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医见卿心》作者:醉梅浅 文案 《医见卿心》本文其实就是一个妇产科医生在古代落后条件下接生, 遇到各种病例的故事,杜依然一生经历三段感情纠纷,穿过三次嫁衣,经营两段婚姻。 穿越就被休,看姐过得精彩又想回来复合???渣男前夫,门在身后,慢走不送!!! 朵朵桃花开,可惜不是烂就是残。 杜娘子的座右铭:渣男处处有,古代特别多,二婚需谨慎!! 第1章 我有条件 那就剖吧! 其实从今晚杜依然被叫来开始,她就已经开始存了这个想法,但是心中却也一直在压抑着,对于已经接生过上千病例的她来说,剖腹本来只是一个小手术,但是在现在这样简陋的条件下,一个小小的不慎,后果都不堪设想。 所以她还是抱着能不剖就不剖的想法,可是现在的情况看来,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两条命从她眼前溜走,便只能放手一搏。 本来她还有些紧张,这里没有一个人能想象的出来她所承担的风险,但是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她整个人突然就镇定了下来。 于是又重复了一遍那句话,剖吧! 杜鹃一脸迷茫,不明所以,怎么抛? 杜依然对一旁吓得浑身哆嗦的小丫头说:别怕,去给我找两身干净的白衣服,没有白的也行,一定要干净,宽大一点的。 那丫头看了一眼杜鹃,见她点了点头,便急忙去卧房给杜依然找衣服。 她又打开医药箱,将里面的将里面的器械扫了一遍,确定必备的一个不少,吩咐另外一个丫头说:在这里架一个炉子,烧上滚水,把这些东西煮一遍消毒。 这次不等那丫鬟再看向杜鹃,杜鹃已经开口吩咐道:都拖拉什么!快点按照杜夫人说的去做! 随后杜依然又吩咐开窗换气,准备干净的**单,也趁机将杜鹃的手用一块毛巾换出来。 没有虹吸就只能用大量纱布代替,便让人把纱布剪成块状也用滚水煮了。 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这时那三个稳婆也终于不抖了,杜依然看了她们一眼说:还请几位婆婆出去吧,这里人太多的话,不利于空气流通。 有两个稳婆看确实是用不着她们了,便缩着膀子自己出了门,只是那个虔婆婆看局面被控制住了,也终于回过神了,腰杆子又直了起来,沉声说:这位杜夫人是要干什么? 杜依然瞥了她一眼,手上不停,将丫鬟找来的衣服罩上,用白布将长发裹起来,又用口罩罩住脸,只留一双眼睛,婆婆还是赶紧出去吧,我怕一会儿吓着你了。 那虔婆婆冷哼一声,我老婆子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岂会被你给吓着了?我是许夫人专门请来的稳婆,夫人要产子,我自然不能离开。 杜依然差点一口吐沫啐她脸上,但是考虑到场合,还是忍了下来,没有再让她出去,那婆婆就留在这里不要出去了,一直到孩子平安落地。 随后她又让其他的丫鬟都离开,然后看向一直站着不吭声的阿夏说:阿夏,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们家是杀猪的? 阿夏点头:我爹确实是杀猪的,只是如今不干了。 杜依然说:那你杀过吗? 阿夏杀气腾腾地说:杀过! 杜依然点头说:好,那你一会儿来做我的助手,然后她看着杜鹃说,你还是出去吧,我怕一会儿的场面你受不了。 杜鹃本来听她说什么杀猪之类的,只觉得心惊胆战,忙问道:夫人到底是要怎么治?怎么抛? 杜依然说:不是抛,是剖,剖腹取子,如今夫人自己不能生,我就只能只是还不等她说完,杜鹃惊叫一声,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尖叫一声不可以!夫人不可以啊!就算如今将军在这里也不可能这么做的,就算是要保大的,也不能要剖腹的啊! 那个虔婆婆也是被惊到了,只是立马反应过来冷笑一声,真是个黄毛丫头! 只是她却不去劝,这个丫头刚才一直在给她下脸,她既然真的要自己去找死,她又怎么会去拦着呢,如果是夫人自己难产死了,如果主家英明,自然不会多怪罪她们,只是若是被剖了腹,即便本来就是要死的,那也是如何都脱不了干系的。 杜依然本来还想着给杜鹃好好解释,这个手术如果顺利的话是不会有事的,只是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大。 她还想再给她解释清楚,这时窗外传来顾钧极压抑低沉的声音,怎么回事? 杜鹃急忙大声回道:公子,杜夫人要剖腹取子! 杜依然本来还想拦着她别那么大声,只是还没来得及,杜鹃就已经说出去了,这么大的声音外面的老学究自然是也听到了,窗外登时一阵哗然。 剖腹?她不是疯了吧? 开什么玩笑! 这个黄毛丫头是活腻了吧! 杜依然清楚地听到外面的争论声只觉得一阵头疼,她知道自己的做法现在看来一定是惊世骇俗,所以就想先瞒下来把产妇和孩子救下来,之后她会迎接的是什么样的后果,那是以后要考虑的事情,只能先救人。 如今时间宝贵,浪费一分钟产妇和胎儿的生命就会危险一分,实在是禁不起折腾了。 她举着两只手怔怔地看着地上跪着不住哀求的杜鹃,一直脸上冷笑着的虔婆婆,脸上带着有些不认同的阿夏,还有外面一阵高过一阵的议论声,只觉得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这本来只是一个小手术,而且她现在有药,只要做好产后防感染就会母子平安,只是如今为什么会这样? 她内心也不由地开始质问自己,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这时窗外传来一个声音,那你就做吧,我把师母和孩子的命交在你的手上了,外面的人我来解决。 杜依然登时回过神来,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窗外。 外面的人似乎知道她的动作,接着问道:你能保证他们平安? 杜依然此时只觉得这是个天籁,急忙点头,然后才反应过来外面的人看不到,忙说道:能,我能保证! 顾钧接着用毫无温度的声音说:如果他们出了意外,就用你的命来抵。 杜依然顿了一下,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随即睁开眼睛看着窗户上的那个影子,吐出一个字,好! 顾钧说:我信你一次。 之后不知顾钧是怎么沟通的,没多久外面就没了声音。 杜依然看着地上的杜鹃说:你如果要留下来,就也像我和阿夏一样,找件干净衣服穿上。 接着她看向阿夏说:你按照我说的做,现在,手术开始! 第2章 夫人,你出汗了 你 要和薛二和离? 杜依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顾钧在八卦?原来八卦的心不只是少女才有的啊。 顾钧不等她回答,唇角浮起一丝冷笑,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杜依然不知道他这表情里面包含了什么深意,被弄得有些不知所有然。 顾钧站起来,将信塞到怀里,对着杜依然拱了拱手说:昨晚的事算我顾某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 杜依然吓了一跳,摆了摆手忙说:不用,昨晚不管是谁我也都会救人的,就当我还了你送信的人情如何? 顾钧脸色有些不好看,顾某的人情就只值一封信吗? 杜依然见状忙站起来,有些手足无措,不知为什么,杜依然觉得在这个男人面前,自己总是觉得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不像对着薛凤举那样,敢指着他的鼻子将他骂个狗血喷头。 或许是因为知道薛凤举一贯的秉性,而对于顾钧,除了知道他的姓名,以及他是上将军林恒一的得意门生之外,她似乎对他是一无所知。 顾钧看着杜依然的窘态,脸上的线条略微有些柔和,只是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神莫测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 杜依然松了一口气,对阿夏说:天啊,这些男人一个二个都是吃了什么长大的,怎么给人这么大的压力?她又打了个哈气,困死了,我们也再去补个觉吧,你也好好休息一下,接着如何就看接下来这三天了。 庄子里的丫鬟领着杜依然进了一间厢房,进去之后,杜依然将外套脱了就要躺下去睡觉,转身却发现阿夏自从进了门之后就一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垂着脑袋提着急救箱。 杜依然伸着脖子叫了一声阿夏,阿夏抬头看着她,眼里却是闪烁着液体的光芒。 杜依然急忙坐起来皱着眉说:你这是怎么了? 阿夏走近几步,盯着杜依然的双眼,声音有些异样地说:小姐,你还是阿夏的小姐吗? 杜依然闻言一下子低了头,不想和阿夏对视,撑着**沿的两条胳膊却出卖了她,一直轻轻颤抖着。 阿夏索性跪了下来,仰着头看向杜依然的双眼,不依不饶地问道:小姐,你说话啊,你还是不是阿夏的小姐了? 杜依然缓缓抬头,看着阿夏饱含泪水的双眼,一个是字在舌头尖上打了几个转,最后却又咽了下去。 她闭了闭眼说:不是,我不是你的小姐,你的小姐从半月前投河自尽那一天开始就已经死了。 阿夏怔然,那我的小姐去哪里了?你又是谁? 这个问题杜依然却无法回答,她想着自己到了这个地方碰上了个杜依然,说不定杜依然也遇到了那一世做产科医生出车祸的杜然。 她这样想着,也就这样跟阿夏说了。 阿夏先是难过了一阵,随即又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说:您真的是人不是鬼魂? 杜依然哭笑不得,将胳膊伸到她的面前说:你摸一摸试试,热的还是冷的? 阿夏果然伸手摸了摸,只是摸完之后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杜依然见状也跟着跪了下来,扶着她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说:我不是你的小姐的话,你 会怎么做? 阿夏看着她哭丧着脸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阿夏跟了小姐五年了,爹娘早就把我卖了死契,带着弟弟离开了京城,我如果离开了小姐,还能去哪儿? 杜依然给她擦了擦脸,那你 愿不愿意跟着我?以后你不把我当小姐,我也不把你当丫鬟,我在这个世界上孤孤单单一个人,也少一个做伴的。 阿夏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伸手往脸上一抹,吸了吸鼻子坚定地说:不要,您就是阿夏的小姐,阿夏既然已经跟着小姐五年了,接下来也要跟着小姐,小姐去哪阿夏就去哪儿! 杜依然愣了一下,随即便笑开了,揉着她的脑袋说:傻丫头,快起来吧,地上凉! 阿夏点了点头,两人拉着站了起来。 将一切跟阿夏坦诚之后,杜依然也觉得有些轻松,每天面对着这个衷心又有点死心眼的丫头,骗她的话自己也要承受一定的精神压力,她的压力本来就已经很大了,如今终于算是松了一根弦。 昨夜忙碌了一晚上,这会儿两人都有些累,便一起去睡觉,只是两人刚闭上眼睛眯一会儿,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 杜依然实在是不想动弹,翻了个身子蒙着头继续睡。 只是接着阿夏又过来叫她,许夫人醒了,想叫您过去。 杜依然长叹了口气,无奈地揉着眼睛坐起来,迷迷糊糊地被阿夏拖到地上,梳头穿衣。 到了产房外面,杜依然终于清醒了,又回到了上班查房的状态,让阿夏留在外面,揉了揉脸便进了屋。 屋子里许夫人已经醒了,**边放着婴儿**,里面是熟睡的小公子。 只是许夫人脸色苍白满头大汗,杜依然明白这是麻药过去,刀口太疼的缘故,只是这个却没办法解决,即便是在现代,剖宫之后的刀口愈合也只能产妇自己忍着。 许夫人见她进来了,勉强笑了笑,只是因为疼痛,脸上的表情甚至有些扭曲,杜鹃一直在**前伺候着给她擦汗。 杜依然走到**前看了看许夫人的状态,又查看了体温记录,目前看来一切都是比较理想的状态。 这时许夫人突然抓住她的手,杜依然回头看向她,许夫人勉强对杜鹃说:杜鹃,你先出去吧,我和杜夫人有话要说。 杜鹃犹豫了一下,将手里的毛巾放下,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才出门。 杜依然坐到杜鹃的位置上拿起毛巾,给许夫人擦了擦汗,夫人有什么话,还是等着过几天身体好些了再说吧? 许夫人摇了摇头,我能给将军留个后,此生已经无憾了,这件事情我此时不说,怕以后就没机会了。 第3章 手滑了 杜依然听许夫人这话就像遗言一样,不由有些发愣,只是略微一想就明白了,她是想着肚子被剖开把孩子拿出来必死无疑了。 杜依然噗嗤一声笑出来,握住许夫人的手笑着说:夫人这话怎么像是交代遗言一样呢?谁说您以后没机会了?您还要再活个几十年,看着小公子娶妻生子呢! 许夫人愕然,想要伸手去碰一碰现在疼得要命的肚子,但想着上面的一个窟窿却又不敢,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脸上表情怪异,想要她说的是真的又不敢相信的模样,杜鹃说是你将我的肚子打开将孩子取出来,又合上了的,难道 难道这样我还能活下去吗? 杜依然坚定地点头,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许夫人一时不能接受现实,被她握住的手都有些发抖,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抬眼看向杜依然,疼得发白的嘴唇抖了抖,眼泪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杜依然急忙去擦,夫人可哭不得,月子里伤身子,如今您的身子本就虚弱,要好好养着,可经不起折腾了! 许夫人点了点头,脸上似哭似笑,反握住她的手,颤声叫了一声:好孩子这一句话里面,杜依然自然听出了不同的味道来,原来一直客客气气的语气,如今一下子亲近了。 杜依然问道:夫人刚才要和我说什么? 许夫人本来正在擦着眼泪,闻言动作一顿,随即又恢复如常,笑着说:没什么,就是一些关于你父亲的事情。 杜依然闻言坐直了身子,有些惊讶地说:我父亲? 许夫人有些随意地笑道:也没什么,我和你父亲也是故交,我本来觉得自己将死,便想说一些关于你父亲的往事。 杜依然有些紧张地问道:什么事情? 她突然想到林家和杜家都是将门,以前也一定有些交情,那么对于杜将军的事情也定会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她总觉得两年前的变故太过突然,杜家**之间就没落了下去,这后面一定有些不为人知的隐情,她既然要顶着杜依然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那么这些事情她必然脱不了干系。 只是许夫人却摇了摇头,也没什么,人老了就想要回忆一下往事,我要说的事情也都是些陈年旧事,大家都知道的,不过是觉得将死之际想要回想一下罢了。 杜依然看着许夫人的脸色,却找不出丝毫破绽,她敢肯定,刚才她那样遗言一般的语气后面,想要说的绝对不是什么普通平常众所周知的事情。 她嘴角牵了一下,将许夫人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又掖了掖被角,嘱咐道:那夫人就好好休息吧,依然就不打扰了,记得要翻了翻身子,钟医令开的伤药也要及时换,千万要注意伤口不要被感染了,否则就有大麻烦了,可以让杜鹃和您说说话,转移一下注意力,如果实在是疼得厉害,就让大夫开点止疼药。 她说这些的时候,可以感觉到许夫人的视线一直放在她的脸上,她也不去回应,站起来的时候却听到许夫人说:薛家那小子能娶了你,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想来薛璟对你也很关爱吧? 杜依然勉强一笑,她那个传说中的公爹薛璟,心眼里对杜依然关爱不关爱她不知道,但是他儿子要换老婆的时候他可是连个屁也没放出来一个,窝到深山老林里不闻不问。 只是这些话她自然不好直接对许夫人说出来,只好干笑这打马虎眼,还好还好出去之后,杜依然回头看了一眼房门,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却差点一头撞上个人,她急忙止住脚步,抬头看去。 来人四十许的年纪,鼻梁挺直,面目方正,一身青色战袍,风尘仆仆,虽未披坚执锐,却自带一股肃杀之气。 那人看了她一眼,杜依然被他逼人的气势吓得后退两步才站定,还没回过神来,就看到他要往屋里钻。 急忙上前拦住他说:这位将军,你现在身上不干净,不能进去! 那人看着她眉头一皱,正要开口,杜鹃从后面迎上来叫了一声老爷。 杜依然瞪着眼睛,鼓了鼓嘴,原来这就是大梁的上将军林恒一。 林恒一看着杜依然,眼中却有些异样,出声问杜鹃说:这位是? 杜鹃忙答道:这是昨晚救了夫人的大夫。 杜依然又退了两步站定,向林恒一行了一礼,才对杜鹃说:带将军去换身衣服再进去,不等林恒一将眉头皱起便接着对他说:这是为了夫人健康着想,将军还是体谅一下。 林恒一又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便跟着杜鹃去换衣服。 杜依然又叹了口气,她觉得今天自己叹气的次数实在是有些多。 林将军回来了,和许夫人和好了,许夫人心情舒畅了,身体自然也恢复得快了。 杜依然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手术后没有出现感染状况,三天之后许夫人就可以下**走动了,伤口愈合不错,她也长长松了一口气。 那个林将军那天回来一次之后第二天就离开了,据说还是被人从出征的路上给追回来的,确定许夫人平安之后,便立马快马离开。 顾钧从那晚离开之后就没有再来过,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薛凤举也没有再来骚扰她,许夫人为了感谢她送了不少好东西,杜依然觉得最近几天小日子过得还不错。 许夫人能下**走动后的第二日,杜依然就离开闲云庄回到了她住的小农庄里,许夫人派人将她送的东西全部给搬过来了。 杜依然欢快地在院子里和阿夏清点财物,估计一下这些东西够她们怎么过日子,最后阿夏粗略一算,省着点用的话能让她们在这个庄子里过完整个冬天。 杜依然正笑得合不拢嘴,转身看到一个仆妇领着一个胡子稀疏的老头子站在院门口。 她急忙迎上去说:钟医令,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来人正是杜依然发烧那日过来给她看病的钟太医,虽然不知道他这个时候到这里干什么,杜依然依旧殷切地招待,虽然老头子脾气有些古怪,但是毕竟做过雪中送炭的好事。 杜依然将钟医令请进屋,让阿夏将许夫人送的茶叶给沏上,亲自端到他的面前狗腿地说:钟医令请用茶。 钟太医理所当然地接过茶,喝了一口,皱了皱眉抖了抖下巴上的胡子说:你这丫头,简直是暴殄天物,这么好的茶泡成这样,糟蹋了许夫人的好东西。 杜依然打了个哈哈说:钟医令今日来不只是想喝依然这一杯茶吧? 钟太医又喝了一口,放下茶盏,清了清嗓子说:老夫今日来就是想向丫头你拜师呢! 杜依然正在端起杯子喝茶,想尝尝这茶是如何被暴殄天物的,只是茶水含在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却听到这么一句话,被呛得一口喷了出来,拍着胸口咳个不停。 钟医令抖了抖胡子,将喷到胡子上的水珠抖掉了,脸上有些羞愤的表情,丫头你这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愿意的话你就直说,老夫自然立马离开,用不着你这样杜依然一边咳一边摆手,接过阿夏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才直起腰来不可思议地对着钟医令说:钟太医我没听错吧?您要拜我为师? 钟医令脸色别扭,你若是不愿意 杜依然急忙说:不是我不愿意,是我不能啊,您是太医院里医术最好的太医,依然何德何能让您向我拜师? 钟医令脸色这才好了点,正色说:韩昌黎曾说过: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丫头你既然又医术,我老头子自然是要虚心求教,老夫活了大半辈子,除了听说华佗能开颅治病刮骨疗伤之外,还没有听说哪个大夫能把人的肚子打开再合上,人还能活得好好的,如今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终于让老夫开了一次眼界,也算是此生无憾了,如果丫头你愿意收我为徒,老夫愿意辞去太医院医令一职杜依然看着钟医令不像是在开玩笑,而且是非常正经,可是被吓得不轻,急忙站起来说:您别 如今我是真的不行,您别看我这次救活了许夫人,那是因为那时我有药,可是现在我的药用完了,这样的手术以后是不能再做了。 钟医令皱眉说:什么药,我大梁太医院里什么样珍贵的药没有,岂会被区区药材难住? 杜依然拍着额头,她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没法跟您解释,我说的药和您口中的药不一样,我的药是独门的,没办法再做出来了,用完了就没有了,在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再找出同样的东西。 钟医令看她脸上的表情不像是说假话,揪着下巴上的胡子想了半晌才说:你说说看,这药是什么样的效果,就算是没有相同的,老夫研究医术大半辈子,不可能找不出可以替代的东西。 杜依然想了想,觉得他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索性开口说:一种是麻药,就是开腹的时候让人感觉不到疼痛的药,还有一种是抗生素的,就是抗感染的消炎的,哎哟我不是学中医的,这个我也没法用你们的话解释,就是类似去火的药,但是效果要好上百倍。 钟医令听到她说麻药的时候手一抖,胡子差点又拽掉一根,你说的麻药不就是华佗所用的麻沸散吗? 杜依然想了想说:虽然不太一样,但是也是差不多的功效。 钟医令怅然若失,你那日给许夫人用的就是那种药?没有配方吗? 他见杜依然点头,叹了口气摇着头说,这可是造福万民的好事,难道老夫有生之年再不能有幸目睹? 杜依然见老头子受打击不小,忙道:并不是所有人生孩子都需要剖腹的啊,主要还是靠顺产老头子瞥了她一眼,目光短浅,老头子自然知道这些,剖腹能治的病又不只是生孩子! 杜依然摸了摸鼻子,她是小女子,头发长见识短,确实是目光短浅。 她看钟医令还是一脸难过,眼珠子转了转岔开话题说:那日还要多谢钟医令治病救命之恩! 钟医令闻言脸色怪异地看了她一眼说:老夫不喜欢贪人便宜,当时是受人之托来给你这丫头看病的,所以不受你的感谢。 杜依然惊讶,没想到还有这插曲,忙说:受谁之托? 第4章 对策 杜依然废了老大的劲儿才压抑着自己没有跳起来指着黄月英的鼻子,骂她不是个东西,她努力喘了口气,勉强笑了笑说:二婶,我觉得你们这决定太草率了,起码要问过侄女的意见吧,我并不想黄氏摆了摆手打断她的话,依然,二婶这可是为你着想,我可是听你二叔说了,侄女婿这次受皇上器重,从舍人直接升了三级调到登州做知州,这前途都在那里明摆着的,只要你跟着侄女婿,这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不就是一个名分嘛,再说那郭家岂是好惹的?别说现在,就是以前的威远侯府,见到郭阁老也要礼让三分的。 婶婶知道你心里或许会有委屈,但女人只要抓住男人的心就什么都有了,只要侄女婿心里有你,还怕她郭氏越过你去不成?她也不过是平白占了一个做摆设的正室的位置而已,黄氏清了清嗓子继续劝说,你给你大哥的信我也看过了,你这孩子,夫妻两个吵架多正常,女人啊别那么大醋劲儿,这和离可不是小事,哪能那么草率决定的啊? 杜依然冷着脸说:我要和离不是草率决定的,是已经过深思熟虑了。 黄氏脸上的不高兴之色显而易见,我说依然啊,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呢,我大梁虽然说女子和离还能再嫁,但那也都是高门大户配上丰厚的嫁妆才将女儿二嫁,可我们侯府这小门小户的可没那么大的面子,再说了,你妹妹依兰也正在说亲呢,这可不能坏了她的名声。 杜依然听她绕来绕去绕了这么大一个圈最后终于说到正点上了,暗自冷笑一声说:二婶,我前几日听到你给三妹妹依兰说亲的那个郡王,因为仕途有利便准备娶个平妻和妹妹平起平坐,不知道婶婶知道不知道? 黄氏脸色一变,声音陡然提高,竟然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就算不嫁入高门,依兰也怎么能受这等委屈? 杜依然幽幽道:二婶不过是听说未来的妹夫要娶个平妻就这样大的反应,但让我不和离却让出正室的位置来,二婶觉得即便是依然不如依兰娇贵,便能受得了那样的委屈吗? 黄氏这才明白自己是被自己这个侄女给耍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来。 同样的道理,如果依然的父母如今尚在,怎会让我受这样的委屈,归根到底,不过是因为我无父无母罢了 杜依然说着,拿衣袖擦了擦眼角根本就没有的眼泪。 黄氏脸上露出不悦,依然这是什么话,没了父母还有你二叔和我呢,一样将你当亲闺女一样看待。 杜依然哽咽了一下,嘤嘤哭泣着说:我知道二婶是对我好,但是那薛府的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如今我还是正室呢,那郭嫣儿一个贵妾便仗着娘家的势力欺负到我的头上来了,凤举却是连一句话都不说直接将我赶到庄子上来了,二婶你也看到了这地方,怎么住呢?若是我为妾,谁知道在那府里还不知道以后能不能见到二婶了!婶婶,依然心里好苦啊她哭着哭着便嚎了起来,似乎是想到自己以后的日子不好过,越发伤心欲绝,几乎背过气去,阿夏急忙上前给她拍着胸口过气。 黄氏也被杜依然这阵势惊呆了,她于哭之一道向来炉火纯青,眼泪说来就来,一直独孤求败未逢敌手,不想今日在这里碰到了劲敌,在她的印象中一直以为自己这个侄女清高,却不知道她原来还有这种能力,一时间只听着屋子里的嚎哭声,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杜依然此刻心中却也有些焦急,她在哭和演戏这些方面确实不擅长,再演她就演不下去了。 不过好在在她快嚎不下去的时候,黄氏终于开口,好了好了依然,既然你一定要坚持,那我便回去同你二叔再商量商量,寻个好办法再来和你说。 杜依然此刻不嚎了,拿着帕子不停地擦眼泪,却是怎么擦都擦不尽。 黄氏看她还哭着这么带劲,估计也是听不进去她的话,便索性站起身来往外走,她身后的两个丫鬟将椅子上的毯子垫子收拾了抱在怀里,贴身的丫鬟走到屋檐下撑开伞遮阳,出了庄子坐上马车,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往京城的方向去了。 黄氏的马车里,她的贴身丫鬟阿莱在一旁伺候着说:依然小姐的事情,夫人要怎么办? 黄氏闭着眼睛靠在车壁上说:我还真是小看了这个丫头,在薛府待了这两年,竟然也学会能屈能伸了,也算是有点能耐,只是她想和我耍心眼,还是嫩了点。 阿莱说:那夫人要和老爷商量吗? 黄氏不以为意地说:和他商量能商量出来个什么,那丫头也是个见识短的,薛凤举大好年华正是仕途正旺的时候,即便是她做个妾,后半生也是无忧无虑的了,还想和离?哼,一个残花败柳难道还指望着再寻一个好人家不成?真是白日做梦了,况且我们侯府可丢不起这个人。 阿莱心说,这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刚才您连未来女婿娶平妻都不愿意,这会说人家目光短浅了。只是这话她自然是只能在心里想想,嘴上顺着主子的话说是。 黄氏接着说:我今日来是看几分做长辈的情分在,往日公爹在的时候总是偏袒大房,如今既然我来当家,能来看看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再说了,依兰的事能不能成还在两可之间呢,如果这节骨眼再出了她的事情,说不定连累姐妹,坏了依兰的婚事。不用理她,那丫头和她那个短命爹一样是个情种,过两日薛凤举去哄哄她,自然就回心转意了。 还有另外一个心思黄氏没说出来,薛凤举那日到侯府里,带了两马车的东西说是给依兰添嫁妆,不说别的,只那块流光溢彩的黄玉便是珍品,值个上千两,东西她都收下了,再让她吐出来怎么可能? 阿莱想了想又说:我听大公子院里的富安说,依然小姐的信是经过一个姓顾的将军送来的,不理会会不会得罪了他? 黄氏眼都不睁,瑾儿跟我提过了,那个姓顾得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是有个相府的次女做未婚妻,裙带关系没什么大不了,而且婚事谁知道成不成呢,若是整日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事情都不用办了,不必理会。 而此刻庄子上,黄氏离开之后杜依然赶紧让阿夏端了一盆水出来,将眼睛洗了又洗,眼泪还是止不住往外流,阿夏弄来的东西太给力。 这下杜依然是真的想哭了,留着泪说:阿夏你这是在哪弄来的什么东西,这么刺激? 阿夏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举到她的面前说:这是许夫人送的桂花油,我也没想到劲头这么大,帕子上蘸得太多了。 杜依然又一直流了半个时辰的眼泪,才终于止住了,躺在躺椅上拿着阿夏煮的鸡蛋揉眼睛。 阿夏有些歉意地说:小姐,我也不知道那个东西这么厉害的,要不我也往自己的眼睛上抹一点给你报仇? 杜依然噗嗤一声笑出来,给了她一个栗子说:我还是头次听人这样报仇的! 阿夏也揉着额头傻笑,笑了一会儿说:小姐,二夫人她会不会管我们啊? 杜依然躺回去继续揉着眼睛叹了口气说:你小姐我又不是二夫人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她想的什么,但是刚才她话中的语气你应该也能听出来吧,她恐怕还是不想多事,什么身子不好下人不得力,不都是些借口,下人她敢挡着我的信不让进门吗?她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不成? 阿夏忧虑地说:那我们怎么办啊? 杜依然说:我也不知道啊,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出了大门就寸步艰难,更别说生存打官司了!如今就只能寄希望于二夫人真的会给为我想想吧,不过我看可能性也不太大,我们还是得另寻出路。 她顿了顿接着说:我如今比较忧虑的是薛凤举,那个渣现在行为非常反常,没想到他竟然还去过了侯府,如果他再给府里许了什么好处的话,恐怕就麻烦了,以二夫人那爱占便宜的性格,绝对坏事,所以咱必须做二手准备。 阿夏好奇地问:二手准备是什么? 杜依然将鸡蛋放到她的手心里,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抬手遮住阳光看天上飘动的白云,脑海里不由地浮现出在她焦头烂额不知所措的时候窗外顾钧的那句我信你一次,还有桌子上推过来的那碗粥。 不得不承认,每个女人都有英雄情结,能在你危难的时候向你伸出援手的男人,你在下一次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再次想起。 她再次叹了口气,坐起来看着阿夏,摊了摊手无奈地说:我也不知道第二手准备是什么,实在没办法的话我就去找许夫人帮帮忙,还能怎么办呢? 阿夏吐了口气,眨巴着眼睛看着她小声嘟囔着说:我还以为杜依然白了她一眼,你以为什么? 阿夏闭嘴,没什么,我还以为小姐又要去指着二爷的鼻子骂人呢! 杜依然笑着点着她的头说:你这个小蹄子!骂人也要讲究技巧,不能经常骂,贱人需要隔几天去骂他一次他才心里舒坦,每天去骂他会嫌你无理取闹,还要有理有据,证据确凿让他无力反驳,骂了他还觉得你骂得对,过段时间说不定还会想你再去骂他几句将他骂醒了,不挨骂他心里不舒坦杜依然正在说得起劲,将自己以前吵架骂人的要领总结一遍,阿夏突然挤眉弄眼地戳了戳她的胳膊,让她看后面。 她疑惑地回头,便看到门口一人长衫玉立,一手拿着折扇啪啪地敲打着另外一只手,脸上带着那欠揍的笑容,除了薛凤举还有谁? 杜依然感慨,果然是背后不能说人坏话,是要遭雷劈的。 第5章 临盆 只是我有条件。 薛凤举似乎是没有料到杜依然这么快就松口,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眼中竟还带出一丝笑意,说来听听。 我的条件很简单,对于你薛二公子不过是举手之劳,坏不着你什么事情,也不妨碍你跟老丈人溜须拍马屁。 薛凤举皱起了眉,似乎是觉得这话有些粗鲁,不过也并没有打断她,示意她继续。 第一,你不能休了我,你先别急听我说完,休书我不能要,只能和离,若是我被你薛家休了,那我的名声也就没了,以后若是要再嫁,谁还要我? 薛凤举一脸好笑地看着她说:想要和离?这么快就想着再嫁? 没错,这一条你能不能答应? 薛凤举想了想点头,我答应你。 杜依然松了口气,第一个条件是她的主要目的,只要那一条他答应了,接下来就好办了。 第二,我要再在府里待上半月,半月之后再和离。第三,这半个月之内,我的所有待遇和以前一样,府里的下人不能对我有丝毫的克扣,就这三条,你若是答应,半个月之后我毫不犹豫立马卷铺盖走人,不管你是想娶郭千金还是张小姐我们都两不相干! 薛凤举似乎是没想到她的条件这么简单,没有想太久就答应了,随后往前走了几步笑着将手伸向杜依然。 杜依然疑惑地看着他,迟疑了一下将手搭在他的手上跳下凳子,只是落地的一瞬间,脚下突然一软身子就向薛凤举的身上歪去,一下子扑在他的怀里,薛凤举伸手扶住她的腰身。 一缕淡淡的男子气息钻入鼻腔,杜依然脸上红了红正欲站直身子,薛凤举却突然拉住她的手,用食指在她的手心摸了一下,凑到她的耳边呵呵一笑,轻声说道:夫人,你手心出汗了。 薛凤举说完这句话便松开她的手,又将她头上的一支珠花扶正了,随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负手离开。 一直到阿夏进来,杜依然才感觉到背后冷飕飕地湿腻一片,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阿夏,洗洗睡吧,我们明天就不用饿肚子了。 躺在**上,杜依然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一直出现薛凤举临走之前那个若有深意的眼神,总觉得那厮不会这样就算了。 只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最后索性翻身坐起来,将**里侧枕头旁的箱子搬出来,箱子侧面是一个侧着的红色正方形,中间一个白色十字图案,就着微弱的烛光打开盖子,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手术刀、剪刀、镊子、持针器、体温计杜依然有些神经质地将这些东西一个个摸一遍又用帕子擦了一遍,然后又将箱子放在原处,拍了拍上面的白色十字说道:亲爱的们,以后就靠你们了。 这几天她每晚睡前都要重复一遍这些动作,然后才觉得有些安全感,才能安稳睡觉。 **无话,第二天早上阿夏给杜依然梳头的时候,薛顺在门外敲了敲门轻声说:夫人可起了?二爷让夫人到前院喝茶。 杜依然看了阿夏一眼,阿夏想了想说:小姐,以前在杜府里,二老爷的后宅整日不安宁,像这种妾室给夫人敬茶,十有八九都会出幺蛾子,而且我听说这郭氏嫣儿闺阁中也是位厉害角色,您要不索性托病推了吧? 阿夏是从杜府跟过来的陪嫁丫鬟,以前杜府里的事情她最清楚。 杜依然沉吟片刻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有些麻烦想要找上来不是我们能躲得过的,躲过了这次还有下次,还给别人留口舌,我们如今还不能离开薛府,所以不能得罪了薛凤举,如果有人出招,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我连鬼门关都能走一遭再回来,还怕什么牛鬼蛇神? 第6章 耍酒疯 依然终于躺不下去,外面的声音已经进了院子,她披着衣服起来,阿夏已经出去开门了。 依然也走到门口,院子里已经是灯火通明,竟然有不少人举着火把进了院子,这些人穿着整齐划一的黑色甲胄,看着如同森然的军队。 火光有些刺眼,她眯着眼睛拿手遮了一下,才看清院子里众星捧月地拱着一个小巧的女人,站在这一群大男人中间闲的格格不入。 那女人穿着一身红衣,外面罩了一件大红色的披风,领子上是外翻的白狐毛,头上戴着几支长长的步摇,眉心画着一枚红色的花钿,眉眼如画,亭亭而立。 依然拧眉看着那女子,觉得有些眼熟,这时阿夏在身旁有些激动地压抑着低声喊道:小姐,是大小姐,是大小姐啊! 依然疑惑地说:什么小姐大小姐的? 阿夏抓住她有些语无伦次:是大小姐啊,真的是大小姐! 依然还是没弄明白,这时院中站着的美人却是有了动作,对着她招了招手,她左右看了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确定那美人确实是在叫她的,犹豫了一下才走上前去。 她看着那女子的脸,越看越觉得眼熟,直到走到了跟前,她突然明白为什么看着眼熟了,红衣美人和薛凤举长得很像,然后她也明白了刚才阿夏一直在叫着的大小姐是什么意思了,叫的是薛府的大小姐薛玉梅。 薛玉梅是薛府长女,薛凤举胞姐,十四岁入宫至今,在后宫里摸滚打爬,从宫女一直升到妃位,这其中的辛酸经历,恐怕又是一部轰轰烈烈的后宫奋斗史。 依然走到跟前,就着火光看清了薛玉梅的容貌,那双眼天生带着妩媚,不由心中一声叹息,即便她是个女人,看到这样的容貌也不由心动,便是不动不笑,只是往那里一站,本身就成了一幅画。 薛玉梅上前一步伸出纤纤玉手搭上她的手腕,朱唇轻启,曼声笑道:依然,好久不见。 依然此时也顾不得问太多,顾不得问她怎么会三更半夜进了瑞王府,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她只是知道薛玉梅一来,她便有了靠山,心中有了底气。 不管薛玉梅是出于什么目的来的,她既然有能力大半夜直入王府,就自然有能进来的筹码,即便两人只在她和薛凤举新婚后见过一面,但好歹也是一点情份,于是也笑了笑,识时务地叫了一声大姐。 薛玉梅正准备说什么,这时院门口又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依然不由扭头看过去,薛玉梅只是嘴角带笑,身子却是连动都没动一下。 依然看着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满头大汗地带着几个下人走进来,似乎是刚从**上爬起来,衣服扣子都没扣好,到了薛玉梅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擦着脑门上的汗说:不知梅妃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老奴罪该万死! 薛玉梅却是连眼都不眨一下,依旧保持她脸上的笑意道:当真是罪该万死,本宫连夜从城外感光寺回来,可是奉了圣上的旨意来探望世子,瑞王却是连面也不露,是不把陛下的话放在眼里? 那管事一直擦着额头上的汗,嘴里不停地说:老奴罪该万死,老奴罪该万死薛玉梅脸上露出不耐,行了,本宫从城外回来路上耽搁了,到了这个时候还来这里,就是得了陛下的嘱托来探望世子,既然世子已经看过,瑞王又不肯露面,那本宫就不再久留,本宫的弟妹也不劳瑞王殿下照看了,这就带回去。 管事却是满脸为难,又拿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抬头瞄了一眼薛玉梅冷艳的面孔,余光在梅妃身后的羽林卫身上扫过,将头上的汗擦了又擦,谁不知道能让羽林卫亲自护卫的便是如同陛下亲临,只要瑞王不想造反,府上的护卫见到羽林卫便如同老虎见了猫,所以才让梅妃大摇大摆地在瑞王府里横冲直撞。 管事擦了半天汗,最后才抖着嗓子道:杜夫人是瑞王府里的坐上宾,没有王爷的吩咐,老奴不敢只是管事一句话没说完,梅妃身后一个护卫上前一脚踹到管事的心窝里,那个管事在地上翻了几翻,最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薛玉梅美艳红唇微微一挑,轻轻吐出一句话:不自量力的狗东西! 依然一直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地上半死不活的管事,随即跟着薛玉梅浩浩荡荡地走出瑞王府的大门,这般大的排场把瑞王府上下全都惊动了,还有不知情的护卫上来,看到羽林卫的那一瞬间便蔫了,只能默默退到一旁,看着一群人扬长而去,而自始至终瑞王连面都没有露。 依然心想,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做坏人,将对手揍趴下之后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中扬长而去的感觉确实是很爽。 瑞王府距离东市很近,大梁没有宵禁,东市的勾栏通宵经营此时还很热闹,所以虽然是夜半,附近这一带并不是很冷清,在不远处十字路口的另外一条路上还偶尔有行人走动。 出了瑞王府之后,依然还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不敢相信前一刻还在等死的自己,竟然可以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王府大门。 王府外是薛玉梅的撵车,她正牵着依然的手准备踏上去的时候,突然有一人从远处跑过来,身上也穿的羽林卫的衣服。 薛玉梅转身看去随即停下脚步,等着那人走近了,单膝跪地将手中的一封信递给她,她接过看了一眼,脸上立马变了颜色,随即缓缓将信纸折好放进信封里,扭头对依然笑着说:本想带你回去和你聊一聊呢,只可惜如今皇宫里出了点事情,就只能让你先回府了,我们改日再聚。 薛玉梅给依然留了一辆马车和六个羽林卫,要护送她回薛府,依然看着前面离开的车队,不由地松了一口气,转身看了看马车,虽然现在她不想去薛府,但是目前看来还是保命要紧,只好认命地坐了上去。 路上她一直在想着薛玉梅的名字,便问阿夏说:薛玉梅的梅字可是梅花的梅? 阿夏点头说是,依然想着这个梅字,不由有些出神,又想着薛玉梅这深更半夜的到来,感觉不太像是奉皇帝之命,直到马车咣当一声停了下来,将她们两个齐齐摔到车壁上。 阿夏扶着脑门哎呦着坐起来就要抱怨,依然一把捂住她的嘴,伸出食指比了个嘘的动作,然后她们便听到车外唰唰唰响起一阵刀剑出鞘的声音。 第7章 要生了 杜夫人?许夫人诧异,问杜依然说:你夫家是谁? 顾钧接过杜鹃递过的茶盏,掀开盖子摇着头吹了吹,敛目不知在想些什么。 杜依然有些别扭地说道:我夫家是城东薛府二郎薛凤举这句话说完,杜依然明显看到许夫人的脸色变了一下,诧异地说:居然是他! 随即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忙笑了笑说:你公爹和我曾是旧识只是杜依然明显察觉到这许夫人笑意后面的牵强,却不好深问,心中不由脑洞大开地想着这位许夫人是不是和公爹薛璟曾经有个一腿子,只是这个猜测她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口的。 只是她本来还有挺多关于高龄产妇的问题想要和她探讨,只是如今进来了一个年轻男子,而且看样子他还不准备走了,她就不好说了,改天再过来专门探讨这个问题。 看到许夫人的腿明显是有些浮肿,便问道:夫人可是腿肿了? 许夫人点了点头说:确实如此,这次日子有些厉害,太医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杜依然点了点头说:既然这样就更不能一直这样躺着了,要多起来走动走动,依然问一句逾越的话,不知夫人今年贵庚? 许夫人迟疑了一下还是回答说:今年已经三十有八了。 杜依然不由地蹙起了眉头,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一些,一般女子的最佳生育年纪是十八到二十一岁,而二十五岁到二十九岁的就算是初高龄了,三十岁以后就完全属于高龄产妇的范围。 女子到了中年,坐骨、耻骨、骼骨和骰骨相互结合部基本已经骨化,形成了一个固定的盆腔。因此,当胎儿产出时很容易导致生产困难,致使产妇本人发生各类并发症的危险性大为增加,容易患妊娠高血压和先兆子痫,同时也极容易致胎儿滞留宫内引起胎儿窘迫。 杜依然沉吟片刻,说道:问一句不太恰当的话,以夫人的年龄实在是不大适合生孩子,不知夫人为何一直到这个时候才要孩子? 她说完这句话,许夫人的脸色立马就发生了变化,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一直浮现在脸上的笑意,看着杜依然说:杜夫人怎么对这个感兴趣了?既然你已经觉得不太洽当了,那还是不要问的好。 杜依然一听到她话中的杜夫人就心觉不好,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得罪到了这位贵妇,忙摆着手说:夫人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只是女子年纪越大产子时风险也就越大,依然只是有些好奇,如果这涉及夫人的**方面的问题,那还请夫人原谅依然的鲁莽。 许夫人的脸色还是有些阴沉,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并没有说什么,杜依然心中有些紧张。 这时一直在喝茶没有说话的顾钧开口说:今日弟子还有些事情,就不叨扰师母了,待明日再过来。 许夫人似乎被依然刚才的话影响比较大,所以并没有像平时一样让顾钧多留一会儿,而是直接挥了挥手。 顾钧站起身子,走到杜依然身边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 杜依然疑惑地抬头看他,发现他正在对着她使了个眼色,让她也赶紧离开。 她忙站起来对许夫人行了个礼说:依然今日来本是致谢的,惹得夫人不高兴了,真是对不住,今日就不再打扰夫人休息了,改日再来向夫人请罪。 许夫人还在发呆,她也等不得他的许可,便直接带着阿夏掀开帘子出门,顾钧已经走在了院子里,但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脚步并不快。 杜依然快走几步赶上他说:多谢顾公子为依然解围。 顾钧头也不回地冷声说:我并不是为你解围,我只是有事要办而已。 杜依然不再坚持,那就当不是你为了我解围好了,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顾钧突然停下脚步,杜依然本来一直走在他的后面,这下子差点一头撞上去。 杜依然赶紧往后退了两步,看向前面那人。 只见顾钧扭回头来看向她,皱眉说:你要谢我什么? 杜依然平日的伶牙俐齿这下子突然没了用武之地,被一句话堵得不知道要说什么,想了半天才别扭地说:多谢那日薛府里顾公子那一扶,我才没有摔倒啊。 顾钧定定地看着她,就在杜依然觉得有些不自在的时候才收回目光,嗯了一声,转身继续往前走。 杜依然摸了摸鼻子,不知道他这是个什么意思,两人明明是第一次交际,却让她觉得有些诡异。 于是也忙跟上去,犹豫了一下才问道:你知不知道刚才许夫人为什么脸色突然不好了? 顾钧惜字如金,不知。 杜依然奥了一声,又问道:那我猜测是不是许夫人以前有过孩子,但是没保住之类的这些不是能在你猜测的范围之内的东西,顾钧声音有些发冷,有些时候知道一些事情比不知道要更好,就像是有些人,明明知道有些事情要发生,却还是无能为力去阻止一样。 杜依然看不到顾钧的脸色,但是听他的声音似乎是回忆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了,于是安慰道:谁也不能未卜先知,事情就在那里,如果它要发生,谁也改变不了,及时改变了这件事情,那么另外一件事情就会受影响,而由此又引发的其他事情,就让人更加无法预期了。 顾钧接下来的路上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庄子外,一个小厮牵着两匹马等在外面,顾钧走过去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这时杜依然突然心中一动,想到一件事情,想要让顾钧帮忙,虽然不一定有用,但总要试试,急忙叫住他。 顾钧一扯缰绳停了下来,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杜依然仰着脖子说:有个不情之请想要顾公子帮忙。 何事? 杜依然说:不知公子可认识威远侯府的大公子杜若瑾? 顾钧沉吟道:见过几面,但交情不深。 杜依然有些激动地说:那能不能请顾公子帮忙替我给我大哥递一封信? 顾钧似乎脸上出现一丝笑意,又似乎没有,他说:我为什么要帮你? 第8章 职业病 杜依然废了老大的劲儿才压抑着自己没有跳起来指着黄月英的鼻子,骂她不是个东西,她努力喘了口气,勉强笑了笑说:二婶,我觉得你们这决定太草率了,起码要问过侄女的意见吧,我并不想黄氏摆了摆手打断她的话,依然,二婶这可是为你着想,我可是听你二叔说了,侄女婿这次受皇上器重,从舍人直接升了三级调到登州做知州,这前途都在那里明摆着的,只要你跟着侄女婿,这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不就是一个名分嘛,再说那郭家岂是好惹的?别说现在,就是以前的威远侯府,见到郭阁老也要礼让三分的。 婶婶知道你心里或许会有委屈,但女人只要抓住男人的心就什么都有了,只要侄女婿心里有你,还怕她郭氏越过你去不成?她也不过是平白占了一个做摆设的正室的位置而已,黄氏清了清嗓子继续劝说,你给你大哥的信我也看过了,你这孩子,夫妻两个吵架多正常,女人啊别那么大醋劲儿,这和离可不是小事,哪能那么草率决定的啊? 杜依然冷着脸说:我要和离不是草率决定的,是已经过深思熟虑了。 黄氏脸上的不高兴之色显而易见,我说依然啊,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呢,我大梁虽然说女子和离还能再嫁,但那也都是高门大户配上丰厚的嫁妆才将女儿二嫁,可我们侯府这小门小户的可没那么大的面子,再说了,你妹妹依兰也正在说亲呢,这可不能坏了她的名声。 杜依然听她绕来绕去绕了这么大一个圈最后终于说到正点上了,暗自冷笑一声说:二婶,我前几日听到你给三妹妹依兰说亲的那个郡王,因为仕途有利便准备娶个平妻和妹妹平起平坐,不知道婶婶知道不知道? 黄氏脸色一变,声音陡然提高,竟然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就算不嫁入高门,依兰也怎么能受这等委屈? 杜依然幽幽道:二婶不过是听说未来的妹夫要娶个平妻就这样大的反应,但让我不和离却让出正室的位置来,二婶觉得即便是依然不如依兰娇贵,便能受得了那样的委屈吗? 黄氏这才明白自己是被自己这个侄女给耍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来。 同样的道理,如果依然的父母如今尚在,怎会让我受这样的委屈,归根到底,不过是因为我无父无母罢了 杜依然说着,拿衣袖擦了擦眼角根本就没有的眼泪。 黄氏脸上露出不悦,依然这是什么话,没了父母还有你二叔和我呢,一样将你当亲闺女一样看待。 杜依然哽咽了一下,嘤嘤哭泣着说:我知道二婶是对我好,但是那薛府的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如今我还是正室呢,那郭嫣儿一个贵妾便仗着娘家的势力欺负到我的头上来了,凤举却是连一句话都不说直接将我赶到庄子上来了,二婶你也看到了这地方,怎么住呢?若是我为妾,谁知道在那府里还不知道以后能不能见到二婶了!婶婶,依然心里好苦啊她哭着哭着便嚎了起来,似乎是想到自己以后的日子不好过,越发伤心欲绝,几乎背过气去,阿夏急忙上前给她拍着胸口过气。 黄氏也被杜依然这阵势惊呆了,她于哭之一道向来炉火纯青,眼泪说来就来,一直独孤求败未逢敌手,不想今日在这里碰到了劲敌,在她的印象中一直以为自己这个侄女清高,却不知道她原来还有这种能力,一时间只听着屋子里的嚎哭声,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杜依然此刻心中却也有些焦急,她在哭和演戏这些方面确实不擅长,再演她就演不下去了。 不过好在在她快嚎不下去的时候,黄氏终于开口,好了好了依然,既然你一定要坚持,那我便回去同你二叔再商量商量,寻个好办法再来和你说。 杜依然此刻不嚎了,拿着帕子不停地擦眼泪,却是怎么擦都擦不尽。 黄氏看她还哭着这么带劲,估计也是听不进去她的话,便索性站起身来往外走,她身后的两个丫鬟将椅子上的毯子垫子收拾了抱在怀里,贴身的丫鬟走到屋檐下撑开伞遮阳,出了庄子坐上马车,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往京城的方向去了。 黄氏的马车里,她的贴身丫鬟阿莱在一旁伺候着说:依然小姐的事情,夫人要怎么办? 黄氏闭着眼睛靠在车壁上说:我还真是小看了这个丫头,在薛府待了这两年,竟然也学会能屈能伸了,也算是有点能耐,只是她想和我耍心眼,还是嫩了点。 阿莱说:那夫人要和老爷商量吗? 黄氏不以为意地说:和他商量能商量出来个什么,那丫头也是个见识短的,薛凤举大好年华正是仕途正旺的时候,即便是她做个妾,后半生也是无忧无虑的了,还想和离?哼,一个残花败柳难道还指望着再寻一个好人家不成?真是白日做梦了,况且我们侯府可丢不起这个人。 阿莱心说,这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刚才您连未来女婿娶平妻都不愿意,这会说人家目光短浅了。只是这话她自然是只能在心里想想,嘴上顺着主子的话说是。 黄氏接着说:我今日来是看几分做长辈的情分在,往日公爹在的时候总是偏袒大房,如今既然我来当家,能来看看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再说了,依兰的事能不能成还在两可之间呢,如果这节骨眼再出了她的事情,说不定连累姐妹,坏了依兰的婚事。不用理她,那丫头和她那个短命爹一样是个情种,过两日薛凤举去哄哄她,自然就回心转意了。 还有另外一个心思黄氏没说出来,薛凤举那日到侯府里,带了两马车的东西说是给依兰添嫁妆,不说别的,只那块流光溢彩的黄玉便是珍品,值个上千两,东西她都收下了,再让她吐出来怎么可能? 阿莱想了想又说:我听大公子院里的富安说,依然小姐的信是经过一个姓顾的将军送来的,不理会会不会得罪了他? 黄氏眼都不睁,瑾儿跟我提过了,那个姓顾得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是有个相府的次女做未婚妻,裙带关系没什么大不了,而且婚事谁知道成不成呢,若是整日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事情都不用办了,不必理会。 而此刻庄子上,黄氏离开之后杜依然赶紧让阿夏端了一盆水出来,将眼睛洗了又洗,眼泪还是止不住往外流,阿夏弄来的东西太给力。 这下杜依然是真的想哭了,留着泪说:阿夏你这是在哪弄来的什么东西,这么刺激? 阿夏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举到她的面前说:这是许夫人送的桂花油,我也没想到劲头这么大,帕子上蘸得太多了。 杜依然又一直流了半个时辰的眼泪,才终于止住了,躺在躺椅上拿着阿夏煮的鸡蛋揉眼睛。 阿夏有些歉意地说:小姐,我也不知道那个东西这么厉害的,要不我也往自己的眼睛上抹一点给你报仇? 杜依然噗嗤一声笑出来,给了她一个栗子说:我还是头次听人这样报仇的! 阿夏也揉着额头傻笑,笑了一会儿说:小姐,二夫人她会不会管我们啊? 杜依然躺回去继续揉着眼睛叹了口气说:你小姐我又不是二夫人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她想的什么,但是刚才她话中的语气你应该也能听出来吧,她恐怕还是不想多事,什么身子不好下人不得力,不都是些借口,下人她敢挡着我的信不让进门吗?她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不成? 阿夏忧虑地说:那我们怎么办啊? 杜依然说:我也不知道啊,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出了大门就寸步艰难,更别说生存打官司了!如今就只能寄希望于二夫人真的会给为我想想吧,不过我看可能性也不太大,我们还是得另寻出路。 她顿了顿接着说:我如今比较忧虑的是薛凤举,那个渣现在行为非常反常,没想到他竟然还去过了侯府,如果他再给府里许了什么好处的话,恐怕就麻烦了,以二夫人那爱占便宜的性格,绝对坏事,所以咱必须做二手准备。 阿夏好奇地问:二手准备是什么? 杜依然将鸡蛋放到她的手心里,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抬手遮住阳光看天上飘动的白云,脑海里不由地浮现出在她焦头烂额不知所措的时候窗外顾钧的那句我信你一次,还有桌子上推过来的那碗粥。 不得不承认,每个女人都有英雄情结,能在你危难的时候向你伸出援手的男人,你在下一次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再次想起。 她再次叹了口气,坐起来看着阿夏,摊了摊手无奈地说:我也不知道第二手准备是什么,实在没办法的话我就去找许夫人帮帮忙,还能怎么办呢? 阿夏吐了口气,眨巴着眼睛看着她小声嘟囔着说:我还以为杜依然白了她一眼,你以为什么? 阿夏闭嘴,没什么,我还以为小姐又要去指着二爷的鼻子骂人呢! 杜依然笑着点着她的头说:你这个小蹄子!骂人也要讲究技巧,不能经常骂,贱人需要隔几天去骂他一次他才心里舒坦,每天去骂他会嫌你无理取闹,还要有理有据,证据确凿让他无力反驳,骂了他还觉得你骂得对,过段时间说不定还会想你再去骂他几句将他骂醒了,不挨骂他心里不舒坦杜依然正在说得起劲,将自己以前吵架骂人的要领总结一遍,阿夏突然挤眉弄眼地戳了戳她的胳膊,让她看后面。 她疑惑地回头,便看到门口一人长衫玉立,一手拿着折扇啪啪地敲打着另外一只手,脸上带着那欠揍的笑容,除了薛凤举还有谁? 杜依然感慨,果然是背后不能说人坏话,是要遭雷劈的。 第9章 谁是主子 杜依然离开之后,顾钧一直坐着没动,只是盯着面前的酒杯。 看着他阴沉的脸色,伙计也不敢上前,过了好一会儿才走过来将倒在地上的椅子扶起来,随即又偷偷看了看顾钧的脸色,缩着膀子就要离开。 顾钧终于开口,语气已经恢复如常,结账。 伙计打量着他的脸色,似乎是觉得走近了不会被打,才往前走了两步,小心翼翼地道:这位爷,两壶酒两个菜,三两二钱银子,心中还在咕哝着,刚才这两位似乎闹得不太愉快,看把那个小娘子吓成那样,不知道这个凶神恶煞的会不会替那小娘子付账。 顾钧伸手去怀里掏钱,只是掏到一半却是顿住了,他将手搁在桌子上,看着桌子对面的位置上躺着的那个杯子,因为那女子走得慌张,带倒了杯子,里面的酒水洒了一桌子。 他低头看向窗外,原来下面停马车的地方变得空荡荡的,不知什么时候人已经离开,只剩下来往的行人,不由地攥住了拳头,随即看向旁边站着的伙计说:今日出来的匆忙,忘了带银子。 伙计心中说不好,这人要吃霸王餐,而且看起来是个练家子,他恐怕是拦不住的。 伙计还在考虑是宁愿受伤也要拦一把向掌柜表忠心呢还是趁早溜之大吉,顾钧却是将腰间的的一块玉解下来递过去说:就拿这个抵了吧。随即也不再理会他,径直下楼往外走。 伙计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急忙跟上去,眉开眼笑地将他送到门口,甩着肩头上的毛巾大声说:客官慢走!以后要多来啊-- 顾钧走到门口,往杜依然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眼中神色复杂莫测,然后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 依然坐着马车一路回到庄子上,也没有再去见许夫人,就让全叔自己离开了,这个时候她也顾不得全叔回去会对许夫人说什么了,因为喝了酒又吹了一路风,就觉得头有些不舒服,对阿夏说不要打扰她,进了屋子直接倒头就睡。 后来薛凤举似乎是回来过,好像是在质问她什么,但她的精神和身体都很不舒服,隐约记得是骂了他几句,他便消停了。 这一觉一直从中午睡到晚上戌时的时候,她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的帐子反应了一会儿,才头重脚轻地坐起来,屋子里点了一根蜡烛,光线昏黄。 她觉得胃里有些难受,闭着眼睛坐在**沿上,过了一会儿闻到一股酸涩的味道,睁眼看到面前伸着一只手端着一碗浓汤,顺着那条胳膊往上看,就看到了披着一件外套的薛凤举。 依然推开薛凤举的手就要下**,被他一把按住肩膀按回去,将碗伸到她的面前说:就算是不想见到我,也不要和自己过不去,喝了这碗醒酒汤,否则难受的是你自己。 依然看着他的那张脸,心中一阵烦躁,一把拍掉他手里的碗说:薛凤举,你闹够了没有,你到底要和我纠缠到什么时候,你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吗?既然你想要的是高官厚禄远大前途,那又何必继续在这里惺惺作态,没了我你的日子照样过,你能不能放了我,让我自己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碗摔到地上碎了一地,薛凤举还在保持着端碗的动作,默然地看着地上的碎片。 阿夏听到声音急急推门进来,问道:小姐,出什么事情了? 薛凤举头也不回厉声喝道:出去! 阿夏闻言一句话也不敢多问,砰然将门关住退了出去。 薛凤举拖了一条椅子坐到她的面前说:你想要的日子是什么? 依然沉默一会儿,说:说出来可能你会酸死了,我想要的很简单,一生一世一双人,简简单单,你能给我吗? 说完她自己也觉得有些可笑,先笑了出来,这在你看来可能很傻,在所有人看来都很傻,但是这是我的底线,任何人都不能触碰,你觉得你能满足我这个再简单不过的要求吗? 薛凤举看着依然的笑颜,却在那笑容背后看出里面的涩然,他说:你这是痴心妄想! 依然点头说:对,我就是在痴心妄想,但是谁也没有权利剥夺我幻想的权利。 薛凤举说:那如果没有人能满足你的要求呢? 依然不在意地笑着说:那也没什么,大不了自己一个人过一辈子,没有哪个女人没了男人会活不了,自己孤老终身,也不是不可能的。 薛凤举紧紧盯着依然的脸,看着她脸上的决然,确定她这句话不是在说笑,然后缓缓开口:那你觉得那个姓顾的能满足你的要求吗? 依然心中一紧,猛然抬头看他,攥紧了手心,努力保持着脸上的平静说:你什么意思? 薛凤举冷笑一声说:你今日去了什么地方,不要告诉我连你自己也忘记了,需要我提醒你吗? 依然反驳道:你不要血口喷人! 薛凤举继续道:你自己在顾钧眼里算什么,你这么通透,我不信你自己看不出来,而且 他顿了顿冷哼一声继续道,而且,顾钧是有未婚妻的,凌相爷的次女,那分量即便比不上嫣儿,却也是不相上下了,你们见过几次?你了解他吗?你什么也不知道,却还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简直痴人说梦! 依然静静地听着他说完,偏过头不去看他的眼睛,你还真是会瞎猜,不过就是见了一个男子,就被你想到这么多东西,你的想象力也真是丰富。 薛凤举却没有停下,你那么讨厌后宅争斗,但平南侯府比薛府大多少倍,那里面的腌脏事情岂是薛府能比得上的? 依然闭了闭眼说:我想要休息,你出去吧。 姓顾的自己背后的腌脏,他为了往上爬做出的勾当,也不是你能想象到的杜依然指着门外,几乎是喊出来的:你给我出去,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你好自为之 出去-- 薛凤举并没有出去,而是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往外间去。 只是出了里间之前,依然又突然在背后叫住他说:那天你将我送到这里之后,有没有给我找大夫? 薛凤举脚下不停,头也不回地扔下两个字,没有,随即便离开了屋子。 依然这才看到外间灯火通亮,想来薛凤举是在外面睡,听到屋里有动静才进屋来看她。 薛凤举离开之后,依然一个人坐在**边,看着地上的碎瓷片发呆,又过了一会儿,外间的灯也灭了,屋子里一片漆黑,她自己坐了一会儿,又躺下了继续睡过去。 第二日一早,依然被阿夏叫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巳时初刻,也就是差不多十点钟左右了。 她伸了个懒腰坐起来,走到镜子前坐下让阿夏梳头。 她透过镜子见阿夏一直在不停地打量她的脸色,开口道:我的脸很好看吗? 阿夏急忙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随即才开口说:小姐,昨晚你和二爷没事吧? 依然自己拿过梳子梳头,无所谓地说:能有什么事?我们两个争执不是很常见的吗?话不投机半句多而已,道不同不相为谋。 阿夏心说,昨天晚上那明显和以往的争执不同,只是她见小姐脸色确实和以往没什么不同,才放下心来。 而在依然心中,昨晚薛凤举的话当时确实是对她有不小的影响,但是睡**之后也就没什么了,她之前确实是有一些不太实际的想法,但是也明白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理想要有,日子却也不能不过。 至于顾钧,那只是一瞬间的错觉,他和薛凤举一样,眼神太深沉,想要的东西太多,心思太复杂,他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的人,过去没有什么,以后也不应该有什么多余的交集。 她正在胡思乱想着,阿夏突然递过来一块帕子,小姐,这个是二爷的吗? 依然瞥了一眼道:不是,你先拿去洗了放起来,随后我会还给人家。 阿夏翻看着这块帕子,好奇地说:这个看起来像是女子的东西。 依然闻言接过来拿在手里,淡青色帕子一角绣了一朵红梅,清淡雅致,确实是女子的东西。 她盯着那朵红梅看了一会儿,嗯了一声然后递给阿夏,先放着吧。 阿夏接过帕子又看了一会儿,嘴里嘟囔了两句才收起来放到柜子里。 依然将梳子还给阿夏,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说:头发梳好看点,今天去见个重要的人。 阿夏点头说:那就将头发盘起来,将那套步摇头面戴上吧? 依然说:你看着办,我们今天去见父亲,薛凤举他父亲。 阿夏诧异:小姐怎么突然想起来去见老爷了? 去了你就知道了,你知道父亲住的别院在哪吗? 阿夏点头道:知道,但是没去过,不过若是对京城周围熟悉的车夫应该都会知道。 依然点头说:那就行,看来还是要去找许夫人借全叔了。 第10章 生产 闲云庄上。 顾钧翻身下马,将马缰随手扔给迎上来的小厮,大步往许夫人的院子去。 许夫人抱着刚喝完奶的孩子,拿着一个小铃铛在逗他,见顾钧进屋,笑着说:钧儿来了,杜鹃上茶。 顾钧放轻了脚步走到**前,看着许夫人怀里的孩子,轻声说:师父给孩子取名字了吗? 许夫人脸上满是笑意,悠着孩子说:取了,叫书行。 顾钧在嘴里将两个字咀嚼了一遍,听许夫人接着道:你师父说希望书行以后做个文臣,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地拼杀半辈子了,也让我担心了半辈子,不希望自己的儿孙以后也走他的老路。 顾钧默然,随即沉声道:确实如此,刀剑无眼,战场上就是过着把脑袋别在裤腰上的日子,男子在外冒死,家眷在家也整日不得安宁许夫人瞪了他一眼说:当初我对你师父说不让你上战场,他却说我见识短,你也执意不停,如今可是后悔了? 顾钧沉声道:这个决定我从不会后悔。 许夫人看了他一会儿,随即叹了口气说:咱娘俩别说这些让人窝心的话,你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书行吧?她对身边的杜鹃说,将孩子给钧儿,让他们兄弟也亲近亲近。 顾钧脸上有些不自然,忙说:还是算了,我手上劲儿大,收不住怕伤到他。 许夫人不依,将孩子递给杜鹃说:去,把孩子给他,以后也是要当爹的人,现在先练练手,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连个孩子也不会抱。 杜鹃笑着将孩子递给他,顾钧脸上带着些无奈,只好接过,只是手上却似乎并无生疏,倒让许夫人和杜鹃连连称奇。 杜鹃掩嘴笑道:这倒是奇了,公子这应该也是第一次抱孩子吧,竟这般娴熟,不知道的当您这已经是当爹的了。 顾钧闻言手上一僵,随即又恢复自然,心中默默想道:我曾经确实也是当过爹的,只可惜没做几天。 许夫人又有些忧虑地道:不过那个凌小姐身子骨弱了些,我恐怕你以后在子嗣上会有些艰难,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不等他回答,许夫人看着他接着说:我一直将你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来看待,你心里想的什么当娘的怎能不清楚,我只怕你因一时的冲动而后悔一生。 顾钧盯着怀里已经打瞌睡的孩子看了一会儿才道:师母多虑了,凌小姐很好。 他抱了一会儿,将熟睡的孩子还给杜鹃,坐下来对许夫人说:我今日来是因为要给师父写信,师父临走前叮嘱弟子要随时将师母和书行的情况给他汇报,便过来看看。 许夫人道:我这里也没什么好说的,都已经老夫老妻了,这个时候竟然还知道担心了?别为了些琐事而耽误了公事。 顾钧微微一笑,师父这也是关心师母的身体,这几日师母身上的伤口确实无碍了? 许夫人笑着说:这几日来拜访的都是听了我的新鲜事,一个二个的都来问我是不是真的将肚子打开将孩子拿出来的,可让杜鹃废了好些口舌,这些夫人们还都不相信,你听杜鹃说那日可是在外面守着的,难道你也是不信吗? 顾钧一哂道:即便是亲眼所见,但也确实是有些匪夷所思,也不怪别人来猜测。 许夫人接道:可不是,若不是我亲身经历,我也是不信的,不过依然这门手艺确实是骇人听闻,却也是活人命的好本领。 顾钧却并没有接话,端起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口,听到许夫人提到杜依然的名字,思维却是有些分散,不由想到昨日酒楼里对面位置上那个洒了满桌子酒渍的酒杯和那个踉跄着下楼的背影,就连许夫人叫了他几声他也没听到。 直到杜鹃上前轻轻碰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放下手里的茶盏有些歉意地对许夫人说:师母刚才说的什么?可能再说一遍? 许夫人打量着他的神色,却并没有看出他脸上有什么不对,顿了顿说:没什么,你如果有公事要忙的话就赶紧回去,别耽误了,告诉你师父我和书行都安好,好好照顾自己不用担心家里。 顾钧站起来对她行礼说:那师母好好养身子,我先回去了。 看着顾钧离开的背影,许夫人对一旁的杜鹃说:你有没有觉得今日钧儿过来有些不对劲? 杜鹃看了看顾钧离开的方向奇道:没有啊,夫人觉得哪里不对了? 许夫人摇了摇头说:我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他一直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以往可从来没有这样过,不过这孩子心里向来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我也放心。 顾钧走在院子里梧桐树下的青石板路上,数着地上的砖头,一步一步往前走,一直走到门外都没有将心中那点波动压下去。 从他八岁重新次睁开眼的时候开始,他就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不理智的事情,也从来没有被自己的感情左右过行为,他做过的所有决定从来都是为了一个目的,就是一直往上一直往上,也从来都没有走岔过,直到这几日心中才再次出现起伏。 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是却也难以自欺欺人,是因为一个女人,他竟然将两世里学会的心机用在为一个女人和离这件事情上,他觉得自己的思维有些不正常了,接下来恐怕还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他走到庄子外,小厮将他的马牵过来递给他,他接过来之后脚步却是停了下来,往杜依然庄子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看似有些随意地问那个小厮说:这两日那边庄子上那位夫人有没有过来? 那小厮摇头说:没有过来,不过今日咱们夫人让小的把瑞王府上的嬷嬷领过去了,那嬷嬷说是王府上的侧妃要生产,所以便将杜夫人给请去了。 顾钧点了点头没有什么表示,翻身上马扬起鞭子准备打马离开,只是鞭子落下的一瞬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猛然扯住缰绳,身下的黑马被扯得一声哀鸣人立起来。 他忙扭头拧眉沉声问地上的小厮:你再说一遍,被谁请去了? 那小厮也被他扯缰绳的动作吓了一跳,闻言忙说道:是瑞王府,瑞王侧妃要生了只是那小厮一句话还未说完,顾钧猛地一抽马鞭,便猛然窜了出去。 顾钧迎着寒风,脸色阴沉,他到死也不会忘记那一世中的京城流血夜,起因就是瑞王偷梁换柱被静王揭发,世子是狸猫换太子得来的,他生的其实是个女儿,那**政变死的人流的血,几乎将京城的大街小巷给淹没了 第11章 给我等着 瑞王府上,依然并没有进产房,侧妃羊水刚破,还没有发作,这些常识那些有从宫中请来的老嬷嬷们都有经验,自然不需要她凑到跟前,所以目前看来她是被奉为上宾,好茶好点心地招待着。 但是自从和王嬷嬷交流之后,依然一直觉得心神不宁,真是感觉已经到了喝冷水塞牙的地步,好几次伸手端茶盏喝茶的时候都快要把手指头戳到杯子里,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不过阿夏这个没心没肺的却没什么感觉,面前的一碟子点心都快被她吃完了,茶也喝得多了,出去方便了好几次。 两人一直待在一间厢房里,午饭还挺丰盛,从上午一直等到傍晚,就在依然准备洗洗睡的时候,王嬷嬷终于又露面了。 依然站起来说:怎么样了?可是发作了? 王嬷嬷并不着急,还不急,刚开始发作没多久,还早着呢,这女人生孩子哪个能不要几个时辰的,甚至两三日的都有,老奴过来就是想向夫人请教,您的那个开腹的,可要有什么东西要提前准备的,老奴好吩咐下去。 依然皱眉说:我说了那个手术现在我做不了,并不是我不想,而是不能,如果能救命的话,作为医者最基本的道德,我怎么会见死不救! 王嬷嬷见杜依然这个时候了依旧说做不了,才终于意识到她上午的时候并不是在矫情,或者真的是做不了,不由脸上有些变色道:夫人,您说的是真的? 依然道:千真万确,上次许夫人的时候只是特殊情况,现在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所以你们不要再指望什么开腹之说,一旦做了,不但大人一定保不住,连孩子都有危险,让稳婆好好稳住产妇,平时怎样的依旧那样就行。 王嬷嬷脸色阴沉,打量了她一眼,转身出了屋子,应该是向那个瑞王请示去了。 依然看着她出了门,嗤笑了一声,坐下来将一块点心填到嘴里,被这个王嬷嬷来这么一搅合,她也不觉得坐立不安了。 这个瑞王也真是搞笑,生个孩子搞的跟什么似的,还这么神神秘秘,弄得所有人都有些人心惶惶的。 阿夏将一块点心咽下去,又喝了一口茶,走到窗户前看了看,然后才又坐下来凑到依然面前神秘兮兮地说:小姐,我刚才去方便的时候一不小心听到王府下人在议论这个还未生出来的孩子。 依然咬了一口点心说:议论什么?还跟你小姐卖什么关子! 阿夏嘻嘻一笑说:我不是见小姐一直绷着脸,想逗一逗你嘛!我听这王府里的下人说,这个孩子啊,虽然是侧妃生的,但是一旦生出来,立马就会被册封为世子,随即她压低了声音,因为王妃不会生依然看了她一眼,这话你也敢乱说,小心小命! 阿夏摸了摸脖子小声咕哝着说:这件事情王府上下都知道,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但这个孩子这么受重视并不只是王妃不会生这么简单! 她凑近到依然身边再次压低声音说,现在皇上老了想要立储,就在三皇子瑞王和和五皇子静王之间挑选,这两位王爷正在争储,而两个王爷都没有儿子,现在比的就是谁能生出儿子来,谁就多一项筹码,甚至是能胜出的关键。 依然听罢,顿住了动作,将阿夏说的内容理了一遍,皱着眉毛摇了摇头说:不对,有个地方不对。 阿夏好奇地说:哪里不对? 依然说:哪里都不对,就连薛凤举都能以无子的理由休妻,难道瑞王想不到吗?看他对待侧妃的薄凉行径,对女人就不太可能是一个重情之人,那么这里就说不通了,他既然想要争储,不会之前没有打算,子嗣是一件大事,王妃如果不能生,他早就能以无子的名义再娶,怎么会等到现在这么危急的时刻把这个作为赌注呢? 她接着说:还有,如果不顾侧妃的性命,随便找哪个人来开腹都行,为何一定要找我?她说着说着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走动,边走边摇着头说,不对,很不对劲。 阿夏看着她走来走去的身影说:小姐,从刚进府的时候你不都是已经觉得不对劲了吗?怎么现在又开始烦恼了? 依然停住脚步看向阿夏,嘿了一声走近她给她爆了一个栗子说:你这小丫头让我说你什么好呢?我算是发现了,还真的是大智若愚啊你! 阿夏嘟着嘴揉着额头不乐意地说:小姐,你这是夸我啊还是损我啊? 依然坐下来,将刚才放下的点心拿起来笑着说:当然是夸你! 阿夏的表情显然是不信,但撇了撇嘴也不再说什么。 这时候门外响起脚步声,两人都不再说什么,随后王嬷嬷推门进来,脸上带着些焦虑说:夫人您快去看看,侧妃那里有些不对劲,使不上劲儿了! 依然急忙站起来往外走,对阿夏说:箱子提着快跟上! 只是到了门外,阿夏却被门口守着的两个老妈子拦住了。 依然接过阿夏手里的急救箱,说了一句外面等着,便跟着王嬷嬷走进屋子。 进了产房之后,屋子里站了满屋的人,依然皱了皱眉,却什么也没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她走到**前,见到产妇惨白着一张脸,汗湿的头发贴了满脑门,下唇因为疼痛被咬得斑斑点点。 两条腿被两个嬷嬷支起来扶着,她往产妇身下看去,发现宫口并没有开完,而且和当初许夫人的情况有些像,宫缩无力,但是没有她的那么紧急,没有子痫。 可是她现在也已经没有了催产针,没有麻醉药,没有抗生素,什么也没有,剖腹根本不成立! 第12章 你要说什么 依然终于躺不下去,外面的声音已经进了院子,她披着衣服起来,阿夏已经出去开门了。 依然也走到门口,院子里已经是灯火通明,竟然有不少人举着火把进了院子,这些人穿着整齐划一的黑色甲胄,看着如同森然的军队。 火光有些刺眼,她眯着眼睛拿手遮了一下,才看清院子里众星捧月地拱着一个小巧的女人,站在这一群大男人中间闲的格格不入。 那女人穿着一身红衣,外面罩了一件大红色的披风,领子上是外翻的白狐毛,头上戴着几支长长的步摇,眉心画着一枚红色的花钿,眉眼如画,亭亭而立。 依然拧眉看着那女子,觉得有些眼熟,这时阿夏在身旁有些激动地压抑着低声喊道:小姐,是大小姐,是大小姐啊! 依然疑惑地说:什么小姐大小姐的? 阿夏抓住她有些语无伦次:是大小姐啊,真的是大小姐! 依然还是没弄明白,这时院中站着的美人却是有了动作,对着她招了招手,她左右看了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确定那美人确实是在叫她的,犹豫了一下才走上前去。 她看着那女子的脸,越看越觉得眼熟,直到走到了跟前,她突然明白为什么看着眼熟了,红衣美人和薛凤举长得很像,然后她也明白了刚才阿夏一直在叫着的大小姐是什么意思了,叫的是薛府的大小姐薛玉梅。 薛玉梅是薛府长女,薛凤举胞姐,十四岁入宫至今,在后宫里摸滚打爬,从宫女一直升到妃位,这其中的辛酸经历,恐怕又是一部轰轰烈烈的后宫奋斗史。 依然走到跟前,就着火光看清了薛玉梅的容貌,那双眼天生带着妩媚,不由心中一声叹息,即便她是个女人,看到这样的容貌也不由心动,便是不动不笑,只是往那里一站,本身就成了一幅画。 薛玉梅上前一步伸出纤纤玉手搭上她的手腕,朱唇轻启,曼声笑道:依然,好久不见。 依然此时也顾不得问太多,顾不得问她怎么会三更半夜进了瑞王府,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她只是知道薛玉梅一来,她便有了靠山,心中有了底气。 不管薛玉梅是出于什么目的来的,她既然有能力大半夜直入王府,就自然有能进来的筹码,即便两人只在她和薛凤举新婚后见过一面,但好歹也是一点情份,于是也笑了笑,识时务地叫了一声大姐。 薛玉梅正准备说什么,这时院门口又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依然不由扭头看过去,薛玉梅只是嘴角带笑,身子却是连动都没动一下。 依然看着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满头大汗地带着几个下人走进来,似乎是刚从**上爬起来,衣服扣子都没扣好,到了薛玉梅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擦着脑门上的汗说:不知梅妃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老奴罪该万死! 薛玉梅却是连眼都不眨一下,依旧保持她脸上的笑意道:当真是罪该万死,本宫连夜从城外感光寺回来,可是奉了圣上的旨意来探望世子,瑞王却是连面也不露,是不把陛下的话放在眼里? 那管事一直擦着额头上的汗,嘴里不停地说:老奴罪该万死,老奴罪该万死薛玉梅脸上露出不耐,行了,本宫从城外回来路上耽搁了,到了这个时候还来这里,就是得了陛下的嘱托来探望世子,既然世子已经看过,瑞王又不肯露面,那本宫就不再久留,本宫的弟妹也不劳瑞王殿下照看了,这就带回去。 管事却是满脸为难,又拿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抬头瞄了一眼薛玉梅冷艳的面孔,余光在梅妃身后的羽林卫身上扫过,将头上的汗擦了又擦,谁不知道能让羽林卫亲自护卫的便是如同陛下亲临,只要瑞王不想造反,府上的护卫见到羽林卫便如同老虎见了猫,所以才让梅妃大摇大摆地在瑞王府里横冲直撞。 管事擦了半天汗,最后才抖着嗓子道:杜夫人是瑞王府里的坐上宾,没有王爷的吩咐,老奴不敢只是管事一句话没说完,梅妃身后一个护卫上前一脚踹到管事的心窝里,那个管事在地上翻了几翻,最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薛玉梅美艳红唇微微一挑,轻轻吐出一句话:不自量力的狗东西! 依然一直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地上半死不活的管事,随即跟着薛玉梅浩浩荡荡地走出瑞王府的大门,这般大的排场把瑞王府上下全都惊动了,还有不知情的护卫上来,看到羽林卫的那一瞬间便蔫了,只能默默退到一旁,看着一群人扬长而去,而自始至终瑞王连面都没有露。 依然心想,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做坏人,将对手揍趴下之后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中扬长而去的感觉确实是很爽。 瑞王府距离东市很近,大梁没有宵禁,东市的勾栏通宵经营此时还很热闹,所以虽然是夜半,附近这一带并不是很冷清,在不远处十字路口的另外一条路上还偶尔有行人走动。 出了瑞王府之后,依然还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不敢相信前一刻还在等死的自己,竟然可以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王府大门。 王府外是薛玉梅的撵车,她正牵着依然的手准备踏上去的时候,突然有一人从远处跑过来,身上也穿的羽林卫的衣服。 薛玉梅转身看去随即停下脚步,等着那人走近了,单膝跪地将手中的一封信递给她,她接过看了一眼,脸上立马变了颜色,随即缓缓将信纸折好放进信封里,扭头对依然笑着说:本想带你回去和你聊一聊呢,只可惜如今皇宫里出了点事情,就只能让你先回府了,我们改日再聚。 薛玉梅给依然留了一辆马车和六个羽林卫,要护送她回薛府,依然看着前面离开的车队,不由地松了一口气,转身看了看马车,虽然现在她不想去薛府,但是目前看来还是保命要紧,只好认命地坐了上去。 路上她一直在想着薛玉梅的名字,便问阿夏说:薛玉梅的梅字可是梅花的梅? 阿夏点头说是,依然想着这个梅字,不由有些出神,又想着薛玉梅这深更半夜的到来,感觉不太像是奉皇帝之命,直到马车咣当一声停了下来,将她们两个齐齐摔到车壁上。 阿夏扶着脑门哎呦着坐起来就要抱怨,依然一把捂住她的嘴,伸出食指比了个嘘的动作,然后她们便听到车外唰唰唰响起一阵刀剑出鞘的声音。 第13章 顾将军 杜依然总是觉得昨天薛凤举那个笑在心里膈应,虽然他答应了那几个条件,但是她还是不能放心。 于是临出门前,她给阿夏交代了一番,又让她给自己上了个妆,脸色化得苍白一点,红润的唇色化淡一点,再配上一个柔柔弱弱的笑容,倒是将从前杜依然娇弱林妹妹的模样装了个八分像。 如今她什么优势也没有,只有一副身体是干革命的所有本钱,原来的杜依然明明软弱却目下无尘,想要薛凤举的爱却放不下身段,所有的苦水都只能自己往肚子里吞。 其实有时候适当的软弱可以勾起男人的同情心,尤其薛凤举是个有着大男子主义的正常男人。 当杜依然顶着一张惨白的脸走近前堂时,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脸上。 薛凤举坐在上座,右手边空着一个座位,左下方坐着迫不及待穿上一身大红娇艳不可方物的郭嫣儿。 薛凤举脸上依然是挂着招牌式的微笑,看到杜依然的脸色后,只是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眉头,随即端起手边的茶杯抿了一口。 杜依然努力调整了自己的表情,做出标准主母的大度笑容,再配上病弱的脸色,陌陌情深地看了一眼薛凤举,走到他身边的空位旁,又故意弱不禁风地晃了晃身子,才扶着阿夏的手臂坐下来。 屋内坐着的除了郭嫣儿还有薛凤举的两个小妾秦雪和姜采月,此外还有一个快要临盆的杨若兰没来。 薛凤举很配合地充当深情丈夫的角色,脸上关切地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不见就病成了这样? 杜依然用手帕捂着嘴连着虚弱地咳了几声,阿夏在一旁替她答道:夫人昨日受了风寒,今早起了就咳个不停。 薛凤举奥一声便没了下文,屋子里一时间只剩下他手中茶盏清脆的碰撞声。 郭嫣儿按捺不住主动站起来,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水杯扬着下巴有些傲气地走到杜依然的面前笑着说:妹妹初来乍到,府里的俗务有许多不懂的地方,以后妹妹管家的时候还请杜姐姐多多指点一二。 说着就要跪下去,薛凤举的眉头已经皱起来了,不知是因为郭嫣儿的话还是因为她要下跪。 就在郭嫣儿膝盖跪下去之前,杜依然起身弱弱一笑,作势要去扶她的手臂说:这个还是免 只是一句话没说完手还没碰到人,便猛然弯下腰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郭嫣儿的膝盖最终自然也落在了地上。 阿夏急忙上前递上手帕为她抚着胸口顺气,杜依然接过来捂住嘴咳了一阵,再递给阿夏的时候上面竟然有一丝血迹。 阿夏及时惊叫一声说:小姐,你咳血了! 阿夏一叫,堂下的两个侍妾立马不失表现机会地掩嘴轻呼一声,并且急忙凑到杜依然身边一边一个来关照,阿夏都被挤到一旁去了。 秦雪关切说道:这么冷的天夫人怎么穿这么单薄就出门了,夫人身子骨一向弱,怎么这么不在意呢? 姜采月更是直接:夫人脸色如此苍白,又病了吧,怎不好好养着,再怎么着还是身子骨重要,这茶喝不喝有什么要紧的? 秦雪急忙接道:就是就 秦雪一句话没说完,只听啪地一声茶盏重重落下,两人顿时静了下来,众人回头一看,却是薛凤举将茶杯拍在了桌子上,郭嫣儿端着茶盏有些狼狈地跪在地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杜依然本来惊讶这两个女人怎么这么配合演戏,只是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原来整日病歪歪对花落泪的杜依然对她们没有丝毫威胁,如今半路杀出个手段强大竞争力一级的母夜叉,眼看薛凤举的**爱就要被郭嫣儿给分去,她们很是着急,只要有机会给郭嫣儿吃瘪,自然不会放过。 两个女人悻悻收手杜依然才得以脱身,转身接过郭嫣儿手中的茶盏然后再将她扶起来。没有理会她眼中的不甘,笑了笑坐回去。 郭嫣儿咳了一声,有两个丫鬟捧着茶站在她的两边,秦雪和姜采月不情不愿地上前接过。 只是姜采月敬茶的时候,茶盏已经到了郭嫣儿的手边,却突然对着她的怀里歪去,热烫的茶水浇了她一身,繁复的牡丹花瞬间变得**。 郭嫣儿惊叫一声,猛然站起来对着姜采月一耳光扇了过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鲜红的指甲划过姜采月的面皮,留下三个血淋淋的口子。 杜依然腿肚子抽了一下,觉得姜采月这是替自己挡了一灾。 姜采月仿佛是没有料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伸手一摸,摸了一把血,顿时如同疯了一般就要扑上去抓郭嫣儿的脸,秦雪也适时地尖叫一声,丫鬟们急忙上前拉架,茶盏落了一地,大堂里登时乱了套。 这是杜依然第一次看到真人版的古代后宅女人争斗,看得一脸血,心想电视剧也不全部都是瞎编的。 就在这混乱中,屋内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所有人登时顿住了动作,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薛凤举看了看自己的手,状似无辜地挑了挑眉笑着说:我手滑了,你们继续 第14章 疑惑 薛凤举母亲早逝,父亲没有再娶,常年独居别院,甚至昨日的大喜日子也没有出现,而且也没人知道他对薛凤举再娶持什么样的态度。 所以这薛府里没有长辈,薛凤举的大小老婆们也不用伺候婆婆立规矩,也幸好这样,这两年来杜依然除了感情上得不到滋润之外,日子也还算没受到苛待。 今天早上本来应该是大小老婆齐聚一堂合乐融融地吃一顿早饭,可惜被那几个女人给搅合了,成了一出闹剧。 杜依然和阿夏回到院子里没多久,便有人来送饭了,还是大厨房里管事的曹大娘。 阿夏可不会忘记前几日这个老女人是怎么为难她的,不过是听说了府里女主人要换了,就克扣她们的吃食。 她没什么好脸色地接过曹大娘递过来的篮子,掀开看了看里面的食物,才对着她骂了一句,呸,墙头草,狗眼看人低! 曹大娘面红耳赤,喏喏不敢回应。 早饭还算丰盛,薛凤举虽然是个渣男,但好歹渣得还算有原则,也算是个真小人。 用过早饭,杜依然看外面的太阳不错,就拖着阿夏一起到院子里消食散步。 薛家是书香世家,三代都是读书人,朝中也有不少关系,而且薛凤举有个胞姐入宫做了昭仪,虽说在这五品官遍地的京城里薛家算不得什么,但也算是有点地位,院子大就是一个最直接的表现。 杜依然在脑子里规划着接下来生活,不知不觉就晃到了西边的池塘边。她手里还在掐着一根杂草,想着怎么和杜夫人见一面,让她出面做女方家长,阿夏突然扯了扯她的袖子。 此时两人已经走上一架木桥,杜依然停下脚步,顺着阿夏的视线看过去,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只是那两个人脸是背对着她们的,看不清是谁? 杜依然疑惑地看向阿夏,阿夏凑到她身边说:小姐没认出来吗?那坐着的是杨氏,已经快要临盆了,今日都没到前院去,如今却在这里晒太阳,咱们还是别过去了,万一她出了个什么意外,我们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阿夏说着就要拉着杜依然离开。 杜依然站着没动,心中一动道:已经快要临盆了? 阿夏说:是啊,万一她动个胎气什么的,再栽到我们身上可怎么办? 杜依然推开阿夏的手,下了桥往对面走过去。 阿夏哎了一声说:小姐你干什么去?见杜依然不理她径直朝着杨若兰的方向过去,只觉得心惊肉跳,焦虑地也跺了跺脚急忙跟了上去。 杜依然走到杨若兰的身后,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犹豫了一下就直接说:几个月了? 杨若兰身边的丫鬟登时扭过头来,看到杜依然的那一瞬间,如同母鸡护崽一般挡在杨若兰的身前,虎视眈眈地看着她,好像下一刻就要跟她拼命一样。 杜依然有些无语,这丫头看到主母的那一刻不是应该行礼的吗? 小柳,不得对夫人无礼! 那丫鬟背后传出一个柔柔的声音,小柳不情不愿地找到一旁,露出了坐着的杨若兰。 杨若兰穿了一条浅绿色的裙子,坐在一把大椅子上,身上搭了一条毛毯盖住了圆滚滚的肚子,衬得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瘦弱。 杜依然对着她笑了笑,有些职业病地看着她的肚子说:快生了吧? 杨若兰轻轻抚着肚子,脸上露出即将做母亲的笑意,点了点头说:快了,大夫说就这几天了。 杜依然正想再走近细看,但看着小柳瞪大的双眼,有些无语地停了下来,看了看杨若兰坐着的椅子说:最近几天还是站起来多走走比较好,你这是头胎,多走走生起来更容易,她又看了看杨若兰的肚子,估计了一下大小,不是巨大儿,顺产起来应该会比较容易,生产前的时候备一晚参汤,不要有心理负担。 这个时候阿夏已经走到了杜依然的身后,伸手拽了拽她的袖子小声说:小姐,你都还没生过孩子呢,怎么懂得这些,自然有大夫和产婆照顾,我们还是快走吧! 杜依然本来出于医生的职业自觉,是想要给杨若兰做个产前检查的,她枕头旁的急救箱里就有胎心仪和听诊器。不过看那丫鬟护犊的样子是不可能了,而且那个杨若兰也不是很热情,应该对她也是有防备的,产妇如果不信任医生,这检查是没法做的。 不过杨若兰虽然看着瘦小,但是气色不错,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杜依然回头看了看一直催个不停的阿夏,有些无奈地说:知道了知道了!被阿夏牵着往回走,还不忘扭头对杨若兰说:有空了可以去我院子里找我玩啊,我给你做个检查 哎阿夏,你别掐我杨若兰一直坐着没动,看着杜依然和贴身婢女拉拉扯扯离开的背影。 小柳扶着椅子疑惑地说:这少夫人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存了什么坏心思? 杨若兰摇了摇头,不知道,上次看到少夫人已经是很久以前了,只是觉得那时的她和今天很不一样,而且她的眼睛通透,不会是那种存着龌龊心思的人。 小柳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表面看着善良,谁知道心里黑不黑,这可是二爷的第一个孩子,谁知道她眼红不眼红。 杨若兰摸着肚子,感受着手心传来的胎动,脸上又露出柔和的笑意,管别人那么多作甚,我们不去争也不去抢,这么多年来二爷的性子你我也都看到了,那是个没心的人,如今我就指望着孩子能平平安安落地,好叫我以后有个依靠,也就知足了杜依然被阿夏拉回院子里后,一整天都没出门,拿了根羽毛在纸上写写画画,地上扔的全是纸团。 一直到晚上吃过饭准备休息的时候,却听到外面薛顺的声音说:二爷,您怎么过来了? 第15章 温和从容,岁月静好 杜依然心中咯噔一下,和阿夏对视一眼,也从她的眼里看到了诧异。 只是薛顺这句话说完之后外面就没了声音,杜依然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但是听错也不应该是两个人都听错吧。 阿夏走到门口看向杜依然,杜依然对她点了点头。 阿夏摘下门栓开门的一瞬间,低低惊呼了一声,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手里的门栓砸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响,就连在这寂静的夜里,就连自觉神经粗的杜依然也被吓得一个哆嗦。 阿夏又往后退了一步,瞪大双眼看着门外,随后杜依然就看到一只脚跨了进来,阿夏让到一边,薛凤举整个人就进来了。 杜依然还在拿着笔,愣愣地看着薛凤举旁若无人地走进来,径直走到她的**边,两腿一伸就躺到了**上。 杜依然吓了一跳,还以为这渣男出了什么意外,急忙跟到**边,到跟前了才闻到一股酒味,这是喝大了。 杜依然见状不由来气,一脚踢在薛凤举垂下的双腿上,不耐烦地说:喂!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你新娶的美娇娘还在热炕头上等着你呢,你跑到我这里算怎么回事,别让别人误会了,我可就要离婚了,你别给我找麻烦啊! 阿夏也走到杜依然的身边惊奇地说:二爷这是喝醉了? 杜依然切了一声,看他还是躺着不动,又往他腿上踢了一脚,别给我装,快起来,我这里不欢迎你,要不我去找你的郭千金让她来接你?你给我起来! 见他还躺着不动,杜依然对阿夏说:出去把薛顺叫进来,让他出去找人把这厮给我驮出去,我可没功夫去伺候他。 阿夏哎了一声,出去叫上薛顺到薛凤举的院里叫人。 杜依然瞥了一眼**上挺尸的某人,嘁了一声就要走开,这时薛凤举却突然睁开眼,双眼直直地看着她。 杜依然吓得差点跳起来,不由地又踢了一脚说:喂!吓死人了你!没醉酒赶紧起来,省得被人说些有的没的,快点! 踢够了吗? 啊?杜依然反应了一下,才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说:谁让你跑我**上来呢,我踢你两脚还是轻的,快点起来,我要休息了! 薛凤举却不为所动,将一条胳膊枕在头下,双眼显得有些迷离地看着她。 杜依然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摸了摸自己的脸上,低声骂了一句神经病就要走开。 这时薛凤举却突然说了一句话,你是谁? 杜依然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地回头看他,两人视线相对,清晰地听到他嗓音有些沙哑地说:你到底是谁? 这一刻杜依然心中如同擂鼓,她以为薛凤举察觉了什么,在这个迷信的封建朝代里,什么诡异的事情都可以被安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标签,然后就是一个老道士满嘴胡诌,再接下来就是被火烧或者浸猪笼。 杜依然浑身僵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心中一团乱麻,脑子飞速旋转,想着要怎么回答他的问题,一颗心脏都快要跳出喉咙了。 这时却看到薛凤举闭上眼,接着低声呢喃道:杜依然不敢这样跟我说话,你怎么会是她呢? 听到这句话,杜依然才觉得三魂七魄终于归位,长长地舒了口气,废了好大劲才忍住蹦到**上一把掐死这个渣男的冲动。 薛凤举轻声说:你走近一点,我告诉你一件事。 杜依然脚下没动,这里就我们两个,有话你就直说吧。 薛凤举脸上又挂上了平时的笑容,你父亲当初离开去战场的时候让我好好照顾你,他说 后面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杜依然突然听到他说杜将军的事情,觉得有些奇怪,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来这个,杜依然不自觉走近了一步,他说了什么? 只是走近之后她就觉得不对劲,薛凤举的眼神不对劲。 杜依然想要往后退,却已经被薛凤举抓住了手臂,随即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等她回过神来,已经躺到了**上,而薛凤举正牢牢压在她的身上 第16章 人在屋檐下 翠儿脸色一白,急忙压低了声音道:小姐小声点,小心隔墙有耳。 郭嫣儿一把将手里的桌布扔在地上,恼怒地做到凳子上,手里扯着帕子,不知在想些什么,一张漂亮的脸蛋看着有些诡异。 她重重地喘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不屑地说:哼,还好只是生了个丫头片子,那个贱人昨日让我下不来台,今日又来横插一脚,还真以为自己是这个府里的少夫人了! 翠儿道:今日姑爷不是已经说了吗,再过几日,等她让出正室的位子做了妾,到时候还不是任由小姐出气。 郭嫣儿傲然一笑:就暂且让那贱人嚣张几日,随即她又拧眉,以前不是听说这贱人整日只知道吟诗作赋,惯会扮弱作态,如今怎么是这般张牙舞爪的模样。 翠儿也露出不解,我听府里其他下人说,前几日那贱人投湖自尽了一次,醒来之后一天不吃不喝,后来就变了性子,还有人猜测是不是中了邪了。 郭嫣儿冷哼一声,不过是想着挽回薛郎的心意,就装神弄鬼的,且由着她,若是她依旧不知收敛,即便只剩这几日我也有她好看! 杜依然觉得自己好久没有睡过这样好,一觉醒来还以为还在自己的小公寓里,反应了一会儿才弄清楚自己的处境。 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一抬手却闻到一身的臭味夹杂着血腥味,差点没把她熏死,赶紧叫来阿夏抬水洗澡。 等到收拾干净吃饱喝足了,她突然想起来昨天给杨若兰接生的时候想办却没办的事情,于是带着阿夏就杀到薛凤举的暮苍阁了。 进了院子,正好平桂走过来,看到杜依然进来,脸上露出几分诧异,他已经忘了上一次少夫人踏入院子是什么时候了。 平桂忙快走几步到杜依然面前道:不知夫人有何贵干? 杜依然白了他一眼,我没事就不能来了吗?薛凤举呢? 平桂答道:二爷现下正在书房和 只是平桂还没说完,杜依然就一阵风一样从他身边离开,冲着书房的方向而去。 平桂在后面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架势似乎不是来好心探望的,想到书房里这会儿有人,又想到现在少夫人那火爆的脾气,登时觉得不妙,立马追了上去。 杜依然跑到书房门口,门也不敲,一抬脚就踹了上去,两扇门砰地大开,她抬脚进去,就看到薛凤举手中拿着一封折子,脸上没了那招牌式的笑,正抬头皱着眉头看着她。 平桂终于赶了上来,进了门看到这般情况,喊了声夫人,又叫了一声二爷,环视了一下屋子,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薛凤举对着平桂摆了摆手让他出去,然后看了一眼杜依然,捏了捏眉心漫不经心地说:有什么事情直说吧。 杜依然走近两步看着他说:昨天你为什么一天都没有回来,我派人去郭府找你竟然连你的面都没见到? 薛凤举挑了挑眉道:你派人去寻我了?我并不知。 杜依然冷笑道:你自然是不知了,那时候你正可劲儿拍你那未来正牌岳父大人的马屁,院子里的女人为了你死了一个两个也碍不着你什么事,不过就是你薛二爷的一桩**韵事,说出去不过就是呵呵一笑就过去了,但那都是血淋淋的人命。 薛凤举默了片刻,看了她一眼皱眉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第17章 等一下 两人还没有走出庄子大门,却见到一个小厮领着一个中年妇人进了门,那小厮看着脸熟,是闲云庄上的下人,但依然叫不出名字。 那小厮上前对着依然行了一礼说:杜夫人,小的是林府的林江,他指着身后的妇人给她介绍说,这位是瑞王府上的王嬷嬷,瑞王侧妃即将临盆,知道夫人医术高明,特来请夫人过府给侧妃接生。 依然诧异地问道:让我去瑞王府接生? 王嬷嬷上前对她行了一礼回道:确实如此,瑞王从太医那里知道杜夫人医术高明,甚至可以剖腹取子而母子具存,便想请夫人过去。 依然推拒说:其实剖腹取子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做的,你们的稳婆经验也很丰富,只要不是胎位不正都能顺产,没必要让我去的,别说如今剖腹我不能做,就算是有条件能做,我也不会轻易去做了。 王嬷嬷道:这也不是让夫人一定要亲自上手,若是生产顺利自然不需劳累夫人,但就是怕侧妃生产的时候会出意外,有夫人在旁照顾,王爷也放心。 这样 依然犹豫了一下,想了想,决定把去找薛凤举父亲的事情往后推一下,然后才说:那 好吧,先让我带点东西换身衣服,随后我就跟你过去。 林江作陪,王嬷嬷在院子里等着,依然回屋将头发拆了,随意挽了一个结,衣服换了一身干净的,随后才提着急救箱带着阿夏出了院子,跟着王嬷嬷上了马车。 瑞王是皇三子,身份非同一般,虽然依然对这些皇家的身份不感冒,但是既然身处这个时代,就得遵循时代的规律,心中还是有些担心。 一路上依然问王嬷嬷那个侧妃现在的状况,王嬷嬷却一直推脱,只是说:夫人到了就知道了,这样说得多了,依然也就不好再问了,只是不知为何,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似乎有什么不好的预兆,她心说不过就是接生个孩子而已,早就接生过上千例了,有什么好担心的,于是勉强说服自己将心里的情绪压了下去。 马车往京城的方向而去,从西门入,没走多远就到了瑞王府。 却没有走正门,从偏门下的马车,王嬷嬷领着她往里面去,穿过两个长廊,到了一个院子。 院子里人来人往,丫鬟们端着盆子从屋子里进进出出,王嬷嬷带着她进了屋子。 依然刚踏进门,便觉铺面而来的热气,屋子里烧了炭盆,还关了门窗,有些闷热。 屋子里有不少丫鬟,她跟着王嬷嬷往里面走,只见王嬷嬷走到**前,轻轻叫了一声主子。 **上的女子转过头,露出一张苍白无色的脸,因为消瘦的缘故,一双眼睛大的有些瘆人,她面无表情地看了依然一眼,便又转回头去闭上眼睛。 依然看了王嬷嬷一眼,想问她现在是个什么状况,王嬷嬷对她打了个手势,让她跟着她一起出去。 出了门后,王嬷嬷对依然说:杜夫人,你也看到了侧妃身子骨软弱,若是生孩子的话,怕是没劲,所以王爷的意思就让你在旁边照看着,若是出现了什么状况,就也像许夫人那样,将孩子保下来。 依然听到这里不由皱眉说:那大人呢? 王嬷嬷看了看左右,然后脸上才略带郑重地说:实不相瞒,这个孩子王爷非常重视,如果有什么意外,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一定要先保孩子! 依然讶然,毫不犹豫地立马拒绝道:不行!万万不行! 王嬷嬷没想到她竟然拒绝地这么干脆利落,愣了一下,随即脸色立马不好看,杜夫人,这是瑞王的命令! 依然正色道:不管是谁的命令都不行,若是要杀一个人救一个人,这样的事情我办不到,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王嬷嬷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做,可能是没想到她会二话不说没有任何回旋余地地拒绝,连瑞王的命令也不放在眼里。她想了想,往身后一个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道:那夫人先稍等片刻,老奴去向请示一下。 依然看着王嬷嬷离开,到了一间厢房外面,在窗户旁躬身站定,偏着头对立面的人低声说着什么。 阿夏本来是被王嬷嬷支开了,此时走到依然身边说:小姐,这是王嬷嬷在干什么? 依然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说:不知道,但是这次的事情恐怕不是生个孩子这么简单,我总是感觉这王府里每个人都有些鬼鬼祟祟的,我只怕 但愿是我多疑了。 阿夏说:那这件事要不我们推了吧,您还是别管了。 依然看傻子一样看了她一眼道:我们既然进了这座大宅子的门,你觉得会让我们这么随意地离开吗?更何况还是王府,王公贵族的事情啊,难说! 她看到王嬷嬷开始往这边走了,示意阿夏不要再说话,阿夏退了两步站到一旁。 王嬷嬷走过来笑着对依然说:王爷说了,夫人医术高明,既然您说不行,那就一定是有办法将侧妃母子二人都给保下来的,许夫人的例子不是都在那里摆着的嘛,不少御医都是亲眼见到的,所以王爷就将侧妃和世子的性命交到了您的手上,这个孩子得来艰难,夫人千万要谨慎依然看着王嬷嬷脸上笑出来的皱纹,却觉得有些发冷,她又不傻,自然听出了话中的威胁,许夫人都是被她剖腹取子,而且有太医院的医令作证,虽然听起来不可思议,或许别人也不相信,只是觉得是瞎传的,但是既然已经传出来了名声,那么她就得担着。 不是说你能剖腹取子吗?那你就给我接着剖,如果将侧妃和孩子给玩坏了,那你就等着瞧吧。 依然也明白,既然牵扯到皇家的事情,如果真的是出了什么意外,到了那个时候,就连薛凤举也救不了她。 她看着王嬷嬷的脸,默然片刻,随即说:也可能是郡主。 王嬷嬷笑道:这么夫人就不用操心了,太医已经扶过脉,而且宫中有经验的老嬷嬷也给相看过,王爷这个孩子必定是世子依然顿了顿,牵了牵嘴角勉强一笑道:那就好 第18章 你在做什么 两人还没有走出庄子大门,却见到一个小厮领着一个中年妇人进了门,那小厮看着脸熟,是闲云庄上的下人,但依然叫不出名字。 那小厮上前对着依然行了一礼说:杜夫人,小的是林府的林江,他指着身后的妇人给她介绍说,这位是瑞王府上的王嬷嬷,瑞王侧妃即将临盆,知道夫人医术高明,特来请夫人过府给侧妃接生。 依然诧异地问道:让我去瑞王府接生? 王嬷嬷上前对她行了一礼回道:确实如此,瑞王从太医那里知道杜夫人医术高明,甚至可以剖腹取子而母子具存,便想请夫人过去。 依然推拒说:其实剖腹取子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做的,你们的稳婆经验也很丰富,只要不是胎位不正都能顺产,没必要让我去的,别说如今剖腹我不能做,就算是有条件能做,我也不会轻易去做了。 王嬷嬷道:这也不是让夫人一定要亲自上手,若是生产顺利自然不需劳累夫人,但就是怕侧妃生产的时候会出意外,有夫人在旁照顾,王爷也放心。 这样 依然犹豫了一下,想了想,决定把去找薛凤举父亲的事情往后推一下,然后才说:那 好吧,先让我带点东西换身衣服,随后我就跟你过去。 林江作陪,王嬷嬷在院子里等着,依然回屋将头发拆了,随意挽了一个结,衣服换了一身干净的,随后才提着急救箱带着阿夏出了院子,跟着王嬷嬷上了马车。 瑞王是皇三子,身份非同一般,虽然依然对这些皇家的身份不感冒,但是既然身处这个时代,就得遵循时代的规律,心中还是有些担心。 一路上依然问王嬷嬷那个侧妃现在的状况,王嬷嬷却一直推脱,只是说:夫人到了就知道了,这样说得多了,依然也就不好再问了,只是不知为何,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似乎有什么不好的预兆,她心说不过就是接生个孩子而已,早就接生过上千例了,有什么好担心的,于是勉强说服自己将心里的情绪压了下去。 马车往京城的方向而去,从西门入,没走多远就到了瑞王府。 却没有走正门,从偏门下的马车,王嬷嬷领着她往里面去,穿过两个长廊,到了一个院子。 院子里人来人往,丫鬟们端着盆子从屋子里进进出出,王嬷嬷带着她进了屋子。 依然刚踏进门,便觉铺面而来的热气,屋子里烧了炭盆,还关了门窗,有些闷热。 屋子里有不少丫鬟,她跟着王嬷嬷往里面走,只见王嬷嬷走到**前,轻轻叫了一声主子。 **上的女子转过头,露出一张苍白无色的脸,因为消瘦的缘故,一双眼睛大的有些瘆人,她面无表情地看了依然一眼,便又转回头去闭上眼睛。 依然看了王嬷嬷一眼,想问她现在是个什么状况,王嬷嬷对她打了个手势,让她跟着她一起出去。 出了门后,王嬷嬷对依然说:杜夫人,你也看到了侧妃身子骨软弱,若是生孩子的话,怕是没劲,所以王爷的意思就让你在旁边照看着,若是出现了什么状况,就也像许夫人那样,将孩子保下来。 依然听到这里不由皱眉说:那大人呢? 王嬷嬷看了看左右,然后脸上才略带郑重地说:实不相瞒,这个孩子王爷非常重视,如果有什么意外,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一定要先保孩子! 依然讶然,毫不犹豫地立马拒绝道:不行!万万不行! 王嬷嬷没想到她竟然拒绝地这么干脆利落,愣了一下,随即脸色立马不好看,杜夫人,这是瑞王的命令! 依然正色道:不管是谁的命令都不行,若是要杀一个人救一个人,这样的事情我办不到,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王嬷嬷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做,可能是没想到她会二话不说没有任何回旋余地地拒绝,连瑞王的命令也不放在眼里。她想了想,往身后一个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道:那夫人先稍等片刻,老奴去向请示一下。 依然看着王嬷嬷离开,到了一间厢房外面,在窗户旁躬身站定,偏着头对立面的人低声说着什么。 阿夏本来是被王嬷嬷支开了,此时走到依然身边说:小姐,这是王嬷嬷在干什么? 依然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说:不知道,但是这次的事情恐怕不是生个孩子这么简单,我总是感觉这王府里每个人都有些鬼鬼祟祟的,我只怕 但愿是我多疑了。 阿夏说:那这件事要不我们推了吧,您还是别管了。 依然看傻子一样看了她一眼道:我们既然进了这座大宅子的门,你觉得会让我们这么随意地离开吗?更何况还是王府,王公贵族的事情啊,难说! 她看到王嬷嬷开始往这边走了,示意阿夏不要再说话,阿夏退了两步站到一旁。 王嬷嬷走过来笑着对依然说:王爷说了,夫人医术高明,既然您说不行,那就一定是有办法将侧妃母子二人都给保下来的,许夫人的例子不是都在那里摆着的嘛,不少御医都是亲眼见到的,所以王爷就将侧妃和世子的性命交到了您的手上,这个孩子得来艰难,夫人千万要谨慎依然看着王嬷嬷脸上笑出来的皱纹,却觉得有些发冷,她又不傻,自然听出了话中的威胁,许夫人都是被她剖腹取子,而且有太医院的医令作证,虽然听起来不可思议,或许别人也不相信,只是觉得是瞎传的,但是既然已经传出来了名声,那么她就得担着。 不是说你能剖腹取子吗?那你就给我接着剖,如果将侧妃和孩子给玩坏了,那你就等着瞧吧。 依然也明白,既然牵扯到皇家的事情,如果真的是出了什么意外,到了那个时候,就连薛凤举也救不了她。 她看着王嬷嬷的脸,默然片刻,随即说:也可能是郡主。 王嬷嬷笑道:这么夫人就不用操心了,太医已经扶过脉,而且宫中有经验的老嬷嬷也给相看过,王爷这个孩子必定是世子依然顿了顿,牵了牵嘴角勉强一笑道:那就好 第19章 打脸 只是我有条件。 薛凤举似乎是没有料到杜依然这么快就松口,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眼中竟还带出一丝笑意,说来听听。 我的条件很简单,对于你薛二公子不过是举手之劳,坏不着你什么事情,也不妨碍你跟老丈人溜须拍马屁。 薛凤举皱起了眉,似乎是觉得这话有些粗鲁,不过也并没有打断她,示意她继续。 第一,你不能休了我,你先别急听我说完,休书我不能要,只能和离,若是我被你薛家休了,那我的名声也就没了,以后若是要再嫁,谁还要我? 薛凤举一脸好笑地看着她说:想要和离?这么快就想着再嫁? 没错,这一条你能不能答应? 薛凤举想了想点头,我答应你。 杜依然松了口气,第一个条件是她的主要目的,只要那一条他答应了,接下来就好办了。 第二,我要再在府里待上半月,半月之后再和离。 薛凤举似乎是没想到她的条件这么简单,没有想太久就答应了,随后往前走了几步笑着将手伸向杜依然。 杜依然疑惑地看着他,迟疑了一下将手搭在他的手上跳下凳子,只是落地的一瞬间,脚下突然一软身子就向薛凤举的身上歪去,一下子扑在他的怀里,薛凤举伸手扶住她的腰身。 一缕淡淡的男子气息钻入鼻腔,杜依然脸上红了红正欲站直身子,薛凤举却突然拉住她的手,用食指在她的手心摸了一下,凑到她的耳边呵呵一笑,轻声说道:夫人,你手心出汗了。 薛凤举说完这句话便松开她的手,又将她头上的一支珠花扶正了,随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负手离开。 一直到阿夏进来,杜依然才感觉到背后冷飕飕地湿腻一片,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阿夏,洗洗睡吧,我们明天就不用饿肚子了。 躺在**上,杜依然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一直出现薛凤举临走之前那个若有深意的眼神,总觉得那厮不会这样就算了。 只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最后索性翻身坐起来,将**里侧枕头旁的箱子搬出来,箱子侧面是一个侧着的红色正方形,中间一个白色十字图案,就着微弱的烛光打开盖子,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手术刀、剪刀、镊子、持针器、体温计杜依然有些神经质地将这些东西一个个摸一遍又用帕子擦了一遍,然后又将箱子放在原处,拍了拍上面的白色十字说道:亲爱的们,以后就靠你们了。 这几天她每晚睡前都要重复一遍这些动作,然后才觉得有些安全感,才能安稳睡觉。 **无话,第二天早上阿夏给杜依然梳头的时候,薛顺在门外敲了敲门轻声说:夫人可起了?二爷让夫人到前院喝茶。 杜依然看了阿夏一眼,阿夏想了想说:小姐,以前在杜府里,二老爷的后宅整日不安宁,像这种妾室给夫人敬茶,十有八九都会出幺蛾子,而且我听说这郭氏嫣儿闺阁中也是位厉害角色,您要不索性托病推了吧? 阿夏是从杜府跟过来的陪嫁丫鬟,以前杜府里的事情她最清楚。 杜依然沉吟片刻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有些麻烦想要找上来不是我们能躲得过的,躲过了这次还有下次,还给别人留口舌,我们如今还不能离开薛府,所以不能得罪了薛凤举,如果有人出招,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我连鬼门关都能走一遭再回来,还怕什么牛鬼蛇神? 第20章 你到底是谁? 杜依然除了暮苍阁便直接去了杨若兰的院子,路过那座杨若兰摔倒的木桥时,看到那个被踩断的洞,不由地停下了步子。 她蹲下去看那个洞,阿夏不由好奇地说:小姐,这个洞有什么好看的? 杜依然歪着头看着那个洞漫不经心地说:这个洞可有大学问,昨天差点要了两条命,我难道不应该好好打量打量它? 她说着脸色突然一变,好像发现了什么,也顾不得地上脏,直接一条腿跪了下去,趴在那个洞上仔细瞧。 阿夏说:小姐,地上怪脏的,你不是要看孩子吗?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杜依然对阿夏摆了摆手让她靠近,指着木板上的断茬让她看,你来看看是不是不对劲? 阿夏靠近了,伸手去摸了摸,咦了一声说:果真是不对劲,如果是因为这木桥年久失修,那杨氏踩断之后这里一定是参差不齐的,可是如今看来,倒像是有人故意将这里锯断的,阿夏惊疑地看向杜依然,莫非杜依然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站起来拍了拍腿上的灰说:好了,这件事你就烂到肚子里吧,不要告诉别人,记住,谁也不能说,否则,小心你那不值钱的小命,咔擦--说着她对阿夏比了个用手抹脖子的动作。 阿夏吓得脖子一缩,瞪大了双眼,捂住嘴使劲摇头。 到杨若兰的院子之后,丫鬟引了两人进正屋,杨若兰正没精打采地歪在**上,看着小柳带进来的几个奶妈子,在挑奶娘,见杜依然进来,立马坐直了身子对着她笑着说:夫人来了,小柳快看座。 杜依然摆了摆手说:你忙你的,我就是来看看孩子。 小柳带着她到了婴儿**边,看着闭着眼睛浑身还红彤彤的婴儿,杜依然觉得整颗心都有点酥软,以前她接生过的孩子自己都数不过来,但是这个却有着不一样的意义,这是在这个世界里她亲手迎来的第一个孩子。 看过孩子之后,杜依然就去看杨若兰挑奶娘,只是她挑来挑去总不满意,杜依然不由道:其实如果你奶水足的话可以自己来喂孩子,而且你亲自喂奶的话还能让孩子少生病,孩子刚出生,她自身的免疫力 额,反正就是有好处。 杨若兰惊疑地看着杜依然说:只是我听有些老人说,自己喂孩子的话会影响身形,最后就变成和这些奶妈子一样。 嗐,杜依然不以为意地说,这个好办,随后我给你说一个办法,保准你和以前一个样,对了,孩子取名了吗? 杨若兰摇了摇头道:还没,昨日二爷回来的时候已经入夜,我也没见到他人,还还没来得及让他取。 杜依然挑了挑眉道:这个渣 薛凤举还没在你面前露过面? 昨日二爷来过,只是我睡着了而已。 杜依然切了一声也没说什么,听到身后传来啼哭声,还没等小柳行动,已经转身动作娴熟地将孩子抱起来。 杨若兰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动作,想了想开口道:问夫人点逾越的话,若兰听说夫人是将门之后,却不知夫人是怎么懂得这许多生子的事情? 杜依然哄孩子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又恢复如常,抬头半开玩笑地说:前不久去鬼门关兜了一圈,阎王爷不收我,觉得我可怜,所以就教了我一点东西,让我以后也有一点傍身之术。 杨若兰笑着说:夫人说笑了。她知道杜依然不愿意多说,便也识趣地没有再问。 这时杜依然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昨日在院子里待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到那桥上去了? 杨若兰道:我听夫人的话有道理,便让丫鬟扶着我到处走走,谁知竟出了那样的事情,也亏得夫人相救,才让我们母女得以活命。 杜依然沉吟片刻道:不是小柳扶你去的? 小柳有些气恼地说:昨日我回院子给主子拿披风,便让小莹扶着主子,没成想她却是扶着主子上了桥面,若我当时在的话,怎么发生那么大意的事情。 杜依然皱眉道:不是你自己要过桥的吗? 杨若兰说:小莹说桥对面的菊花开了几朵,所以便让她扶着我过去。 杜依然还想再问,这时一个小丫头掀开门帘走进来,正要说话,小柳在一旁道:这个就是小莹。 第21章 装 杜依然听许夫人这话就像遗言一样,不由有些发愣,只是略微一想就明白了,她是想着肚子被剖开把孩子拿出来必死无疑了。 杜依然噗嗤一声笑出来,握住许夫人的手笑着说:夫人这话怎么像是交代遗言一样呢?谁说您以后没机会了?您还要再活个几十年,看着小公子娶妻生子呢! 许夫人愕然,想要伸手去碰一碰现在疼得要命的肚子,但想着上面的一个窟窿却又不敢,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脸上表情怪异,想要她说的是真的又不敢相信的模样,杜鹃说是你将我的肚子打开将孩子取出来,又合上了的,难道 难道这样我还能活下去吗? 杜依然坚定地点头,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许夫人一时不能接受现实,被她握住的手都有些发抖,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抬眼看向杜依然,疼得发白的嘴唇抖了抖,眼泪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杜依然急忙去擦,夫人可哭不得,月子里伤身子,如今您的身子本就虚弱,要好好养着,可经不起折腾了! 许夫人点了点头,脸上似哭似笑,反握住她的手,颤声叫了一声:好孩子这一句话里面,杜依然自然听出了不同的味道来,原来一直客客气气的语气,如今一下子亲近了。 杜依然问道:夫人刚才要和我说什么? 许夫人本来正在擦着眼泪,闻言动作一顿,随即又恢复如常,笑着说:没什么,就是一些关于你父亲的事情。 杜依然闻言坐直了身子,有些惊讶地说:我父亲? 许夫人有些随意地笑道:也没什么,我和你父亲也是故交,我本来觉得自己将死,便想说一些关于你父亲的往事。 杜依然有些紧张地问道:什么事情? 她突然想到林家和杜家都是将门,以前也一定有些交情,那么对于杜将军的事情也定会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她总觉得两年前的变故太过突然,杜家**之间就没落了下去,这后面一定有些不为人知的隐情,她既然要顶着杜依然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那么这些事情她必然脱不了干系。 只是许夫人却摇了摇头,也没什么,人老了就想要回忆一下往事,我要说的事情也都是些陈年旧事,大家都知道的,不过是觉得将死之际想要回想一下罢了。 杜依然看着许夫人的脸色,却找不出丝毫破绽,她敢肯定,刚才她那样遗言一般的语气后面,想要说的绝对不是什么普通平常众所周知的事情。 她嘴角牵了一下,将许夫人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又掖了掖被角,嘱咐道:那夫人就好好休息吧,依然就不打扰了,记得要翻了翻身子,钟医令开的伤药也要及时换,千万要注意伤口不要被感染了,否则就有大麻烦了,可以让杜鹃和您说说话,转移一下注意力,如果实在是疼得厉害,就让大夫开点止疼药。 她说这些的时候,可以感觉到许夫人的视线一直放在她的脸上,她也不去回应,站起来的时候却听到许夫人说:薛家那小子能娶了你,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想来薛璟对你也很关爱吧? 杜依然勉强一笑,她那个传说中的公爹薛璟,心眼里对杜依然关爱不关爱她不知道,但是他儿子要换老婆的时候他可是连个屁也没放出来一个,窝到深山老林里不闻不问。 只是这些话她自然不好直接对许夫人说出来,只好干笑这打马虎眼,还好还好出去之后,杜依然回头看了一眼房门,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却差点一头撞上个人,她急忙止住脚步,抬头看去。 来人四十许的年纪,鼻梁挺直,面目方正,一身青色战袍,风尘仆仆,虽未披坚执锐,却自带一股肃杀之气。 那人看了她一眼,杜依然被他逼人的气势吓得后退两步才站定,还没回过神来,就看到他要往屋里钻。 急忙上前拦住他说:这位将军,你现在身上不干净,不能进去! 那人看着她眉头一皱,正要开口,杜鹃从后面迎上来叫了一声老爷。 杜依然瞪着眼睛,鼓了鼓嘴,原来这就是大梁的上将军林恒一。 林恒一看着杜依然,眼中却有些异样,出声问杜鹃说:这位是? 杜鹃忙答道:这是昨晚救了夫人的大夫。 杜依然又退了两步站定,向林恒一行了一礼,才对杜鹃说:带将军去换身衣服再进去,不等林恒一将眉头皱起便接着对他说:这是为了夫人健康着想,将军还是体谅一下。 林恒一又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便跟着杜鹃去换衣服。 杜依然又叹了口气,她觉得今天自己叹气的次数实在是有些多。 林将军回来了,和许夫人和好了,许夫人心情舒畅了,身体自然也恢复得快了。 杜依然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手术后没有出现感染状况,三天之后许夫人就可以下**走动了,伤口愈合不错,她也长长松了一口气。 那个林将军那天回来一次之后第二天就离开了,据说还是被人从出征的路上给追回来的,确定许夫人平安之后,便立马快马离开。 顾钧从那晚离开之后就没有再来过,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薛凤举也没有再来骚扰她,许夫人为了感谢她送了不少好东西,杜依然觉得最近几天小日子过得还不错。 许夫人能下**走动后的第二日,杜依然就离开闲云庄回到了她住的小农庄里,许夫人派人将她送的东西全部给搬过来了。 杜依然欢快地在院子里和阿夏清点财物,估计一下这些东西够她们怎么过日子,最后阿夏粗略一算,省着点用的话能让她们在这个庄子里过完整个冬天。 杜依然正笑得合不拢嘴,转身看到一个仆妇领着一个胡子稀疏的老头子站在院门口。 她急忙迎上去说:钟医令,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来人正是杜依然发烧那日过来给她看病的钟太医,虽然不知道他这个时候到这里干什么,杜依然依旧殷切地招待,虽然老头子脾气有些古怪,但是毕竟做过雪中送炭的好事。 杜依然将钟医令请进屋,让阿夏将许夫人送的茶叶给沏上,亲自端到他的面前狗腿地说:钟医令请用茶。 钟太医理所当然地接过茶,喝了一口,皱了皱眉抖了抖下巴上的胡子说:你这丫头,简直是暴殄天物,这么好的茶泡成这样,糟蹋了许夫人的好东西。 杜依然打了个哈哈说:钟医令今日来不只是想喝依然这一杯茶吧? 钟太医又喝了一口,放下茶盏,清了清嗓子说:老夫今日来就是想向丫头你拜师呢! 杜依然正在端起杯子喝茶,想尝尝这茶是如何被暴殄天物的,只是茶水含在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却听到这么一句话,被呛得一口喷了出来,拍着胸口咳个不停。 钟医令抖了抖胡子,将喷到胡子上的水珠抖掉了,脸上有些羞愤的表情,丫头你这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愿意的话你就直说,老夫自然立马离开,用不着你这样杜依然一边咳一边摆手,接过阿夏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才直起腰来不可思议地对着钟医令说:钟太医我没听错吧?您要拜我为师? 钟医令脸色别扭,你若是不愿意 杜依然急忙说:不是我不愿意,是我不能啊,您是太医院里医术最好的太医,依然何德何能让您向我拜师? 钟医令脸色这才好了点,正色说:韩昌黎曾说过: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丫头你既然又医术,我老头子自然是要虚心求教,老夫活了大半辈子,除了听说华佗能开颅治病刮骨疗伤之外,还没有听说哪个大夫能把人的肚子打开再合上,人还能活得好好的,如今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终于让老夫开了一次眼界,也算是此生无憾了,如果丫头你愿意收我为徒,老夫愿意辞去太医院医令一职杜依然看着钟医令不像是在开玩笑,而且是非常正经,可是被吓得不轻,急忙站起来说:您别 如今我是真的不行,您别看我这次救活了许夫人,那是因为那时我有药,可是现在我的药用完了,这样的手术以后是不能再做了。 钟医令皱眉说:什么药,我大梁太医院里什么样珍贵的药没有,岂会被区区药材难住? 杜依然拍着额头,她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没法跟您解释,我说的药和您口中的药不一样,我的药是独门的,没办法再做出来了,用完了就没有了,在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再找出同样的东西。 钟医令看她脸上的表情不像是说假话,揪着下巴上的胡子想了半晌才说:你说说看,这药是什么样的效果,就算是没有相同的,老夫研究医术大半辈子,不可能找不出可以替代的东西。 杜依然想了想,觉得他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索性开口说:一种是麻药,就是开腹的时候让人感觉不到疼痛的药,还有一种是抗生素的,就是抗感染的消炎的,哎哟我不是学中医的,这个我也没法用你们的话解释,就是类似去火的药,但是效果要好上百倍。 钟医令听到她说麻药的时候手一抖,胡子差点又拽掉一根,你说的麻药不就是华佗所用的麻沸散吗? 杜依然想了想说:虽然不太一样,但是也是差不多的功效。 钟医令怅然若失,你那日给许夫人用的就是那种药?没有配方吗? 他见杜依然点头,叹了口气摇着头说,这可是造福万民的好事,难道老夫有生之年再不能有幸目睹? 杜依然见老头子受打击不小,忙道:并不是所有人生孩子都需要剖腹的啊,主要还是靠顺产老头子瞥了她一眼,目光短浅,老头子自然知道这些,剖腹能治的病又不只是生孩子! 杜依然摸了摸鼻子,她是小女子,头发长见识短,确实是目光短浅。 她看钟医令还是一脸难过,眼珠子转了转岔开话题说:那日还要多谢钟医令治病救命之恩! 钟医令闻言脸色怪异地看了她一眼说:老夫不喜欢贪人便宜,当时是受人之托来给你这丫头看病的,所以不受你的感谢。 杜依然惊讶,没想到还有这插曲,忙说:受谁之托? 第22章 阿夏去哪儿了 小莹被小柳这句话吓到了,睁着一双大眼有些胆怯地看着屋子里的人,缩着脖子怯怯地说:二爷来了。 杜依然直直地看着小莹,就连杨若兰都看出来她不正常了,直到小莹露出一脸要哭的表情,她才笑了笑说: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小莹看着眼熟。 这时帘子被掀开,薛凤举走了进来,问道:什么眼熟? 小莹缩着膀子对薛凤举行了个礼就钻出门去了,一屋子女人也都齐刷刷的行礼。 杜依然悠着怀里的小婴儿笑着说:没什么,就是在说着这孩子还没取名字,哄着都不知道该怎么叫,二爷就给取一个吧。 薛凤举走到杜依然身边,看着她怀里的小小婴儿,不由地皱了皱眉说:怎么这么丑? 一屋子的女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杜依然白了他一眼说:有你这样当爹的吗?孩子刚生出来都是这个样子,这还是好看的呢,等再长几天长开就更漂亮了,接着将孩子递给薛凤举说,你来抱。 薛凤举没想到这个女人会突然将孩子递给他,不由伸手接过,到了怀里却僵硬地不知道该把手怎么放,感受着小小软软的一团,生怕一不小心就弄坏了,听到那个女人还在旁边不怀好意地笑着说:你那么僵着孩子会难受的,胳膊弯一点,一只手托着下边,对就这样。 杜依然看着薛凤举发黑的脸色就想笑,眼看孩子在他怀里似乎要哭起来,急忙接过来,还不忘调侃道:没想到我们满腹经纶文采冠盖京华的薛官人,竟然连个孩子都不会抱! 薛凤举将孩子还给杜依然,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然后道:就叫双儿吧。 杜依然一脸嫌弃,就你当初还是个探花郎呢,取个名字就这样的水准?科举考官也是瞎了眼了吧? 薛凤举语塞,有些好气又好笑地说:当初威远侯杜府千金在闺阁中便才名远播,那你来取? 杜依然眼珠子转了转,心想如今的她可不敢冒充才女,但想到曾经看的一部电视剧中的台词,于是道:温和从容,岁月静好,就叫静和吧?随即歪着头看向薛凤举明媚一笑道:如何?这样说完之后,她倒是把自己酸了一把。 薛凤举低头看着杜依然那张精致小巧的面孔,只觉得心头一跳。 杜依然算不上大美女,和郭嫣儿比起来还差一点,算是中上等姿色,但是配上那一双灵动的眸子,整个人看起来顿时生动了起来,尤其是她转着眼珠子思考的时候。 薛凤举不由有些怔忪,直到耳边呵气如兰地响起一句如何,他才骤然回神,脸色有些怪异地看向**上躺着的杨若兰,语气却自然地说:若兰以为如何? 杨若兰似乎有些愣神,听到他这般说勾了勾唇,柔柔一笑道:妾身听二爷和夫人的。 薛凤举点了点头说:那就叫静和吧,我还有些公务没处理,回头再来看你,昨日辛苦你了,若有什么需要的直接跟管事说。 他说完看了一眼孩子哄孩子的杜依然,便抬脚出了门。 只是薛凤举刚出去,杜依然突然想到一件事,忙扬声道:薛凤举,你等一下! 她将孩子递给小柳,便急忙跟着薛凤举的脚步出了门。 第23章 跪 杜依然觉得自己这是职业病,一个产妇在她的面前生产了,她一个产科主刀医生如果真能坐得住,那就真不配做一个医生了。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她把阿夏叫过来,看着她纠结了一会儿才道:阿夏,你去那个杨什么的院子看看,生产顺利不顺利。 阿夏瞪大了眼睛,声音不由地提高,小姐,这生孩子的事情,这宅子里谁不是巴不得躲远一点,您倒好,自己往上面贴呢!万一出个什么意外,二爷又不在家,我们到时候几张嘴都说不清! 杜依然掏了掏耳朵,哪有那么多意外发生,哪个孕妇为了陷害别人会去拿自己的孩子开玩笑,再说了,我跟她又无怨无仇的,有什么好陷害的。 阿夏似乎是不能理解自己的小姐怎么突然喜欢管闲事了,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您少夫人的身份就是最大的仇怨!“杜依然对这些后宅争斗不懂,但想想阿夏说的或许也有道理,如今她最要紧的是为以后的日子做打算,这接生的活以后多的是,于是听了阿夏的话,让了一步,那你到她的院子附近找个人问问顺利不顺利,我如今好歹也还是这里的主母,万一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我也有责任的吧? 阿夏想想觉得也是,于是不情不愿地出了门。 只是她刚出了院子就拐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人,杜依然透过窗子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昨天杨若兰身边的贴身丫鬟小柳,当时跟母鸡一样护在杨若兰身边。 杜依然觉得奇怪,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守在杨若兰身边吗,怎么跑到这里了? 只是还没等她问话,小柳已经快步跑进了屋内,扑通一声跪在她的面前,哭着道:夫人,求求你救救我家主子吧! 杜依然还没来得及说话,阿夏已经有些气恼地开口说:小柳!你这是什么话,说得好似是夫人要害你主子一般,昨天你还在你家主子面子护得跟什么似的,不让夫人上前,今天怎么求到这里来了? 小柳听了阿夏的话,脸色一白,对着杜依然一个响头磕下去,嘴里说着:是贱婢昨日不会说话,夫人想要如何罚我都行,不要怨我家主子,求求您救救她,只要主子和小主子平安无事,小柳愿意为夫人做牛做马报答夫人恩情! 杜依然被她弄得糊里糊涂,但后来也听明白了,敢情这丫头认为她要去害杨若兰呢!不由也起了怒气,你这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清楚了,你这样说得糊里糊涂的,让我怎么救! 小柳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她,难道不是夫人?随即她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急忙道:我家主子摔了一跤,产婆和大夫都没找来,这会儿看着不好了! 杜依然一听,几乎想一脚把这个死丫头掀了,话都不会好好说,要她干什么! 她转身到**边,从里侧拖出来那个带着红白色十字的急救箱,见小柳还有些迷茫地跪在地上,对着她吼了一声:还不走! 小柳终于回过神来,爬起来就跌跌撞撞地往外跑着带路。 阿夏还在后面喊着别啊!前面两个人已经跑得没影了,她已经急得快哭了,小姐这是怎么想的,这种时候怎么能往身边去凑呢! 她没办法,最后跺跺脚只能也跟上去 第24章 你个小人 闲云庄上。 顾钧翻身下马,将马缰随手扔给迎上来的小厮,大步往许夫人的院子去。 许夫人抱着刚喝完奶的孩子,拿着一个小铃铛在逗他,见顾钧进屋,笑着说:钧儿来了,杜鹃上茶。 顾钧放轻了脚步走到**前,看着许夫人怀里的孩子,轻声说:师父给孩子取名字了吗? 许夫人脸上满是笑意,悠着孩子说:取了,叫书行。 顾钧在嘴里将两个字咀嚼了一遍,听许夫人接着道:你师父说希望书行以后做个文臣,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地拼杀半辈子了,也让我担心了半辈子,不希望自己的儿孙以后也走他的老路。 顾钧默然,随即沉声道:确实如此,刀剑无眼,战场上就是过着把脑袋别在裤腰上的日子,男子在外冒死,家眷在家也整日不得安宁许夫人瞪了他一眼说:当初我对你师父说不让你上战场,他却说我见识短,你也执意不停,如今可是后悔了? 顾钧沉声道:这个决定我从不会后悔。 许夫人看了他一会儿,随即叹了口气说:咱娘俩别说这些让人窝心的话,你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书行吧?她对身边的杜鹃说,将孩子给钧儿,让他们兄弟也亲近亲近。 顾钧脸上有些不自然,忙说:还是算了,我手上劲儿大,收不住怕伤到他。 许夫人不依,将孩子递给杜鹃说:去,把孩子给他,以后也是要当爹的人,现在先练练手,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连个孩子也不会抱。 杜鹃笑着将孩子递给他,顾钧脸上带着些无奈,只好接过,只是手上却似乎并无生疏,倒让许夫人和杜鹃连连称奇。 杜鹃掩嘴笑道:这倒是奇了,公子这应该也是第一次抱孩子吧,竟这般娴熟,不知道的当您这已经是当爹的了。 顾钧闻言手上一僵,随即又恢复自然,心中默默想道:我曾经确实也是当过爹的,只可惜没做几天。 许夫人又有些忧虑地道:不过那个凌小姐身子骨弱了些,我恐怕你以后在子嗣上会有些艰难,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不等他回答,许夫人看着他接着说:我一直将你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来看待,你心里想的什么当娘的怎能不清楚,我只怕你因一时的冲动而后悔一生。 顾钧盯着怀里已经打瞌睡的孩子看了一会儿才道:师母多虑了,凌小姐很好。 他抱了一会儿,将熟睡的孩子还给杜鹃,坐下来对许夫人说:我今日来是因为要给师父写信,师父临走前叮嘱弟子要随时将师母和书行的情况给他汇报,便过来看看。 许夫人道:我这里也没什么好说的,都已经老夫老妻了,这个时候竟然还知道担心了?别为了些琐事而耽误了公事。 顾钧微微一笑,师父这也是关心师母的身体,这几日师母身上的伤口确实无碍了? 许夫人笑着说:这几日来拜访的都是听了我的新鲜事,一个二个的都来问我是不是真的将肚子打开将孩子拿出来的,可让杜鹃废了好些口舌,这些夫人们还都不相信,你听杜鹃说那日可是在外面守着的,难道你也是不信吗? 顾钧一哂道:即便是亲眼所见,但也确实是有些匪夷所思,也不怪别人来猜测。 许夫人接道:可不是,若不是我亲身经历,我也是不信的,不过依然这门手艺确实是骇人听闻,却也是活人命的好本领。 顾钧却并没有接话,端起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口,听到许夫人提到杜依然的名字,思维却是有些分散,不由想到昨日酒楼里对面位置上那个洒了满桌子酒渍的酒杯和那个踉跄着下楼的背影,就连许夫人叫了他几声他也没听到。 直到杜鹃上前轻轻碰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放下手里的茶盏有些歉意地对许夫人说:师母刚才说的什么?可能再说一遍? 许夫人打量着他的神色,却并没有看出他脸上有什么不对,顿了顿说:没什么,你如果有公事要忙的话就赶紧回去,别耽误了,告诉你师父我和书行都安好,好好照顾自己不用担心家里。 顾钧站起来对她行礼说:那师母好好养身子,我先回去了。 看着顾钧离开的背影,许夫人对一旁的杜鹃说:你有没有觉得今日钧儿过来有些不对劲? 杜鹃看了看顾钧离开的方向奇道:没有啊,夫人觉得哪里不对了? 许夫人摇了摇头说:我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他一直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以往可从来没有这样过,不过这孩子心里向来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我也放心。 顾钧走在院子里梧桐树下的青石板路上,数着地上的砖头,一步一步往前走,一直走到门外都没有将心中那点波动压下去。 从他八岁重新次睁开眼的时候开始,他就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不理智的事情,也从来没有被自己的感情左右过行为,他做过的所有决定从来都是为了一个目的,就是一直往上一直往上,也从来都没有走岔过,直到这几日心中才再次出现起伏。 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是却也难以自欺欺人,是因为一个女人,他竟然将两世里学会的心机用在为一个女人和离这件事情上,他觉得自己的思维有些不正常了,接下来恐怕还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他走到庄子外,小厮将他的马牵过来递给他,他接过来之后脚步却是停了下来,往杜依然庄子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看似有些随意地问那个小厮说:这两日那边庄子上那位夫人有没有过来? 那小厮摇头说:没有过来,不过今日咱们夫人让小的把瑞王府上的嬷嬷领过去了,那嬷嬷说是王府上的侧妃要生产,所以便将杜夫人给请去了。 顾钧点了点头没有什么表示,翻身上马扬起鞭子准备打马离开,只是鞭子落下的一瞬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猛然扯住缰绳,身下的黑马被扯得一声哀鸣人立起来。 他忙扭头拧眉沉声问地上的小厮:你再说一遍,被谁请去了? 那小厮也被他扯缰绳的动作吓了一跳,闻言忙说道:是瑞王府,瑞王侧妃要生了只是那小厮一句话还未说完,顾钧猛地一抽马鞭,便猛然窜了出去。 顾钧迎着寒风,脸色阴沉,他到死也不会忘记那一世中的京城流血夜,起因就是瑞王偷梁换柱被静王揭发,世子是狸猫换太子得来的,他生的其实是个女儿,那**政变死的人流的血,几乎将京城的大街小巷给淹没了 第25章 送走 薛凤举母亲早逝,父亲没有再娶,常年独居别院,甚至昨日的大喜日子也没有出现,而且也没人知道他对薛凤举再娶持什么样的态度。 所以这薛府里没有长辈,薛凤举的大小老婆们也不用伺候婆婆立规矩,也幸好这样,这两年来杜依然除了感情上得不到滋润之外,日子也还算没受到苛待。 今天早上本来应该是大小老婆齐聚一堂合乐融融地吃一顿早饭,可惜被那几个女人给搅合了,成了一出闹剧。 杜依然和阿夏回到院子里没多久,便有人来送饭了,还是大厨房里管事的曹大娘。 阿夏可不会忘记前几日这个老女人是怎么为难她的,不过是听说了府里女主人要换了,就克扣她们的吃食。 她没什么好脸色地接过曹大娘递过来的篮子,掀开看了看里面的食物,才对着她骂了一句,呸,墙头草,狗眼看人低! 曹大娘面红耳赤,喏喏不敢回应。 早饭还算丰盛,薛凤举虽然是个渣男,但好歹渣得还算有原则,也算是个真小人。 用过早饭,杜依然看外面的太阳不错,就拖着阿夏一起到院子里消食散步。 薛家是书香世家,三代都是读书人,朝中也有不少关系,而且薛凤举有个胞姐入宫做了昭仪,虽说在这五品官遍地的京城里薛家算不得什么,但也算是有点地位,院子大就是一个最直接的表现。 杜依然在脑子里规划着接下来生活,不知不觉就晃到了西边的池塘边。她手里还在掐着一根杂草,想着怎么和杜夫人见一面,让她出面做女方家长,阿夏突然扯了扯她的袖子。 此时两人已经走上一架木桥,杜依然停下脚步,顺着阿夏的视线看过去,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只是那两个人脸是背对着她们的,看不清是谁? 杜依然疑惑地看向阿夏,阿夏凑到她身边说:小姐没认出来吗?那坐着的是杨氏,已经快要临盆了,今日都没到前院去,如今却在这里晒太阳,咱们还是别过去了,万一她出了个什么意外,我们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阿夏说着就要拉着杜依然离开。 杜依然站着没动,心中一动道:已经快要临盆了? 阿夏说:是啊,万一她动个胎气什么的,再栽到我们身上可怎么办? 杜依然推开阿夏的手,下了桥往对面走过去。 阿夏哎了一声说:小姐你干什么去?见杜依然不理她径直朝着杨若兰的方向过去,只觉得心惊肉跳,焦虑地也跺了跺脚急忙跟了上去。 杜依然走到杨若兰的身后,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犹豫了一下就直接说:几个月了? 杨若兰身边的丫鬟登时扭过头来,看到杜依然的那一瞬间,如同母鸡护崽一般挡在杨若兰的身前,虎视眈眈地看着她,好像下一刻就要跟她拼命一样。 杜依然有些无语,这丫头看到主母的那一刻不是应该行礼的吗? 小柳,不得对夫人无礼! 那丫鬟背后传出一个柔柔的声音,小柳不情不愿地找到一旁,露出了坐着的杨若兰。 杨若兰穿了一条浅绿色的裙子,坐在一把大椅子上,身上搭了一条毛毯盖住了圆滚滚的肚子,衬得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瘦弱。 杜依然对着她笑了笑,有些职业病地看着她的肚子说:快生了吧? 杨若兰轻轻抚着肚子,脸上露出即将做母亲的笑意,点了点头说:快了,大夫说就这几天了。 杜依然正想再走近细看,但看着小柳瞪大的双眼,有些无语地停了下来,看了看杨若兰坐着的椅子说:最近几天还是站起来多走走比较好,你这是头胎,多走走生起来更容易,她又看了看杨若兰的肚子,估计了一下大小,不是巨大儿,顺产起来应该会比较容易,生产前的时候备一晚参汤,不要有心理负担。 这个时候阿夏已经走到了杜依然的身后,伸手拽了拽她的袖子小声说:小姐,你都还没生过孩子呢,怎么懂得这些,自然有大夫和产婆照顾,我们还是快走吧! 杜依然本来出于医生的职业自觉,是想要给杨若兰做个产前检查的,她枕头旁的急救箱里就有胎心仪和听诊器。不过看那丫鬟护犊的样子是不可能了,而且那个杨若兰也不是很热情,应该对她也是有防备的,产妇如果不信任医生,这检查是没法做的。 不过杨若兰虽然看着瘦小,但是气色不错,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杜依然回头看了看一直催个不停的阿夏,有些无奈地说:知道了知道了!被阿夏牵着往回走,还不忘扭头对杨若兰说:有空了可以去我院子里找我玩啊,我给你做个检查 哎阿夏,你别掐我杨若兰一直坐着没动,看着杜依然和贴身婢女拉拉扯扯离开的背影。 小柳扶着椅子疑惑地说:这少夫人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存了什么坏心思? 杨若兰摇了摇头,不知道,上次看到少夫人已经是很久以前了,只是觉得那时的她和今天很不一样,而且她的眼睛通透,不会是那种存着龌龊心思的人。 小柳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表面看着善良,谁知道心里黑不黑,这可是二爷的第一个孩子,谁知道她眼红不眼红。 杨若兰摸着肚子,感受着手心传来的胎动,脸上又露出柔和的笑意,管别人那么多作甚,我们不去争也不去抢,这么多年来二爷的性子你我也都看到了,那是个没心的人,如今我就指望着孩子能平平安安落地,好叫我以后有个依靠,也就知足了杜依然被阿夏拉回院子里后,一整天都没出门,拿了根羽毛在纸上写写画画,地上扔的全是纸团。 一直到晚上吃过饭准备休息的时候,却听到外面薛顺的声音说:二爷,您怎么过来了? 第26章 解惑 杜依然跟着小柳往杨若兰的院子去,路上弄清了事情的原因,听得她一阵胆战心惊。 杨若兰听了昨天杜依然的话,扶着小柳起来走动,踏上了一架木桥的时候,桥面因为时间太久的缘故,上面的一条木板竟然折了,杨若兰一脚踩空,肚子直接摔在了地上。 本来这些日子已经找好了两个稳婆,可偏偏今日这两个婆子都钻了主子不在家的孔子不知道跑哪去了。派人去外面请,可是这人已经去了两个时辰了,眼看杨若兰在**上挣扎**,声音一声低过一声,还是没有回来,小柳到底没见过这种场面,彻底没了主意,只好求到杜依然这里来了。 路过杨若兰摔倒的那架木桥,上面还有一个明晃晃的空洞,想来就是她踩空的那个地方,杜依然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并没有在意。 到了杨若兰的院子,杜依然看着院子里只有一个没长开的小丫头片子。 小柳哭着说:不知为什么,今日这院子里两个能办事的三等丫头都没了踪影,除了一个出去找稳婆的小厮,只剩下这个傻的了。 杜依然也听出来她话里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说有人要害杨若兰,只觉得一阵心烦,如果是以前医院里的小护士敢在她入产房的时候这样聒噪,早被她凶死了。 产房已经是早就准备好了的,杨若兰被扶回来之后就进了产房,到了门外,小柳立马冲了进去,到杨若兰的跟前拿了帕子给她擦汗,哭着说:主子,夫人来了,你再坚持一会儿,稳婆马上就来了杜依然终于忍不住了,厉声喝道:你给我闭嘴!人还没死呢你哭什么哭! 小柳被吓了一跳,扭头看向杜依然,她本来是没了主意才去找杜依然,却没想她能帮上什么忙,此时却见她不知什么时候身上已经套了一件白色的褂子,把头发都包了起来,脸上也罩了一块白布,只剩下一双闪闪发光的眼露在外面,不由有些愣神。 去熬一碗参汤,切参片,让烧的热水赶紧端进来,快去! 看着小柳离开,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杜依然突然有了一种回到前世医院里的感觉。 她带上手套,呼了一口气,走到杨若兰的身旁,掀开她身下盖着的毯子检查了一下,取出胎心仪测了一下胎心。 事情并不乐观,羊水已经破了,而且流了不少,如果按照小柳的说法,那么现在起码已经过去快要五个小时了,而且胎心明显不正常,杨若兰此时脸色惊人地苍白,意识也有些半昏迷,没有宫缩反应,而且根据小柳的说法,胎儿受到了猛烈的撞击,极有可能造成胎儿窘迫,最后胎死腹中。 如果在以前的医院,这个时候一定被拉去剖了,可是现在只能靠她自己顺产。 阿夏这个时候跟着走进来,看到杜依然穿成这个样子,还拿着什么东西在摆弄,屋子里除了杨若兰只有她一个人,吓了一跳,勉强压制着声音说:小姐你这是做什么!这屋子里就你一个人,万一有个什么事情怎么办? 杜依然一直听阿夏在耳边说怕担责任的话,已经有些不耐烦,所以也没有搭理她,从急救箱内找出催产针,为杨若兰做了静脉注射。 前世参加的最后一起急救是车祸,车祸中有一个临盆的产妇,当时急救车上只有她一个产科医生,急救箱里的东西都是她亲手放进去的,非常完备,只是没想到最后却没用上,这时候倒是帮上了大忙。 阿夏还想说什么,杜依然回过头冷冷地看着她说:阿夏,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阿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当然您是主子。 杜依然冷声说:你知道就好,你如果怕出事,只管出了这个院子,有什么责任有我这个主子来担着,绝对不会牵连你半分。若是你不想出去,就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闭上你的嘴,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别说那么多废话! 第27章 变卦 杜依然这一觉睡醒,就觉得头重脚轻,心说坏了,这具身子太娇弱,可能是这段时间被她折腾地超负荷工作,如今终于罢工不干了。 她坐起来揉着太阳穴,清醒了一会儿,才披上衣服下**,脚下踉跄一下差点摔倒,急忙扶住面前的桌子坐下来,倒了杯水灌了下去,叫了一声阿夏。 过了一会儿却没见动静也没见来人,于是准备出去找人,走到铜镜旁边的时候看了一眼里面,却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的女鬼,吓了一跳。 再细看才看清是她自己,只是两个眼窝发青,脸色惨白,这下不装就直接浑身病态了,却不是个病西施,成了东施。 她拿起梳子把头发随意打理了一下,推开门出去,就看到薛顺坐在院门旁边的太阳底下打瞌睡。 想想也怪可怜的,曾经这院子里下人也挺多的,只是自从少夫人要换人的消息传开之后,所有的丫鬟小厮就都各谋出路陆陆续续离开,最后只剩下一个陪嫁阿夏,还有一个不知进取的薛顺。 杜依然走到薛顺跟前将他踢醒,薛顺看到她脸的时候也吓得一哆嗦,估计是以为大白天看到鬼了,认了一会儿才认出来。 杜依然也没在意薛顺的神态,只是问他阿夏去哪儿了? 薛顺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上午她出了门就没有再回来。 杜依然看了看太阳,已经偏到西边去了,天已经慢慢变短了,眼看就要落山,想起来上午洗澡的时候阿夏说要去侯府守株待兔,便想着她可能是出府了,于是在心中为阿夏的衷心点了个赞。 她又吩咐薛顺去给她找个大夫来看看,便拖着两条面条一样的腿挪回屋子,躺到**上又睡了过去。 这一次再醒过来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她下**转了两圈才想起来,阿夏还没回来。 她急忙推门出去,外面静悄悄地黑咕隆咚的没有一个人,突然间心中就有些不安,叫了一声阿夏,没有人回答,喊了一声薛顺,还是没人,一时间就有些心慌。 回到屋子里拿了一件厚衣服披上,就急忙出了院子,只是出了院子之后却不知道该往哪儿去找了。 她想了想,就往薛凤举暮苍阁的方向去,只是到了他的院子外面,却被告知今日二爷被圣上留宿宫中了,杜依然心中咯噔一下,觉得事情有些坏了。 她一个人黑灯瞎火晃晃悠悠地往回走,心中自我催眠说阿夏不会出事。 只是快走回揽芳院的时候却被人拦住了去路,杜依然看着面前这个两个鼻孔快要举上天的丫头,觉得有些眼熟,只是想来想去想不起来,只是觉得这脸上嚣张跋扈的样子和郭嫣儿有些像,没想到这丫头一开口立马就给她验证了,我家夫人请你过去一趟! 杜依然疑惑,你家夫人是谁? 那丫头满脸鄙视,自然是我郭家小姐。 杜依然恍然,怪不得看着神态像,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她心中已经有个大概的想法,便跟着这小丫头去验证,到了郭嫣儿的院子,立马气氛不一样,不同于她那里的冷冷清清,没有人气,这里来往仆人不断,丫鬟们身上穿的都比她穿得好。 杜依然觉得心里有些不爽,只是等到她进到屋子里看到阿夏的时候,心中的不爽立马变成了满腔怒火。 第28章 一字千‘钧’ 杜依然满意地看到薛凤举在那一瞬间,脸色由白到青,又由青到黑。 此时杜依然因为发热两颊绯红,却平添了几分艳色,说完那句话,一甩袖子背到身后,直直地盯着薛凤举说:薛凤举,我杜依然本是威远侯杜府的千金小姐,在家中也是被祖父和父亲娇生惯养了一十五年,两年前于你秋闱揭榜日被榜下捉婿请到抢到了杜府,将我许配给你,你当时心中或许有屈辱,但你若不想娶我,又何必答应?但你终究是想得到我威远侯府的支持,或许还看中我父亲的军功。 可谁想在我们婚后不久,父亲便于北国失踪,甚至被百姓疑为叛国,祖父病逝,威远侯府败落,此时我便成了你的累赘,但你扪心自问,这两年来我可曾为你增添一丝烦恼?你将如花似玉的美人一个个迎进府里我可曾有说过半句阻拦的话? 可是你呢?她又伸手指着他厉声说,你不过是看我如今没了依靠,不过是欺负我无父无母无家可归,又看上了郭家的滔天富贵,便任凭郭嫣儿欺负到我的头上来,我们本有十五日之约,让我在这府里能有立足之地,都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如今你却食言而肥背信弃义,不是小人还是什么! 杜依然看着薛凤举,脸上似笑非笑,反正我们是要和只是杜依然这句话终究没有说完,哗啦--一声,薛凤举将手边的水杯猛然摔在了地上,将杜依然后面的话遮了下去,热水溅到她的脚边,她不由地后退了两步,只是她本来就是强撑着站直,这一退身子就有些踉跄。 这时突然有一只手在她的手肘处托了一下,她才没有摔倒,扭头一看,就撞入了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而且那双眼中似乎还带着一丝笑意。 只是薛凤举摔完杯子,立马沉声道:平桂,夫人今日病得不轻,将夫人请出去! 杜依然没来得及细看,站直了身子扭头看向薛凤举,笑着说:二爷今日是恼羞成怒了?你是怕我将你那些小人心思透露出来还是来人!薛凤举脸色几乎能滴出水来,没有丝毫表情,夫人又发病了,将夫人送到庄子上好好养病! 杜依然朝着他哈哈一笑说:薛凤举,你是真怕我说出来你堵了她的嘴! 杜依然还没说完,身后就出来两个人,一人掺住她一只胳膊将她往外拖,其中一人往她嘴里塞了一团布,杜依然徒劳地呜呜了两声,便消失在了客厅里。 之后客厅里静了一段时间,还是旁边一人开口打断了尴尬,声音淡淡地说:顾某在此先恭喜薛舍人 不,如今的薛知州高升,以后我们就是北地同僚了,还望能和知州大人以后能在北地好好配合。 薛凤举抬头,看向说话之人,脸上的神色终于恢复,淡笑着说:薛某也恭喜顾将军高升,在北边的虎狼之地,还是需要顾将军这样的猛将才能守得住不让燕军南下。 杜依然被两个人架着直接从后门塞进了马车,随即一路颠簸着出了城,一直跑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的时间,才终于停了下来。 杜依然猛然掀开帘子趴在马车车辕上吐了起来,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吐出来的都是苦水胆汁,就像是又死了一次,最后还是被庄子里迎出来的两个婆子搀了进去。 进了农庄的院子里,被两个婆子扶**,她觉得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了,躺在**上就昏睡了过去,等她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是被哭醒的。 她躺在**上看着一个脑袋趴在**边,肩膀一抽一抽的,哭个不停,除了阿夏还会有谁。 似乎是意识到她醒了,阿夏抬起头看到她的双眼,便欣喜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说:小姐,你终于醒了,二爷怎么可以这样对小姐,这里这么简陋,怎么能住人呢! 杜依然看着头顶上的蜘蛛网,闻着被子上散发出来的霉味,有气无力地笑了笑说:没什么,这样也好,总比在那个院子里头防着这个防着那个的要好多了,起码还有命在,薛凤举的心思也不是那么难猜嘛,这被我一猜不就猜中了嘛! 阿夏没听懂什么意思,还是呜呜的哭着说:小姐你病成这样了还被送到这里,这里离京城那么远,怎么找大夫看病? 你出去问问这个庄子上的人,有病了怎么治的。 阿夏点点头,给杜依然又掖了掖被子,便出门了。 杜依然则盯着屋顶上的蜘蛛网数蜘蛛丝,数到第五张的时候,阿夏就回了,还带回来了一个神色高傲的白胡子老头,看起来还很有点水平的模样、杜依然惊奇于阿夏的高效,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大夫。 那大夫背着个药箱,进来之后看了看杜依然的气色,问了问她的大致情况,然后才开始切脉。 只是怎么看都能看出来他一脸的不乐意,似乎是被逼过来的一样,但此时她自然不能问出这样的话来。 等到那大夫把完脉,阿夏立马问道:大夫,我家小姐不要紧吧? 那老头白了阿夏一眼,她都病成这样了,会不要紧吗?如果不是碰上我这样的神医,再等几日就等着收尸吧。 杜依然闷咳了两声,如果她这会儿有力气的话一定还会再捶两下**。 阿夏被说得一脸郁闷,喏喏不敢再问。 而这个老头也和杜依然以前遇到的中医不一样,并没有摇头晃脑念一大段书,而是只说了一句积郁成疾,思虑过重,便直接提笔写药方。 杜依然虽然诧异,但也没说什么,等到那老头把药方写完了,又一脸高傲地对阿夏说了一句:跟我去拿药。 杜依然疑惑地看向阿夏,阿夏对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等她回来解释,便急忙跟着那个白胡子老头出门了。 第29章 我为什么要帮你? 杜鹃给依然和阿夏两人安排了马车,又派了一个林府的老车夫全叔跟着,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将两人平安带回来。 全叔是林府的老人,顾钧又是林府的常客,自然是知道顾钧在哪里住,直接进了兴庆城,熟练地在大街小巷之间穿梭,一个时辰之后依然看到马车经过林府正门,却并没有停下,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进了林府西侧一条巷子,到了一座小宅子外面停了下来。 全叔下了车辕,掀开帘子说:夫人,到了,顾将军就在这里住。 依然探出头看向外面,然后跳下了车,前面是一条四五米宽的平坦青石板巷子,东侧只有一座宅子,紧挨着宅子门口栽了一颗合抱粗槐树,只是入了冬,树叶都落了,槐树很高,一半树杈伸入了院子里,有几分萧索的味道。 阿夏也跟着下了车,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小声说:顾将军住在这种地方? 其实依然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嘴里并没有说出来罢了。 全叔牵着马缰,顺着马脖子上的鬃毛说:顾小将军是平南侯府的公子,只是打小拜了林将军学武之后便自己出来住了,将军体恤,便在宅邸旁辟出这么个宅子给顾小将军。 依然心中讶然,没想到顾钧还有这么一重贵族身份,他那样的人给人的感觉应该是靠实力挣前途的,竟然也是个贵公子,京城里还真是卧虎藏龙,身份尊贵的人一抓一大把。 她看着两扇紧闭的院门,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做什么,只是突然之间心血来潮,就想到了顾钧,就让全叔将她带到了这里,但是之后要干什么,她也不知道了,他们两人就算加上在薛府的一面,也不过就见过三次而已,再没有什么交集,他还帮了她那么大的忙,自己实在是没有什么理由到这个地方。 全叔说:杜夫人,要不要我去通报一声? 别!依然忙道,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反应似乎有些过激了,掩饰地轻咳一声说,不用了,我就是来认认路,前几日顾将军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就想着要感谢他,今日也没有带什么东西,既然知道了他在哪里住,以后我就亲自登门拜访,咱们走吧。 说完就上了马车,阿夏也跟着上去,全叔在下面莫名其妙,虽然觉得这个夫人说的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但是也没有什么不妥的,摇了摇头,坐上车辕,一抽马鞭,轻喝一声驾,马车就缓缓移动掉头。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马车离开之后,槐树旁的院门开了一道缝,露出一角黑色衣袂阿夏一直在旁边注意着杜依然的脸色,却见她一直都只是在发呆,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在杜依然面前晃了晃手喊了一声小姐。 依然回过神来,扭头看着她说:你干嘛? 阿夏无奈地说:你在干嘛呢?这一路上都在发呆,全叔刚才在问我们接着要去哪儿,然后她压低声音,不然等全叔回去之后许夫人问起来,他就会说你只是去看了看顾将军的宅子依然被阿夏一提醒,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掀开帘子往外面看了看,马车正好经过热闹繁华的细石街,路过一间珠宝首饰的铺子,她忙叫全叔停车,然后拉着阿夏进了店铺。 刚进了门,就有伙计热情地迎上来,带着两人介绍店里头面首饰的新花样,依然本来只是进来做做样子,但是哪个女人不爱首饰珠宝,虽然她不喜欢戴,但看看又不要钱,顺着柜台一样一样看过去,看着首饰上的精致图案,不由佩服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还要继续往前,袖子突然被阿夏一把拽住。 依然抬头询问地看向阿夏,见她挤眉弄眼的表情,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一对男女进门,掌柜的亲自迎上去介绍,让店里伙计把最新的花样拿出来,热情邀请两人上二楼雅间,那一男一女不是薛凤举和郭嫣儿还是谁,这还真是冤家路窄。 看到那两个人的一瞬间,依然急忙扭头背对着他们,待两人上了楼,忙拉着阿夏窜出门外,到了外面拍着胸口说:好险好险不经意间抬头,见到对面酒楼的二楼临窗位置上的人,那人也看到了她,对着她微微点头示意,又举了举杯。 依然扭头看了看身后的铺子,又看向对面二楼的窗子,顾钧已经扭回头。 她咬了咬唇,又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对阿夏说:阿夏,你先和全叔在外面等着我,我去对面有点事,然后没有等阿夏回答便径直进了对面的酒楼。 刚才那间铺子里,薛凤举跟在郭嫣儿身后,快到二楼的时候转身看向楼下,正看到依然拉着阿夏窜出门,不由轻轻一笑。 郭嫣儿正好扭头看到他的笑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是什么也没看到,好奇地看着他的脸色说:薛郎,你在看什么? 薛凤举回头对她笑了笑说:没什么。 依然进了酒楼之后就上了二楼,抬头就看到楼梯口不远自斟自饮的顾钧,面前放着两碟小菜。 她走过去坐到顾钧对面,有伙计甩着毛巾走过来弯腰问道:这位娘子要点什么? 依然看着顾钧夹起一块牛肉放到嘴里细嚼慢咽也没有理她,便对伙计说:这位爷喝的什么也给我来一壶。 伙计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但还是依言将肩头的毛巾甩了一下,高声唱诺道:剑南烧春半斤-- 顾钧终于放下手里的筷子,抬头看向她,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中微微带着一丝笑意,从第一次见到杜娘子,就觉得你是个女中豪杰,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第30章 昏迷 杜依然除了暮苍阁便直接去了杨若兰的院子,路过那座杨若兰摔倒的木桥时,看到那个被踩断的洞,不由地停下了步子。 她蹲下去看那个洞,阿夏不由好奇地说:小姐,这个洞有什么好看的? 杜依然歪着头看着那个洞漫不经心地说:这个洞可有大学问,昨天差点要了两条命,我难道不应该好好打量打量它? 她说着脸色突然一变,好像发现了什么,也顾不得地上脏,直接一条腿跪了下去,趴在那个洞上仔细瞧。 阿夏说:小姐,地上怪脏的,你不是要看孩子吗?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杜依然对阿夏摆了摆手让她靠近,指着木板上的断茬让她看,你来看看是不是不对劲? 阿夏靠近了,伸手去摸了摸,咦了一声说:果真是不对劲,如果是因为这木桥年久失修,那杨氏踩断之后这里一定是参差不齐的,可是如今看来,倒像是有人故意将这里锯断的,阿夏惊疑地看向杜依然,莫非杜依然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站起来拍了拍腿上的灰说:好了,这件事你就烂到肚子里吧,不要告诉别人,记住,谁也不能说,否则,小心你那不值钱的小命,咔擦--说着她对阿夏比了个用手抹脖子的动作。 阿夏吓得脖子一缩,瞪大了双眼,捂住嘴使劲摇头。 到杨若兰的院子之后,丫鬟引了两人进正屋,杨若兰正没精打采地歪在**上,看着小柳带进来的几个奶妈子,在挑奶娘,见杜依然进来,立马坐直了身子对着她笑着说:夫人来了,小柳快看座。 杜依然摆了摆手说:你忙你的,我就是来看看孩子。 小柳带着她到了婴儿**边,看着闭着眼睛浑身还红彤彤的婴儿,杜依然觉得整颗心都有点酥软,以前她接生过的孩子自己都数不过来,但是这个却有着不一样的意义,这是在这个世界里她亲手迎来的第一个孩子。 看过孩子之后,杜依然就去看杨若兰挑奶娘,只是她挑来挑去总不满意,杜依然不由道:其实如果你奶水足的话可以自己来喂孩子,而且你亲自喂奶的话还能让孩子少生病,孩子刚出生,她自身的免疫力 额,反正就是有好处。 杨若兰惊疑地看着杜依然说:只是我听有些老人说,自己喂孩子的话会影响身形,最后就变成和这些奶妈子一样。 嗐,杜依然不以为意地说,这个好办,随后我给你说一个办法,保准你和以前一个样,对了,孩子取名了吗? 杨若兰摇了摇头道:还没,昨日二爷回来的时候已经入夜,我也没见到他人,还还没来得及让他取。 杜依然挑了挑眉道:这个渣 薛凤举还没在你面前露过面? 昨日二爷来过,只是我睡着了而已。 杜依然切了一声也没说什么,听到身后传来啼哭声,还没等小柳行动,已经转身动作娴熟地将孩子抱起来。 杨若兰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动作,想了想开口道:问夫人点逾越的话,若兰听说夫人是将门之后,却不知夫人是怎么懂得这许多生子的事情? 杜依然哄孩子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又恢复如常,抬头半开玩笑地说:前不久去鬼门关兜了一圈,阎王爷不收我,觉得我可怜,所以就教了我一点东西,让我以后也有一点傍身之术。 杨若兰笑着说:夫人说笑了。她知道杜依然不愿意多说,便也识趣地没有再问。 这时杜依然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昨日在院子里待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到那桥上去了? 杨若兰道:我听夫人的话有道理,便让丫鬟扶着我到处走走,谁知竟出了那样的事情,也亏得夫人相救,才让我们母女得以活命。 杜依然沉吟片刻道:不是小柳扶你去的? 小柳有些气恼地说:昨日我回院子给主子拿披风,便让小莹扶着主子,没成想她却是扶着主子上了桥面,若我当时在的话,怎么发生那么大意的事情。 杜依然皱眉道:不是你自己要过桥的吗? 杨若兰说:小莹说桥对面的菊花开了几朵,所以便让她扶着我过去。 杜依然还想再问,这时一个小丫头掀开门帘走进来,正要说话,小柳在一旁道:这个就是小莹。 第31章 是 薛凤举正把玩着手里的一把折扇,对她的质问浑不在意,将折扇一折一折合上,漫不经心地笑着说:夫人岂不是明知故问?你看到的这些都是我做的。 杜依然看着面前的惨象,鼻端萦绕的全都是血腥味,即便她见惯了血腥场面也是几欲作呕,几度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吐出来几个字,你真是个疯子! 薛凤举啪地一声展开扇子,轻轻扇了两下道:夫人谬赞。 整间屋子空荡荡的,除了薛凤举坐着之外还有一个人一身黑色劲装,光着两条膀子,胳膊上的肌肉虬结,面无表情,脸上满是阴鸷。 另外三个人在地上趴着,看衣服都是府里的丫鬟,脊梁上都是棍棒打出来的血迹,地上还有几个血手印,中间的一个丫鬟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杜依然压下心中的惊悸,刚绕到那三个人的面前,其中离她最近的一个人突然伸出手抓住她的小腿,手上都是血。 杜依然差点尖叫出来,挣开那只手踉跄着后退两步,却正好看到最中间那个丫鬟的脸,只觉得眼熟,再细看的时候不由心中擂鼓,那个丫鬟正是杨若兰屋子里的小莹,生产那日扶着杨若兰上小桥的丫头。 杜依然突然想明白了缘由,猛然回头死死地盯着薛凤举。 薛凤举回视着她,唇角带着笑意道:我这般处理夫人可还满意?凶手已然伏诛。 杜依然忙走到小莹身边,蹲下去伸手探了探她的颈间,已经没了脉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死了。 她曾经虽然是见惯了死亡,但一时间也有些呆愣,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如此恐怖,只因为主子的一句话,一条性命悄无声息地就这样没了,还是死得莫名其妙,成了别人的替罪羊,到死了也还要背负叛主的骂名。 而刚才伸手抓她的那个丫鬟,此时也已经昏过去了,如果不及时得到救治,恐怕离死期也不远了。 薛凤举看着面前的女人浑身僵硬一动不动,脸色有些苍白,一双灵动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悲凉,似乎是兔死狐悲的悲凉,不由地蹙了蹙眉头,站起来走到她跟前,正欲开口讽刺两句,却见她脸上神色却已经变了。 杜依然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站起来看向薛凤举,轻声说:你为什么要杀了她? 她谋害主子,差点要了我女儿的命,自然该死。 杜依然却不为所动,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却不自觉地扬高语调,声音泠泠如玉石相撞,你为什么杀了她? 薛凤举看着她的脸色,默了片刻道:夫人这是怎么了,我想你也猜到了,这个丫头就是那日害得若兰难产之人。 杜依然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重复:你到底为什么杀了她? 薛凤举不再回答,只是眼神莫测地看着她的脸,随即对黑衣男子说:将这三个带出去,活着的两个寻个大夫治伤,死了的那个埋了。 杜依然一直紧盯着薛凤举不放,一直等到那人拎着三个丫头出去,两扇门合上,屋子里只剩下两人,她猛然伸手,对着薛凤举一耳光挥了过去 第32章 剖吧! 那就剖吧! 其实从今晚杜依然被叫来开始,她就已经开始存了这个想法,但是心中却也一直在压抑着,对于已经接生过上千病例的她来说,剖腹本来只是一个小手术,但是在现在这样简陋的条件下,一个小小的不慎,后果都不堪设想。 所以她还是抱着能不剖就不剖的想法,可是现在的情况看来,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两条命从她眼前溜走,便只能放手一搏。 本来她还有些紧张,这里没有一个人能想象的出来她所承担的风险,但是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她整个人突然就镇定了下来。 于是又重复了一遍那句话,剖吧! 杜鹃一脸迷茫,不明所以,怎么抛? 杜依然对一旁吓得浑身哆嗦的小丫头说:别怕,去给我找两身干净的白衣服,没有白的也行,一定要干净,宽大一点的。 那丫头看了一眼杜鹃,见她点了点头,便急忙去卧房给杜依然找衣服。 她又打开医药箱,将里面的将里面的器械扫了一遍,确定必备的一个不少,吩咐另外一个丫头说:在这里架一个炉子,烧上滚水,把这些东西煮一遍消毒。 这次不等那丫鬟再看向杜鹃,杜鹃已经开口吩咐道:都拖拉什么!快点按照杜夫人说的去做! 随后杜依然又吩咐开窗换气,准备干净的**单,也趁机将杜鹃的手用一块毛巾换出来。 没有虹吸就只能用大量纱布代替,便让人把纱布剪成块状也用滚水煮了。 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这时那三个稳婆也终于不抖了,杜依然看了她们一眼说:还请几位婆婆出去吧,这里人太多的话,不利于空气流通。 有两个稳婆看确实是用不着她们了,便缩着膀子自己出了门,只是那个虔婆婆看局面被控制住了,也终于回过神了,腰杆子又直了起来,沉声说:这位杜夫人是要干什么? 杜依然瞥了她一眼,手上不停,将丫鬟找来的衣服罩上,用白布将长发裹起来,又用口罩罩住脸,只留一双眼睛,婆婆还是赶紧出去吧,我怕一会儿吓着你了。 那虔婆婆冷哼一声,我老婆子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岂会被你给吓着了?我是许夫人专门请来的稳婆,夫人要产子,我自然不能离开。 杜依然差点一口吐沫啐她脸上,但是考虑到场合,还是忍了下来,没有再让她出去,那婆婆就留在这里不要出去了,一直到孩子平安落地。 随后她又让其他的丫鬟都离开,然后看向一直站着不吭声的阿夏说:阿夏,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们家是杀猪的? 阿夏点头:我爹确实是杀猪的,只是如今不干了。 杜依然说:那你杀过吗? 阿夏杀气腾腾地说:杀过! 杜依然点头说:好,那你一会儿来做我的助手,然后她看着杜鹃说,你还是出去吧,我怕一会儿的场面你受不了。 杜鹃本来听她说什么杀猪之类的,只觉得心惊胆战,忙问道:夫人到底是要怎么治?怎么抛? 杜依然说:不是抛,是剖,剖腹取子,如今夫人自己不能生,我就只能只是还不等她说完,杜鹃惊叫一声,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尖叫一声不可以!夫人不可以啊!就算如今将军在这里也不可能这么做的,就算是要保大的,也不能要剖腹的啊! 那个虔婆婆也是被惊到了,只是立马反应过来冷笑一声,真是个黄毛丫头! 只是她却不去劝,这个丫头刚才一直在给她下脸,她既然真的要自己去找死,她又怎么会去拦着呢,如果是夫人自己难产死了,如果主家英明,自然不会多怪罪她们,只是若是被剖了腹,即便本来就是要死的,那也是如何都脱不了干系的。 杜依然本来还想着给杜鹃好好解释,这个手术如果顺利的话是不会有事的,只是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大。 她还想再给她解释清楚,这时窗外传来顾钧极压抑低沉的声音,怎么回事? 杜鹃急忙大声回道:公子,杜夫人要剖腹取子! 杜依然本来还想拦着她别那么大声,只是还没来得及,杜鹃就已经说出去了,这么大的声音外面的老学究自然是也听到了,窗外登时一阵哗然。 剖腹?她不是疯了吧? 开什么玩笑! 这个黄毛丫头是活腻了吧! 杜依然清楚地听到外面的争论声只觉得一阵头疼,她知道自己的做法现在看来一定是惊世骇俗,所以就想先瞒下来把产妇和孩子救下来,之后她会迎接的是什么样的后果,那是以后要考虑的事情,只能先救人。 如今时间宝贵,浪费一分钟产妇和胎儿的生命就会危险一分,实在是禁不起折腾了。 她举着两只手怔怔地看着地上跪着不住哀求的杜鹃,一直脸上冷笑着的虔婆婆,脸上带着有些不认同的阿夏,还有外面一阵高过一阵的议论声,只觉得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这本来只是一个小手术,而且她现在有药,只要做好产后防感染就会母子平安,只是如今为什么会这样? 她内心也不由地开始质问自己,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这时窗外传来一个声音,那你就做吧,我把师母和孩子的命交在你的手上了,外面的人我来解决。 杜依然登时回过神来,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窗外。 外面的人似乎知道她的动作,接着问道:你能保证他们平安? 杜依然此时只觉得这是个天籁,急忙点头,然后才反应过来外面的人看不到,忙说道:能,我能保证! 顾钧接着用毫无温度的声音说:如果他们出了意外,就用你的命来抵。 杜依然顿了一下,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随即睁开眼睛看着窗户上的那个影子,吐出一个字,好! 顾钧说:我信你一次。 之后不知顾钧是怎么沟通的,没多久外面就没了声音。 杜依然看着地上的杜鹃说:你如果要留下来,就也像我和阿夏一样,找件干净衣服穿上。 接着她看向阿夏说:你按照我说的做,现在,手术开始! 第33章 我信你一次 杜依然前两天还想着要装可怜博得薛凤举的同情,但是经过实践,却发现自己的脾气实在无法胜任这样艰巨的任务,在薛凤举面前刚装贤淑说两句话,就要被气得原形毕露,所以索性也就不再装了。 那日薛凤举那番话,杜依然觉得也挺有道理,反正这里她也待不了几天,这个大宅子里的人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有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一日她让阿夏回了一趟侯府,给大堂哥杜若瑾递了一封信,只是等到阿夏回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 阿夏有些气恼地拿出那封没有送出去的信说:还真让小姐说对了,侯府的门房一见到是我,立马将大门给栓了,我连个像样的主子都没见到,更别说是给大少爷送信了! 杜依然接过原封不动的信封,皱起了眉头,她没想到侯府竟然会这样绝,竟然都不肯露面。或者也可能是因为二婶余氏在外面的贵妇圈子里听到了什么消息,所以直接将她拒之门外,以免杜依然会给她添什么麻烦。 其实这样一来就显出了余氏目光短浅,如果她能够好好善待被休回府的杜依然,说不定还能搏个美名,而且杜若瑾还没娶亲,这个美名定然会给他的婚事锦上添花,只可惜啊余氏不能领略这其中的好处,但不代表杜若瑾不能,在她脑海的记忆里,杜依然的这位大堂哥可是位少年老成的主儿,虽然她在闺阁的时候两人交际不多,但是她也领略到了杜若瑾的能耐。 杜老侯爷在世的时候也对杜若瑾喜爱有加,虽然她二叔是个耳根子软被老婆拿捏的软蛋,但是却生了个有能耐的儿子。 杜依然明白了这些,操作起来却是有些麻烦,杜若瑾现在应该是在准备明年的秋闱应试,可是阿夏连杜府的门都进不去,更别说把信送到他的手里了,她还指望余氏为她做家长和离,就不能把她真的得罪了,所以对付薛凤举那一套耍赖的功夫不能搬到杜府去用。 今日已经是和薛凤举约定的第五日,她却是连第一步都还没走出去,一时间有些苦恼。 杜依然将信封塞进抽屉里,对着阿夏摆了摆手说:算了,今日先不说这个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让我再想想该怎么做,先去看看小静和,刚出生的孩子长得快,这两天没去了,一定变化不小。 到了杨若兰院子的时候,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杜依然觉得有些奇怪,便自己直接进了屋子,刚好看到杨若兰掀开衣服在给孩子喂奶,小柳在一旁盯着看。 杨若兰见到杜依然进来了,对着她点头一笑道:夫人得闲了? 杜依然走近了说:奶水还足吗? 小柳回道:还好小主子吃得不多,要不然就不够了。 杜依然笑道:刚出生的孩子能吃多少?以后她的饭量大了,奶水也就会多了。 小静和正在闭着眼睛吸奶,肤色已经没那么红了,好看了不少,杜依然又问了杨若兰的身体状况,恶露已经不多了,恢复的挺好。 今日这院子里怎么静悄悄的没人? 小柳回道:今日一大早就被二爷派人叫去问话,不知道问什么,一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杜依然心中一动,看了一眼杨若兰,见她混不在意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杜依然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这时候门外响起一个的声音说:杨主子可在屋内? 小柳掀开帘子走出去,随后领进来一个小丫头。 那丫头对着杨若兰行了个礼,面带笑意口吃清晰地说:二夫人今日煲了汤,只是自己喝不完,就让奴婢给杨主子送来了,一点心意,还请主子笑纳,趁热喝了。 杜依然想了一会儿才想明白这个二夫人指的是郭嫣儿,差点把口水喷出来。 杨若兰也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想到郭嫣儿竟然给她送汤,只是立马回过神来,将喂好的孩子交给小柳,让那丫头将汤端过去。 那丫头端着汤从杜依然面前走过,还未送到杨若兰面前,杜依然突然开口叫道:等一下。 第34章 手术 杜依然惊讶问道:受谁之托? 钟医令又开始拽自己的胡子,摇着头说:说不得说不得,老夫是守信之人,既然答应了别人不说,怎能言而无信? 杜依然奇怪道:这与人恩惠是好事,又不是上门讨债的,有什么说不得的? 钟医令对着她上下打量一番,阴阳怪气地说:说不得就是说不得,那人施恩不图报,老夫怎么知道为什么说不得。 杜依然摸着下巴想着会是哪位好心人雪中送炭,但是那个时候她除了薛府的人谁也不认识,之前的杜依然也从来没有出过薛府大门,还会有谁? 钟医令顿了顿眯着眼睛看着她说:丫头你是薛璟的儿媳? 啊?杜依然哑然,觉得这老头子的思维跳跃竟然比她还大,这是哪跟哪的事儿啊,但是还是点了点头说是。 钟医令摇了摇头,脸上是不赞同的神色,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说完就起身要往外走。 杜依然还没想明白过来他前面话里的意思,这又莫名其妙的一句把她弄得更糊涂了,急忙站起来说:钟太医你这话怎么能说一半就走呢? 钟医令不理会她继续往前,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对着她摆了摆说:你也别问了,老夫说了不会说就是不会说,你就是问破嘴皮子也是白问,否则就是坏了老夫的名声,这也是医德懂吗? 杜依然看着他出了门,对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只是她的舌头还没吐完,走到门口的钟医令突然又回过头来,她吓得急忙收回舌头。 钟医令却并没有和她计较,我有个小弟子一直在试图配出失传的秘方,最近去了南疆寻一味药,等他回来了,你说的那个麻药或许可以让他试试。 杜依然点了点头,目送钟医令出了大门,却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中华上下五千年多少大夫里都没有出来第二个华佗,在这么个错乱的时空里怎么可能被轻易研制出来呢。 钟医令离开之后,杜依然却在想着他刚才说的恩人,想来想去想不出来,扭头问身后的阿夏,你觉得钟太医说的那个人是谁? 阿夏懵懂,哪个人? 杜依然差点一巴掌拍到她的脑袋上,就是他说的那个请了他来给我治病的那个! 阿夏奥了一声,随口说道:难道是二爷? 杜依然刚想反驳,那个渣男怎么会那么好心?但转眼又自作多情地一想,这个薛凤举后来的举止都很不正常,或许还真有可能? 阿夏说:小姐想这么多干什么,有人给我们好处我们就拿着呗,这种做好事不留名的事情反正又不是我们吃亏。 杜依然有些无语地看着阿夏忽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觉得这丫头真是太机智了,于是便索性将这件事情丢到一边。 两人将院子里的东西收拾完后,已经过了中午。 杜依然随便吃了点东西,搬了个躺椅放在院子中间晒太阳,只是闭上眼睛刚躺下没多久,门口响起一个女人有些尖利的声音。 这个姓薛的真不是个东西,这样的地方是人住的吗? 杜依然刚打了个盹,陡然听到这么个刺耳的声音,一个激灵醒过来吓得差点一头从躺椅上栽下来。 她急忙坐起来朝声音来处看去,便看到一个穿着大红色牡丹穿花锦绣裙的美貌妇人站在门口,身边跟着一个丫头打着伞,后面还有两个跟着服侍的,一行四人对着院子满是嫌弃之色。 杜依然用手遮住阳光,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才认出来这个妇人是如今的威远侯夫人,也就是她的二婶黄氏,她盼星星盼月亮地盼了这么多天,如今阔别两年之后终于是见到了尊荣。 而今天已经是她和薛凤举约定的第十三天,也就是说还有两天的时间,就需要两人去官府备案和离,现在来的这个人正是她这一边的家长,只是她看着无论如何都觉得有些不太靠谱。 这时阿夏也认出来了,上前两步叫了一声:二夫人。 黄氏扶着身边的丫鬟下了台阶,满脸嫌弃地用手帕遮住口鼻,好像院子里有什么东西熏着她了似的,走到阿夏身边的时候眼都不斜一下,径直从她面前走过。 杜依然缓缓站起来,叫了一声二婶。 然后看着黄氏走到她面前,又眼睁睁地看着黄氏的眼眶瞬间湿润,抖着嗓子喊了一声:孩子,你受苦了她看着黄氏这么卖力演戏,本来正在考虑要不要配合一下挤两滴眼泪,只是被黄氏这嗓子一喊,整个人瞬间出戏。 杜依然领着黄氏进屋,还没落座的时候,原来在黄氏身边撑伞的丫鬟指挥着后面的两个小丫头将手里的垫子铺在椅子上,又在椅背上铺了一层薄毯,才扶着黄氏坐了下来,看得这屋子里原来的主人目瞪口呆。 黄氏看着杜依然有些吃惊的模样,拿着帕子掩嘴轻咳一声说:依然别怪二婶这般作为,这几日变了天,我这身上的毛病又犯了,这不,最近这药都当饭吃了,浑身都是药味,还经不起折腾。 杜依然看了看外面的艳阳高照,又闻着鼻端缭绕的脂粉味,惊叹一个人的脸皮修炼到这个程度也确实需要一定的境界,嘴里却依旧客气地说着:那二婶怎么不好好歇着,还亲自到这乡下来奔波劳累? 黄氏叹了口气说:婶婶这都是劳碌的命,为了依然大侄女的事情,我这个做婶婶的,怎么能不亲自来跑一趟呢? 说着她四周环视一遍,脸上显出怒色:这个薛凤举,怎么能这样对你,你在娘家的时候一直是被爹娘娇生惯养的,如今到他们薛家了,难道是让他们糟蹋的吗?依然你放心,以后他定然不敢这样对你杜依然觉得她话里的意思不对,忙打断她说:以后?二婶你等等,我给大哥的信里难道没说明白? 黄氏咳了一声却岔开话题说:之前都是二婶不好,身子不争气,府里的事情一直都没管过,都是交给了下面的管事们,所以前段时间你一直往府里送消息,婶婶都不知道,都怪我,这才让你拐着弯给你大哥递消息,也让外人看了笑话。 杜依然皱着眉没有接话,听黄氏声音中带着无奈地接着说:依然你也知道,自从两年前我们府上出了变故之后,早就是人走茶凉,今日不同往昔了。你大哥也是个有大志向的,不愿意只做个得祖辈荫封的落魄侯门贵公子,一直刻苦攻读,已经过了府试,就等来年的秋闱了,一旦考取功名,那不知会让多少王公大臣红眼,在如今这般的节骨眼上,怎能让他为了一些琐事分心呢? 杜依然到这里如果还没听出来黄氏的话音,那就真是白活了两辈子了,也就是说,大哥是让二婶你来管我的事情了? 黄氏笑着说:依然,你要知道如今侯府的不易,别看那么大一个府邸,里面那么多嘴吃的用的花的,哪一样不要钱,早就成了一个空架子了,外面看着是比普通人家风光一些,实际上还不如一些寻常的殷实人家呢,而且你二叔在朝中也不过是担着个闲职,说不上什么话,还有你妹妹依兰,婶婶也正在给她找人家呢,如今实在是顾不得那么多事情来杜依然从黄氏进门到现在,本来有些激动的心彻底冷静了下来,右手手指头不停地轮换着敲打桌面,最后狠狠攥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放平了,这么说二婶是知道侄女如今的境况了,那您说要我如何? 黄氏抚了抚自己的衣袖,那日薛侄女婿过府和你二叔聊过,说到底咱们家比不上郭家,所以还是让侄女委屈一下,将正室的位置让给那郭氏,你为贵妾,侄女婿知你委屈,定会多加怜惜 第35章 术后 薛凤举正把玩着手里的一把折扇,对她的质问浑不在意,将折扇一折一折合上,漫不经心地笑着说:夫人岂不是明知故问?你看到的这些都是我做的。 杜依然看着面前的惨象,鼻端萦绕的全都是血腥味,即便她见惯了血腥场面也是几欲作呕,几度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吐出来几个字,你真是个疯子! 薛凤举啪地一声展开扇子,轻轻扇了两下道:夫人谬赞。 整间屋子空荡荡的,除了薛凤举坐着之外还有一个人一身黑色劲装,光着两条膀子,胳膊上的肌肉虬结,面无表情,脸上满是阴鸷。 另外三个人在地上趴着,看衣服都是府里的丫鬟,脊梁上都是棍棒打出来的血迹,地上还有几个血手印,中间的一个丫鬟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杜依然压下心中的惊悸,刚绕到那三个人的面前,其中离她最近的一个人突然伸出手抓住她的小腿,手上都是血。 杜依然差点尖叫出来,挣开那只手踉跄着后退两步,却正好看到最中间那个丫鬟的脸,只觉得眼熟,再细看的时候不由心中擂鼓,那个丫鬟正是杨若兰屋子里的小莹,生产那日扶着杨若兰上小桥的丫头。 杜依然突然想明白了缘由,猛然回头死死地盯着薛凤举。 薛凤举回视着她,唇角带着笑意道:我这般处理夫人可还满意?凶手已然伏诛。 杜依然忙走到小莹身边,蹲下去伸手探了探她的颈间,已经没了脉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死了。 她曾经虽然是见惯了死亡,但一时间也有些呆愣,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如此恐怖,只因为主子的一句话,一条性命悄无声息地就这样没了,还是死得莫名其妙,成了别人的替罪羊,到死了也还要背负叛主的骂名。 而刚才伸手抓她的那个丫鬟,此时也已经昏过去了,如果不及时得到救治,恐怕离死期也不远了。 薛凤举看着面前的女人浑身僵硬一动不动,脸色有些苍白,一双灵动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悲凉,似乎是兔死狐悲的悲凉,不由地蹙了蹙眉头,站起来走到她跟前,正欲开口讽刺两句,却见她脸上神色却已经变了。 杜依然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站起来看向薛凤举,轻声说:你为什么要杀了她? 她谋害主子,差点要了我女儿的命,自然该死。 杜依然却不为所动,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却不自觉地扬高语调,声音泠泠如玉石相撞,你为什么杀了她? 薛凤举看着她的脸色,默了片刻道:夫人这是怎么了,我想你也猜到了,这个丫头就是那日害得若兰难产之人。 杜依然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重复:你到底为什么杀了她? 薛凤举不再回答,只是眼神莫测地看着她的脸,随即对黑衣男子说:将这三个带出去,活着的两个寻个大夫治伤,死了的那个埋了。 杜依然一直紧盯着薛凤举不放,一直等到那人拎着三个丫头出去,两扇门合上,屋子里只剩下两人,她猛然伸手,对着薛凤举一耳光挥了过去 第36章 薛夫人 阿夏被几个丫鬟反压着胳膊,脸颊红肿,看到杜依然进来,叫了一声小姐,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她身边的一个丫鬟一个耳光扇歪了脸。 住手!杜依然厉声喝道,想要上前,却被两个老妈子拦住了去路。 郭嫣儿此时正坐在上位上嗑瓜子,身边几个丫鬟簇拥着服侍,端茶递水。 杜依然瞪着郭嫣儿,咬着牙说:你有什么事情冲着我来,为难一个丫头算什么本事! 郭嫣儿穿着一身大红色牡丹绣花的裙子,闻言娇媚一笑,杜姐姐说的也是,既然正主来了,这小鱼小虾的妹妹我还不放在眼里,随即摆了摆手说:将她放了。 阿夏忙挣扎着站起来走到杜依然身边,拉住她的胳膊红着眼睛低声说:小姐我们快走! 杜依然抓住她的手说:她把你怎样了?除了脸上还有哪里受伤了? 阿夏忙摇头说:没有没有,哪都没有受伤,奴婢的脸也不疼,小姐我们还是快走吧! 杜依然看着上面坐着的郭嫣儿,冷冷地说:你要给阿夏道歉! 郭嫣儿正在抚着自己大红的长指甲,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笑着问身边的翠儿说:她在说什么?她让我给一个贱婢道歉? 她说着就笑得前仰后合,好一会儿才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说:哎呦喂,这个笑话太好笑了,好久没听到这么好笑的笑话了,随即拿眼斜着看向杜依然,就你?让我给一个贱婢道歉?凭什么? 就凭我如今是这个院子里的女主人。 我呸--郭嫣儿一把将手边的茶盏挥落,杏目圆瞪,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薛郎不过是看你可怜,多留你几日,你便来摆你的主母架子,三番两次挡道,真当我郭嫣儿是个软柿子任你拿捏吗?也不拿张镜子照照自己的样子,人不人鬼不鬼,还想赖在薛府不走了? 郭嫣儿茶盏打落的一瞬间,房门咣当一声关上,阿夏抓住杜依然的手不由一紧,几乎带着哭腔说:小姐,阿夏就是贱命一条,不敢让二夫人赔礼,是阿夏今日冲撞了二夫人,都是阿夏的错,二夫人打奴婢是奴婢应得的。 杜依然不为所动,只是盯着郭嫣儿说:我要你道歉!你是聋子吗? 郭嫣儿嗤笑一声,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她话音一落,杜依然突然觉得膝盖一疼,腿一软就要跪下去,这时膝弯处接着被人踢了一脚,两个膝盖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地上,随即立马有人上前按住她的肩膀。 阿夏在旁边惊叫一声就要扑上来,却被身边的健妇架住了胳膊。 杜依然脑门上出了一层汗,听到头顶上郭嫣儿傲然的声音说:这一跪就当是敬茶那日还我的,杜姐姐你受我那一跪,我只怕你经不起,恐怕要折寿呢,这才替姐姐着想啊--怎么样,妹妹想的周到吧? 杜依然抬头看向郭嫣儿,点了点头道,想得确实是周到,只是如今你受我这一跪,我也怕你会折寿。 郭嫣儿冷笑一声,站了起来,走到杜依然的面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大红手指甲几乎要陷入肉里,勾了勾红唇,一张美艳的俏脸的被脂粉涂得有些诡异,我告诉你,别以为自己在二爷的心中有多重要的地位,也别想着等二爷给你做主,别说他今日不在家,就是他在家,也只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在我手里跪地求饶! 第37章 受人之托 杜依然跟着丫鬟进了屋,那丫鬟又快走几步为她们打开里面的一个帘子,杜依然就看到了那个贵人的模样,不由地就心中有些紧。 屋内只有那位夫人,她一身淡紫色的袍子,盖住了圆滚滚的肚皮,头发在脑后随意挽了个结,别了一根玉簪,斜躺在一张贵妃椅上,脸上可能是因为孩子的缘故所以也没有擦脂粉,所以能直观看出来那夫人实际的年龄,杜依然可以断定,绝对不会低于三十岁,已经是高龄产妇的范畴了。 但也只是一个恍神的功夫,她的神色就立马恢复了,转身接过阿夏手里的锅仔,放到那位夫人旁边的额桌子上行了一礼说:小女子杜依然,给夫人见礼了,那日非常感谢贵庄子上的大夫给我诊脉看病,只是这几日身子一直没好利索,一直等到今日病情好了些才登门拜访,我听说夫人要生产了,所以就特意下厨为夫人做了这个锅仔,还望夫人笑纳。 那位夫人温和一笑,对刚才给她们打帘子的丫鬟说:杜鹃,给这位小姐看座。 然后又对杜依然打量了一下才道:我姓许,我看我比你虚长几岁,要不杜姑娘就叫我一声姐姐吧? 杜依然嘻嘻一笑说:这可不敢当,依然还是叫许夫人吧。 许夫人也没有在强求,低头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又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思考什么,过了片刻才道:你是威远侯府的姑娘? 阿夏在背后忍不住说:我家小姐已经嫁人了 杜依然踢了她一脚,对许夫人笑着说:丫鬟不懂事,让夫人见笑了。 许夫人却是看着她的脸有片刻的恍惚,过了一会儿才幽幽地叹了口气说:真像,你和你母亲长得真像,没想到我这几年没回京城,却出了那样大的变故,她的女儿都已经嫁为人妇了。 杜依然听她的语气似乎和她的生母还有些交情,那她们应该就是差不多的年龄,这样一算的话,这许夫人恐怕都有三十五岁了吧,这年龄已经是很高了。 不过杜依然也不能贸然开口问她的年龄,只好拐着弯试探地说道:夫人和我母亲是旧识? 许夫人看着她的眼睛,眼神复杂地说了一句:岂止是旧识只是这句话只说了一半就不在往下说,将杜依然的一颗心吊得不上不下的,而且语调阴阳怪气的,她有些膈应地挪了挪屁股,今天不过是来答谢恩人的,没想到却遇到了个她母亲的旧相识,但看样子似乎关系又不是很好,不知道这是不是又撞到枪口上了。 接下来杜依然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不过许夫人终于岔开话题指着她的汤笑着说:这汤闻着挺香,是什么东西? 杜依然正愁没话说,忙说道:这是今日早起我专门为夫人煲的鸡汤,这乡野田地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就只能做了这个,不过是换了个做法,专门撇了油,不腻。 许夫人看着那汤,让杜鹃给她盛一碗她尝尝。 那杜鹃犹豫着说:夫人,钟医令说了,让您这段时间别乱吃东西许夫人轻声说了一声杜鹃!那杜鹃立马答道是,随即便不再多言。 这些杜依然自然也是听到了耳中,道:夫人放心,依然对妇科产子之类的医术也懂一些,我做的这些都是按着药理来的,不会对身体有害。 许夫人有些诧异地说:依然对这些也知道吗? 当然,杜依然又挪了挪屁股,正准备回到医院坐班的状态,给高龄产妇讲解她在生产的时候会遇到的各种危险和注意事项,这时门外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屋内几人不由地停住了话头,扭头看向门帘处,随即便听到一个男子极低沉的声音说:师母在吃什么东西,这么香? 话音刚落,帘子便被掀开,一人跨了进来,带进来一阵风。 阿夏反应最激烈,在听到男子说话的时候立马站起来就要挡在杜依然的身前。 杜依然却没有什么男女大防的自觉,一方面是她没这个意识,另一方面她披头散发当着那么多男人的面指着薛凤举臭骂的事情都干得出来,更何况是这个。 所以阿夏跳起来的时候杜依然很奇怪地说了一句:阿夏你干什么?随即杜依然便和进来那人对上了视线。 那人一身宝蓝色的流云蝙蝠暗纹直褂,色泽纯粹鲜亮,镶嵌两指宽的暗金色滚边,他背对着窗户,高大倾长的身材背光遮住了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落下整片阴影,将坐着的杜依然整个罩了进去。 杜依然站起来侧开几步才终于看清了来人,二十四五岁的样子,鼻梁高挺,垂眸看着她,那唇角明明似乎是带着笑意的,但整张脸却看起来有些阴戾。 杜依然觉得这双眼睛看起来有些熟悉,不由地多看了几眼,阿夏赶紧扯了扯她的袖子轻轻叫了一声小姐。 那人只是看了杜依然一眼,便转身对许夫人行礼道:见过师母。 许夫人看起来和那人很是熟悉,热情地笑着说:快过来坐吧,咱娘俩还需要行什么虚礼吗? 随即许夫人对他介绍杜依然:这是威远侯府的那人没等许夫人说完便对着杜依然拱了拱手说道:杜夫人,我们又见面了,这几日可受了委屈? 杜依然一怔,不知道这人是怎么知道她的身份的,不知这位公子在哪里见过?你怎会认识我? 那人淡淡一笑道:那日在薛府大厅内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夫人可是好威风啊杜依然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双眼在哪里见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想起来了,那日多谢公子那一扶,还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那人一哂道:尊姓大名不敢,在下姓顾,单名一个‘钧’字,‘一字千钧’的‘钧’。 第38章 二婶 杜依然跟着丫鬟进了屋,那丫鬟又快走几步为她们打开里面的一个帘子,杜依然就看到了那个贵人的模样,不由地就心中有些紧。 屋内只有那位夫人,她一身淡紫色的袍子,盖住了圆滚滚的肚皮,头发在脑后随意挽了个结,别了一根玉簪,斜躺在一张贵妃椅上,脸上可能是因为孩子的缘故所以也没有擦脂粉,所以能直观看出来那夫人实际的年龄,杜依然可以断定,绝对不会低于三十岁,已经是高龄产妇的范畴了。 但也只是一个恍神的功夫,她的神色就立马恢复了,转身接过阿夏手里的锅仔,放到那位夫人旁边的额桌子上行了一礼说:小女子杜依然,给夫人见礼了,那日非常感谢贵庄子上的大夫给我诊脉看病,只是这几日身子一直没好利索,一直等到今日病情好了些才登门拜访,我听说夫人要生产了,所以就特意下厨为夫人做了这个锅仔,还望夫人笑纳。 那位夫人温和一笑,对刚才给她们打帘子的丫鬟说:杜鹃,给这位小姐看座。 然后又对杜依然打量了一下才道:我姓许,我看我比你虚长几岁,要不杜姑娘就叫我一声姐姐吧? 杜依然嘻嘻一笑说:这可不敢当,依然还是叫许夫人吧。 许夫人也没有在强求,低头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又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思考什么,过了片刻才道:你是威远侯府的姑娘? 阿夏在背后忍不住说:我家小姐已经嫁人了 杜依然踢了她一脚,对许夫人笑着说:丫鬟不懂事,让夫人见笑了。 许夫人却是看着她的脸有片刻的恍惚,过了一会儿才幽幽地叹了口气说:真像,你和你母亲长得真像,没想到我这几年没回京城,却出了那样大的变故,她的女儿都已经嫁为人妇了。 杜依然听她的语气似乎和她的生母还有些交情,那她们应该就是差不多的年龄,这样一算的话,这许夫人恐怕都有三十五岁了吧,这年龄已经是很高了。 不过杜依然也不能贸然开口问她的年龄,只好拐着弯试探地说道:夫人和我母亲是旧识? 许夫人看着她的眼睛,眼神复杂地说了一句:岂止是旧识只是这句话只说了一半就不在往下说,将杜依然的一颗心吊得不上不下的,而且语调阴阳怪气的,她有些膈应地挪了挪屁股,今天不过是来答谢恩人的,没想到却遇到了个她母亲的旧相识,但看样子似乎关系又不是很好,不知道这是不是又撞到枪口上了。 接下来杜依然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不过许夫人终于岔开话题指着她的汤笑着说:这汤闻着挺香,是什么东西? 杜依然正愁没话说,忙说道:这是今日早起我专门为夫人煲的鸡汤,这乡野田地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就只能做了这个,不过是换了个做法,专门撇了油,不腻。 许夫人看着那汤,让杜鹃给她盛一碗她尝尝。 那杜鹃犹豫着说:夫人,钟医令说了,让您这段时间别乱吃东西许夫人轻声说了一声杜鹃!那杜鹃立马答道是,随即便不再多言。 这些杜依然自然也是听到了耳中,道:夫人放心,依然对妇科产子之类的医术也懂一些,我做的这些都是按着药理来的,不会对身体有害。 许夫人有些诧异地说:依然对这些也知道吗? 当然,杜依然又挪了挪屁股,正准备回到医院坐班的状态,给高龄产妇讲解她在生产的时候会遇到的各种危险和注意事项,这时门外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屋内几人不由地停住了话头,扭头看向门帘处,随即便听到一个男子极低沉的声音说:师母在吃什么东西,这么香? 话音刚落,帘子便被掀开,一人跨了进来,带进来一阵风。 阿夏反应最激烈,在听到男子说话的时候立马站起来就要挡在杜依然的身前。 杜依然却没有什么男女大防的自觉,一方面是她没这个意识,另一方面她披头散发当着那么多男人的面指着薛凤举臭骂的事情都干得出来,更何况是这个。 所以阿夏跳起来的时候杜依然很奇怪地说了一句:阿夏你干什么?随即杜依然便和进来那人对上了视线。 那人一身宝蓝色的流云蝙蝠暗纹直褂,色泽纯粹鲜亮,镶嵌两指宽的暗金色滚边,他背对着窗户,高大倾长的身材背光遮住了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落下整片阴影,将坐着的杜依然整个罩了进去。 杜依然站起来侧开几步才终于看清了来人,二十四五岁的样子,鼻梁高挺,垂眸看着她,那唇角明明似乎是带着笑意的,但整张脸却看起来有些阴戾。 杜依然觉得这双眼睛看起来有些熟悉,不由地多看了几眼,阿夏赶紧扯了扯她的袖子轻轻叫了一声小姐。 那人只是看了杜依然一眼,便转身对许夫人行礼道:见过师母。 许夫人看起来和那人很是熟悉,热情地笑着说:快过来坐吧,咱娘俩还需要行什么虚礼吗? 随即许夫人对他介绍杜依然:这是威远侯府的那人没等许夫人说完便对着杜依然拱了拱手说道:杜夫人,我们又见面了,这几日可受了委屈? 杜依然一怔,不知道这人是怎么知道她的身份的,不知这位公子在哪里见过?你怎会认识我? 那人淡淡一笑道:那日在薛府大厅内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夫人可是好威风啊杜依然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双眼在哪里见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想起来了,那日多谢公子那一扶,还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那人一哂道:尊姓大名不敢,在下姓顾,单名一个‘钧’字,‘一字千钧’的‘钧’。 第39章 背后不能说人坏话 王嬷嬷笑着说:可不是,王爷盼着这个孩子盼了好久了,如今终于是可心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依然的脸色,似乎是想看出她的脸上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依然在身后的椅子上坐下,却是脸色如常地笑道:不止是世子要照顾,侧妃的身体刚经历这么大的磨难,也要好好保养,千万别落下了病根。 王嬷嬷往身后**上看了一眼,不在意地说:这个杜夫人就不用多虑了,侧妃的身子骨自然有我们好好照顾,能生下世子王爷自然欢喜,也会母凭子贵。 依然点头说:那就好,既然如今母子二人都平安了,那这里剩下的事情有这许多有经验的稳婆和嬷嬷照顾,那我就不打扰了。 王嬷嬷笑着说:这个不急,杜夫人对王府这么大的恩情,王爷自然是要亲自谢过,随即她不等依然拒绝,就对屋内没有抱孩子的嬷嬷说,刚才夫人也着实劳累了,带杜夫人先下去休息,一会儿王爷会亲自过去。 依然心中咯噔一下,有一瞬间的变色,随即又连忙压下心中的慌张,扶着椅子站起来说:这个倒是不必了,我出手救人不过是本分,妾身一介小妇人,不敢让王爷亲自接见。 王嬷嬷上前一步挡在她的面前,一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若有深意地笑道:夫人不必客气,王爷既然说要亲自相谢就一定会来谢过,而且这会儿天色也已经很晚了,夫人还是先在府里住下,等到明日一早,老奴好亲自派马车将夫人送回去。 依然默默感受着王嬷嬷抓住她手腕的力度,随即扭头看向窗外,才发现天色不知什么时候早就黑了,只是一直心中紧张,注意力都在产妇身上而没有发现,看着漆黑的天色,一颗心不由地沉了下去。 她盯着外面看了一会儿,一颗心因为慌乱而跳动得厉害,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头来,对王嬷嬷轻轻一笑说:真是给府上天麻烦了,那若是王爷不嫌弃,我就叨扰**了。 王嬷嬷手上的劲道这才松了松,笑着说:这算是什么叨扰,这是应该的。 依然出了产房,只是出门之前扭头看了**上的女子一眼,只看到她睁着一双大眼看着她,眼中意味莫名她也读不懂是什么意思,但到了这个时候,她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更别说还去保别人。 只是匆匆一眼,便离开了产房,到了门外阿夏还在外面等着,见她终于出来了,脸上一喜急忙迎上来,接过她手里的急救箱说:小姐你终于出来了,我在外面听着里面的叫声可吓人了,还以为出了什么意外呢! 依然对她勉强一笑,抓住她的手使劲捏了捏说:没什么事,外面的人是不是还以为我活生生地把侧妃的肚子剖开了,把孩子拿出来的吧? 阿夏瞪着眼睛说:小姐你真神了,连这个都能猜到。 依然叹了口气没有接话,拉着她跟着前面带路的嬷嬷出了院子往前走,外面没有像院子里一样灯火通明,出了院子之后光线立马暗了下来,天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了风,依然攥紧阿夏的手终于开口轻声说:你小姐不是神,只是个人。 跟着前面的嬷嬷在王府里七拐八拐地进了院子,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的,依然觉得那个嬷嬷临走前看她们两个的眼神,好像就是在看两个死人。 那个嬷嬷走后,依然带着阿夏进了屋子,屋里条件还不错,好像就是事先为她们准备的,烧了炭盆屋里暖烘烘的,桌子上已经布置了饭菜,还是热的。 阿夏走到**边摸了摸**,哎呀一声,从**上掏出来一个汤婆子举到依然的面前说:小姐你看,这王府就是不一样,招待一个客人竟然这么周到,皇家的东西到处都是富贵气啊! 依然看着阿夏欢喜的样子,也不好把心中的担忧说出来,她现在也只是怀疑,或许刚才只是她摸错了。 那个她亲手接生出来的孩子,虽然她迷了眼,但是那个孩子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她就已经摸出来是男是女了,明明是个女孩儿,但是王嬷嬷说是个世子的时候,另外两个人脸上没有丝毫异样,还有那个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人的嬷嬷。 从前她只是在书中或者电视剧里见到过夺嫡之争,却没想到自己也会亲身牵涉进来一次,这些东西只有亲身经历之后才知道其中的残酷,而她见识到的只是冰山一角,她在这里面恐怕只是一个根本不起眼的小角色,这会儿瑞王恐怕也在考虑对她怎么安排,不能轻易杀了,但或许又怕她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 这一点上依然也就想不通了,既然事后对她的处理这么麻烦,而且又不是非要保住侧妃的命不可,只要孩子平安就好,那又何必请她来呢? 说不通的地方还有很多,而且她现在真的是不想死,说实话,依然觉得自己现在是怕死。 如果她的猜测没有错,那么现在与其多一个人担心,不如她自己一个人担着,如果是猜错了,也少一个人虚惊一场,而她现在祈求的就是自己是多想了,摸错了。 阿夏没有注意到依然的神色不对,自己直接上了桌拿起筷子开吃了。 依然本来还想提醒阿夏饭菜里会不会下东西了,但转眼一想,实在是没这个必要,她是当着许夫人家下人的面被带走的,如果她死在了王府里,瑞王也是有嘴说不清了,这个夺嫡的关键时期,他又有了儿子,静王恐怕也是正愁抓不到他的把柄呢! 这样想通了,依然也就释怀了,反正今夜只要在王府里,她应该就还能睡个安稳觉,于是也坐到桌前拿起筷子,甚至还给阿夏夹菜,这个藕片不错,你尝尝。 这个时候已经是接近子时了,正是夜半的时候,两人已经脱了衣服**了,外面却又传过来一阵喧哗声。 依然本不想理会,这里的事情如今和她毫不相干,她已经满脑子烦恼了,没必要再给自己找麻烦。 只是那喧哗声渐渐变大,明显是朝着她们这个院子的方向过来的。 第40章 是小人,非君子 小莹被小柳这句话吓到了,睁着一双大眼有些胆怯地看着屋子里的人,缩着脖子怯怯地说:二爷来了。 杜依然直直地看着小莹,就连杨若兰都看出来她不正常了,直到小莹露出一脸要哭的表情,她才笑了笑说: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小莹看着眼熟。 这时帘子被掀开,薛凤举走了进来,问道:什么眼熟? 小莹缩着膀子对薛凤举行了个礼就钻出门去了,一屋子女人也都齐刷刷的行礼。 杜依然悠着怀里的小婴儿笑着说:没什么,就是在说着这孩子还没取名字,哄着都不知道该怎么叫,二爷就给取一个吧。 薛凤举走到杜依然身边,看着她怀里的小小婴儿,不由地皱了皱眉说:怎么这么丑? 一屋子的女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杜依然白了他一眼说:有你这样当爹的吗?孩子刚生出来都是这个样子,这还是好看的呢,等再长几天长开就更漂亮了,接着将孩子递给薛凤举说,你来抱。 薛凤举没想到这个女人会突然将孩子递给他,不由伸手接过,到了怀里却僵硬地不知道该把手怎么放,感受着小小软软的一团,生怕一不小心就弄坏了,听到那个女人还在旁边不怀好意地笑着说:你那么僵着孩子会难受的,胳膊弯一点,一只手托着下边,对就这样。 杜依然看着薛凤举发黑的脸色就想笑,眼看孩子在他怀里似乎要哭起来,急忙接过来,还不忘调侃道:没想到我们满腹经纶文采冠盖京华的薛官人,竟然连个孩子都不会抱! 薛凤举将孩子还给杜依然,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然后道:就叫双儿吧。 杜依然一脸嫌弃,就你当初还是个探花郎呢,取个名字就这样的水准?科举考官也是瞎了眼了吧? 薛凤举语塞,有些好气又好笑地说:当初威远侯杜府千金在闺阁中便才名远播,那你来取? 杜依然眼珠子转了转,心想如今的她可不敢冒充才女,但想到曾经看的一部电视剧中的台词,于是道:温和从容,岁月静好,就叫静和吧?随即歪着头看向薛凤举明媚一笑道:如何?这样说完之后,她倒是把自己酸了一把。 薛凤举低头看着杜依然那张精致小巧的面孔,只觉得心头一跳。 杜依然算不上大美女,和郭嫣儿比起来还差一点,算是中上等姿色,但是配上那一双灵动的眸子,整个人看起来顿时生动了起来,尤其是她转着眼珠子思考的时候。 薛凤举不由有些怔忪,直到耳边呵气如兰地响起一句如何,他才骤然回神,脸色有些怪异地看向**上躺着的杨若兰,语气却自然地说:若兰以为如何? 杨若兰似乎有些愣神,听到他这般说勾了勾唇,柔柔一笑道:妾身听二爷和夫人的。 薛凤举点了点头说:那就叫静和吧,我还有些公务没处理,回头再来看你,昨日辛苦你了,若有什么需要的直接跟管事说。 他说完看了一眼孩子哄孩子的杜依然,便抬脚出了门。 只是薛凤举刚出去,杜依然突然想到一件事,忙扬声道:薛凤举,你等一下! 她将孩子递给小柳,便急忙跟着薛凤举的脚步出了门。 第41章 同房 杜依然跟着丫鬟进了屋,那丫鬟又快走几步为她们打开里面的一个帘子,杜依然就看到了那个贵人的模样,不由地就心中有些紧。 屋内只有那位夫人,她一身淡紫色的袍子,盖住了圆滚滚的肚皮,头发在脑后随意挽了个结,别了一根玉簪,斜躺在一张贵妃椅上,脸上可能是因为孩子的缘故所以也没有擦脂粉,所以能直观看出来那夫人实际的年龄,杜依然可以断定,绝对不会低于三十岁,已经是高龄产妇的范畴了。 但也只是一个恍神的功夫,她的神色就立马恢复了,转身接过阿夏手里的锅仔,放到那位夫人旁边的额桌子上行了一礼说:小女子杜依然,给夫人见礼了,那日非常感谢贵庄子上的大夫给我诊脉看病,只是这几日身子一直没好利索,一直等到今日病情好了些才登门拜访,我听说夫人要生产了,所以就特意下厨为夫人做了这个锅仔,还望夫人笑纳。 那位夫人温和一笑,对刚才给她们打帘子的丫鬟说:杜鹃,给这位小姐看座。 然后又对杜依然打量了一下才道:我姓许,我看我比你虚长几岁,要不杜姑娘就叫我一声姐姐吧? 杜依然嘻嘻一笑说:这可不敢当,依然还是叫许夫人吧。 许夫人也没有在强求,低头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又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思考什么,过了片刻才道:你是威远侯府的姑娘? 阿夏在背后忍不住说:我家小姐已经嫁人了 杜依然踢了她一脚,对许夫人笑着说:丫鬟不懂事,让夫人见笑了。 许夫人却是看着她的脸有片刻的恍惚,过了一会儿才幽幽地叹了口气说:真像,你和你母亲长得真像,没想到我这几年没回京城,却出了那样大的变故,她的女儿都已经嫁为人妇了。 杜依然听她的语气似乎和她的生母还有些交情,那她们应该就是差不多的年龄,这样一算的话,这许夫人恐怕都有三十五岁了吧,这年龄已经是很高了。 不过杜依然也不能贸然开口问她的年龄,只好拐着弯试探地说道:夫人和我母亲是旧识? 许夫人看着她的眼睛,眼神复杂地说了一句:岂止是旧识只是这句话只说了一半就不在往下说,将杜依然的一颗心吊得不上不下的,而且语调阴阳怪气的,她有些膈应地挪了挪屁股,今天不过是来答谢恩人的,没想到却遇到了个她母亲的旧相识,但看样子似乎关系又不是很好,不知道这是不是又撞到枪口上了。 接下来杜依然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不过许夫人终于岔开话题指着她的汤笑着说:这汤闻着挺香,是什么东西? 杜依然正愁没话说,忙说道:这是今日早起我专门为夫人煲的鸡汤,这乡野田地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就只能做了这个,不过是换了个做法,专门撇了油,不腻。 许夫人看着那汤,让杜鹃给她盛一碗她尝尝。 那杜鹃犹豫着说:夫人,钟医令说了,让您这段时间别乱吃东西许夫人轻声说了一声杜鹃!那杜鹃立马答道是,随即便不再多言。 这些杜依然自然也是听到了耳中,道:夫人放心,依然对妇科产子之类的医术也懂一些,我做的这些都是按着药理来的,不会对身体有害。 许夫人有些诧异地说:依然对这些也知道吗? 当然,杜依然又挪了挪屁股,正准备回到医院坐班的状态,给高龄产妇讲解她在生产的时候会遇到的各种危险和注意事项,这时门外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屋内几人不由地停住了话头,扭头看向门帘处,随即便听到一个男子极低沉的声音说:师母在吃什么东西,这么香? 话音刚落,帘子便被掀开,一人跨了进来,带进来一阵风。 阿夏反应最激烈,在听到男子说话的时候立马站起来就要挡在杜依然的身前。 杜依然却没有什么男女大防的自觉,一方面是她没这个意识,另一方面她披头散发当着那么多男人的面指着薛凤举臭骂的事情都干得出来,更何况是这个。 所以阿夏跳起来的时候杜依然很奇怪地说了一句:阿夏你干什么?随即杜依然便和进来那人对上了视线。 那人一身宝蓝色的流云蝙蝠暗纹直褂,色泽纯粹鲜亮,镶嵌两指宽的暗金色滚边,他背对着窗户,高大倾长的身材背光遮住了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落下整片阴影,将坐着的杜依然整个罩了进去。 杜依然站起来侧开几步才终于看清了来人,二十四五岁的样子,鼻梁高挺,垂眸看着她,那唇角明明似乎是带着笑意的,但整张脸却看起来有些阴戾。 杜依然觉得这双眼睛看起来有些熟悉,不由地多看了几眼,阿夏赶紧扯了扯她的袖子轻轻叫了一声小姐。 那人只是看了杜依然一眼,便转身对许夫人行礼道:见过师母。 许夫人看起来和那人很是熟悉,热情地笑着说:快过来坐吧,咱娘俩还需要行什么虚礼吗? 随即许夫人对他介绍杜依然:这是威远侯府的那人没等许夫人说完便对着杜依然拱了拱手说道:杜夫人,我们又见面了,这几日可受了委屈? 杜依然一怔,不知道这人是怎么知道她的身份的,不知这位公子在哪里见过?你怎会认识我? 那人淡淡一笑道:那日在薛府大厅内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夫人可是好威风啊杜依然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双眼在哪里见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想起来了,那日多谢公子那一扶,还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那人一哂道:尊姓大名不敢,在下姓顾,单名一个‘钧’字,‘一字千钧’的‘钧’。 第42章 主意 杜依然惊讶问道:受谁之托? 钟医令又开始拽自己的胡子,摇着头说:说不得说不得,老夫是守信之人,既然答应了别人不说,怎能言而无信? 杜依然奇怪道:这与人恩惠是好事,又不是上门讨债的,有什么说不得的? 钟医令对着她上下打量一番,阴阳怪气地说:说不得就是说不得,那人施恩不图报,老夫怎么知道为什么说不得。 杜依然摸着下巴想着会是哪位好心人雪中送炭,但是那个时候她除了薛府的人谁也不认识,之前的杜依然也从来没有出过薛府大门,还会有谁? 钟医令顿了顿眯着眼睛看着她说:丫头你是薛璟的儿媳? 啊?杜依然哑然,觉得这老头子的思维跳跃竟然比她还大,这是哪跟哪的事儿啊,但是还是点了点头说是。 钟医令摇了摇头,脸上是不赞同的神色,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说完就起身要往外走。 杜依然还没想明白过来他前面话里的意思,这又莫名其妙的一句把她弄得更糊涂了,急忙站起来说:钟太医你这话怎么能说一半就走呢? 钟医令不理会她继续往前,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对着她摆了摆说:你也别问了,老夫说了不会说就是不会说,你就是问破嘴皮子也是白问,否则就是坏了老夫的名声,这也是医德懂吗? 杜依然看着他出了门,对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只是她的舌头还没吐完,走到门口的钟医令突然又回过头来,她吓得急忙收回舌头。 钟医令却并没有和她计较,我有个小弟子一直在试图配出失传的秘方,最近去了南疆寻一味药,等他回来了,你说的那个麻药或许可以让他试试。 杜依然点了点头,目送钟医令出了大门,却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中华上下五千年多少大夫里都没有出来第二个华佗,在这么个错乱的时空里怎么可能被轻易研制出来呢。 钟医令离开之后,杜依然却在想着他刚才说的恩人,想来想去想不出来,扭头问身后的阿夏,你觉得钟太医说的那个人是谁? 阿夏懵懂,哪个人? 杜依然差点一巴掌拍到她的脑袋上,就是他说的那个请了他来给我治病的那个! 阿夏奥了一声,随口说道:难道是二爷? 杜依然刚想反驳,那个渣男怎么会那么好心?但转眼又自作多情地一想,这个薛凤举后来的举止都很不正常,或许还真有可能? 阿夏说:小姐想这么多干什么,有人给我们好处我们就拿着呗,这种做好事不留名的事情反正又不是我们吃亏。 杜依然有些无语地看着阿夏忽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觉得这丫头真是太机智了,于是便索性将这件事情丢到一边。 两人将院子里的东西收拾完后,已经过了中午。 杜依然随便吃了点东西,搬了个躺椅放在院子中间晒太阳,只是闭上眼睛刚躺下没多久,门口响起一个女人有些尖利的声音。 这个姓薛的真不是个东西,这样的地方是人住的吗? 杜依然刚打了个盹,陡然听到这么个刺耳的声音,一个激灵醒过来吓得差点一头从躺椅上栽下来。 她急忙坐起来朝声音来处看去,便看到一个穿着大红色牡丹穿花锦绣裙的美貌妇人站在门口,身边跟着一个丫头打着伞,后面还有两个跟着服侍的,一行四人对着院子满是嫌弃之色。 杜依然用手遮住阳光,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才认出来这个妇人是如今的威远侯夫人,也就是她的二婶黄氏,她盼星星盼月亮地盼了这么多天,如今阔别两年之后终于是见到了尊荣。 而今天已经是她和薛凤举约定的第十三天,也就是说还有两天的时间,就需要两人去官府备案和离,现在来的这个人正是她这一边的家长,只是她看着无论如何都觉得有些不太靠谱。 这时阿夏也认出来了,上前两步叫了一声:二夫人。 黄氏扶着身边的丫鬟下了台阶,满脸嫌弃地用手帕遮住口鼻,好像院子里有什么东西熏着她了似的,走到阿夏身边的时候眼都不斜一下,径直从她面前走过。 杜依然缓缓站起来,叫了一声二婶。 然后看着黄氏走到她面前,又眼睁睁地看着黄氏的眼眶瞬间湿润,抖着嗓子喊了一声:孩子,你受苦了她看着黄氏这么卖力演戏,本来正在考虑要不要配合一下挤两滴眼泪,只是被黄氏这嗓子一喊,整个人瞬间出戏。 杜依然领着黄氏进屋,还没落座的时候,原来在黄氏身边撑伞的丫鬟指挥着后面的两个小丫头将手里的垫子铺在椅子上,又在椅背上铺了一层薄毯,才扶着黄氏坐了下来,看得这屋子里原来的主人目瞪口呆。 黄氏看着杜依然有些吃惊的模样,拿着帕子掩嘴轻咳一声说:依然别怪二婶这般作为,这几日变了天,我这身上的毛病又犯了,这不,最近这药都当饭吃了,浑身都是药味,还经不起折腾。 杜依然看了看外面的艳阳高照,又闻着鼻端缭绕的脂粉味,惊叹一个人的脸皮修炼到这个程度也确实需要一定的境界,嘴里却依旧客气地说着:那二婶怎么不好好歇着,还亲自到这乡下来奔波劳累? 黄氏叹了口气说:婶婶这都是劳碌的命,为了依然大侄女的事情,我这个做婶婶的,怎么能不亲自来跑一趟呢? 说着她四周环视一遍,脸上显出怒色:这个薛凤举,怎么能这样对你,你在娘家的时候一直是被爹娘娇生惯养的,如今到他们薛家了,难道是让他们糟蹋的吗?依然你放心,以后他定然不敢这样对你杜依然觉得她话里的意思不对,忙打断她说:以后?二婶你等等,我给大哥的信里难道没说明白? 黄氏咳了一声却岔开话题说:之前都是二婶不好,身子不争气,府里的事情一直都没管过,都是交给了下面的管事们,所以前段时间你一直往府里送消息,婶婶都不知道,都怪我,这才让你拐着弯给你大哥递消息,也让外人看了笑话。 杜依然皱着眉没有接话,听黄氏声音中带着无奈地接着说:依然你也知道,自从两年前我们府上出了变故之后,早就是人走茶凉,今日不同往昔了。你大哥也是个有大志向的,不愿意只做个得祖辈荫封的落魄侯门贵公子,一直刻苦攻读,已经过了府试,就等来年的秋闱了,一旦考取功名,那不知会让多少王公大臣红眼,在如今这般的节骨眼上,怎能让他为了一些琐事分心呢? 杜依然到这里如果还没听出来黄氏的话音,那就真是白活了两辈子了,也就是说,大哥是让二婶你来管我的事情了? 黄氏笑着说:依然,你要知道如今侯府的不易,别看那么大一个府邸,里面那么多嘴吃的用的花的,哪一样不要钱,早就成了一个空架子了,外面看着是比普通人家风光一些,实际上还不如一些寻常的殷实人家呢,而且你二叔在朝中也不过是担着个闲职,说不上什么话,还有你妹妹依兰,婶婶也正在给她找人家呢,如今实在是顾不得那么多事情来杜依然从黄氏进门到现在,本来有些激动的心彻底冷静了下来,右手手指头不停地轮换着敲打桌面,最后狠狠攥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放平了,这么说二婶是知道侄女如今的境况了,那您说要我如何? 黄氏抚了抚自己的衣袖,那日薛侄女婿过府和你二叔聊过,说到底咱们家比不上郭家,所以还是让侄女委屈一下,将正室的位置让给那郭氏,你为贵妾,侄女婿知你委屈,定会多加怜惜 第43章 女中豪杰 杜鹃给依然和阿夏两人安排了马车,又派了一个林府的老车夫全叔跟着,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将两人平安带回来。 全叔是林府的老人,顾钧又是林府的常客,自然是知道顾钧在哪里住,直接进了兴庆城,熟练地在大街小巷之间穿梭,一个时辰之后依然看到马车经过林府正门,却并没有停下,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进了林府西侧一条巷子,到了一座小宅子外面停了下来。 全叔下了车辕,掀开帘子说:夫人,到了,顾将军就在这里住。 依然探出头看向外面,然后跳下了车,前面是一条四五米宽的平坦青石板巷子,东侧只有一座宅子,紧挨着宅子门口栽了一颗合抱粗槐树,只是入了冬,树叶都落了,槐树很高,一半树杈伸入了院子里,有几分萧索的味道。 阿夏也跟着下了车,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小声说:顾将军住在这种地方? 其实依然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嘴里并没有说出来罢了。 全叔牵着马缰,顺着马脖子上的鬃毛说:顾小将军是平南侯府的公子,只是打小拜了林将军学武之后便自己出来住了,将军体恤,便在宅邸旁辟出这么个宅子给顾小将军。 依然心中讶然,没想到顾钧还有这么一重贵族身份,他那样的人给人的感觉应该是靠实力挣前途的,竟然也是个贵公子,京城里还真是卧虎藏龙,身份尊贵的人一抓一大把。 她看着两扇紧闭的院门,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做什么,只是突然之间心血来潮,就想到了顾钧,就让全叔将她带到了这里,但是之后要干什么,她也不知道了,他们两人就算加上在薛府的一面,也不过就见过三次而已,再没有什么交集,他还帮了她那么大的忙,自己实在是没有什么理由到这个地方。 全叔说:杜夫人,要不要我去通报一声? 别!依然忙道,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反应似乎有些过激了,掩饰地轻咳一声说,不用了,我就是来认认路,前几日顾将军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就想着要感谢他,今日也没有带什么东西,既然知道了他在哪里住,以后我就亲自登门拜访,咱们走吧。 说完就上了马车,阿夏也跟着上去,全叔在下面莫名其妙,虽然觉得这个夫人说的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但是也没有什么不妥的,摇了摇头,坐上车辕,一抽马鞭,轻喝一声驾,马车就缓缓移动掉头。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马车离开之后,槐树旁的院门开了一道缝,露出一角黑色衣袂阿夏一直在旁边注意着杜依然的脸色,却见她一直都只是在发呆,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在杜依然面前晃了晃手喊了一声小姐。 依然回过神来,扭头看着她说:你干嘛? 阿夏无奈地说:你在干嘛呢?这一路上都在发呆,全叔刚才在问我们接着要去哪儿,然后她压低声音,不然等全叔回去之后许夫人问起来,他就会说你只是去看了看顾将军的宅子依然被阿夏一提醒,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掀开帘子往外面看了看,马车正好经过热闹繁华的细石街,路过一间珠宝首饰的铺子,她忙叫全叔停车,然后拉着阿夏进了店铺。 刚进了门,就有伙计热情地迎上来,带着两人介绍店里头面首饰的新花样,依然本来只是进来做做样子,但是哪个女人不爱首饰珠宝,虽然她不喜欢戴,但看看又不要钱,顺着柜台一样一样看过去,看着首饰上的精致图案,不由佩服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还要继续往前,袖子突然被阿夏一把拽住。 依然抬头询问地看向阿夏,见她挤眉弄眼的表情,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一对男女进门,掌柜的亲自迎上去介绍,让店里伙计把最新的花样拿出来,热情邀请两人上二楼雅间,那一男一女不是薛凤举和郭嫣儿还是谁,这还真是冤家路窄。 看到那两个人的一瞬间,依然急忙扭头背对着他们,待两人上了楼,忙拉着阿夏窜出门外,到了外面拍着胸口说:好险好险不经意间抬头,见到对面酒楼的二楼临窗位置上的人,那人也看到了她,对着她微微点头示意,又举了举杯。 依然扭头看了看身后的铺子,又看向对面二楼的窗子,顾钧已经扭回头。 她咬了咬唇,又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对阿夏说:阿夏,你先和全叔在外面等着我,我去对面有点事,然后没有等阿夏回答便径直进了对面的酒楼。 刚才那间铺子里,薛凤举跟在郭嫣儿身后,快到二楼的时候转身看向楼下,正看到依然拉着阿夏窜出门,不由轻轻一笑。 郭嫣儿正好扭头看到他的笑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是什么也没看到,好奇地看着他的脸色说:薛郎,你在看什么? 薛凤举回头对她笑了笑说:没什么。 依然进了酒楼之后就上了二楼,抬头就看到楼梯口不远自斟自饮的顾钧,面前放着两碟小菜。 她走过去坐到顾钧对面,有伙计甩着毛巾走过来弯腰问道:这位娘子要点什么? 依然看着顾钧夹起一块牛肉放到嘴里细嚼慢咽也没有理她,便对伙计说:这位爷喝的什么也给我来一壶。 伙计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但还是依言将肩头的毛巾甩了一下,高声唱诺道:剑南烧春半斤-- 顾钧终于放下手里的筷子,抬头看向她,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中微微带着一丝笑意,从第一次见到杜娘子,就觉得你是个女中豪杰,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第44章 害臊 杜依然惊讶问道:受谁之托? 钟医令又开始拽自己的胡子,摇着头说:说不得说不得,老夫是守信之人,既然答应了别人不说,怎能言而无信? 杜依然奇怪道:这与人恩惠是好事,又不是上门讨债的,有什么说不得的? 钟医令对着她上下打量一番,阴阳怪气地说:说不得就是说不得,那人施恩不图报,老夫怎么知道为什么说不得。 杜依然摸着下巴想着会是哪位好心人雪中送炭,但是那个时候她除了薛府的人谁也不认识,之前的杜依然也从来没有出过薛府大门,还会有谁? 钟医令顿了顿眯着眼睛看着她说:丫头你是薛璟的儿媳? 啊?杜依然哑然,觉得这老头子的思维跳跃竟然比她还大,这是哪跟哪的事儿啊,但是还是点了点头说是。 钟医令摇了摇头,脸上是不赞同的神色,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说完就起身要往外走。 杜依然还没想明白过来他前面话里的意思,这又莫名其妙的一句把她弄得更糊涂了,急忙站起来说:钟太医你这话怎么能说一半就走呢? 钟医令不理会她继续往前,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对着她摆了摆说:你也别问了,老夫说了不会说就是不会说,你就是问破嘴皮子也是白问,否则就是坏了老夫的名声,这也是医德懂吗? 杜依然看着他出了门,对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只是她的舌头还没吐完,走到门口的钟医令突然又回过头来,她吓得急忙收回舌头。 钟医令却并没有和她计较,我有个小弟子一直在试图配出失传的秘方,最近去了南疆寻一味药,等他回来了,你说的那个麻药或许可以让他试试。 杜依然点了点头,目送钟医令出了大门,却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中华上下五千年多少大夫里都没有出来第二个华佗,在这么个错乱的时空里怎么可能被轻易研制出来呢。 钟医令离开之后,杜依然却在想着他刚才说的恩人,想来想去想不出来,扭头问身后的阿夏,你觉得钟太医说的那个人是谁? 阿夏懵懂,哪个人? 杜依然差点一巴掌拍到她的脑袋上,就是他说的那个请了他来给我治病的那个! 阿夏奥了一声,随口说道:难道是二爷? 杜依然刚想反驳,那个渣男怎么会那么好心?但转眼又自作多情地一想,这个薛凤举后来的举止都很不正常,或许还真有可能? 阿夏说:小姐想这么多干什么,有人给我们好处我们就拿着呗,这种做好事不留名的事情反正又不是我们吃亏。 杜依然有些无语地看着阿夏忽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觉得这丫头真是太机智了,于是便索性将这件事情丢到一边。 两人将院子里的东西收拾完后,已经过了中午。 杜依然随便吃了点东西,搬了个躺椅放在院子中间晒太阳,只是闭上眼睛刚躺下没多久,门口响起一个女人有些尖利的声音。 这个姓薛的真不是个东西,这样的地方是人住的吗? 杜依然刚打了个盹,陡然听到这么个刺耳的声音,一个激灵醒过来吓得差点一头从躺椅上栽下来。 她急忙坐起来朝声音来处看去,便看到一个穿着大红色牡丹穿花锦绣裙的美貌妇人站在门口,身边跟着一个丫头打着伞,后面还有两个跟着服侍的,一行四人对着院子满是嫌弃之色。 杜依然用手遮住阳光,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才认出来这个妇人是如今的威远侯夫人,也就是她的二婶黄氏,她盼星星盼月亮地盼了这么多天,如今阔别两年之后终于是见到了尊荣。 而今天已经是她和薛凤举约定的第十三天,也就是说还有两天的时间,就需要两人去官府备案和离,现在来的这个人正是她这一边的家长,只是她看着无论如何都觉得有些不太靠谱。 这时阿夏也认出来了,上前两步叫了一声:二夫人。 黄氏扶着身边的丫鬟下了台阶,满脸嫌弃地用手帕遮住口鼻,好像院子里有什么东西熏着她了似的,走到阿夏身边的时候眼都不斜一下,径直从她面前走过。 杜依然缓缓站起来,叫了一声二婶。 然后看着黄氏走到她面前,又眼睁睁地看着黄氏的眼眶瞬间湿润,抖着嗓子喊了一声:孩子,你受苦了她看着黄氏这么卖力演戏,本来正在考虑要不要配合一下挤两滴眼泪,只是被黄氏这嗓子一喊,整个人瞬间出戏。 杜依然领着黄氏进屋,还没落座的时候,原来在黄氏身边撑伞的丫鬟指挥着后面的两个小丫头将手里的垫子铺在椅子上,又在椅背上铺了一层薄毯,才扶着黄氏坐了下来,看得这屋子里原来的主人目瞪口呆。 黄氏看着杜依然有些吃惊的模样,拿着帕子掩嘴轻咳一声说:依然别怪二婶这般作为,这几日变了天,我这身上的毛病又犯了,这不,最近这药都当饭吃了,浑身都是药味,还经不起折腾。 杜依然看了看外面的艳阳高照,又闻着鼻端缭绕的脂粉味,惊叹一个人的脸皮修炼到这个程度也确实需要一定的境界,嘴里却依旧客气地说着:那二婶怎么不好好歇着,还亲自到这乡下来奔波劳累? 黄氏叹了口气说:婶婶这都是劳碌的命,为了依然大侄女的事情,我这个做婶婶的,怎么能不亲自来跑一趟呢? 说着她四周环视一遍,脸上显出怒色:这个薛凤举,怎么能这样对你,你在娘家的时候一直是被爹娘娇生惯养的,如今到他们薛家了,难道是让他们糟蹋的吗?依然你放心,以后他定然不敢这样对你杜依然觉得她话里的意思不对,忙打断她说:以后?二婶你等等,我给大哥的信里难道没说明白? 黄氏咳了一声却岔开话题说:之前都是二婶不好,身子不争气,府里的事情一直都没管过,都是交给了下面的管事们,所以前段时间你一直往府里送消息,婶婶都不知道,都怪我,这才让你拐着弯给你大哥递消息,也让外人看了笑话。 杜依然皱着眉没有接话,听黄氏声音中带着无奈地接着说:依然你也知道,自从两年前我们府上出了变故之后,早就是人走茶凉,今日不同往昔了。你大哥也是个有大志向的,不愿意只做个得祖辈荫封的落魄侯门贵公子,一直刻苦攻读,已经过了府试,就等来年的秋闱了,一旦考取功名,那不知会让多少王公大臣红眼,在如今这般的节骨眼上,怎能让他为了一些琐事分心呢? 杜依然到这里如果还没听出来黄氏的话音,那就真是白活了两辈子了,也就是说,大哥是让二婶你来管我的事情了? 黄氏笑着说:依然,你要知道如今侯府的不易,别看那么大一个府邸,里面那么多嘴吃的用的花的,哪一样不要钱,早就成了一个空架子了,外面看着是比普通人家风光一些,实际上还不如一些寻常的殷实人家呢,而且你二叔在朝中也不过是担着个闲职,说不上什么话,还有你妹妹依兰,婶婶也正在给她找人家呢,如今实在是顾不得那么多事情来杜依然从黄氏进门到现在,本来有些激动的心彻底冷静了下来,右手手指头不停地轮换着敲打桌面,最后狠狠攥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放平了,这么说二婶是知道侄女如今的境况了,那您说要我如何? 黄氏抚了抚自己的衣袖,那日薛侄女婿过府和你二叔聊过,说到底咱们家比不上郭家,所以还是让侄女委屈一下,将正室的位置让给那郭氏,你为贵妾,侄女婿知你委屈,定会多加怜惜 第45章 争执 薛凤举身后跟着平桂,拍着扇子走下台阶,盯着杜依然笑着说:原来夫人将骂人这件事情总结得这般到位,怪不得每次能将我骂的狗血喷头。 平桂和阿夏都一脸忍笑的表情,杜依然没有接他的话茬,坐着没动,也是一脸笑眯眯的表情,今天我这小院子里真是热闹啊,来了一个又一个,这是什么风将我们的薛二爷吹到这里来了?我这里地方小,这穷乡僻壤的小院子可住不下您这尊大佛,您可千万别把我这里撑烂了,如今好容易您赏我这么个好地方住,若是被您撑烂了,让我睡哪去? 薛凤举走到杜依然的面前,摇头笑着说:这几日不见,夫人依旧是这般伶牙俐齿。 杜依然指着旁边阿夏原来坐着的小木墩说:坐,我不喜欢仰着头跟别人说话。 薛凤举看了看那个脏兮兮的木墩,又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一撩袍子坐了下来,刚想打开扇子扇两下。 杜依然一脸嫌弃地说:你冷不冷?这里没有外人,还装什么**?在我眼里的你只有下流。 薛凤举不由顿住动作,嗤笑一声说:你也就是嘴上不肯吃亏。 杜依然身子一歪躺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笑着说:我已经吃了这么多亏了,若是嘴上再不占点便宜,岂不是亏死了,我还要不要活了? 薛凤举偏头看着她有些好奇地说:你这都是些什么歪理? 杜依然翻了个白眼,杜氏真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你今天来这里不是就想跟我斗嘴的吧? 闻言薛凤举一直看着她不说话,杜依然不搭理他,自顾自地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薛凤举才缓缓开口道:今日来是要接你回去的。 杜依然噌一下坐起来看着薛凤举,一脸见鬼的表情说:你再说一遍? 薛凤举对着她温柔一笑,你没听错,我是来接你回去的。 杜依然咧着嘴对着他呵呵了两声,说了一声有病,接着背对着他翻身躺下,说道:大门在后面,薛二爷慢走不送。 薛凤举脸上的笑意僵住,他本来以为杜依然坐起来是因为惊喜,如今却换来一句有病,是个男人都会觉得自尊心受挫,更何况是个有着严重掌控欲的大男子主义者。 他对平桂摆了摆手,平桂便拉着阿夏出了门,将院子留给这夫妻两个,阿夏本来还想挣扎一下,但是不知道平桂凑到她耳边说了什么,她便投降了敌人。 等到院子里只剩下两个人后,薛凤举说:依然,别闹了,之前是我不好,让你受了委屈,今日这不是专门来请罪的吗? 杜依然转过身子盯着薛凤举的脸左右打量一番,挑着眉毛说:你不是薛凤举吧?还是你今天吃错药了? 薛凤举依旧耐心,我真的是来接你回去的。 杜依然哈哈一笑,将一条胳膊枕在脑袋下,翘了个二郎腿说:薛凤举,你是来搞笑的吗?还是以为我是个三岁小孩?打一巴掌再给个糖哄哄就好了?我好容易出了狼窝,怎么会再轻易回去?不管你今天来是卖什么关子,都别想让我出了这个大门。 薛凤举温和说:那你要怎样才肯跟我回去? 杜依然打量着薛凤举的脸色,心里捉摸着他今天来到底是几个意思,是有求于她?还是想从她这里捞什么好处?但是不管哪一样她似乎都占不到边,但若是说薛凤举真的是回心转意浪子回头金不换了,她还真是一丁点都不信。 她盯着薛凤举看了一会儿,笑了笑说:想让我回去也行,不过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杜依然悠然道:休了郭嫣儿,不对,现在她的身份还用不着你休,如果你不让我将正妻的位置让给她,我就跟你回去,你能答应吗?说完之后就盯着薛凤举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出些情绪来,可是只看到一片幽深漆黑,没有丝毫波动,似乎是早就料到她会说这句话一样。 两人对视片刻,薛凤举说:除了这个,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杜依然不屑地嗤笑一声,不知道是你太天真,还是你觉得我很幼稚,薛凤举,我真是没见过像你这样没脸没皮的小人了,今天算是又见识了一次,回去写好和离书,十五日之期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官府见,大门在你后面,慢走不送! 薛凤举无奈一笑说:你是真的不愿跟我回去? 杜依然露出有些猥琐的笑意说:你到底在**上有多卖力才让你的郭千金同意让我回去了?真是辛苦了,回去好好补肾。 这句话说完,她成功地看到薛凤举脸色变黑。 杜依然正笑得得意,见薛凤举站起来往门外走,她对着他的背影挥了挥手捏着嗓子说:薛二爷慢走,奴家不远送了-- 只是她的话音刚落,却看到薛凤举走到门口对外面说:东西搬进来吧,然后又走了回来。 杜依然脸上的笑容敛下,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看着薛凤举说:你要干什么? 接着不用薛凤举回答,直接有人用行动回答了她的问题。 院子外面十多个小厮罗贯而入,搬进来一个个箱子柜子径直要往屋里进。 杜依然一下子跳下椅子挡在那些人面前,目瞪口呆地说: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薛凤举一把将她拉开,让那些人搬着箱子进屋,扶着她的肩膀说:既然夫人不肯回去,那为夫就只好勉为其难亲自过来陪着夫人了。 杜依然咬牙切齿,薛凤举你这个小人! 薛凤举将手里的扇子啪地打开,笑着说:夫人,这件事情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薛某也承认自己本就不是君子。 第46章 瑞王府 因为离得远,杜依然并没有看清他的相貌,却觉得那人是对她笑了笑,随即便拿着剑进了前面的庄子里。 杜依然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然后又跑回了庄子。 到了庄子外面的时候,却看到门外停了一辆马车,她有些疑惑地进门,便看到门内站了一个人,那人听到身后的脚步,转身看到杜依然,立马行礼喊了一声夫人。 杜依然眉头蹙了起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薛凤举身边的贴身小厮平桂。 杜依然坐在屋子里,看着平桂指挥着人将她的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又让人从外面搬来了新的**铺被褥,重新铺好。 最后又叫来了庄子上几个常住的婆子,让她们好好照顾杜依然。 那两个婆子对此表现异常不安,要知道这两日她们以为杜依然是府里犯事被罚的侍妾,于是连面都没露,就送来了一日三餐,如今才知道这竟然是府里的少夫人,心中非常忐忑,想着这贵人也真是的,有好好的大屋子不住,非要跑到这里来体验生活。 杜依然却想不到她们的心理活动,等到平桂监督着让人把屋子里打扫干净了,让所有人都出去,才对着杜依然行礼说:小的是来传二爷的话,二爷让夫人在这里先住上几日,缺什么少什么的,尽管派个人捎个口信回去,小的一定立马给夫人安排,还有这里的**铺被子之类的东西,已经给夫人换过了,之前这庄子上有对夫人不敬的也请夫人告知,小的好罚他们杜依然越听越不对劲,忙摆摆手说:你先打住打住,薛凤举这是什么意思?不是他让人绑了我来庄子上的吗?如今这么个态度又是做什么? 平桂低着头说:二爷后来知道夫人之前受了委屈,心中颇为那日自己的鲁莽行事感到愧疚,所以就派了小的来给夫人传话,让夫人消消气,等过几日他处理好府里的事情,就来接夫人回去。 杜依然逐渐瞪大了眼,声音也不由地提高了许多,音色都有些变化,他还要来接我回去? 平桂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低头说是。 杜依然扶了扶额头,然后拍了拍脸,呼了一口气说:回去告诉薛凤举,我既然已经出来了,就不会再回去了,让他不用再多此一举了。 平桂语气不变地继续说:二爷说了,夫人这几日一定还在生他的气,等您的气消了,他定会亲自来接。 杜依然气结,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说了,我不会回去了! 二爷会等您气消了 杜依然抓住桌子上的水壶对着他扔过去,吼出一声滚-- 平桂伸手一接,手上顺势缓冲了一下力道,壶里的水没有溅出来一滴,又上前一步放在杜依然的手边,然后才退回原位,小的这就离开。 等到平桂走到门口的时候,杜依然又将他叫住,咬着牙说:告诉薛凤举,我们约定的日子快到了,让他写好和离书,可能我到时候要亲自去官府备案! 平桂语调不变,只说了一句,二爷说了,和离书的事情先不急,他随后再考虑。 杜依然抓住手边的茶盏又对着他摔了过去,却被他及时躲过,说完这句话,便一溜烟地出了门,随即门外传来一阵打马的鞭子声,马车启动离开了。 杜依然一手支在桌子上闭着眼睛捏着眉心,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个薛凤举说他阴晴不定就立马坐实了。 阿夏还没弄明白什么意思,只是有些高兴地说:小姐,这么说来二爷是要为夫人做主了? 杜依然冷笑一声,给我做主?恐怕还要靠他在郭嫣儿的房间里出卖色相多卖点力气才能让我回去,也确实是为难他了,只是这其中存了什么心思却让人不清楚了。 她揉了揉脸,打起精神说:不想那个让我反胃的人了,想起他我就心情不好,所以我们就想点开心的事情,那个,我今早起来让你看着的锅仔好了吗? 阿夏点头说:烧滚之后已经煲了半个时辰了。 杜依然一拍手说:走,给我们的贵人回礼去,她的大夫给我看了病,我们没什么重礼,就只能做点心意了。 阿夏将砂锅里的鸡肉和鸡汤倒出来到一个小罐子里,用厚布裹上,就带着杜依然一起往昨日碰到那个老大夫的庄子去。 奴婢已经向庄子上的婆子们打听清楚了,那家的贵人是骠骑将军的夫人,那庄子叫闲云庄,不过不知道这贵人肯不肯见我们呢。 杜依然跟着阿夏一直往前,直到走近了云闲庄,她才突然发现这个庄子就是昨日里看到一个青衫人舞剑的庄子外面,而昨日那个人后也是进了这个庄子,那家主人原来就在这里。 到了门前,两人都立马觉得这个院子的气派和她们所在的那个小农庄不一样,大门上有匾额,上面写着温和飘逸的闲云庄三个字。 杜依然不自觉地将心态放得郑重了,阿夏上前敲门,没一会儿门开了,探出来一个小门童的脑袋,看着两人有些好奇地问:你们找谁? 阿夏说:我家小姐前两日曾经受庄子上的老大夫治病,今日是特意来感谢贵庄主人的。 那小门童又探头看了看杜依然,然后清脆地说了句你们先等着,便关了门退进去了。 没多久门又开了,这次出来的却不是那个小童,而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管家,将她们两个请进来,也没说什么,只在前面带路,也没说接下来他要带她们去见谁。 杜依然和阿夏跟着那管家,庄子很大,一路上却没见到几个下人,院子里种了几棵梧桐树,如今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和斑驳如同牛皮癣的树干。 那老管家一直领着她们进了后院,到了一间屋子外面,靠着窗子问了一声什么,便有一个丫鬟掀开帘子出来,先对杜依然打量了一眼,随即笑着说:我家夫人在里面等着呢,两位快点进来吧。 杜依然跟着那丫头进了里面,只是见到那个产妇的第一面,就觉得事情恐怕有些不太理想。 第47章 色变 杜依然跟着小柳往杨若兰的院子去,路上弄清了事情的原因,听得她一阵胆战心惊。 杨若兰听了昨天杜依然的话,扶着小柳起来走动,踏上了一架木桥的时候,桥面因为时间太久的缘故,上面的一条木板竟然折了,杨若兰一脚踩空,肚子直接摔在了地上。 本来这些日子已经找好了两个稳婆,可偏偏今日这两个婆子都钻了主子不在家的孔子不知道跑哪去了。派人去外面请,可是这人已经去了两个时辰了,眼看杨若兰在**上挣扎**,声音一声低过一声,还是没有回来,小柳到底没见过这种场面,彻底没了主意,只好求到杜依然这里来了。 路过杨若兰摔倒的那架木桥,上面还有一个明晃晃的空洞,想来就是她踩空的那个地方,杜依然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并没有在意。 到了杨若兰的院子,杜依然看着院子里只有一个没长开的小丫头片子。 小柳哭着说:不知为什么,今日这院子里两个能办事的三等丫头都没了踪影,除了一个出去找稳婆的小厮,只剩下这个傻的了。 杜依然也听出来她话里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说有人要害杨若兰,只觉得一阵心烦,如果是以前医院里的小护士敢在她入产房的时候这样聒噪,早被她凶死了。 产房已经是早就准备好了的,杨若兰被扶回来之后就进了产房,到了门外,小柳立马冲了进去,到杨若兰的跟前拿了帕子给她擦汗,哭着说:主子,夫人来了,你再坚持一会儿,稳婆马上就来了杜依然终于忍不住了,厉声喝道:你给我闭嘴!人还没死呢你哭什么哭! 小柳被吓了一跳,扭头看向杜依然,她本来是没了主意才去找杜依然,却没想她能帮上什么忙,此时却见她不知什么时候身上已经套了一件白色的褂子,把头发都包了起来,脸上也罩了一块白布,只剩下一双闪闪发光的眼露在外面,不由有些愣神。 去熬一碗参汤,切参片,让烧的热水赶紧端进来,快去! 看着小柳离开,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杜依然突然有了一种回到前世医院里的感觉。 她带上手套,呼了一口气,走到杨若兰的身旁,掀开她身下盖着的毯子检查了一下,取出胎心仪测了一下胎心。 事情并不乐观,羊水已经破了,而且流了不少,如果按照小柳的说法,那么现在起码已经过去快要五个小时了,而且胎心明显不正常,杨若兰此时脸色惊人地苍白,意识也有些半昏迷,没有宫缩反应,而且根据小柳的说法,胎儿受到了猛烈的撞击,极有可能造成胎儿窘迫,最后胎死腹中。 如果在以前的医院,这个时候一定被拉去剖了,可是现在只能靠她自己顺产。 阿夏这个时候跟着走进来,看到杜依然穿成这个样子,还拿着什么东西在摆弄,屋子里除了杨若兰只有她一个人,吓了一跳,勉强压制着声音说:小姐你这是做什么!这屋子里就你一个人,万一有个什么事情怎么办? 杜依然一直听阿夏在耳边说怕担责任的话,已经有些不耐烦,所以也没有搭理她,从急救箱内找出催产针,为杨若兰做了静脉注射。 前世参加的最后一起急救是车祸,车祸中有一个临盆的产妇,当时急救车上只有她一个产科医生,急救箱里的东西都是她亲手放进去的,非常完备,只是没想到最后却没用上,这时候倒是帮上了大忙。 阿夏还想说什么,杜依然回过头冷冷地看着她说:阿夏,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阿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当然您是主子。 杜依然冷声说:你知道就好,你如果怕出事,只管出了这个院子,有什么责任有我这个主子来担着,绝对不会牵连你半分。若是你不想出去,就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闭上你的嘴,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别说那么多废话! 第48章 怎么办? 杜依然觉得自己这是职业病,一个产妇在她的面前生产了,她一个产科主刀医生如果真能坐得住,那就真不配做一个医生了。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她把阿夏叫过来,看着她纠结了一会儿才道:阿夏,你去那个杨什么的院子看看,生产顺利不顺利。 阿夏瞪大了眼睛,声音不由地提高,小姐,这生孩子的事情,这宅子里谁不是巴不得躲远一点,您倒好,自己往上面贴呢!万一出个什么意外,二爷又不在家,我们到时候几张嘴都说不清! 杜依然掏了掏耳朵,哪有那么多意外发生,哪个孕妇为了陷害别人会去拿自己的孩子开玩笑,再说了,我跟她又无怨无仇的,有什么好陷害的。 阿夏似乎是不能理解自己的小姐怎么突然喜欢管闲事了,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您少夫人的身份就是最大的仇怨!“杜依然对这些后宅争斗不懂,但想想阿夏说的或许也有道理,如今她最要紧的是为以后的日子做打算,这接生的活以后多的是,于是听了阿夏的话,让了一步,那你到她的院子附近找个人问问顺利不顺利,我如今好歹也还是这里的主母,万一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我也有责任的吧? 阿夏想想觉得也是,于是不情不愿地出了门。 只是她刚出了院子就拐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人,杜依然透过窗子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昨天杨若兰身边的贴身丫鬟小柳,当时跟母鸡一样护在杨若兰身边。 杜依然觉得奇怪,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守在杨若兰身边吗,怎么跑到这里了? 只是还没等她问话,小柳已经快步跑进了屋内,扑通一声跪在她的面前,哭着道:夫人,求求你救救我家主子吧! 杜依然还没来得及说话,阿夏已经有些气恼地开口说:小柳!你这是什么话,说得好似是夫人要害你主子一般,昨天你还在你家主子面子护得跟什么似的,不让夫人上前,今天怎么求到这里来了? 小柳听了阿夏的话,脸色一白,对着杜依然一个响头磕下去,嘴里说着:是贱婢昨日不会说话,夫人想要如何罚我都行,不要怨我家主子,求求您救救她,只要主子和小主子平安无事,小柳愿意为夫人做牛做马报答夫人恩情! 杜依然被她弄得糊里糊涂,但后来也听明白了,敢情这丫头认为她要去害杨若兰呢!不由也起了怒气,你这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清楚了,你这样说得糊里糊涂的,让我怎么救! 小柳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她,难道不是夫人?随即她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急忙道:我家主子摔了一跤,产婆和大夫都没找来,这会儿看着不好了! 杜依然一听,几乎想一脚把这个死丫头掀了,话都不会好好说,要她干什么! 她转身到**边,从里侧拖出来那个带着红白色十字的急救箱,见小柳还有些迷茫地跪在地上,对着她吼了一声:还不走! 小柳终于回过神来,爬起来就跌跌撞撞地往外跑着带路。 阿夏还在后面喊着别啊!前面两个人已经跑得没影了,她已经急得快哭了,小姐这是怎么想的,这种时候怎么能往身边去凑呢! 她没办法,最后跺跺脚只能也跟上去 第49章 喜得贵子 依然看着屋子里的空间被薛凤举的东西占据大半,恨的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她是真的没想到薛凤举竟然有这么赖皮的一面。 因为人手多,没多久屋子里就被收拾妥当,原本靠窗空荡荡的位置上多了一张书桌,桌子上摆好文房四宝和一些文书,书桌旁是一个书架,上面整整齐齐摆上了书,另一侧的地上多出了两个箱子,箱子里都是薛凤举的衣服。 屋子中间摆上了一个梨花木大圆桌加四把椅子,桌子上放了一壶茶,还冒着腾腾热气。 已经进了十月入了冬,甚至摆进来一座炭炉,屋子里顿时暖烘烘的。 薛凤举拉着依然在椅子上坐下,倒了一杯水推到她的面前,又自己倒了一杯,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说:这可是红安老君眉,今年的新茶,您尝尝。 依然支着下巴说:薛凤举,我真是没见过像你这样厚脸皮的,你说你怎么能前几天还在说着要休妻,如今却又要变卦,既然你已经有了郭阁老这颗大树,还何必再去靠威远侯府这颗小树苗呢?更何况我如今在杜家连颗葱都不算。 薛凤举笑了笑说:你再考虑考虑,我不急,有的是时间。 杜依然白了他一眼说:你不急我急,还有你的郭千金也会着急,如果你的千金小姐一个不高兴将状告回了家,还有你的大靠山郭阁老会急。 薛凤举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又恢复正常,水杯中的水汽遮住他的表情,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 依然冷哼一声,不再多说。 薛凤举眉头微微皱起,接着道:你到底在坚持什么?威远侯府黄夫人想必已经来过了吧,你应该明白侯府你是回不去了,你如今跟我和离对你又有什么好处?你跟我回去我自然不会亏待你,嫣儿那里你不用担心,她已经答应过我,上次的事情不会再发生,只要她做了正妻,不会跟你争什么的,有我护着你,没人敢对你不敬。 依然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到椅背上,冷笑着说:薛凤举,你是对自己太自信还是对你的女人太自信?后宅女人的争斗我见多了,有千万种办法可以让一个女人死得无声无息,我也很疑惑,我嫁给你两年了,之前的两年你在干什么?杜依然一个人整日以泪洗面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薛凤举看着她,默然不语。 杜依然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继续说:你不是女人,不知道女人的嫉妒心有多可怕,我好不容易能好好活着,可不想因为一个男人莫名其妙地死了? 薛凤举说:那不是你,依然活不了但是你能。 杜依然心中一紧,心说:又来了。面上却不动声色,抬眼看着他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但是我是不会回去的,她一勾唇角,除非薛凤举看着她,等着她接着往下说。 我可以将正妻的位置让给郭嫣儿,也可以跟你回去,但是你其他三个妾不能留。 薛凤举眯眼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你太贪心杜依然差点把手里的被子砸到他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她忍了忍,嘿嘿冷笑一声说:也不知道是谁贪心! 话到了这个地步,再多说就有些多余了。 依然将被子里的茶水蓄满,端着站起来晃晃悠悠往门外走,到了院子里太阳底下又躺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冷了才进厨房,和阿夏一起张罗晚饭。 熬了点白粥,阿夏还在计划着要做几个菜,杜依然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刀,恶狠狠地说:那些东西我们还留着过冬呢,先省着点吃,今晚就吃咸菜。 阿夏犹豫着说:那二爷怎么办? 杜依然瞪着她说:你若是再操心你家二爷的话,我就将你送回薛府给你二爷做偏房! 阿夏瞪着眼睛缩着脖子小声咕哝着说:那还是吃咸菜吧。 回到屋子里,阿夏布置碗筷,一人面前一碗白粥,桌子中间一碟咸菜。 杜依然一直注意薛凤举的脸色,阿夏出去之后果然他便皱起了眉头说:晚上就吃这个? 依然有些幸灾乐祸地说:我这里就只有这个,你如果想吃山珍海味出门右转,你的郭千金想必这会儿还在独守空房寂寞着等你的爱抚呢! 薛凤举瞥了她一眼,默默地夹了一筷子咸菜,就着白粥吃了起来。 一顿饭吃得有些沉默,饭后依然看着屋子里的一张**就有些出神了,心中抱着侥幸的心理说:今晚你睡哪? 薛凤举也看了看屋子里唯一的一张**,波澜不惊地说:我自然是要睡**上。 杜依然还想再争两句,但转眼一想,这个臭不要脸的,和他争执不过是浪费口水浪费感情。 她从柜子里拿出来一条被子在外间的矮榻上铺好了,和衣睡下,只是里面一直灯火通明,照得她睡不着。 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眯了一会儿,却又感觉一直有人在盯着她,猛然睁开眼却是什么也没有,整个屋子里一片漆黑。 如此翻来覆去的,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只是睡着了还是不安生,做的梦也是光怪陆离,一会儿是在前世的医院里,一会儿又是十来岁的杜依然,没多久薛凤举又跑出来了,甚至还见到了顾钧。 睡着睡着她一脚踩空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才发现时梦,浑身都是汗。 她拍了拍脑袋晕晕乎乎地坐了起来,只是起来之后才觉得不对劲,她昨晚明明是在外间矮榻上,现在却是跑到了**上,而这**上本该是薛凤举在这里睡的。 她一把掀开被子看了看,发现衣服还穿着,就松了一口气,然后急忙叫了一声阿夏! 阿夏应声进门说:怎么了? 依然掀开被子下**,疑惑地说:我怎么睡在**上了? 阿夏说:这个我也不知道啊,只是今早二爷离开的时候说昨晚小姐没睡好,不让我进来打扰。 杜依然坐在**沿上锤了捶脑袋咬着牙说:不行了,再这样下去这个姓薛的一定会把我逼疯的,她想了想道,给我梳梳头,我们去找许夫人。 第50章 喧哗 杜依然听许夫人这话就像遗言一样,不由有些发愣,只是略微一想就明白了,她是想着肚子被剖开把孩子拿出来必死无疑了。 杜依然噗嗤一声笑出来,握住许夫人的手笑着说:夫人这话怎么像是交代遗言一样呢?谁说您以后没机会了?您还要再活个几十年,看着小公子娶妻生子呢! 许夫人愕然,想要伸手去碰一碰现在疼得要命的肚子,但想着上面的一个窟窿却又不敢,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脸上表情怪异,想要她说的是真的又不敢相信的模样,杜鹃说是你将我的肚子打开将孩子取出来,又合上了的,难道 难道这样我还能活下去吗? 杜依然坚定地点头,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许夫人一时不能接受现实,被她握住的手都有些发抖,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抬眼看向杜依然,疼得发白的嘴唇抖了抖,眼泪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杜依然急忙去擦,夫人可哭不得,月子里伤身子,如今您的身子本就虚弱,要好好养着,可经不起折腾了! 许夫人点了点头,脸上似哭似笑,反握住她的手,颤声叫了一声:好孩子这一句话里面,杜依然自然听出了不同的味道来,原来一直客客气气的语气,如今一下子亲近了。 杜依然问道:夫人刚才要和我说什么? 许夫人本来正在擦着眼泪,闻言动作一顿,随即又恢复如常,笑着说:没什么,就是一些关于你父亲的事情。 杜依然闻言坐直了身子,有些惊讶地说:我父亲? 许夫人有些随意地笑道:也没什么,我和你父亲也是故交,我本来觉得自己将死,便想说一些关于你父亲的往事。 杜依然有些紧张地问道:什么事情? 她突然想到林家和杜家都是将门,以前也一定有些交情,那么对于杜将军的事情也定会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她总觉得两年前的变故太过突然,杜家**之间就没落了下去,这后面一定有些不为人知的隐情,她既然要顶着杜依然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那么这些事情她必然脱不了干系。 只是许夫人却摇了摇头,也没什么,人老了就想要回忆一下往事,我要说的事情也都是些陈年旧事,大家都知道的,不过是觉得将死之际想要回想一下罢了。 杜依然看着许夫人的脸色,却找不出丝毫破绽,她敢肯定,刚才她那样遗言一般的语气后面,想要说的绝对不是什么普通平常众所周知的事情。 她嘴角牵了一下,将许夫人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又掖了掖被角,嘱咐道:那夫人就好好休息吧,依然就不打扰了,记得要翻了翻身子,钟医令开的伤药也要及时换,千万要注意伤口不要被感染了,否则就有大麻烦了,可以让杜鹃和您说说话,转移一下注意力,如果实在是疼得厉害,就让大夫开点止疼药。 她说这些的时候,可以感觉到许夫人的视线一直放在她的脸上,她也不去回应,站起来的时候却听到许夫人说:薛家那小子能娶了你,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想来薛璟对你也很关爱吧? 杜依然勉强一笑,她那个传说中的公爹薛璟,心眼里对杜依然关爱不关爱她不知道,但是他儿子要换老婆的时候他可是连个屁也没放出来一个,窝到深山老林里不闻不问。 只是这些话她自然不好直接对许夫人说出来,只好干笑这打马虎眼,还好还好出去之后,杜依然回头看了一眼房门,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却差点一头撞上个人,她急忙止住脚步,抬头看去。 来人四十许的年纪,鼻梁挺直,面目方正,一身青色战袍,风尘仆仆,虽未披坚执锐,却自带一股肃杀之气。 那人看了她一眼,杜依然被他逼人的气势吓得后退两步才站定,还没回过神来,就看到他要往屋里钻。 急忙上前拦住他说:这位将军,你现在身上不干净,不能进去! 那人看着她眉头一皱,正要开口,杜鹃从后面迎上来叫了一声老爷。 杜依然瞪着眼睛,鼓了鼓嘴,原来这就是大梁的上将军林恒一。 林恒一看着杜依然,眼中却有些异样,出声问杜鹃说:这位是? 杜鹃忙答道:这是昨晚救了夫人的大夫。 杜依然又退了两步站定,向林恒一行了一礼,才对杜鹃说:带将军去换身衣服再进去,不等林恒一将眉头皱起便接着对他说:这是为了夫人健康着想,将军还是体谅一下。 林恒一又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便跟着杜鹃去换衣服。 杜依然又叹了口气,她觉得今天自己叹气的次数实在是有些多。 林将军回来了,和许夫人和好了,许夫人心情舒畅了,身体自然也恢复得快了。 杜依然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手术后没有出现感染状况,三天之后许夫人就可以下**走动了,伤口愈合不错,她也长长松了一口气。 那个林将军那天回来一次之后第二天就离开了,据说还是被人从出征的路上给追回来的,确定许夫人平安之后,便立马快马离开。 顾钧从那晚离开之后就没有再来过,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薛凤举也没有再来骚扰她,许夫人为了感谢她送了不少好东西,杜依然觉得最近几天小日子过得还不错。 许夫人能下**走动后的第二日,杜依然就离开闲云庄回到了她住的小农庄里,许夫人派人将她送的东西全部给搬过来了。 杜依然欢快地在院子里和阿夏清点财物,估计一下这些东西够她们怎么过日子,最后阿夏粗略一算,省着点用的话能让她们在这个庄子里过完整个冬天。 杜依然正笑得合不拢嘴,转身看到一个仆妇领着一个胡子稀疏的老头子站在院门口。 她急忙迎上去说:钟医令,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来人正是杜依然发烧那日过来给她看病的钟太医,虽然不知道他这个时候到这里干什么,杜依然依旧殷切地招待,虽然老头子脾气有些古怪,但是毕竟做过雪中送炭的好事。 杜依然将钟医令请进屋,让阿夏将许夫人送的茶叶给沏上,亲自端到他的面前狗腿地说:钟医令请用茶。 钟太医理所当然地接过茶,喝了一口,皱了皱眉抖了抖下巴上的胡子说:你这丫头,简直是暴殄天物,这么好的茶泡成这样,糟蹋了许夫人的好东西。 杜依然打了个哈哈说:钟医令今日来不只是想喝依然这一杯茶吧? 钟太医又喝了一口,放下茶盏,清了清嗓子说:老夫今日来就是想向丫头你拜师呢! 杜依然正在端起杯子喝茶,想尝尝这茶是如何被暴殄天物的,只是茶水含在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却听到这么一句话,被呛得一口喷了出来,拍着胸口咳个不停。 钟医令抖了抖胡子,将喷到胡子上的水珠抖掉了,脸上有些羞愤的表情,丫头你这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愿意的话你就直说,老夫自然立马离开,用不着你这样杜依然一边咳一边摆手,接过阿夏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才直起腰来不可思议地对着钟医令说:钟太医我没听错吧?您要拜我为师? 钟医令脸色别扭,你若是不愿意 杜依然急忙说:不是我不愿意,是我不能啊,您是太医院里医术最好的太医,依然何德何能让您向我拜师? 钟医令脸色这才好了点,正色说:韩昌黎曾说过: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丫头你既然又医术,我老头子自然是要虚心求教,老夫活了大半辈子,除了听说华佗能开颅治病刮骨疗伤之外,还没有听说哪个大夫能把人的肚子打开再合上,人还能活得好好的,如今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终于让老夫开了一次眼界,也算是此生无憾了,如果丫头你愿意收我为徒,老夫愿意辞去太医院医令一职杜依然看着钟医令不像是在开玩笑,而且是非常正经,可是被吓得不轻,急忙站起来说:您别 如今我是真的不行,您别看我这次救活了许夫人,那是因为那时我有药,可是现在我的药用完了,这样的手术以后是不能再做了。 钟医令皱眉说:什么药,我大梁太医院里什么样珍贵的药没有,岂会被区区药材难住? 杜依然拍着额头,她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没法跟您解释,我说的药和您口中的药不一样,我的药是独门的,没办法再做出来了,用完了就没有了,在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再找出同样的东西。 钟医令看她脸上的表情不像是说假话,揪着下巴上的胡子想了半晌才说:你说说看,这药是什么样的效果,就算是没有相同的,老夫研究医术大半辈子,不可能找不出可以替代的东西。 杜依然想了想,觉得他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索性开口说:一种是麻药,就是开腹的时候让人感觉不到疼痛的药,还有一种是抗生素的,就是抗感染的消炎的,哎哟我不是学中医的,这个我也没法用你们的话解释,就是类似去火的药,但是效果要好上百倍。 钟医令听到她说麻药的时候手一抖,胡子差点又拽掉一根,你说的麻药不就是华佗所用的麻沸散吗? 杜依然想了想说:虽然不太一样,但是也是差不多的功效。 钟医令怅然若失,你那日给许夫人用的就是那种药?没有配方吗? 他见杜依然点头,叹了口气摇着头说,这可是造福万民的好事,难道老夫有生之年再不能有幸目睹? 杜依然见老头子受打击不小,忙道:并不是所有人生孩子都需要剖腹的啊,主要还是靠顺产老头子瞥了她一眼,目光短浅,老头子自然知道这些,剖腹能治的病又不只是生孩子! 杜依然摸了摸鼻子,她是小女子,头发长见识短,确实是目光短浅。 她看钟医令还是一脸难过,眼珠子转了转岔开话题说:那日还要多谢钟医令治病救命之恩! 钟医令闻言脸色怪异地看了她一眼说:老夫不喜欢贪人便宜,当时是受人之托来给你这丫头看病的,所以不受你的感谢。 杜依然惊讶,没想到还有这插曲,忙说:受谁之托? 第51章 梅妃 依然对着铜镜坐下来,看着镜子里面的人,心中一阵烦躁,抓住面前的梳子就要砸上去,只是手举到一半又收了回来。 阿夏在身后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小姐,依然舒了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将梳子伸到背后递给她说:没事,梳吧。 早饭也没有胃口,依然随便吃了两口,便带着阿夏去了闲云庄。 进了庄子之后,一路上遇到的下人都对着她行礼,让依然着实受**若惊了一番。 没有人带路,她带着阿夏径直往许夫人的院子去,只是进了院子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不像往常一样人来人往而是静悄悄的,两人也不由地放慢了步子。 走近房门的时候听到里面传出来隐隐约约的女人争吵声,与其说是争吵声,不如说是一个女人的嚷嚷声。 依然本不想听人墙角,但还是隐约听到了女人有些尖锐的声音, 不能什么都让你们大房占了,即便是如今多了个小的又怎样她觉得自己今天来的似乎有些不是时候,正想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这时房门突然打开,杜鹃从里面走了出来。 杜鹃脸上还带着愤怒的表情,看到依然的瞬间有些惊讶,但还是迅速上前对她行了一礼,看了看身后的屋子,然后引着她往前走着说:杜夫人,这会儿我家夫人有些不方便,您先到前面坐一会儿。 依然也回头往屋子的方向看了一眼说:如果不方便的话,我改日再过来好了。 杜鹃开玩笑地说:可千万别,您现在可是我们这里的贵客,若是一会儿夫人知道您来了又走了,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依然犹豫着说:那夫人这里 杜鹃叹了口气道:也是一言难尽,您先来坐下来,我慢慢给您说。 依然跟着杜鹃进了前院一间屋子,接过杜鹃递过来的水说:你也坐吧,若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你就直说。 杜鹃也没有客气,给自己倒了杯水就在对面坐下来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虽说将军大度不爱计较,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样想的。薛夫人可能不知,这次我家夫人到庄子上来住,一方面是顾将军的安排,说庄子上适合静养,另一方面也是想避免妯娌之间的争执,可是谁知即便到了这里也避免不了这些俗事烦恼。 杜鹃喝了口水接着说:之前我们大房和二房之间也算相处和睦,老爷到了不惑之年依旧无子,也因对夫人的关爱并没有纳妾之意,如今两房之间因为老太爷还健在所以并没有分家,若是老爷一直无子的话,这整个将军府以后就都是二房的了,他们自然是乐意。 可是自从夫人怀了孩子之后,二房便本性毕露了。夫人这个孩子艰难,但是怀孩子之后二夫人却总是找各种麻烦来让夫人烦心,耍的什么坏心眼,只要不傻的人都能看出来,夫人给老爷说了,但是老爷碍于兄弟之间的情面一直对二老爷容忍有加,夫人不想让老爷为难,也就忍了,只是如今夫人刚生产完,刚从鬼门关走一趟回来,这二夫人便来闹事,闹着要分家呢!居心何在! 依然听了之后却无话可说,说到底这是别人的家事,她真是无权置喙。 杜鹃抬眼看了她一眼,笑着说:我也是心中气恼不过,便将憋在肚子里的话都对夫人说了,您可别见怪,听罢便算了,可别告诉我家夫人,否则又要骂我嘴快了,将自家的事情往外传。 依然笑着说:怎么会,我本来做的也不过是本分之事,今日来你们这里看到所有人对我毕恭毕敬也吓了我一跳,我可不习惯这样,若是以后再如此,我都不敢再来了。 杜鹃也笑开了,正准备说什么,这时房门被推开,一个丫鬟探头进来说:杜鹃姐姐,二夫人走了,夫人让你回去呢。 依然也起身,跟着杜鹃往后面许夫人的屋子里去。 掀开帘子,许夫人正靠着靠枕半坐着,垂眸在想些什么,抬眼见到依然进门,脸上一喜道:依然来了,快过来坐! 依然走过去,在**边坐了说:今日感觉如何,刀口还疼吗? 许夫人摇了摇头说:不算太疼了,就是有些痒,今日还下**走了一圈。 依然点头道:痒说明伤口在长,可千万要忍着,每天要急着换药,用药这些我都不懂,还是要听太医们的,孩子怎么样了? 许夫人笑着说:都好,奶娘抱去喂奶了,好了别说我的了,你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依然张口欲将薛凤举的事情说出来,许夫人年长有经验,能想到的肯定多,说不定能为她出个好主意,但转眼又想到刚才门外听到那个女人尖锐的声音,看着许夫人脸上还没有完全消退的愠色和疲惫,想到她现在的身体状况,顿了一下,笑了笑说:也没什么,在外面住了这段时间,想回城里置办点东西,只是我的庄子上也没有车,想向夫人这里借辆马车使使。 许夫人道:我还当是什么呢,这是小事,一会儿让杜鹃给你安排个妥帖的车夫,不过依然,你在这里住这么长时间,难道是和薛大人闹了什么矛盾吗? 依然忙摇头说:没有,我就是在京城住得闷了,想出来换换心情。 那就好,你别看我一生要强,但是女人说到底还是要靠男人的,有时候还是要服个软。 依然脸色一僵,随即又恢复正常,牵了牵嘴角说:嗯,我知道。 和阿夏一起坐上出庄的马车,依然郁闷地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绿油油的麦苗飞速后退,阿夏在旁边好奇地问道:小姐,您不是要问许夫人出主意吗?怎么又不说了? 依然下巴搁在窗子上说:你难道没看到许夫人那样的状态吗?还让我怎么开口,尤其是最后说的那句话,好像是知道我现在的状况一样,你让我怎么说? 阿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我们现在回城做什么? 依然坐正了身子看着阿夏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要回去做什么。 阿夏听罢有些无语地看着她,依然眼珠子转了转,一把掀开马车的帘子对外面说:全叔,你知道顾将军在哪里住吗? 第52章 混乱 ?杜依然跟着丫鬟进了屋,那丫鬟又快走几步为她们打开里面的一个帘子,杜依然就看到了那个贵人的模样。 屋内只有那位夫人,她一身淡紫色的袍子,盖住了圆滚滚的肚皮,头发在脑后随意挽了个结,别了一根玉簪,斜躺在一张贵妃椅上,脸上可能是因为孩子的缘故所以也没有擦脂粉,所以能直观看出来那夫人实际的年龄,杜依然可以断定。绝对不会低于三十岁。已经是高龄产妇的范畴了。 但也只是一个恍神的功夫,她的神色就立马恢复了,转身接过阿夏手里的锅仔,放到那位夫人旁边的额桌子上行了一礼说:小女子杜依然,给夫人见礼了,那日非常感谢贵庄子上的大夫给我诊脉看病,只是这几日身子一直没好利索,一直等到今日病情好了些才登门拜访,我听说夫人要生产了,所以就特意下厨为夫人做了这个锅仔,还望夫人笑纳。 那位夫人温和一笑,对刚才给她们打帘子的丫鬟说:杜鹃,给这位小姐看座。 然后又对杜依然打量了一下才道:我姓许,我看我比你虚长几岁,要不杜姑娘就叫我一声姐姐吧? 杜依然嘻嘻一笑说:这可不敢当,依然还是叫许夫人吧。 许夫人也没有在强求。低头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又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思考什么,过了片刻才道:你是威远侯府的姑娘? 阿夏在背后忍不住说:我家小姐已经嫁人了 杜依然踢了她一脚,对许夫人笑着说:丫鬟不懂事,让夫人见笑了。 许夫人却是看着她的脸有片刻的恍惚,过了一会儿才幽幽地叹了口气说:真像,你和你母亲长得真像,没想到我这几年没回京城,却出了那样大的变故,她的女儿都已经嫁为人妇了。 杜依然听她的语气似乎和她的生母还有些交情,那她们应该就是差不多的年龄,这样一算的话,这许夫人恐怕都有三十五岁了吧,这年龄已经是很高了。 不过杜依然也不能贸然开口问她的年龄,只好拐着弯试探地说道:夫人和我母亲是旧识? 许夫人看着她的眼睛。眼神复杂地说了一句:岂止是旧识只是这句话只说了一半就不在往下说,将杜依然的一颗心吊得不上不下的,而且语调阴阳怪气的,她有些膈应地挪了挪屁股。今天不过是来答谢恩人的,没想到却遇到了个她母亲的旧相识,但看样子似乎关系又不是很好,不知道这是不是又撞到枪口上了。 接下来杜依然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不过许夫人终于岔开话题指着她的汤笑着说:这汤闻着挺香,是什么东西? 杜依然正愁没话说,忙说道:这是今日早起我专门为夫人煲的鸡汤,这乡野田地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就只能做了这个,不过是换了个做法,专门撇了油,不腻。 许夫人看着那汤,让杜鹃给她盛一碗她尝尝。呆役状划。 那杜鹃犹豫着说:夫人,钟医令说了,让您这段时间别乱吃东西许夫人轻声说了一声杜鹃!那杜鹃立马答道是,随即便不再多言。 这些杜依然自然也是听到了耳中,道:夫人放心,依然对妇科产子之类的医术也懂一些,我做的这些都是按着药理来的,不会对身体有害。 许夫人有些诧异地说:依然对这些也知道吗? 当然,杜依然又挪了挪屁股,正准备回到医院坐班的状态,给高龄产妇讲解她在生产的时候会遇到的各种危险和注意事项,这时门外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屋内几人不由地停住了话头,扭头看向门帘处,随即便听到一个男子极低沉的声音说:师母在吃什么东西,这么香? 话音刚落,帘子便被掀开,一人跨了进来,带进来一阵风。 阿夏反应最激烈,在听到男子说话的时候立马站起来就要挡在杜依然的身前。 杜依然却没有什么男女大防的自觉,一方面是她没这个意识,另一方面她披头散发当着那么多男人的面指着薛凤举臭骂的事情都干得出来,更何况是这个。 所以阿夏跳起来的时候杜依然很奇怪地说了一句:阿夏你干什么?随即杜依然便和进来那人对上了视线。 那人一身宝蓝色的流云蝙蝠暗纹直褂,色泽纯粹鲜亮,镶嵌两指宽的暗金色滚边,他背对着窗户,高大倾长的身材背光遮住了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落下整片阴影,将坐着的杜依然整个罩了进去。 杜依然站起来侧开几步才终于看清了来人,二十四五岁的样子,鼻梁高挺,垂眸看着她,那唇角明明似乎是带着笑意的,但整张脸却看起来有些阴戾。 杜依然觉得这双眼睛看起来有些熟悉,不由地多看了几眼,阿夏赶紧扯了扯她的袖子轻轻叫了一声小姐。 那人只是看了杜依然一眼,便转身对许夫人行礼道:见过师母。 许夫人看起来和那人很是熟悉,热情地笑着说:快过来坐吧,咱娘俩还需要行什么虚礼吗? 随即许夫人对他介绍杜依然:这是威远侯府的那人没等许夫人说完便对着杜依然拱了拱手说道:杜夫人,我们又见面了,这几日可受了委屈? 杜依然一怔,不知道这人是怎么知道她的身份的,不知这位公子在哪里见过?你怎会认识我? 那人淡淡一笑道:那日在薛府大厅内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夫人可是好威风啊杜依然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双眼在哪里见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想起来了,那日多谢公子那一扶,还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那人一哂道:尊姓大名不敢,在下姓顾,单名一个‘钧’字,‘一字千钧’的‘钧’。 第53章 共处 urqqqqq建德四年初秋傍晚,兴庆城东,薛府。 前院里灯火通明。流水席上宾朋满座,庆祝薛府新郎官今日纳贵妾,虽然是纳妾,但整个京城竟有七成的官员都来送礼祝贺,只因那新妇是当今朝中内阁重臣郭阁老的嫡长孙女。 只是薛府后宅中此时却在上演一出闹剧。 杜依然拿着一条长长的白绫,摇摇晃晃地踏上一个圆凳,甩了几次也没有将白绫甩到横梁上,倒是把自己闹得满身大汗,最后一把终于甩上去了。呼了口气抹了一把汗。把白绫打结,往脖子上比划着试了试。 此时门外还在响着一阵接着一阵的重重拍门声,婢女阿夏和小厮薛顺在门外哭喊着让杜依然开门,她却充耳不闻,跳下地面坐在凳子上,瞪着头顶晃荡的白布等着一个人的到来。 阿夏的哭声说:小姐,有什么事情我们好好解决,老太爷临去前您答应过他要好好照顾自己的,千万别做傻事啊,您如果去了,留下阿夏一个人可怎么办啊! 薛顺也在门外附和,无非都是一些让她不要想不开之类的,二爷马上就来了。 可是杜依然仰着脑袋从傍晚一直等到入夜,前院的笙歌终于弱了下去,连阿夏和薛顺都懒得再喊了,才终于听到外面的喧哗声。这出闹剧的观众终于姗姗来迟。 杜依然打起精神,站起来踩上凳子扶着白绫,听着外面杂乱的脚步声终于来到门前,外面静了片刻,随即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不大不小地说:砸了! 伴随着剧烈的撞击,发出一声惨烈的木头迸裂声,四扇房门应声而倒,掀起一阵尘土。 杜依然咳了两声,伸手挥了挥眼前激起的灰尘,才终于看清了来主,一身大红喜袍,俊美的玉脸上带着一丝浅笑。 人生有两大乐事: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而薛凤举的这两个重要时刻都坏在了她杜依然的手里,做了两年薛夫人也算是值了。 杜依然看着薛凤举镇定地清了清嗓子说:薛二,你如果休了我。我今晚就死在你面前。 跟来的丫鬟仆人们都站在两丈远处大声喊着少夫人你冷静点,少夫人你可千万别想不开之类的。 薛凤举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表情似乎是在看一个猴子在杂耍你若是想死早就死了,何必等到现在?随即脸色一冷。把她给我拉下来! 杜依然指着要过来的几个健妇冷声喝道b你们谁敢再过来,不要后悔! 那几个人听到她这般说都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看向薛凤举。 两人对视片刻,杜依然不甘示弱,过了一会儿薛凤举脸上终于又露出笑意,你这是做什么,今日大喜,有话好好说,外面还有客人未走,让人看了笑话。 杜依然冷哼一声,你终于肯出面了,我还以为你要一直当缩头乌龟呢!况且大喜的是你,又不是我,外面有客人也正好,我倒要把你那龌龊的破事捅出去,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看看你薛凤举是个怎么样抛弃糟糠之妻攀附权贵的小人! 薛凤举脸上笑意渐深,你这又是何必呢 杜依然打断他的话说:薛二,你也不必跟我耍什么花花肠子,我们有话今日索性说开了,我反正是连命也豁出去了,别说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如果欺人太甚,我也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败坏薛家门风的事情来!如今我还是站在薛家的宅院里跟你讲话,你如果今天不能从这里抬出我的尸体,说不定明日我就去了这兴庆城的城门上了,到时候丢人的可不是我! 杜依然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口气说出这句话,脸上面无表情气势逼人,手心里却是一把汗,指甲几乎陷入皮肉里,说实话她也搞不懂薛凤举这个人,不确定今晚他肯不肯入戏。 她这句话之后,院子里陷入寂静,杜依然觉得一面小鼓在胸口咚咚敲个不停,脸上却不漏分毫,逼着自己直视着薛凤举的双眼,承受着来自他整个人散发出来的压力。呆役丽技。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杜依然觉得自己已经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薛凤举终于嗤笑一声打破僵局,说道:都出去,我要和少夫人好好聊聊。 等到所有人都退出了院子,薛凤举回头重新打量她,那眼神好像是从来没有认识她一般,他笑着道:你这两年不吵不闹地,今日倒也叫我开了眼,如今已经没有别人了,你可以下来了。 杜依然站着不动,你一定要让那个什么郭嫣儿做正妻? 薛凤举负手道:不错,嫣儿的身份不可能屈居你之下做个妾室,你如果识相杜依然肚子有气,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他的话,我已经说过,今天我就是破罐子破摔了,我还真就不识相了。 薛凤举脸上笑意莫测,依然,你要知道,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我呸!杜依然一脸不屑,我的耐心也很有限! 薛凤举接二连三被打断,脸上的笑意终于淡了下去,脸色已经起了变化,杜依然却灵眸一转,偏着头突然道:你想让她做正室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我有条件。 第54章 饭桶 ?依然先将顾钧的手消毒,然后才使劲扯着他的手对着光,用镊子一块一块将手心里的碎片捏了出来。听到他说是,反应了一会儿才奥了一声,心里却在想着,这孩子估计是傻了,说话反应还真迟钝。 顾钧看着杜依然脸上的神色变化,便将她心中想的猜了个**不离十,不由地唇角勾起一丝笑意,但又转瞬即逝。 只是这一切都落在了一旁被人忽略的阿夏眼里,她看了看认真检查伤口包扎毫无知觉的杜依然。又看了看盯着杜依然看的顾钧。咽了口吐沫,心说:坏了,不会吧。 没多久,杜依然将顾钧的手掌用纱布包扎好,将最后的布头用医用胶带粘住,然后拍了拍他的手背说:老兄,不管是事情有多困难,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可千万要收好自己的老本,别自己先把自己的老本先输出去了。 杜依然说完,就将拿出来的镊子放回急救箱里,一切东西都归位,然后才将箱子给盖上。 等到杜依然抬头的时候,却看到顾钧还在盯着自己的手背在看,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呢,只是过了一会儿她才想起来在古代男女是不能拉手的。刚才自己那豪爽的一拉估计又要惹出什么误会来了。 杜依然探着头问:你? 顾钧已经回过神来了,缓缓收回手却是岔开了话题说:你说的对,如今我只能寄希望于我曾经万分鄙弃的上苍,希望他能给一生温顺的师母一点仁慈。 杜依然点头,你能想明白就好。 随后两人又断断续续不温不热地说了几句无关痛痒地话,顾钧手指头在桌面上敲了敲,然后问道:问一句冒昧的话,不知昨日夫人让某给杜大郎送的是什么? 杜依然一拍脑袋说:实在是对不起,我忘记了,随即扭头对阿夏说,你回去去将我那封信拿过来,如今顾将军正好在,便一并交给他了。 阿夏犹豫着不想去,扯着杜依然的袖子说:小姐,我看还是等天亮了以后吧,这里就您一个人。阿夏不放心,说着还看了看顾钧,那意思好像就是在说,主要防的还是这个人。 杜依然白了她一眼。这丫头,她刚来那几天还毕恭毕敬的,如今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了,看来她真是没有做深宅夫人的潜质。 呆役央血。 但她也没有再要求,顾钧一哂,并没有说什么,而是问道:杜夫人似乎对那封信很重视? 对,杜依然点头,那封信关乎我以后的命运,很重要,所以希望顾公子一定要将信交到我大哥手里去。 顾钧沉吟片刻,随即冷笑一声,你这位兄长也是 只是一句话说一半就不再往下说了。 杜依然好奇,也是什么? 他却似乎并不愿多言,只是说,你到时就知道了。 人家不愿说,她自然也不好再问,一时两人又无话可说了。 只是这种沉默的尴尬并没有延续多久,没过多长时间,产房的门一下子被人从里面撞开,有人冲了出来。 杜依然心中突地一跳,急忙站起来向产房看去,顾钧一直沉寂的脸上也有起了变化,也跟着站起来,双手骤然握住。 杜鹃冲了出来,双手满是鲜血,神色慌张几欲崩溃,浑身颤抖,似乎随时都能倒下去,脸色和嘴唇苍白成一个颜色,嘴里不停地喊着什么。 此时院子里的所有大夫都围了过去,杜鹃抓住一个老大夫语无伦次地说:钟医令,快救救我家夫人吧,浑身抽搐,都是血 还吐了白沫子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杜鹃此时抓住的那人正是前几日给杜依然看病的大夫,听到杜鹃的话,顿时变了脸色,这是产前疯 没得治了 准备后事吧杜鹃听了惊叫一声,身子一软几欲昏厥,随即她突然想起来什么,抬眼四处张望,叫道:杜夫人!杜夫人你在哪,夫人她抽搐了! 此时杜依然终于从人群外挤进来,杜鹃看到她后,立马扑上去抓住她的衣袖跪在地上哭喊着说:杜夫人,求求你 求求你救救我家夫人吧,这个孩子是好容易得来的,孩子不能有事,夫人也不能有事,将军不在,杜夫人求你了此时一群人都还以为这个衷心的丫头受不了打击,才病急乱投医,这个被她成为许夫人的还不到双十年龄,怎么可能会救得了这个,一个个都摇头叹息,虽然这个许夫人是大梁大将军林恒一的夫人,但也只能是认命了。 杜依然托住杜鹃的胳膊,紧紧握住她的手说:我会救的,快带我进去! 杜鹃急忙起来带着杜依然进产房,留下外面的人面面相觑,顾钧还站着石桌旁边一动不动,两只手紧紧攥住,从杜鹃双手沾血冲出来开始,脸色就有些发白,直到杜依然说出那句我会救的,神色才有了些许变化,满脸复杂地说出一句让人听了不知所云的话,难道真的会有变数? 杜依然跟着进了屋内,就看到地上瘫了一地的产婆,一个个如同筛糠一样抖着身子,如果这次主家真的出现了一尸两命的情况,她们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而屋子里伺候着的丫鬟们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没有了人来指挥,都吓得不知道要干什么。 杜依然急忙走到**前,掀开许夫人身上的被子,顿时松了一口气,情况其实还没有到最差的地步。 杜依然快步上前去按住浑身抽搐的杜夫人的肩膀,对杜鹃大声说:快点找东西让产妇咬住,别让她咬到自己的舌头了! 杜鹃慌张地四处去找,却不知道要找什么,最后看着自己的手掌,上前一把将手塞到许夫人的嘴里,只听一阵咯吱吱的声音,杜鹃被咬得脸都疼得变形了,却依旧没有将手抽出来。 杜依然脸上露出不忍,杜鹃咬着牙说:夫人不用管我,您看要怎么治? 杜依然闭上眼睛镇定下来,呼了口气,睁开眼说:那就剖吧 第55章 我要的太少,他要的太多 stww杜依然离开之后,顾钧一直坐着没动,只是盯着面前的酒杯。 看着他阴沉的脸色。伙计也不敢上前,过了好一会儿才走过来将倒在地上的椅子扶起来,随即又偷偷看了看顾钧的脸色,缩着膀子就要离开。 顾钧终于开口,语气已经恢复如常,结账。 伙计打量着他的脸色,似乎是觉得走近了不会被打,才往前走了两步,小心翼翼地道:这位爷。两壶酒两个菜。三两二钱银子,心中还在咕哝着,刚才这两位似乎闹得不太愉快,看把那个小娘子吓成那样,不知道这个凶神恶煞的会不会替那小娘子付账。 顾钧伸手去怀里掏钱,只是掏到一半却是顿住了,他将手搁在桌子上,看着桌子对面的位置上躺着的那个杯子,因为那女子走得慌张,带倒了杯子,里面的酒水洒了一桌子。 他低头看向窗外,原来下面停马车的地方变得空荡荡的,不知什么时候人已经离开,只剩下来往的行人,不由地攥住了拳头,随即看向旁边站着的伙计说:今日出来的匆忙。忘了带银子。 伙计心中说不好,这人要吃霸王餐,而且看起来是个练家子,他恐怕是拦不住的。 伙计还在考虑是宁愿受伤也要拦一把向掌柜表忠心呢还是趁早溜之大吉,顾钧却是将腰间的的一块玉解下来递过去说:就拿这个抵了吧。随即也不再理会他,径直下楼往外走。 伙计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急忙跟上去,眉开眼笑地将他送到门口,甩着肩头上的毛巾大声说:客官慢走!以后要多来啊-- 顾钧走到门口,往杜依然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眼中神色复杂莫测,然后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 依然坐着马车一路回到庄子上,也没有再去见许夫人,就让全叔自己离开了,这个时候她也顾不得全叔回去会对许夫人说什么了,因为喝了酒又吹了一路风。就觉得头有些不舒服,对阿夏说不要打扰她,进了屋子直接倒头就睡。 后来薛凤举似乎是回来过,好像是在质问她什么。但她的精神和身体都很不舒服,隐约记得是骂了他几句,他便消停了。呆吗引扛。 这一觉一直从中午睡到晚上戌时的时候,她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的帐子反应了一会儿,才头重脚轻地坐起来,屋子里点了一根蜡烛,光线昏黄。 她觉得胃里有些难受,闭着眼睛坐在**沿上,过了一会儿闻到一股酸涩的味道,睁眼看到面前伸着一只手端着一碗浓汤,顺着那条胳膊往上看,就看到了披着一件外套的薛凤举。 依然推开薛凤举的手就要下**,被他一把按住肩膀按回去,将碗伸到她的面前说:就算是不想见到我,也不要和自己过不去,喝了这碗醒酒汤,否则难受的是你自己。 依然看着他的那张脸,心中一阵烦躁,一把拍掉他手里的碗说:薛凤举,你闹够了没有,你到底要和我纠缠到什么时候,你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吗?既然你想要的是高官厚禄远大前途,那又何必继续在这里惺惺作态,没了我你的日子照样过,你能不能放了我,让我自己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碗摔到地上碎了一地,薛凤举还在保持着端碗的动作,默然地看着地上的碎片。 阿夏听到声音急急推门进来,问道:小姐,出什么事情了? 薛凤举头也不回厉声喝道:出去! 阿夏闻言一句话也不敢多问,砰然将门关住退了出去。 薛凤举拖了一条椅子坐到她的面前说:你想要的日子是什么? 依然沉默一会儿,说:说出来可能你会酸死了,我想要的很简单,一生一世一双人,简简单单,你能给我吗? 说完她自己也觉得有些可笑,先笑了出来,这在你看来可能很傻,在所有人看来都很傻,但是这是我的底线,任何人都不能触碰,你觉得你能满足我这个再简单不过的要求吗? 薛凤举看着依然的笑颜,却在那笑容背后看出里面的涩然,他说:你这是痴心妄想! 依然点头说:对,我就是在痴心妄想,但是谁也没有权利剥夺我幻想的权利。 薛凤举说:那如果没有人能满足你的要求呢? 依然不在意地笑着说:那也没什么,大不了自己一个人过一辈子,没有哪个女人没了男人会活不了,自己孤老终身,也不是不可能的。 薛凤举紧紧盯着依然的脸,看着她脸上的决然,确定她这句话不是在说笑,然后缓缓开口:那你觉得那个姓顾的能满足你的要求吗? 依然心中一紧,猛然抬头看他,攥紧了手心,努力保持着脸上的平静说:你什么意思? 薛凤举冷笑一声说:你今日去了什么地方,不要告诉我连你自己也忘记了,需要我提醒你吗? 依然反驳道:你不要血口喷人! 薛凤举继续道:你自己在顾钧眼里算什么,你这么通透,我不信你自己看不出来,而且 他顿了顿冷哼一声继续道,而且,顾钧是有未婚妻的,凌相爷的次女,那分量即便比不上嫣儿,却也是不相上下了,你们见过几次?你了解他吗?你什么也不知道,却还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简直痴人说梦! 依然静静地听着他说完,偏过头不去看他的眼睛,你还真是会瞎猜,不过就是见了一个男子,就被你想到这么多东西,你的想象力也真是丰富。 薛凤举却没有停下,你那么讨厌后宅争斗,但平南侯府比薛府大多少倍,那里面的腌脏事情岂是薛府能比得上的? 依然闭了闭眼说:我想要休息,你出去吧。 姓顾的自己背后的腌脏,他为了往上爬做出的勾当,也不是你能想象到的杜依然指着门外,几乎是喊出来的:你给我出去,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你好自为之 出去-- 薛凤举并没有出去,而是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往外间去。 只是出了里间之前,依然又突然在背后叫住他说d那天你将我送到这里之后,有没有给我找大夫? 薛凤举脚下不停,头也不回地扔下两个字,没有,随即便离开了屋子。 依然这才看到外间灯火通亮,想来薛凤举是在外面睡,听到屋里有动静才进屋来看她。 薛凤举离开之后,依然一个人坐在**边,看着地上的碎瓷片发呆,又过了一会儿,外间的灯也灭了,屋子里一片漆黑,她自己坐了一会儿,又躺下了继续睡过去。 第二日一早,依然被阿夏叫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巳时初刻,也就是差不多十点钟左右了。 她伸了个懒腰坐起来,走到镜子前坐下让阿夏梳头。 她透过镜子见阿夏一直在不停地打量她的脸色,开口道d我的脸很好看吗? 阿夏急忙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随即才开口说d小姐,昨晚你和二爷没事吧? 依然自己拿过梳子梳头,无所谓地说d能有什么事?我们两个争执不是很常见的吗?话不投机半句多而已,道不同不相为谋。 阿夏心说,昨天晚上那明显和以往的争执不同,只是她见小姐脸色确实和以往没什么不同,才放下心来。 而在依然心中,昨晚薛凤举的话当时确实是对她有不小的影响,但是睡**之后也就没什么了,她之前确实是有一些不太实际的想法,但是也明白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理想要有,日子却也不能不过。 至于顾钧,那只是一瞬间的错觉,他和薛凤举一样,眼神太深沉,想要的东西太多,心思太复杂,他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的人,过去没有什么,以后也不应该有什么多余的交集。 她正在胡思乱想着,阿夏突然递过来一块帕子,小姐,这个是二爷的吗? 依然瞥了一眼道d不是,你先拿去洗了放起来,随后我会还给人家。 阿夏翻看着这块帕子,好奇地说d这个看起来像是女子的东西。 依然闻言接过来拿在手里,淡青色帕子一角绣了一朵红梅,清淡雅致,确实是女子的东西。 她盯着那朵红梅看了一会儿,嗯了一声然后递给阿夏,先放着吧。 阿夏接过帕子又看了一会儿,嘴里嘟囔了两句才收起来放到柜子里。 依然将梳子还给阿夏,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说d头发梳好看点,今天去见个重要的人。 阿夏点头说d那就将头发盘起来,将那套步摇头面戴上吧? 依然说d你看着办,我们今天去见父亲,薛凤举他父亲。 阿夏诧异d小姐怎么突然想起来去见老爷了? 去了你就知道了,你知道父亲住的别院在哪吗? 阿夏点头道d知道,但是没去过,不过若是对京城周围熟悉的车夫应该都会知道。 依然点头说d那就行,看来还是要去找许夫人借全叔了。 第56章 我一直在等你 ?杜依然跨出房门,便立刻被所有人围住,刚才同样待遇的杜鹃立马被冷落到了一旁。 杜依然哎--了一声。便被淹没在七嘴八舌的问话中,她只好牟足了劲大声说:大家一个一个来问好不好好不好? 等到终于把所有人都安抚住,将许夫人如今的状况介绍清楚,说明白为什么还要等三天之后,她几乎都要累趴下了。 阿夏扶着她往一旁的石桌便坐下,一旁递过来一杯温水,她二话不说看也不看顺手接过来就灌了下去,然后将空杯子还回去说:再来一杯。 一直到第三杯的时候,她想要再伸手的时候才回过神来。扭头看到顾钧正端着一杯水递给她。而桌子上只有这一个水杯,显而易见这水杯原来是他在用。呆吗庄技。 杜依然讪讪一笑摸了摸鼻子说:不用了,我喝饱了,你喝吧。 只是这句话说完,她又惊觉话中隐藏的**,只是还不等她提醒,顾钧已经收回了手,盯着水杯看了片刻,最后送到自己的嘴边,她要阻止的话也只能咽下去。 顾钧喝完水放下水杯,右手在杯沿上摩挲了片刻,然后才开口说:今日多谢你,虽然我本已经做好了接受现实的准备,只是没想到,真的会有变数出现他说着扭头去看向杜依然,却发现她只是这片刻的功夫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显然是累坏了。 顾钧已经将手伸向了领口,抬眼却看到杜依然身后跟着的婢女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暗自哂笑一下,对阿夏说:不要再打扰你家夫人了,去屋里找条厚毯子给她盖上。 阿夏犹豫了一下,放下手中的箱子,转身去屋子里找毯子,而等她回来的时候,发现杜依然的脚边多了一盆炭火,她看了一眼对面独自沉默地坐着的顾钧,撇了撇嘴,但在心里却已经给这个富家公子多打了十分。 杜依然本来是在熟睡,但是做了个梦,一脚踩进坑里,身子一抖就醒了,身上的毯子滑到地上。揉着眼睛抬头,就看到对面坐了个人。 她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才看清楚是顾钧。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杜依然拍了拍胸口,将地上的毯子捡起来,看了看毯子又看了看顾钧,别扭地说了一声:谢啦! 顾钧瞥了一眼她手里的毯子,淡淡地说:那是你的侍女给你找来的,不用谢我。 杜依然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奥了一声。 这时一个丫鬟端了两碗粥过来,对他们两个说:夫人和公子劳累了**,吃点东西吧。 杜依然四周张望了一下,才发现天早已经大亮了,而昨晚围着她的好多大夫都不见了踪影,问道:大夫们都走了吗? 顾钧看了她一眼,神色莫测,还没有,昨夜大夫们都等了**,等你说完之后也都累了,被下人们带去客房休息了。 她看了一眼身后地上放着的急救箱,捧起碗随口问了一句阿夏呢? 顾钧也已经端起碗,说是回去给你拿信。 杜依然猛然放下碗,叫了一声对了,便起身提着急救箱一溜烟跑进产房,留下顾钧一个人盯着碗发愣。 只是进去之前,却依旧是将衣服换成干净的。 因为她的要求,也是为了避免进出频繁造成感染,如今这个作为临时病房的产房里只有两个人贴身伺候,而且进出都是要换衣服的。 她走到杜鹃身边轻声问:怎么样?有没有发热? 杜鹃扭头看到是她,忙低声回道:按照夫人的吩咐,让钟医令开了祛病抗瘟的药在屋子里洒了,而且每隔一刻钟就给主子量一次那个 体温,杜鹃举着手里的体温计给杜依然看,最近的一次是这个,三十 七度四,杜鹃不认识体温计上的数字,只能硬记住了。 不过杜依然觉得这个丫头天赋还不错,有做护士的潜质,昨天那样的场面都没和那个虔婆婆一样晕过去,还只是吐了几下而已。 杜依然接过杜鹃递过来的体温记录,发现体温一直是在三十七度上下徘徊,还是比较正常。 她打开医药箱,找出一支抗生素,用沸水里煮后重复利用的针筒注入许夫人体内。 只是等她回头,不由愣了一下,看着箱子里空出来的一栏,不由有些失神,随后又有些无奈地苦笑。 药就只有那么多,本来急救的时候带的就是只够一个人用一次的,所以箱子里的药已经都没了,麻醉药,抗生素,什么都没了,而她手里还在重复利用的针筒,因为是塑料的,等再加热几次,也会报废,而这个箱子里的其他东西,也会像这些一样,最后一件一件都没了。 这也就意味着,以后她就不能再这样任性地进行剖腹了,而接下来只要许夫人不死,那么她能够剖腹取子的消息立马就能传播开来,而到了那个时候,一旦有人找上来,她就什么也不能做了,到时候夫人 杜夫人? 一直到耳旁响起第三声杜鹃的声音,杜依然才回过神来,扭头看向她,啊?了一声。 杜鹃疑惑地看向她,指了指窗外说:阿夏在找你。 她这才听到窗外阿夏叫她的声音,盖上急救箱盖子,匆匆出门。 阿夏见杜依然出了门,迎上去将手里的信递给她,看了看她的神色,顿了顿才说:这个就是小姐前几天写的那封信。 杜依然接过,也没有注意阿夏脸上神色的不对,忙走到顾钧面前将信递到他的面前说:这是我的信,麻烦顾公子转交给我大哥,定感激不尽。 顾钧却没有接过,眼皮都没抬,只是将桌子上的粥往她这边推了推说:先把粥喝了再说。 杜依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坐下来将粥捧着一口气喝完,然后将碗放下,又将信拿起来递到他面前。 顾钧这一次并没有拒绝,接到手里捏了捏,垂着双眸不知在想些什么,沉吟半晌,才沉声问道:你 要和薛二和离? 第57章 终将和离 ?杜夫人?许夫人诧异,问杜依然说:你夫家是谁? 顾钧接过杜鹃递过的茶盏,掀开盖子摇着头吹了吹。敛目不知在想些什么。 杜依然有些别扭地说道:我夫家是城东薛府二郎薛凤举这句话说完,杜依然明显看到许夫人的脸色变了一下,诧异地说:居然是他! 随即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忙笑了笑说:你公爹和我曾是旧识只是杜依然明显察觉到这许夫人笑意后面的牵强,却不好深问,心中不由脑洞大开地想着这位许夫人是不是和公爹薛璟曾经有个一腿子,只是这个猜测她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口的。 只是她本来还有挺多关于高龄产妇的问题想要和她探讨,只是如今进来了一个年轻男子,而且看样子他还不准备走了。她就不好说了。改天再过来专门探讨这个问题。 看到许夫人的腿明显是有些浮肿,便问道:夫人可是腿肿了? 许夫人点了点头说:确实如此,这次日子有些厉害,太医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杜依然点了点头说:既然这样就更不能一直这样躺着了,要多起来走动走动,依然问一句逾越的话,不知夫人今年贵庚? 许夫人迟疑了一下还是回答说:今年已经三十有八了。 杜依然不由地蹙起了眉头,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一些,一般女子的最佳生育年纪是十八到二十一岁,而二十五岁到二十九岁的就算是初高龄了,三十岁以后就完全属于高龄产妇的范围。 女子到了中年,坐骨ゃ耻骨ゃ骼骨和骰骨相互结合部基本已经骨化,形成了一个固定的盆腔。因此,当胎儿产出时很容易导致生产困难,致使产妇本人发生各类并发症的危险性大为增加,容易患妊娠高血压和先兆子痫。同时也极容易致胎儿滞留宫内引起胎儿窘迫。 杜依然沉吟片刻,说道:问一句不太恰当的话,以夫人的年龄实在是不大适合生孩子,不知夫人为何一直到这个时候才要孩子? 她说完这句话,许夫人的脸色立马就发生了变化,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一直浮现在脸上的笑意,看着杜依然说:杜夫人怎么对这个感兴趣了?既然你已经觉得不太洽当了,那还是不要问的好。 杜依然一听到她话中的杜夫人就心觉不好,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得罪到了这位贵妇,忙摆着手说:夫人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只是女子年纪越大产子时风险也就越大,依然只是有些好奇,如果这涉及夫人的**方面的问题,那还请夫人原谅依然的鲁莽。 许夫人的脸色还是有些阴沉,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并没有说什么。杜依然心中有些紧张。 这时一直在喝茶没有说话的顾钧开口说:今日弟子还有些事情,就不叨扰师母了,待明日再过来。 许夫人似乎被依然刚才的话影响比较大,所以并没有像平时一样让顾钧多留一会儿。而是直接挥了挥手。 顾钧站起身子,走到杜依然身边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 杜依然疑惑地抬头看他,发现他正在对着她使了个眼色,让她也赶紧离开。 她忙站起来对许夫人行了个礼说:依然今日来本是致谢的,惹得夫人不高兴了,真是对不住,今日就不再打扰夫人休息了,改日再来向夫人请罪。 许夫人还在发呆,她也等不得他的许可,便直接带着阿夏掀开帘子出门,顾钧已经走在了院子里,但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脚步并不快。 杜依然快走几步赶上他说:多谢顾公子为依然解围。呆记东血。 顾钧头也不回地冷声说:我并不是为你解围,我只是有事要办而已。 杜依然不再坚持,那就当不是你为了我解围好了,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顾钧突然停下脚步,杜依然本来一直走在他的后面,这下子差点一头撞上去。 杜依然赶紧往后退了两步,看向前面那人。 只见顾钧扭回头来看向她,皱眉说:你要谢我什么? 杜依然平日的伶牙俐齿这下子突然没了用武之地,被一句话堵得不知道要说什么,想了半天才别扭地说:多谢那日薛府里顾公子那一扶,我才没有摔倒啊。 顾钧定定地看着她,就在杜依然觉得有些不自在的时候才收回目光,嗯了一声,转身继续往前走。 杜依然摸了摸鼻子,不知道他这是个什么意思,两人明明是第一次交际,却让她觉得有些诡异。 于是也忙跟上去,犹豫了一下才问道:你知不知道刚才许夫人为什么脸色突然不好了? 顾钧惜字如金,不知。 杜依然奥了一声,又问道:那我猜测是不是许夫人以前有过孩子,但是没保住之类的这些不是能在你猜测的范围之内的东西,顾钧声音有些发冷,有些时候知道一些事情比不知道要更好,就像是有些人,明明知道有些事情要发生,却还是无能为力去阻止一样。 杜依然看不到顾钧的脸色,但是听他的声音似乎是回忆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了,于是安慰道:谁也不能未卜先知,事情就在那里,如果它要发生,谁也改变不了,及时改变了这件事情,那么另外一件事情就会受影响,而由此又引发的其他事情,就让人更加无法预期了。 顾钧接下来的路上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庄子外,一个小厮牵着两匹马等在外面,顾钧走过去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这时杜依然突然心中一动,想到一件事情,想要让顾钧帮忙,虽然不一定有用,但总要试试,急忙叫住他。 顾钧一扯缰绳停了下来,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杜依然仰着脖子说:有个不情之请想要顾公子帮忙。 何事? 杜依然说:不知公子可认识威远侯府的大公子杜若瑾? 顾钧沉吟道:见过几面,但交情不深。 杜依然有些激动地说:那能不能请顾公子帮忙替我给我大哥递一封信? 顾钧似乎脸上出现一丝笑意,又似乎没有,他说:我为什么要帮你? 第58章 心中有人,就装不下第二个 薛凤举赶到别院的时候已经是将夜,平桂上前拍开大门,门房开了门后,就着门口挂着的灯笼看清了两人的相貌后。有些诧异地叫了一声“二爷”。 薛凤举只是冷着脸,一把推开门房就往里面闯。 门房也知道这位爷的脾气,也不敢去拦着,只好小跑着绕道到薛凤举的前面,去找徐管事。 薛凤举轻车熟路地来到薛璟的房门前,白日里给依然带路的徐管事已经在房门前候着了,见到薛凤举来了,躬身上前说:“二爷来了,老爷知道您今日要来,一直在屋里候着呢。” 薛凤举顿住脚步,看了徐管事一眼,冷冷说:“你们一个二个都把我当傻子!” 他一把推开房门,便看到薛璟坐在桌旁灯下捧着一本书,穿了一身白色中单。听到开门声头也不抬地翻了一页书,淡淡道:“进门也不知道敲门,往日教你的涵养都哪儿去了?” 薛凤举冷声说:“再好的涵养也禁不住你们来算计我”。 薛璟并不在意他的语气,“是啊。再好的感情也禁不起算计。更别说没有感情了”。 父子二人都是聪明人,薛凤举只是稍稍一想,就明白薛璟说的是他为了绑住杜依然对威远侯府用的那点小手段。 不由冷冷一笑说:“父亲如今竟然也知道人心禁不起算计了,也是。活了大半辈子将自己算计得一无所有的人,最能明白这些道理,只是儿子这些本事,还不是跟着父亲学的吗?” 薛璟抬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你也不用拿话来刺激我,但有句话你说对了,我已经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样的话没有听过,什么样的算计没有见过,你的道行还不够格让我动怒。” 薛凤举闭了闭眼,将火气压下去,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为什么。我想要一个理由。” “不为什么,你们两个不合适,你想要的她不能帮到你,她想要的你给不起,我这算是帮了你一把。” 薛凤举一脚将面前的一个圆凳子踹翻,喘着气大声质问:“你这算什么帮我?你怎么知道她想要的我给不起!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帮了我什么!”女阵叼扛。 薛璟看着滚到脚边的凳子,皱了皱眉,伸手将凳子捡起来放平了才道:“她想要的东西你不懂,但是我懂,你是我的儿子,我也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她这样的女子不适合你,早点放手对你也有好处。” 薛凤举怒极反笑,突然就冷静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你懂?你懂什么?你懂要怎么对自己的妻子一心一意忠贞不渝?懂得什么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别人以为你薛大学士对妻子用情至深,但是却没有人知道我娘到最后是怎么郁郁而终的,而你心底里一辈子只装着你好友的妻子,都说朋友妻不可欺,我真不知道满肚子男娼女盗的薛大学士是怎么给学生讲出来仁义道德的……” 薛璟一把抓住桌子上的砚台对着薛凤举的脑袋砸了过去,大声怒骂:“混账东西!” 薛凤举偏了偏头却终究没有避过,眉梢被砚台的棱角擦着过去,划出了一道伤痕,一瞬间一道血顺着额角流了下来,那道血在他白璧般的侧脸上竟显得有些妖冶,他却不管不顾,只是冷笑着看着自己的父亲。 薛璟看着这张酷似亡妻的面孔,最终悠悠地说“这都是报应啊……”,他坐回去叹了口气放平了语气说:“我即便是对不起你母亲,但我一生只娶她一个,不过再说这些也没用,错了就是错了,心中既然有了一人,便再也装不下第二个,不该,也是不能。这件事到此为止,你回去吧,我想道理你也懂,只是心中恼了,想要找个地方撒气,如今气也出了,也终于将我惹怒了,也该满足了。只要你经营得好,仕途自然会一帆风顺,想要的得到了,求不得的便莫要再强求了。” 薛凤举听着薛璟的那句“心中既然有了一人,便再也装不下第二个,不该也不能”,一时有些怔然。 不过也只是片刻又回过神来,平静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说:“你的佛学如今是越来越精通了,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洗干净你自己身上的罪孽,我的事情我自己会管,只是希望以后你莫要再插手,有些东西,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薛璟看着薛凤举离开的背影,低低地说了一句“业障……” …… 依然从兴庆府衙出来之后,便回了城外的庄子,只是刚进了她的院子,就见院子里堆了一堆东西,吃穿用行什么都有,其中就数碳最多,好几篮子的银碳,不由就有些奇了。 阿夏跑到院子外面叫了一个庄子上的老妈子过来,那老妈子站到依然面前,用腰前的围裙不停地擦着手说:“上午夫人离开之后,便来了一个老管家,拉了一辆马车,将车上的东西都卸下来堆在这里,最后连马车也留了下来,就在院子外面停着呢。” 依然看着这些东西说:“你知道是谁吗?” 老妈子摇头说:“小的不知道,那人也没说”,随即她又想起什么一样奥了一声说,“那人让我给夫人带句话,说是恭喜杜娘子”,接着这个老妈子嘟囔着说,“明明是夫人嘛,怎么叫成了杜娘子。” 依然听到这里心中已经有数了,心情不由有些复杂,然后对老妈子说:“以后不要叫我夫人了,就叫我杜娘子吧。” 那个老妈子有些诧异,不由往前走了两步追问道:“为啥不能叫夫人了?” 依然心中有些烦,往屋里边走边没好气的说:“我和你家二爷和离了!” 那老妈子有些愣,一直到依然进了屋,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惊叫一声就往外跑。 依然进了屋子,看到屋子里满满都是薛凤举的东西,柜子箱子桌子,到处都是,有些郁闷地走到床边坐下来,又发现了一双不知道什么时候塞在床下的薛凤举的鞋子。 见阿夏跟了进来,便对她说:“将薛凤举的东西都收拾了装柜子里,如果他不来拿走的话,明日就给他送过去。” 阿夏走到桌子旁边,一边整理书桌上薛凤举留下的书籍,一边小声嘟囔着说:“这都是什么人啊,自己都要成亲了,还送了这么多东西,什么意思嘛……” 依然自然也听到她的话,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有些事情只能想想,但也不能多想,想得多了,就是自作多情了,还好她现在自作多情的程度还算很浅,还能及时抽身。 第二日一早吃过饭后,依然起来后看着院子里堆着还没来得及安置的东西,又看了看屋子里收拾好的几个箱子。正准备让阿夏叫几个人来将屋里的东西用马车给薛凤举送回去,却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 然后就看到平桂进了门,他先进来之后,站到门边,指挥着他后面跟着的队伍往院子里进。 第59章 临走还要将军 收藏满百加更 后面的人两人一组,抬着一个个大箱子往院子里放,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多,箱子也越来越多。将整个院子的地面放满之后,又往上放了一层。 这里这么热闹,庄子上的下人都聚过来了,好奇地堵在门口探着脑袋往院子里看,甚至围墙上也围了不少人,人声鼎沸,将一个小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昨天那个老妈子听到依然说和薛二爷和离之后,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也急忙将这个劲爆的消息和庄子上的其他下人们分享了,而今天整个庄子上的下人其实都在等着看是不是二爷要来把夫人赶出去的,只是如今却看到了这样的一幕,就有些搞不懂了。女阵节巴。 箱子实在太多,搬了好久才全部都塞到这个小院子里,依然愣愣地看着院子里堆了两层的箱子。又看了看平桂说:“你这到底是在搞什么鬼?” 平桂确定东西都搬完了,才走到依然的面前,将手里的一个小盒子递给她说:“这些箱子都是杜娘子当初的嫁妆,二爷将您用剩下的这些丝毫未动都给您搬来了。都是些布料首饰和其他的杂物。这盒子里面是您当初陪嫁的地契和房契。这个庄子本也是您的东西,地契都在这里,附近还有一个庄子,京城里有几间铺子。您如果有空的话就自己过去清点一下,铺子里的掌柜都是原来的老人,如果您想换人的话,就看着换了。” 依然接过平桂递过来的盒子,却觉得很重,双手都有些拿不稳,她到现在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么多身家,终于感受到了一夜暴富的感觉,也为薛凤举这么轻易就将嫁妆给她的举动有些惊讶。 平桂见她接过了盒子,双手一插对着她低头抱拳说:“夫人珍重。” 依然正在心情复杂的时候,却听平桂突然又道:“对了,二爷让我将这张请柬给杜娘子送过来。说您或许会需要。” 依然抬眼看到平桂又递过来一张大红色的请柬,心想这薛凤举搞得什么鬼? 好奇地伸手接过打开看了一眼,随即手上一紧,双眼死死地盯着上面的名字:顾钧,凌霜华。 依然双手紧紧地抓住这张大红的硬纸片,几乎要将手中的请柬捏烂了,一瞬间什么情绪都涌了上来,酸涩,沮丧,失落,但是她却并没有觉得伤心。 她从一开始就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那样的人有他的世界,他和薛凤举都是一类人,只是一个将自己的欲望摆在脸上,一个埋在心里,但其实都是不相上下。 直到阿夏伸手推她,她才茫然地抬头,发现平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院子里已经没有人了,只剩下堆了满院子的箱子,原本院子里堆着的一堆碳了什么的,早就不知道被淹没在什么地方了。 她手指松了一下,才觉得手心有些疼,低头一看,才发现刚才太用力,指甲都陷入皮肉里,将自己的手心攥出来几个血窟窿。 她苦涩一笑,将手里的请柬随手扔到墙角,伸手扯了扯自己的嘴角说:“这忙忙碌碌地又该吃中午饭了,我怎么感觉现在整天就跟一头猪一样,一直吃吃睡睡的,别的什么也不用干了?” 阿夏捡起地上的请柬,却发现上面的两个名字都被指甲抠下来了,便问依然说:“这是谁的请柬啊?” 依然说:“没什么,两个不相干的人,我就知道薛凤举不会安好心,临走了还要来将我一军。” “将军?” 依然打断她说:“你别问了,我现在脑子有点乱,不知道要干什么,是不是又要吃午饭了?” 阿夏无语地看着她说:“这会儿还早,午饭还不急,只是这一院子的箱子怎么办?二爷这样大摇大摆地搬过来,不是在给我们招贼吗?” 依然看着箱子发愁地说:“我也不知道,你还真是说对了,这里只是一个农庄,连护院什么的都没有,怀璧其罪的道理我不信薛凤举不懂,他就是在给我出难题,这个小心眼的男人!” 屋子里薛凤举的东西已经搬走了,依然更是觉得惊讶,事有反常必有妖,如果薛凤举跑来跟他吵一架或者再耍几天赖皮赖着不走的话,她估计还会觉得正常,但是他突然之间这么配合了,她却觉得有些不放心了。 她将自己的忧虑对阿夏说出来,阿夏却觉得她多虑了,“可能是二爷看你真的是铁了心了,所以也就不再坚持了呢?” 依然却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他是这样乐于成全别人的人吗?我总觉得这个小人是在后面躲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出来给我一个打击,刚才那张请柬和这满院子的箱子就是很好的证明,”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正确,使劲点了点头说,“嗯,肯定是这样的,所以以后我们见到薛家人一定要绕着走,千万别栽到他们手里了。” 阿夏说:“那老爷呢?老爷还帮过我们呢!” 依然不以为然,“我总觉得薛璟给我的感觉很奇怪,我总觉得他看着我的眼神不是在看我,而是在透过我看向另外一个人,反正就觉得怪怪的,很不对劲。” 阿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听依然继续说:“还有薛玉梅,那天晚上这个人大半夜的出现在瑞王府里,横冲直撞地都没人敢阻拦一下,瑞王更是吓得面都不敢露,之前不是说薛凤举的大姐只是个昭仪吗?这么快就升职成了妃位,还被皇帝这么看重,这该是有多厉害的手段?那天她抓住我的手我都觉得她浑身上下都满是诡异的味道,到现在我都觉得那天晚上跟做梦一样。薛家人以后和我们就没关系了,所以说,这些人还是绕远一点比较好。” 依然这样说得阴森森的,阿夏觉得自己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忙点了点头说好。 一直到了下午,依然和阿夏两个人对着满院子的箱子都愁白了头,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如果她们护不住这些东西,那还不如送人,省得招来一些亡命之徒,到时候连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 第60章 清醒点吧! 不过如今既然这个庄子已经归了依然,那庄子上的人也就随她安排了。小说她想象着当初看红楼梦的时候王熙凤掌管宁国府时候的仪态,也在正屋前台阶上摆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桌子上放了纸笔。 将庄子上的下人都叫到院子里。她坐在椅子上,阿夏站在她的身后,院子里被箱子占得只剩下一条窄道,不过这个庄子也不大,所有的下人加起来也就二三十个,所以也勉强站得下。 见人都到齐了,她便摆出一副主子的架势开口道:“我想必你们今日上午也都瞧见了,如今我和你们薛二爷已经和离没了关系,以后这个庄子也是归我名下,你们若是想要继续留下来,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原来薛家给你们多少工钱,我也分文不少,若是你们平时做事认真。还会有多出来的奖励。如果有人顾念旧主不想留下,我也不会强求,能立马领一个月的工钱自行离开,绝不阻拦。” 依然说完之后。让阿夏从屋子里取出来一篮子成串的铜钱放在桌子上。下面立马便有些骚动了。 有几个人相互传递着眼色,一人犹豫了一下,率先上了台阶,对着依然行了一礼说:“夫……杜娘子。小的老子娘都在薛家当差,小的也要经常在身边孝敬,恕小的不能留下。” 依然点了点头并没有为难,让阿夏记下这人的姓名,领了一个月的月钱便离开了。 见状下面又有几个人陆陆续续地离开,依然都让一一登记了,发了月钱。 依然本来还抱着最坏的打算,只是最后见院子里还有十多个人的时候,还是松了一口气。最新章节全文阅读这个庄子的运行她也不懂,所以很多事情还是要有些老人来操作,有人愿意留下来,她也就放心了。 随后他让剩下十多个人中的青壮男子留下。将院子里的箱子往院子两侧的厢房里搬,一直折腾到傍晚的时候,才将院子里收拾干净了。 依然看着箱子挪走之后留下的那一小堆银碳,出了一会儿神,便对阿夏说:“你去闲云庄上一趟,我们还是得再麻烦许夫人一次,我们两个女子守着这么多财物在这里太不安全,就借几个护院过来今夜在这里守着,工钱我们会加倍,只要能信得过的。” 阿夏点头说好,便出了门往闲云庄的方向过去。 依然这几日一直有事情在忙,便将许夫人的事情抛到了脑后,也不知道她的身体恢复得如何了,心想着今晚的忙帮了之后,还要再过去拜谢一次,还得请她帮忙看能不能将这些大小箱子的东西都换成银钱,或者都存起来。 她进了屋子打开上午平桂给她的那个盒子,从里面拿出地契和房契一张张看过去,除了城外的两座农庄之外,京城里还有四家铺子,位置似乎都还不错,而最让她感兴趣的是这四家铺子里有一家是医馆。 于是便计划着改日将这几家铺子逛一逛,如果能盘出去的话就都盘出去,只留下这一个医馆就好。 堪堪将盒子里的几张契约看完,就听到院子里阿夏在喘着气叫她。 她走出去说:“怎么样,找来了吗?” 阿夏似乎是跑着回来的,见她出来,弯着腰捂着肚子指了指身后喘着气说:“将军……顾将军……” 依然说:“什么将军……”只是她一句话没说完,就看到了门口出现的人,也知道阿夏说的是谁了。 她看着顾钧拧眉说:“是你?” 顾钧似乎对她的反应有些错愕,看着她的表情愣了一下才应道:“嗯”。 依然走下台阶,看着阿夏有些不悦地说:“这么点小事,怎么也好麻烦顾将军?” 阿夏有些委屈地说:“不是我要麻烦顾将军的,是……” 顾钧接着道:“是我自己要来的,刚好在师母那边有点事情,便见阿夏过去借人,我就跟过来看看,你们两个弱女子在这里,让人不放心。” 依然却并不领情,微微一笑说:“只是将军即将大婚了,依然今日也和离了,你晚上待在这里,传出去了不太好听,一旦传入凌相的耳中,对将军的声誉恐怕会有影响吧?” 顾钧微微一怔,随后皱眉说:“你怎么知道的?” 依然哼哼一声说:“既然你都能知道我昨日必定能够和离,我为什么不能知道,你马上就要成亲呢?” 顾钧盯着她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盯着仍旧扔在院子里的那堆东西沉默了片刻,心中自嘲一笑才偏过头说:“薛大人这几日便要上任了,去登州。” 依然说:“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我现在和薛凤举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顾钧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又道:“我一个月后也要离京。” 依然本想问,已经到了年关为什么要去这么急,只是最终却是忍住了没说,只是垂头轻轻“嗯”了一声。 “京城接下来这段时间恐怕会不太太平,你就待在这里不要多往京城里去,我送来的这些东西不要变卖了,应该够过一个冬天,又什么麻烦了就去向师母请教,她今年冬天也会在这里过,她年长你许多,懂的肯定也多,能让你少走一些弯路。” “待来年开春的时候,如果不想待在这里了,就回侯府去吧,既然你如今和离已成定局,京城的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肯定立马就会传开了,威远侯虽然目光短浅,但有杜大郎那样的人在,应该不会对你多加为难。”女岛扑亡。 依然心中想着,今日顾钧的话有些多,但口中却是微微冷笑一声说:“顾将军今日来就是想对我说这些的吗?如果是的话那就请回吧,以后我要怎么过我心中自有打算,用不着将军在这里多操心。” 这话说完之后,依然差点自己给自己一巴掌,这话怎么听怎么酸,明明就是一个妒妇才会说出口的东西,但是话已经出口,让她再去反悔也是不可能的了,不由偏过头有些难堪地咬着嘴唇,不想让顾钧看到她纠结的脸色,就让他以为自己无理取闹好了。 顾钧看着依然的后脑勺,又是默默自嘲一笑,顾钧啊顾钧,你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又何必再来招惹她?有些东西只需要一个人承受就好,又何必牵累别人…… 依然听身后没了声音,眼睛一闭就准备转回身子说声抱歉,却听顾钧又恢复了往日低沉冷然的声音道:“顾某确实是没有说话的立场,只是出于师母的情面来告诫娘子一声,若是娘子觉得顾某的话是多余的,那就当刚才的话没听见,杜娘子不是去师母处请护院吗?护院就在外面,今夜娘子放心入睡,不会有蟊贼前来骚扰。” 顾钧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开,依然听着脚步声离开,原本浮躁的一颗心终究归于平静,默默地骂了自己一句,害臊的事情一次就够了,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 阿夏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两人的对话,却也听出一点不一样的味道来,不由有些心焦,一直等到顾钧离开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在旁边说:“我刚才去庄子上,见到许夫人的时候,顾将军正好在扶着夫人下床走动,许夫人听了咱们这里的情况之后,便让顾将军带着护院过来看看,并不是……并不是……” 依然脸上一片滚烫,头也不回地跨进屋里,听到阿夏跟进来叫她,停住脚步背对着她有些羞怒地恨声说:“好了好了,你不用再提醒我了,是我自作多情了,我现在就是个下堂妇,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还有,我今天心情不好,晚上不用叫我吃饭了,你自己吃吧!” 阿夏也停了下来,讷讷地说了声“奥”。 听着阿夏出门的脚步声,依然也知道自己这火发得有点莫名其妙,她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看惯了生离死别之后,不管是高兴还是难过,都会比常人更难以激起来,只是她现在竟然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波动,还是因为一个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的原因。 她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来,看着里面模糊的人影,然后突然抬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耳光,感受着脸上热辣辣的感觉,对着镜子里面的人说:“杜然,你害不害臊,清醒一点吧!” 第61章 做媒 接下来的几日,天气一直都不太好,依然本想进城里去看看如今归到她名下的那个药铺,却因为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直都给耽搁了。 不过这几日闲下来了。便每日往许夫人的庄子上跑。 下了马车之后,依然和阿夏挤在一把伞下,一路小跑跑到屋檐下。 庄子上的门房是个年轻的小伙,热情地打招呼说:“杜娘子,今日下着雨呢,您竟然还来啊?” 依然拍着身上的雨珠子笑着回应说:“阿越这是不欢迎我来?那我以后可就不来了!” 依然来得多了,庄子上的人都了解杜娘子是个好脾气的,对下人没有丝毫架子,也喜欢和人说笑。知道她竟然和离了之后,都在私下里议论,这个薛大人真是瞎了眼了,这么好的娘子不要,。 阿越也清楚杜娘子的脾气,闻言忙叫屈道:“娘子可别冤枉了阿越。这话若是被杜鹃姐姐听到了,岂不是要剥了我的皮!” 依然笑道:“你这样油嘴滑舌的,我看得找你的杜姐姐拿她的绣花针将你的嘴缝上才好。” 阿越脸上一红,看了看她身后的阿夏忙道:“娘子就别打趣阿越了。您快进来吧。外面怪冷的,万一娘子冻着了,小的真该被剥皮了。” 依然看再说阿越的脸上就要滴血了,笑了笑不再多说。带着阿夏进了门。 沿着屋檐绕到后院,走到许夫人的门前,就听到屋子里杜鹃在逗孩子的声音。 如今她跟许夫人熟了,也就不再有太多的讲究,来了就直接掀开帘子进屋,许夫人正抱着孩子在走动,见她进来了,也没什么惊讶,很随意地笑着说:“依然来了,快点坐吧。” 许夫人知道她和离了之后,叹息了两天,得知她自己不在意。也就释怀了,说只要她自己过得开心就好。 又找人将她院子里那堆箱子换成了钱存到银庄里,也将除了那间药店之外的三间铺子盘了出去,她不是做生意的料,好铺子留到她手里也是糟蹋,不过听许夫人说,那铺子还是薛家的收了回去,对此她也并不在意,不管对方是谁,只要给钱就好。 城外的两个庄子,也就只剩下她现在还在住的那个,另外一个也已经卖出去了,如今的她正应了那句话,什么也没有,就只剩下钱了,成了彻彻底底的暴发户。不过好歹她还有钱,比没钱的强多了。 许夫人现在身体恢复的很好,刀口也一直没有复发,是她在这个世界里剖宫接生完全成功的第一例,不过恐怕也可能会是唯一一例吧。 而这几天过来她本来还有些担心,但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都没有碰到不该遇见的人,她也就慢慢释怀了。 依然走到许夫人的身边,看着她怀里已经长开的小书行,软软的小嘴里还在吐着泡泡,整个人都被萌得不好了,迫不及待地接过孩子抱一会儿。 这个孩子是她承受着那么大的压力接生下来的,对她来说本就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所以也就觉得特别亲近。 许夫人凑到她的跟前看着孩子的睡颜,笑着说:“我看这孩子跟你亲近,在你怀里比在我这个亲娘怀里都睡得香。” 依然笑道:“可不是,我有孩子缘吧,或许这个孩子也知道是我亲手把他接到世上来的,就喜欢我抱着呢!” 许夫人也笑了,“说不定还真是这回事,”随即她随口问道,“对了,依然,你今年多大了?” 依然也没在意,悠着孩子也随口回道:“过了新年就十八了。” 许夫人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也才十八啊,还是个孩子呢!” 依然笑着道:“你看我这样哪里像个孩子啊?孩子有我这么懂事吗?” 许夫人亲昵地点了点她的额头说:“哪有这样夸自己的,不知羞!不过这女人啊,等你以后就会明白了,即便是一个人,也还是得有个孩子傍身。” 依然一下子就明白了许夫人话中的意思,有些好笑地说:“夫人你想些什么呢,我现在这样一个人也挺好啊,我可是刚脱离了苦海,你就别急着把我往火坑里推了!” 许夫人拍了她一巴掌,笑着说:“你这孩子,我这哪里就是把你往火坑里推了,你今年才十八,难道要自己一个人过一辈子不成?你如果愿意了,我平日里在圈子里给你留意一下。” “嗐,你还别说,我还真有一个人过一辈子的打算呢!一个人有什么不好的,我现在要钱有钱,又有车有房,也算是个小小富婆了,一个人逍遥自在的,何必巴巴地去给自己找不痛快,找个主子做下人伺候他呢!” 这一下一屋子的人都笑开了,许夫人笑得扶着腰坐下来说:“歪理,都是歪理!” 依然也不由地笑了起来,“我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这都是杜氏真理,阿夏你要找个本子把我说的真理都给记下来,以后出一本书,书名就叫杜氏真理,看谁还在说我这是歪理!” 许夫人拿着手指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阿夏在身后咯咯地笑着说:“奴婢可记下了,今晚回去我就找个本子把小姐的话都给记下来,把小姐以前说的也都记下,给大家传着看看,看我们小姐到底有多少‘真理’!” 依然白了她一眼说:“今日回去你不用吃饭了!” 杜鹃上前拉住阿夏的手笑着说:“娘子不让阿夏吃饭了,我们府上可有人舍不得了,娘子若是不要阿夏了,这么好个姑娘,我们庄子可就留下了!” “这丫头谁想要可赶紧的,最近越来越口没遮拦了,我正准备给她找个婆家呢,若是有了好的,赶紧给我说,我好赶快把她给嫁出去了!” 阿夏被她说得满脸通红,急得在地上跺了跺脚,“小姐,你若是再这样说,我就在门前的柱子上撞死算了!” 杜鹃忙笑着说:“可别,别说撞死了,就算只是磕了一层皮,就有人心疼死喽!” 依然和许夫人也在一旁笑,阿夏看她们越说越过分,急得眼都红了,一跺脚说:“你们就笑吧,不跟你们说了!” 随即不等她们几个再调侃她,转身就往外跑。 她出了门,低着头就往雨地里冲,只是没跑两步,一头撞上一个硬邦邦的胸膛,往后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还好前面那人伸手扶了她一把她才没一屁股坐到地上。 阿夏正要开口道谢,抬头却看到面前之人是顾钧,一脸惊讶地叫了一声“顾……” 顾钧却是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看了看前面的窗子,屋子里还不断传出笑声。 阿夏也回头看了一眼,又打量着面前的顾钧,外面的雨这会儿已经小了不少,但是此时顾钧肩头的衣服都已经湿了,额前垂下几缕淋湿的头发,可见站在这里的时间应该不短了。 阿夏放轻了声音说:“顾将军,天气冷,小心着凉了,还是到屋檐下去吧。” 顾钧依旧看着窗子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阿夏却是觉得小雨滴落在身上有些冷,正准备在开口说话,顾钧却是低声说:“我来过的事情,莫要多言。” 阿夏愣愣地点头,却见顾钧已经顶着小雨踩着地上的水大踏步离开,转瞬就消失在水汽蒙蒙的院门口。 这时杜鹃打开门帘,看到阿夏站在外面淋雨,“哎哟”了一声,急忙将她拉进屋里,拿毛巾将她身上的水珠擦去,边擦边对屋子里的两人说:“这个傻子,不就是说她几句玩笑话,她就要站在院子里淋雨,快对着火烤烤,这么冷的天,得了伤寒就麻烦了,那时岂不是我的罪过?” 此时小书行已经熟睡了,依然将孩子还给许夫人,对着阿夏说:“你这小丫头,现在脾气见长了啊,就打趣你几句,竟然还要跑去淋雨?” 阿夏心不在焉地看了看窗子的方向,又看了看依然,踟蹰着说:“不是的小姐,刚才我……” 依然接过杜鹃手里的毛巾给她擦头,边擦边说:“刚才怎样?” 阿夏想到刚才那句低沉的“莫要多言”,于是伸手挠了挠头,憨憨地说:“刚才我就是被你们说得脸红了,所以就出去淋淋雨。” 依然噗嗤一声笑出来,“小丫头现在就是有心事了,想要急着找婆家了!” 阿夏正待反驳,许夫人突然开口道:“说到这里我想起来一件事,杜鹃,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杜鹃拿起身后桌子上的一个小本子翻了翻说:“今天是十一月初三了。” 许夫人拍了拍脑袋笑着说:“看我这记性,若不是你们今天说这个出嫁,我就差点忘记了,钧儿初六大婚,他说我如今还在月子里,身子也不能劳累,便不让我操这份心,每次过来都说一切顺利,我便差点忘了。他叫我一声师母,你们看我这个娘当的,儿子都要成亲了,我不管不问便也罢了,记竟然也记不住,我都要羞死了!” 杜鹃说:“夫人放心,这个奴婢记着呢,初五夫人就出了月子,正好赶上。” 许夫人说:“依然,钧儿大婚,你可要一同去?” 依然“啊?”了一声,然后才犹豫着道:“这个,我就不去了吧,我如今的身份恐怕不太合适,况且还是和离之身,去了恐怕……恐怕不太好吧?”女呆页圾。 许夫人不在意地说:“有什么不太好的,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我给你物色物色,不过钧儿的同僚们都是些武将,等到时候看看吧,就这么说定了!” 第62章 药铺 还更1 回去的时候雨已经停了,路上依然觉得阿夏有点不太对劲,叫了她几次,她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些茫然地扭头说:“小姐在叫我?” 依然白了她一眼说:“在想什么呢?真是思春了?我看庄子上看门的阿越不错,要不就把你许给他得了!” 阿夏脸上红了一下,然后扭过身子对着她正色说:“小姐,我问你一件事,你一定要老实回答我。” “想问你小姐家底呢?那天晚上我们不是一起点过了吗?够我们滋润地过完下半生,放心,也不会少了你的嫁妆。” 阿夏有些懊恼地拍了她一下说:“小姐,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依然笑着说:“好了,你问吧。” “小姐是不是喜欢顾公子?” 依然脸上的笑容顿住,过了一会儿才扭头看着窗外缓缓开口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阿夏扯着她的胳膊说:“小姐我问你呢!” 依然垂眸想了片刻,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阿夏郁闷地说:“小姐,我可要被你急死了!你这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依然噗嗤一声笑了说:“这才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这个时候再说这个有什么意义?不过若是真的认真说起来,我本来是有一点不切实际的想法,哪个女人心中没点幻想。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不过现在我也清醒了。他那样的人有自己的想法,也很清楚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不可能会为了我而放弃他想要的,我也不会为了内心的一点悸动而放弃我的原则。阿夏,我现在很清醒,认得清现状,所以你不用为我担心什么,初六的大婚我也会去,我早就过了小女孩儿只相信爱情的年纪,你就放心吧!况且……” 依然想到那日顾钧临走时的话,无奈一笑,“况且一直都是我在一厢情愿……” 阿夏沉默了一会儿,想到刚才顾将军在门外打湿的双肩,又听到小姐这样已经放下的话,最后还是选择了闭嘴。 第二日阴雨了几天的天气终于放晴了。依然推开房门伸了个懒腰,对阿夏说:“阿夏,今天天气不错啊,要不我们去城里看看那间铺子吧?” 阿夏捂着嘴笑着说:“小姐还是在惦记着那间铺子呢,这几天一直在嘴边念叨着。” 依然也笑了,“我现在有车有房还有钱,也没什么人生追求了,就还对医术有点兴趣,我总不能把那点东西给扔了吧?那就真的是个米虫了!” 那日顾钧派人留下的马车最近一段时间派上了大用场,依然在庄子上挑了一个会驾车的叫扬子的小伙专门来当车夫,平时就照顾这匹马。 今日依然就让扬子驾车,带着阿夏进了城。 在城门口排队等着的时候,依然掀开马车的窗帘看向外面,好巧不巧,正好看到薛凤举从城里骑马出来。 本来依然想要赶紧放下窗帘,只是薛凤举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立马看了过来,这个时候如果再躲避的话,就显得太怂了,她便索性也有些挑衅地看了回去。 薛凤举一扯马缰,身下的马在原地兜了两圈,面色平静地看着她,平桂看了依然马车的方向一眼,在旁边轻轻叫了一声“二爷”,薛凤举转回视线,一抽马鞭说了声“走”,便打马离开。 依然看着薛凤举离开的方向,不觉有些皱眉,这样的薛凤举,看起来太陌生了,那日平桂将她的嫁妆送回的时候她是没见到人,只是想象着他有些不对劲,如今亲眼看到了,却更觉得不对劲了,只是哪里不对,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阿夏看她往外面看了那么长时间,也好奇地凑过来说:“小姐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这时马车也开始往前动了,依然放下帘子身子靠了回去,淡淡地说了句“没什么”。 马车从东门进京城,药铺的位置就在当初她偶遇顾钧时那座酒楼所在的那条细石街上。 而事实上到底是不是偶遇,只有另外一个当事人知道。 到了地方之后,依然下了马车,抬头就看到位于十字路口的那间和安堂。 依然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重的中药味,铺子里地方宽敞,北边靠墙的位置是两人高的药柜,柜台里站了四个伙计,有人拿着药方站在梯子上抓药,有人在下面称量,有人收账。 对面靠窗临街的位置上摆了一张桌子,桌子后面坐了位大夫,正在给人诊脉,后面还排了十来个病人,一个个都是面色难看。 见到依然进门,就有伙计迎上来,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问道:“这位娘子是来看诊还是来抓药?”语调没有太高让人显得聒噪,又不会显得太过谄媚狗腿。 依然不由地看了这个伙计一眼,见他一直在面带微笑地看着她,便也笑了笑说:“我姓杜,想找你们这里管事的掌柜。” 那伙计只是一愣,想了片刻,随即立马给她引路,“杜娘子里边请,掌柜的这几日一直在等着娘子来,但想着这几日天气不好,今日特别交代过,若是有姓杜的娘子来了,一定好好招待,您先到后堂喝茶,掌柜的刚出门了,马上就回来。” 虽然还没见面,但依然心中不由地给这个铺子里的管事打了九分。 铺子后面还通着一个小院,有几间房间,依然被请到一间屋子里坐下,伙计给她上了茶,便对她说:“小的这就去前面看看,若是掌柜的回来了,立马让他来见您。” 依然点了点头,看着伙计走了出去,才环视四周打量着这个房间,只是一圈还没看完,门就被人推开了,依然回头,便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脸上瘦瞿,留着胡子,双眼温和,见到依然便笑着上前行礼,“老师一直在弟子面前对杜娘子赞不绝口,今日总算是得见娘子了。” 依然一下子被这人说蒙了,有些疑惑地说:“你是?”女呆纵巴。 那人笑着说:“在下是太医院钟医令的弟子何守中。” 依然想了想,脸上露出恍然,“你就是钟医令说的那个去了南疆寻药的小弟子?” 何守中摇头说:“娘子说的应该是守中的师弟云瑞,守中也只能守中,没有师弟对医术的那般执着进取,况且俗务缠身走不开,不过算算日子,也就是这两日吧,云瑞就该回来了。” 第63章 受伤 (另一男主候选人出场) “云瑞姓蒋,医术比何某可强多了,娘子见到就知道了。小说下载” 依然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在意。而是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 何守中道:“前几日薛府的管事过来交代了,说是这铺子已经归到娘子名下,以后薛府不再过问,其实何某在这间铺子归威远侯府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转了两年重新姓了杜,也算是缘分吧,不过这两年来,这和安堂在薛家的经营下,确实比两年前好些。” 何守中说完这些,便让人将铺子里的账本拿出来递到依然面前。 依然随手翻了翻,大致看了一下便点了点头,其实她是什么也看不懂,还是竖排的繁体字,密密麻麻看了都头疼。但还是装模作样地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何大夫的意思我明白,我只是个小女子。做生意的事情都不懂。以后还得让何大夫多多关照,既然这两年来何大夫能把铺子管得这么好,也证明了您的能耐,以前如何。以后也照旧,我不会多加插手,只要你能处理的事情,都可以直接处理了。” 何守中闻言,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依然见状暗自笑了笑,这人这几日恐怕也是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生怕自己会被她这个头发长见识短的老板炒了鱿鱼,如今见她不换人,自然是松一口气了。 依然端起桌子上的水杯沉吟了片刻,然后对何守中说:“我今日来其实看铺子不是主要目的,我是想来学医。” “学医?”何守中有些诧异,“听师父说娘子医术高明。甚至能剖腹取子还能活人性命,如今在京城的医界都已经传开了,虽说很多医者不信,但是既然师父都这样说了,娘子自然是有过人的本领,怎会是要来学医?” 依然笑了笑看着他说:“这些不信的医者中,应该也有何大夫吧?只是碍于我的身份以及做弟子的不能驳了师父的面子,才说这样的话吧?” 何守中但笑不语,他虽有生意人的圆滑,但是作为医者,也是还留着些医者的傲骨。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依然看她的神态,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一摊手有些无奈地笑着说:“你看吧,说什么有过人之处都是骗人的,我其实只会看女科,但是现在少了一些东西做辅助,我也就什么都干不了了,我不会用药,不会诊脉,只会开西药,但是你们这里没有。我现在除了一双手之外,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会,所以才想学医,起码能让我给人看出来毛病了,好对症下手。” 何守中虽然是对她的话似懂非懂的,但也听明白大致意思了,不禁有些诧异地说:“你不会诊脉?不会诊脉怎么能给人治病?” 依然做了个很不雅的姿势,耸了耸肩说:“所以啊,我虽然会治病,但是不会看病,尤其是现在我需要的东西什么都没有,连治病都干不了了,便想到了中医的伟大,或许能在这方面补充不足。” 何守中摇了摇头说:“还是不明白娘子是何意。” 依然有些无奈,“反正我就是需要来学一些医术,最基本的,起码能让我找对症了。” 何守中说:“既然这样,师弟云瑞因为常跟着师父在太医院给后宫嫔妃诊脉,对女科方面颇有一些研究,或许他可以帮忙,他之前来信就说的是这两日就会回来,要不娘子先回去等着,师弟若是回来了,守中便派人给娘子去信。” 依然闻言想了想说:“那好吧,他如果回来了,就立马告诉我。” 何守中将依然送到门口,在铺子门口一手负后一手伸出两根手指顺着嘴唇上的胡子,看着依然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的大弟子刘同凑到他的身边,看着依然离开的方向说:“师父,这杜娘子怎么说?” 何守中漫不经心地说:“还能怎么说,我们只要做好我们自己本分的就好,不管主家是谁,治病救命才是医者本分,别的我们不能管也管不着。” 刘同忙不迭地点头说是。 依然出了和安堂,却并没有回去,沿着细石街往前去,想要找到上次来这里的那间首饰铺子。 上次来的时候只是匆匆一扫,如今自己边走边看,也是别有一番风味,整条细石街的铺子都是整整齐齐,每家铺子门前都有三尺粉墙围出了自己的一片区域,门头上伸出的旗面也都是统一规格,路边也都设了一小块一小块的区域给小摊贩。 依然边走边看,暗叹这大梁的城管还是不错的,便没注意到路面,等到前面传来惊呼声的时候,她才扭头去看,街面上迎面横冲直撞地冲过来几匹马,路旁的行人都惊慌避让,那骑马人却没有丝毫顾忌,嚣张地甩着手里的鞭子,一路上掀翻了不少路边的摊子,在这人群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马速飞快,转眼就到了身前。 阿夏慌张地拉着她往后避让,快马擦着她们的身前闯过去。 依然看着快速闯过去的几匹马,还惊魂未定,身后却听到一个老人的“哎哎----”的声音,她转身过去,却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迎面砸了过来。 她只听到阿夏惊慌地叫了一声“小姐!”条件反射地伸出胳膊遮住脸,只感觉到一个重物重重地砸到胳膊上,接着就闻到一股香甜的味道。 只是那重物砸到手臂上却并不疼,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听到阿夏惊叫着说:“大夫!快去叫个大夫!”周围也传过来一阵阵惊呼声,有人也叫道“大夫快过来!” 依然还有些不明所以,放下遮住头的手想看看是怎么了,却渐渐感觉到手臂上热辣辣地疼,她一看胳膊,就愣住了,手臂上糊了一层黏糊糊的东西,刚才闻到的香甜的味道应该就是这个,似乎是糖稀,还在冒着腾腾热气,粘液从胳膊上淌下来顺着衣服往下滑,地上还掉了一个小锅,旁边倒了一个小推车,掉了一地的糖人。 她只是愣了两秒钟,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心里骂了一句娘,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伸手在腰里一扯,就将腰带扯开了,一把抓住将外衣脱了。女贞贞血。 她这个动作比刚才被砸的时候引起的呼声还要大,大梁虽然相对开放,但是也没开放到一个女子可以当着满大街的人脱衣服的地步,即便里面还穿着中衣。 依然心里骂了一句迂腐,将衣服甩在地上,看着身后是一家布料店面,没有去管已经被吓傻的阿夏,转身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解中衣,对里面目瞪口呆的伙计冷静地说:“帮忙打一盆冷水,再……” 只是她一句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罩过来一件衣服,抢在她前面说:“先去打一盆冷水,借用一把剪刀,再给这位娘子找一件衣服”,然后递过去一小锭银子放在伙计的手心里。 掌柜的也走过来,见是有人受伤了,热心地让伙计赶紧照办。 依然扭头看向来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见他穿了一件白色中衣,一手提着一个背在身上的书箱,一手伸向她被烫到的胳膊,而他的外套显而易见,正在她的肩头披着。 依然不由地手一缩,那人笑了笑说:“娘子不要误会,在下是大夫。” 他从一旁拖过一把椅子示意她坐下,这时伙计也将冷水端了过来,那人将两只袖子捋到手肘的位置,然后接过来水盆放到面前的圆凳子上,一手拉过依然的手臂,一手接过伙计递过来的剪刀,手下迅速地将她小臂上的袖子和上半部分分离,再将袖筒剪开,将外面一层剥离之后,里面一层薄布贴着肉黏着。 他犹豫了一下抓住依然的胳膊连着布一起按在冷水里,依然见他手法娴熟,便也没说什么,由着他继续。 外面的人见来了大夫了,伤着的人也只是小伤,便都慢慢散去了。 大约过了半分钟的时间,那人一双温和地眼睛抬头看了她一眼说:“可能会有些疼,娘子忍着点。” 依然这会儿半个手臂已经是麻木了,几乎没有了感觉,闻言对他笑了笑说:“大夫尽管下手吧,这点疼我还是能忍着的。” 那双眼睛里露出些许诧异,随后也是笑了笑,将依然的胳膊从水里拿出来,用剪子一点点将粘在肉上的衣服减掉。 这是个细致的活儿,既不能不把布料剪掉,也要注意到尽量不能剪掉皮肉,依然胳膊上烫伤的部位不小,耗费的时间也比较长,因为天气冷,没一会儿露在外面的胳膊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只剩下那人扶着她手臂的地方感觉到了温热。 这时那人抬头对一旁拿着衣服等着的伙计微微一笑道:“麻烦小哥给挪个炭盆来。” 第64章 赴宴 炭盆来了之后,依然立马觉得身上暖和了起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这个年轻大夫将依然胳膊上的布料一点点剪掉,又从他那个背箱里拿出一小瓶药,撒到那片伤口上是一层白色的粉末状。用纱布裹了几层,最后将小瓶子递到她手里叮嘱她说:“每日记得换药,莫要沾水,忌食辛辣刺激。” 在他上药的过程中,依然连哼一声都没有,只是她额头上冒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脸色有些发白,下唇鲜红,可见刚才治伤的时候一直在咬唇忍着,那人不由多看了她几眼。 依然接过瓶子,又将肩头的外套脱下,递过去的时候,闻到上面有一股淡淡的甘草味,那人微微一笑接过穿上。 她原来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阿夏已经直接在这家店里买了一件成衣,见状赶紧上前给她披上。 依然看了看手臂上空荡荡的一截胳膊,不由地笑了笑却什么也没说,小心翼翼地将手臂伸进袖子里。虽然不太合身。但也聊胜于无,总好过光着手臂满大街跑。 阿夏帮她把衣服穿好,转身要对那大夫道谢的时候,却发现背后空荡荡的。那人在她们穿衣服的时候已经离开了。 依然笑着说:“这世道,原来还真有做好事不留名的呢!” 没想到出来逛个街还要遭一回罪,接下来也不可能再去看什么首饰了。 阿夏在让她在路边等着,她跑回马车停着的地方让扬子把车赶了过来,看着依然僵硬的胳膊,心疼又恼怒地说:“刚才去叫扬子的一路上,满地都是倒地的小摊,我听有人认识刚才骑马的那几个,说是带头的那个是平南侯的小儿子,也是这京城里的一个魔王,整日带着些王公贵族的子弟横行霸道。” 依然说:“这天子脚下,他们也敢这么放肆?” 扬子在车外赶着车说:“这个小的知道。听说那平南候府祖上得了高祖的什么铁券,虽然小的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好东西,但是皇上也对他们客气着呢,而且平南候府出了一个顾贵妃,生了瑞王殿下,而瑞王最近又生了儿子,正是立太子的最佳人选,所以这平南侯府的小霸王就有些张扬了吧!” 依然没想到这个扬子知道的还挺多的,但是他提到瑞王,又让她想到那夜做梦一般的经历,以及鬼魅一般大半夜出现的薛玉梅。而如今听扬子这样一说,她似乎摸到了一点头绪,但又似乎没有。 最后想不通,便也索性不想了,反正那些东西都离她那么远,也不可能关她什么事。 只是胳膊上的伤着实是个大问题,而且伤的还是右手,什么事情做起来都麻烦,不过好在只是外伤,关节都没有大问题,养几天应该就好了。 依然想着这些,将手里已经被她暖热的瓶子拿出来,让阿夏把瓶子打开了她闻闻,但是她对中医了解太浅,只闻到一股淡淡的腥甜味夹杂着苦味,却辨不出是什么东西。 虽然辨不出,但是她也觉得这一瓶是好东西,刚才她整条胳膊都是火辣辣的,这会儿却只是感觉有些凉凉的,疼痛消减不少。 接下来的两天里,阿夏都不让依然用右手,让她好好养着,吃饭都要亲自喂她,憋了两日,直到初五这一日,胳膊上结了一层薄痂,阿夏才终于放过她。 初五晚上的时候,依然将柜子里的衣服全都拿出来,一件一件地试穿,对着镜子里看来看去,却都觉得不满意,最后阿夏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把拽下她身前比划着的衣服,有些气急败坏地说:“小姐,你的伤还没好呢!你能不能别再折腾了,伤口裂了,疼的可是你自个儿!” 依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终于切身体会到了曾经看到的一个段子:前男友结婚了,女孩拼命减肥,一定要穿得漂漂亮亮的去参加婚礼,问她是不是还爱着那个男人,她说不是,只是想让前男友看看,她现在依旧那么招人爱。 而她现在似乎就有着类似这样的心理,就是希望自己是漂漂亮亮的一面示人,而实际上她对于顾钧来说,只是单方面的企图未轨。 现在听阿夏这样一说,她登时就泄气了,不是已经说好了清醒了吗?她这还是跟谁在过不去? 将手里的衣服扔到床上,把第一次拿出来的一条玫红色的裙子挑出来,“明天就穿这个吧。” 由于第一次在这里参加别人的婚礼,未免有些经验不足,十一月初六早上,依然就起来收拾打扮,直到阿夏提醒她,婚礼是在晚上,她才恍然,杜依然和薛凤举成婚的记忆太遥远,她哪里记得是白天还是夜里。 上午在庄子上晃悠了半天,吃过午饭之后又换了一次药,去闲云庄和许夫人聚头的路上,阿夏还在交代什么东西能吃,什么东西不能吃会对伤口愈合不好。 依然拍着阿夏的头笑着说:“记得了记得了,你别忘了我也是个半吊子大夫,这点常识我还是懂的!” 阿夏嘟着嘴说:“我不是怕您一到了那里就控制不住自己了,什么东西都抛到脑后了嘛!再说了,到时候许夫人带着你去赴宴,我恐怕不能跟进去提醒你,所以还是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依然明白阿夏还是对她不放心,给了她一个栗子说:“放心吧,小八婆!” 到了许夫人庄子上,许夫人也已经收拾好了,见到依然来了,拉着她的手说:“依然你可来了,这月子啊可真是苦煞了人,总算是把这一个月给熬完了,我也差点被这个小魔星给磨掉了一层皮。” 依然笑着说:“我看吧,就算是磨掉两层皮,夫人也不会想要将这魔星给塞回肚子里去!” 许夫人假装懊恼地拍了她一巴掌,好笑地说:“你这孩子!” 只是许夫人这一巴掌正好拍在了依然受伤的手臂上,她不由地缩了一下胳膊,忍不住“嘶----”了一声。 阿夏急忙上前端住她的胳膊说:“怎么样?疼得厉害?” 许夫人见状也抓住她的手说:“怎么了?胳膊受伤了?”女贞边号。 依然从两人的手中抽回胳膊笑着说:“没什么,看阿夏大惊小怪的,就是前几日不小心伤着了,只是皮外伤。” 许夫人见她不说,便问阿夏说:“我看伤得不轻,上次你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夏看了看依然,才有些气恼地说:“怎么会伤的轻呢?看那条胳膊都成什么样子了!前几日小姐去街上看铺子,正好遇上平南侯府的公子哥们当街纵马,踢翻了一个做糖人的摊子,炉子上烧的糖水连整个锅子都砸到小姐的身上,还好小姐用胳膊挡着了,要不然就要整个锅里的糖水浇到脸上了!胳膊上的衣服都粘到了肉上,我现在每日换药,看着那片伤口都是心惊肉跳!” 许夫人闻言,脸上露出后怕的神情,“这糖水烫了可不得了了,回头我给你找点伤药,将军也是整日受伤,家里药都不断,要不今日这宴席你就不去了吧,在家歇着?” 依然对阿夏使了个颜色忙说:“真的不用了,没阿夏说的那么严重,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冬日天短,还是早点过去。” 许夫人看了看她的手,见她露出一脸轻松的神色,便想着确实没太大的关系,便道:“那好吧,不过平南侯府的人确实是个个嚣张,若非今日钧儿成婚,我也是不愿意上门的。” 依然有些诧异,“去平南侯府?” 不过她转瞬又觉得自己是多此一问,顾钧既然是平南侯府的公子,成亲自然是要回侯府的,总不可能是在他那个清苦的小宅子里。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从小就搬出侯府,又不愿意提起自己的身份,恐怕对侯府也没有很多的感情,但是他的身份摆在那里。身份这东西,有时候是一种帮助,但也有很多时候是一种掣肘。 许夫人“嗯”了一声说:“钧儿虽然是庶子,但是如今娶的毕竟是凌相的女儿,侯府即便再不待见钧儿,也会给凌相面子,这表面功夫自然要做到位,两方都好看。” 这句话说完之后,许夫人似是不愿意再在顾钧的身份上多做阐述,便领着她往门外去。 门外已经备好了两辆马车,许夫人带着依然坐到前面一辆宽敞的车子里,后面的是让跟着的三个丫鬟一起坐的一辆更朴素的马车。 路上许夫人不知在想什么并没有说话,而依然却是在想着刚才夫人的话,原来顾钧是侯府的庶子,怪不得…… 据她所知,庶子这样的身份颇为尴尬,嫡母既不可能主动去养,也不能明着来罚,那便是放羊式的管教。以后一旦分家,侯府爵位自然由世子来继承,而庶子抛去一身侯府公子的身份之后,若是没有一身才华或者一技之长,以后的日子过得或许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 而顾钧长了这么大竟然没长歪,除了给候夫人添了不少堵之外,恐怕自己也付出了多于常人的努力。 至于平南候对他的态度,恐怕就更加矛盾了,一个有能力知道上进的庶子,也是让人既爱又恨吧。 依然正在胡乱想着这些有的没的,马车猛地一顿停了下来,依然一手拉着许夫人一手去找支点扶着,一不小心又碰到了伤口,暗自吸了一口冷气,接着就听到马车外面一个声音说:“实在是对不住了,不知小的冲撞了哪位贵人,给贵人赔不是了!” 这个声音依然自然熟悉,是薛凤举身边从不离身的平桂。 第65章 薛大人你的皮又痒了 还更2 依然闻言不由地皱起了眉头,扶着胳膊坐直了身子。 许夫人脸色也不太好,隔着帘子问道:“怎么了?” 车夫忙解释说:“薛府的大人也是去侯府赴宴,只是车轮子被薛大人的马车撞了一下。” 许夫人拧眉道:“那还能走吗?” 车夫似乎是下车检查了一下。随后道:“还好,没什么大碍。” 许夫人眉头舒展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我们还在赶时间,耽误了时辰不太好。” 车外传来一阵交涉声,随即马车继续向前移动,但是即便是隔着车帘子,依然却似乎依旧能感受到车外透进来的目光,不由有点头疼。 马车到了平南候外,依然跟着许夫人下了车,抬眼就看到侯府正门口的两座大狮子,门楣上写着“敕造平南候府”六个大字,门头两侧各挂着一个大红灯笼,此刻迎亲的队伍已经出发。有侯府的管事上前迎接招待,门口热热闹闹的还有不少人进进出出。 许夫人带着依然进门,边走边对她低声说:“这次钧儿的婚事我想着侯府里也有些为难,既不能办小了。( 让凌相脸上不好看。却也不甘心办大了,让钧儿沾着一点光。” 依然看着许夫人脸上挂着的一丝不屑的冷笑声,只能默默不语。 两人被领到一间屋子里,屋内已经有不少夫人们坐着在说话。见到许夫人进来,都忙站起来打招呼,可见许夫人地位不低,依然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扮一个小跟班的角色,脸上带着微笑,而许夫人对外介绍她的时候并没有点破,只是以侄女的身份。 依然对这类的寒暄应付不来,听着一个个谄媚的笑声,自己慢慢走到一个角落里站定了。 这一群贵妇们在一起从时下最新鲜的衣服花样和首饰讨论到哪一家的男人又讨了小老婆,依然在角落里听得毫无趣味站得两腿发麻,终于听到外面传来的鞭炮声和唢呐声。 一群人忙相携到前厅观礼。路上正好碰到在另外一侧厢房内走出的一群男客,依然一眼就看到了其中的薛凤举,薛凤举自然也看到了她,甚至还朝着她笑了笑,让她觉得一阵阵头皮发麻。女贞丸圾。 到了前厅,里面已经聚了不少人了,进去找了地方刚刚坐定,便听到傧相在门口大声喊道:“新娘新郎进门啦----” 所有人的视线都朝着门口的方向看过去,一对新人都穿着大红的喜袍,新娘盖着红盖头牵着喜结,被婆子扶着跨进了门,新郎仪表堂堂,一身红衣将他身上的戾气冲淡了不少,整个人显得挺拔俊朗。 顾钧出现的那一刻,依然听到周围顿时响起了窃窃私语声,都是夸赞新郎好相貌,却也有感叹可惜是个庶出。 上位上坐着平南候和夫人,两人脸上虽然带笑,但是明眼人自然可以看出来那笑容有多假,一个庶子竟然被相爷家小姐看上,还被相爷相中为女婿,他们自然是心中别扭。 傧相在扯着嗓子喊着拜天地,两位新人齐齐跪地拜了下去。 夫妻对拜的时候,顾钧一转身子,正好对着依然的方向,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她感觉到顾钧对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只是等她再去细看的时候,却只是看到矮下去的身影,随即大堂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拜完天地之后大梁有一个风俗,便是当着宾客的面揭开新娘的盖头,让宾客们见见新娘的相貌,依然本来已经想要离开,听到这个就又坐了下来。 顾钧没有推辞,伸手去揭新娘的盖头,只是依然看着新娘的身形,却觉得不对劲,忍不住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红盖头被掀开,露出遮住了的新娘的面孔,只是看到新娘容貌的那一刻,人们却忍不住面面相觑,如今已经成为凌夫人的相府千金,一张脸即便擦了胭脂也掩饰不了下面的苍白,两片嘴唇发紫,闭着眼睛身子颤抖。 依然却是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个凌小姐是心脏病。 怪不得一直拖了这么长时间不成婚,一直到如今顾钧要调到北边了,才这么仓促地决定成婚,凌小姐身子太弱,禁不住婚礼这样冗长的折腾。 依然急忙冲了上去,凌小姐的身子却是已经在周围的一阵惊呼中倒了下去,然后被顾钧一把接住。 她已经到了跟前,正要伸手去查看凌小姐的情况,却被顾钧长臂一挡,瞥了她一眼低声说了一句:“别碰她!” 依然一下子僵住了动作,然后看着凌府跟来的嬷嬷匆匆走近,从怀里掏出药一粒药给新娘服下,随后顾钧被一把抱起,匆匆往新房的方向去,留下她孤零零地站在大厅中央像个傻子。 大厅里的人面面相觑,侯夫人却是站起来打圆场说:“没想到这孩子身子这么弱,竟发生了这样的事,不过没关系,诸位都是贵客,都还请到宴席上去,一会儿钧儿会出来给给位敬酒……” 许夫人走到依然面前碰了碰她说:“走吧,这下子这侯夫人恐怕就高兴了,只是可怜了钧儿这孩子,他竟没告诉我这凌小姐的身子骨弱到了这般地步。” 依然跟着许夫人往宴席上去,只是走到路上的时候突然顿住脚步说:“夫人先过去吧,我要去更衣,待会儿我去再找夫人。” 许夫人只是稍微犹豫,便答应了说:“我去将阿夏给你叫过来。” 依然看着许夫人离开了,却并没有去找地方解决,而是晃晃悠悠地进了旁边的一道拱形门,漫不经心地看着两侧的石头,转过一道假山,迎面却看到了一个绯色身影。 她看到那人的一瞬间,转身就要离开,背后却传来那惯有的带着笑意的戏谑声音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即便如今做不成了夫妻,这恩情想来还是有的吧?杜娘子也不至于就这样见了面就要逃了吧?” 依然闻言停下脚步,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回头笑着看向薛凤举:“说你这人犯贱吧你还不承认,这才是几日没挨骂,薛大人你那皮可又痒了?” 第66章 伤口怎么会是狗咬的! 薛凤举摇着头嗤笑一声说:“你这嘴巴毒的毛病我看是永远也改不了了!” 依然笑着说:“我觉得这样挺好,何必要改?” 薛凤举一手握着扇柄,敲打着另外一只手心,偏着头打量着她。脸上带着讥讽的笑意说:“你跟我和离,姓顾的却另娶他人,你这心里现在是个什么感受?” 依然不屑一笑说:“薛凤举你什么时候还学会了揣摩人心了?我看你还不如干脆改行得了!” 薛凤举脸上笑意不变,“你也不必逞强,刚才被顾钧那一拦,脸色都变了,想必不好受吧?”他摇着头,“明明是好心,却是拿了热脸去贴了人家的冷屁股,啧啧……连我都看出来了,他竟然不明白……” 依然还没听完,已经懒得再和他交流了,转身就要离开。 只是没走两步,右手臂却被人一把从身后抓住。正好抓住了她小臂的伤口上。 依然惊叫了一声,扭头就要甩掉薛凤举的禁锢,只是他却手上用劲,紧紧攥住她的小臂笑着说:“怎样?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 依然已经疼得额头上冒汗了。已经结痂的伤口被人生生撕开的感觉。想想都让人小腿肚抽筋,更别说确实是被撕开了。 她疼得牙齿都在打架,另一只手拍打着薛凤举的胳膊哆嗦着说:“疼死了……薛凤举……你快松手……” 薛凤举却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只当她是被他攥疼了。手上却更加用劲,凑到她面前冷笑着说:“疼?原来你也知道疼啊?” 依然有一种胳膊就要断了的感觉,额头上冒汗,嘴唇哆嗦地话都说不完整,听薛凤举还在纠缠,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对着他的手腕,用劲全身的力气咬了下去。女纵记弟。 薛凤举吃痛地闷哼一声松开手,依然终于挣脱了禁锢,猛地推开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苍白着脸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了看自己垂着的右手。整个手臂已经没有了感觉,她伸出左手想要去碰一下却又不敢,最后深深地看了薛凤举一眼,什么也没说,便脚下有些踉跄地往来时的方向去。 薛凤举待依然离开后,一直抱着自己被咬出一圈牙印的手腕吸气,这一圈牙印此时已经在慢慢往外渗血,他看着自己的手腕想着刚才依然的样子,越想越不对劲,不经意一低头,心头一跳,看到刚才依然站着的地面上滴了两滴血。 出了拱门,正好碰上了来寻她的阿夏,见到她脸色发白的模样吓了一跳,急忙迎上前扶着她说:“这是怎么了?” 依然龇着牙指了指自己的手臂,努力将自己的声音放轻松,“没什么大事,就是被狗咬了一下。” 阿夏轻轻抬起她的手看了一眼,不由惊叫一声说:“哎呀,流血了!这被狗咬了可不得了!” 依然也看过去,鲜血已经顺着袖子流出来,有一滴已经淌到了手背上正在往下滴,恐怕这会儿衣服又沾到肉上了。 不由地无奈一笑,咬着牙说:“今日这宴席算是吃不成了,去外面我们坐一辆马车回去,给许夫人留话我们先走。” 阿夏扶着她上了车,只是车子启动之后依然心中一动对外面的车夫说:“先不回去了,拐去细石街的安和堂,”接着低声喃喃说,“这会儿还早,应该不会关门吧?” 马车到了和安堂的时候店门还没有关,屋子里灯火通明,已经没了病人,坐诊的大夫也没在,只剩下一个伙计在柜台后守着。 那伙计上次来的时候并没有见过,所以也不认识她,见她进来便上前问是要抓药还是治病。 依然说:“何大夫在吗?我手臂伤着了,让他给我处理一下。” 伙计看向被阿夏扶着的那个滴血的手,忙说:“何大夫不在,不过蒋大夫在,我去找他。” 只是那伙计还没跨入后院的门,帘子已经被人掀起了,伙计见到来人忙道:“蒋大夫,这位夫人手臂伤着了,来找大夫呢。” “去准备东西。” 依然听到这个声音觉得耳熟,扭头看到堂口站着的人,不由有些意外地说:“是你!” 那人打量了她一眼,脸上也露出些许诧异,不过看到她滴血的手的时候,眉头渐渐皱起道:“这是怎么回事?” 语气中似乎是对她自己不爱惜身体很是不赞同,快步走到她的身边,拿起她的手腕,眉头皱的更紧。 上次情况紧急,依然没有细看这个恩人的样子,如今离近了打量,却觉得另有一番味道。这人肤色有些风霜之色,似乎是经常在外奔波,睫毛很长,鼻梁微挺,嘴唇微微抿着,皱着眉头的样子竟然让她看出几分可爱来,而他看人时眼中的那份澄澈,更是她来到这个地方后从未见到过的。 她所见过的男子,哪个不是藏着重重心思,即便是表面看似逍遥世外的薛璟。 依然被这个蒋大夫安置到椅子上,然后看着蹲下来的身形,心中一动脱口而出:“你就是蒋云瑞?” 那人继续给她处理伤口的动作,专心致志头也不抬地轻轻“嗯”了一声。 依然见他这么认真,也不好打扰,看着他再一次将她的里衣剪掉袖子露出小臂,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于是也就当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接着她明显看到蒋云瑞的眉头也舒展了一点,抿着的嘴唇微微露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手臂上的血透过裹着的纱布渗了出来,不过好在来得及时,血还没干,所以并没有把纱布和皮肉黏在一起。 揭开最后一层纱布的一瞬间,蒋云瑞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原本已经结痂的一大片伤口上,清晰地显出几根指印,因为用力太大,结好的痂从指印之间裂开几条缝,血就是从这里面流出来的。 而她的整条小臂都呈现出不正常的红色,依然见状也不由地皱起了眉头,这样的情况她自然清楚,这是伤口感染的症状。 阿夏一直站在旁边紧张地看着没有说话,见状不由“哎呀”地惊叫一声说:“这伤口怎么会是狗咬的!” 第67章 或许会有办法了 依然瞪了她一眼,阿夏急忙捂住嘴,露出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 蒋云瑞一本正经地说:“这怎么会是狗咬的?明明是有人抓的,便是手臂没伤着也禁不住这样的力道……” 他说到一半。抬头看到依然垂着双眸平静的脸色,终于意识到什么,缓缓住了嘴,低头继续手中的动作,小心地将她手上的血用纱布蘸干净了,随后转身进屋拿了一个瓶子出来,这次不是白色粉末而是深褐色的液体。 涂到手上的时候,依然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额头上渗出了一层汗。 蒋云瑞的手上不停,轻声说道:“这个药中有我在南疆寻来的一味药引,虽然有些疼,但是效果很好,若是明日不会发热的话,应该就不会有事。” 依然心想。有中药的药效会这么厉害?那岂不是快要赶上抗生素了?但是对这药的怀疑就是对人家医术的怀疑,作为同行,依然对这个深有体会,心中虽然有些不太相信。但也没有多话。 蒋云瑞处理过程手法很快。并没有用太多的时间,将伤口重新包扎好了之后,身上还不太冷。 依然手上疼过之后,竟然有一种麻麻的感觉。不由有些好奇地上下动了动手臂,对着蒋云瑞说:“当真是神奇,竟然不那么疼了?” 蒋云瑞将东西都收起来了,看着她的动作微微笑着说:“虽然是不疼了,但是还是不要动得太厉害了,小心伤口再开裂了。” 依然停下动作,将胳膊凑到鼻子前闻了闻说:“这是什么药引,这么神奇?”她见蒋云瑞只是淡笑不语,突然想到曾经她在书本上学到的古代人关于医术的传承,都是师父传弟子,外人概不相授,大夫之间有什么独门秘术都是守口如瓶。所以华佗那样神奇的麻沸散最后会失传。 想到这些,依然放下手臂说:“是我失言了,蒋大夫别在意。” 蒋云瑞说:“杜娘子误会了,只是因为这个药是蒋某刚配出来的,还不知道到底如何,所以不敢妄言,免得误了别人。” 依然顿住动作,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又看了看蒋云瑞,牵了牵嘴角说:“也就是说,这个药还没人用过?我有幸第一个尝试?” 蒋云瑞对着攥住的拳头轻轻咳了两声说:“也可以这么说,但是其实这个药我自己亲自用过一次,适量的话不会有事,所以娘子请放心,至于实际上药效如何,还要看明日。” 依然的脸色这才好些,然后突然想到他刚才的话,便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蒋云瑞耳根似乎是红了红,然后双手一拱对着依然行了一礼温和说:“那日见过娘子之后,回到这里师兄告诉云瑞杜娘子来过,云瑞便猜到了娘子的身份,只是这几日师父召唤云瑞到太医院做事,便让师兄迟几日通知娘子,准备改日亲自到庄子上拜访娘子,没想到今日却在这里遇上了。” 依然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只是你……” 蒋云瑞接道:“云瑞字润之,娘子可以叫云瑞的字。” 依然看着这个礼貌的大男孩,笑着说:“我听钟医令说,润之对女科颇有建树?” “建树不敢当,只是比别人多了一点看法而已,云瑞也听师父说了娘子的事情,”说到这里,蒋云瑞眼睛有些发亮地看着她说,“娘子当真可以剖腹取子而不伤人性命?” 依然闻言,苦笑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那只是之前,现在不能了,我没有药。”女团名划。 蒋云瑞说:“这个云瑞在师父那里有所耳闻,但还有些不太明白,只是……”他扭头看了看天色,“今日天色也不早了,娘子也该回去了,若是娘子不介意,我们改日再寻机会细谈。” 依然对于能研制出抗生素和麻醉药替代品的可能性没有抱什么希望,所以也没什么意见,蒋云瑞给她开了两服药让她带回去,她便带着阿夏离开回了城外。 回去之后将药煎了服下后,依然坐在床上对着自己手臂上缠着的纱布细看,刚才没了痛觉的胳膊,这会儿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她呆呆地感受着胳膊上的疼痛,心中不由地有些激动,或许……说不定她现在遇到的困境,这个蒋云瑞真的会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决她的难题。 这一夜依然翻来覆去都睡不安生,再一次梦到了回到医院的情形,她闯进了药库,慌里慌张地将麻醉药和抗生素全部搜罗了塞到怀里,只是门口遇到了保安,看到她拿这么多药都上来拦她,她已经有些魔怔了,抱着怀里的药死也不丢,身后还有人在使劲推搡她,她用尽全身的力气蜷缩着死死抱住怀里不让别人夺走。 “……小姐……小姐醒醒……小姐……” 依然猛地睁开眼,看到面前的帐子,看到头顶上的房梁,然后又急忙看向怀里,她抱着的药原来不过是怀里的被子,如今也还是在她的庄子上,没有在医院。 阿夏见她醒了,松了一口气说:“小姐一直在做噩梦,你梦到了什么?” 依然躺在床上拍着额头,重重地呼了一口气说:“没什么,不过就是梦到了一些不可能出现的东西……不可能出现……” “不可能出现?”依然想到这里,咀嚼着这句话蹭地坐起来,重重地一拍床沿,脸上带着喜色,看着自己的手臂说:“走,我们进兴庆城!” 阿夏连忙上前扶着她说:“小姐小心点,手可别再伤着了。”随即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还好没发热。” 依然也摸着凉沁沁的额头,开心地抓着阿夏说:“昨天我明明见胳膊红成了那样,就是感染的前兆,但是现在我却没有丝毫异样,看来这个蒋云瑞还真有两下子,当时他的药涂上之后也有一点麻药的效果,真是好样的!” 阿夏听不懂她的话,端过已经熬好的药说:“小姐说的阿夏都不懂,但是现在您的身体最要紧,还是先把药喝了吧。” 依然只好喝了药随便洗漱,又草草吃了两口饭,就催着阿夏赶紧去把扬子叫来。 只是她的马车刚走出庄子,就迎面碰上了一辆车,依然听到外面传来蒋云瑞谦和有礼的声音说:“对面可是杜娘子的马车?” 第68章 相谈甚欢 今日天气还好,阿夏和扬子将一张桌子搬到院子中央,又在桌下放了一个炭盆,桌子上摆好了热茶。小说免费下载两人便退到墙根处晒太阳。 依然和蒋云瑞在桌旁坐下,她便将自己对许夫人做的那场手术完完整整地复述了一遍,并且将她话中的学术名词尽量用现在的大夫可以理解的话表述出来,之后就有些期待地看着他。 蒋云瑞听完之后却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盯着眼前的茶杯,眼中有着些许震撼,依然知道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便也不催促,只是认真地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蒋云瑞缓缓抬头,眼中的震撼之色还没有完全下去,站起身子对着依然深深一礼道:“娘子医术高明,云瑞五体投地。” 依然急忙跟着站起来避开,有些涩然地说:“你也听到我刚才的叙述了。我现在缺少两种药,一种是让人感觉不到疼痛的麻药,另一种就是那种让人伤口不会感染,也就是治疗疔疮腐烂的药。但是药效要比你们平时用的好上十倍不止。只需要少许就能立马治病,只是这两样我都没有,”接着她有些期待地看着蒋云瑞说,“蒋大夫你能配出这样的药吗?” 蒋云瑞轻轻摇头。“不能,”随即他脸上似是有点沮丧之色,“世间竟然有这样的奇药,云瑞本以为自己见识不少,却原来只是井底之蛙。” 依然没想到自己这样的话竟然打击到了这个对医术热爱又上进的青年,急忙说:“这样的药本来就没有,那只是我从另外一个地方得到的,这里不可能出现的!” 蒋云瑞有些期待地看着她说:“在什么地方,既然那个地方有这种药,只要再去取来不就可以了?或者云瑞可以去。” 依然叹了口气坐下来说:“如果那个地方能去的话,我早就自己去了,也不用等到现在。那个地方……是根本不可能到的地方,或者只能等到下辈子投胎了,只是谁知道下辈子能不能继续做大夫呢!” 蒋云瑞也跟着坐下来,一时间两人之间有些沉默,依然是有些失落,只是接着蒋云瑞又开口说:“既然世间存在这种药,那就一定有机会再配出来!” 依然虽然是不想打击这个上进的好青年,但是也不想让他白费功夫,“麻醉和抗生素……也就是治疗疔疮腐烂的那些药,是需要一些细菌……也就是需要产生化学反应而不是简单的物理反应……”依然抓了抓头发有些懊恼地说,“这要我怎么形容啊,反正这世上是不可能存在这种药的,不可能用中药就能简单地配出来的,所以你也别白费功夫了!” 蒋云瑞闻言不再做声,依然看他确实是受了打击了,便轻声安慰说:“其实这也没关系的,那种东西本来就不会出现,你也不要说自己无能什么的,要不然我真的是要成了罪人了,如果下次再见钟医令,他要是质问我怎么把他的小弟子打击的萎靡不振了,我可怎么回答?” 蒋云瑞闻言,脸上终于露出笑意,抬头看着她说:“云瑞并不是受了打击,现在我能力有限,但是我还年轻,还有很长的时间来研究医术,有些能力现在没有,以后也总会有的。” 依然见他脸色恢复了,终于松了口气说:“那就好那就好。” 蒋云瑞接着道:“云瑞只是在想着杜娘子刚才所说的在给许夫人开腹时的一些细节,比如为何要将纱布和刀剪用开水煮了,为何要将头发裹了,给许夫人喝的盐糖水中,放置的盐和糖以及水要如何分配,如何能正确地找到下刀的位置……” 依然听他所有的问题都问到了要点上,默默地在心里为这个小青年点了个赞,并将他提出的问题一个个解释清楚,一些在中西医中术语不通的地方多做了一些解释,但好在蒋云瑞是内行人,依然只是稍微多说了两句他就明白了其中的重点,倒是让她省了不少口舌。 大部分时间都是依然在说而蒋云瑞在听,有不懂的地方会等她把上一个疑问解答完毕之后再问,见依然的水杯空了便及时蓄水,桌子上的茶水被阿夏拿去换了三壶。 后来一直到阿夏走过来提醒她,依然才注意到头顶的太阳已经日上三竿了,忙叫阿夏备饭。 只是蒋云瑞却站起来对她行礼告辞,依然说:“既然已经中午了,便索性留下来吃吧?” 蒋云瑞微笑着道:“今日本来师父让云瑞去太医院的,只是心中惦记着杜娘子的事情,便迫不及待地过来了,只是没想到和娘子相谈甚欢,这已经中午了,却是晚了和师父约的时间,要赶紧赶过去,师父的脾气想必娘子也知道,云瑞不敢驳斥。” 依然想象着钟太医对蒋云瑞吹胡子瞪眼的模样,不由地笑了出来,“那今日就不留你了,改日有空的话,再和润之畅谈。” 蒋云瑞有些喜悦的目光闪了闪,弯着嘴唇说:“今天半日的功夫让云瑞受益匪浅,若是能和娘子另约他日,云瑞求之不得,那我们就一言为定!” 依然也笑着说:“一言为定!而且我只是对治病有些见解,对看病却只是如同刚刚学步的孩子,也还要蒋大夫多多指教。”女团引技。 送走蒋云瑞,依然唇角的笑意也塌了下去。 阿夏在旁边看着依然的脸色说:“我看小姐刚才一直很高兴啊,怎么现在又不开心了?” 依然叹了口气说:“能遇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不容易,我当然是高兴了,只是本来还以为他有些办法能配出麻醉呢,只可惜是空欢喜了一场,有点遗憾。” 阿夏安慰她说:“虽然小姐说的东西阿夏不懂,但是我相信您说的那种药将来一定能配出来的。” 依然呵呵一笑说:“但愿吧。” 之后几日,蒋云瑞却并没有出现,依然也因为很大的希望落空,便对药铺和学医的事情也提不起精神,直到这一日许夫人派人来请她过府。 许夫人出了月子之后便回了兴庆城上将军府,这几日一直没有见面,看来人神色有些焦急,只是问他怎么了却并不说,只是让她快点去。 依然见他这么紧张,还以为是林夫人剖腹出了什么后遗症,让阿夏带着急救箱便跟着那人去了。 第69章 这个产妇我救不了 捧场累计满2000加更 依然刚进了林府,便被前面的人带着往后院去。 到了许夫人的门前,杜鹃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她到了却扭头进了屋子。 依然看得有些奇怪。跟着进了门正准备问问是怎么了,迎面却快步扑上来一个妇人抓着她的手,“娘子,杜娘子,你求求你救救我家宛儿……” 依然被这女人弄得一头雾水,抬头见许夫人从屋内走出来,有些歉意地说:“依然对不起,虽说你之前交代过不可将给我剖腹的大夫是你这件事传出去,可实在是胡夫人求得狠了,我才不得已说出了你来,,实在是跟你添麻烦了……” 依然的脸色刷地变了,“不是许夫人你病了?而是这位夫人家有产妇要产子?” 许夫人说:“是胡夫人的女儿嫁进了平南侯府,只是如今难产。稳婆说是胎位不正,眼看已经是没救了,平南侯府也不上心,只说已经请了京城最好的大夫和稳婆。他们也是尽力了……” 依然还没说话。那边胡夫人抓着她就要下跪。 “胡夫人,你别这样,我实在是不行的,你应该找稳婆来。或者是找大夫,我既不是稳婆也不是大夫,你先别这样……” 依然实在是有些焦头烂额语无伦次,上次瑞王府的事情出现之后,她曾委婉地对许夫人说过,以后若是问起关于那次剖腹的人,就随便编一个人骗过去,不要把她说出来,虽说那天晚上有许多御医在场,但是杜依然之前从来没有在公共场合露过面,便没有人认识她,钟医令那样的人应该也不是一个大嘴巴。全集完结而瑞王恐怕是想要越少有人知道她那晚去了瑞王府越好。 所以只要许夫人和她府里的下人不说,想要消息保密其实也不是太难的事情,更何况剖腹取子无疑于天方夜谭,谁没事喜欢被人剖着玩儿啊,所以她能剖腹的这个消息就被压了下来,只是传言说是京城里出了个能剖腹取子的稳婆,但具体是谁,谁也不知道。 只是如今许夫人主动把她招出来了,那就不一样了,她肚子上的刀疤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想到这些,依然扶着额头有些无力地说:“许夫人,你要害死我了!” 许夫人脸上虽然有些歉意,但是心中却并没想到自己这个行为怎么就害死她了,胡夫人平日和她交好,女儿嫁进侯府二公子,但日子过得并不好,有了孩子之后日子也没有多滋润,还要应付府里的妾,如今又难产,着实是命不好,她也是可怜胡夫人心肠好,便将依然唤来。 胡夫人紧紧抓住她的手,声音带着哭腔说:“只要能救了宛儿,杜娘子想要多少诊金都没问题!” 依然拉着胡夫人焦虑地说:“这真的不是诊金不诊金的问题,这是能力问题,我是真的没有这个能力啊!” 她现在不知道要怎么和胡夫人解释,没了药的她就像是少了拐杖的瘸子,走路都难,更何况是给人看病救命! “我是真的治不了,我现在没有药,许夫人那个时候有药,所以夫人捡了一条命回来,可是现在我什么也没有,根本就不可能做到,难产应该找找大夫开药,或者让稳婆推宫啊,剖腹怎么可能呢!对于顺产的经验我不可能比稳婆们更有经验,剖腹那是以命换命的事情啊!是以杀死大人的代价去救孩子!我也有自己的认知和原则,一命换一命的事情,我是不会去做的!” 胡夫人一下子就瘫在了地上,一脸麻木泪流满面地说:“我可怜的宛儿,难道就这样没救了吗?” 许夫人脸上露出不忍,蹲下身子扶着胡夫人看着依然说:“依然,你看胡夫人已经是这样了,宛儿也是实在没得救了,她才会求到我这里来,我也是禁不住她的恳求才将你说了出来,要不你就去看看,若是不能救,那也是宛儿的命不好,胡夫人也就彻底死心了,若是能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况且你当初在瑞王府不是也没有……” 依然猛地看向许夫人,许夫人也知道失言了,她想起依然千叮万嘱,她去过瑞王府的事情千万不能说出去,急忙住嘴。 不过胡夫人正在想着自己苦命的女儿,也没顾上想太多,只是听到许夫人这样说,一下子又来了精神,又一把抓住依然凄然说道:“是啊杜娘子,你就去看一眼,若是真的不能救,宛儿便也只能认命了!” 依然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在许夫人再次开口催的时候,终于艰难地吐出来一个“好”,随后她便觉得肩头突然沉重了起来。女团斤弟。 依然跟着胡夫人进了平南侯府,许夫人也跟着来了,或许是要来给她打气,或许是想顺便看看谁,但是她此刻关心不了那么多。 这是依然第二次进这个地方,而两次的心情都是一样的沉重,只是这次却和上一次轻飘飘的儿女私情不同,这一次是沉重的两条命,虽然刚才她只是答应了来看看,但她也明白,虽说只是个看看,她的责任却已经逃不掉了。 到了宛儿的院子里,也像上一次在许夫人院子里见到的情形一般无二,站了不少大夫,想来应该有民间的也有皇宫的,或许擅长女科的蒋云瑞也在这里,不一样的是多了几个守候着的妇人,应该是侯府里的女眷。 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跟着胡夫人进了屋子,此时屋子里也是不停地有丫鬟进进出出,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进了屋内之后,毫无意外地又是满屋子闷热窒息,屋子里站满了丫鬟下人婆子。 胡夫人在前面开路,领着她到了宛儿的面前,推开了挡在床边的稳婆,拉着依然的手颤抖着声音说:“杜娘子你快来看看,来救救我家宛儿吧!” 依然走近了去看,不用掀开毯子去看产妇的肚子,只是扫了一眼,依然也已经知道了问题的症结,并不仅仅是胎位不正的原因。 她往后退了一步,扭头对胡夫人摇了摇头说:“对不起,产妇怀的是一个巨大儿,再加上胎位不正,我救不了……” 第70章 活生生剖开肚子取出孩子 “我救不了……” 胡夫人听到这句话,身子一软就要倒下去。好看的全本依然急忙上前扶住她,此时连安慰的话也没办法说出来,身为一名产科医生。在这个时候什么也做不了,她心里并不会好过多少。 一旁的丫鬟婆子也都上前来搀着胡夫人,只是她突然间又清醒过来,一把抓住依然的手跪在她面前大声说:“杜娘子你能的!许夫人都是你剖腹取子救活的,你一定也能救我女儿!许夫人现在都在外面好好站着呢!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依然手一松,脸色苍白,目瞪口呆地看着跪在她面前的胡夫人,她此时这样大声喊出来的目的不言而喻,就是要陷她于不义之地,她明明能救人命,为什么不救? 外面那么多京城有名的大夫在那里,其中不乏愤青在里面,既然知道了她已经救活了一个人,那么一定就认为她能救活第二个。如果不救,就是不义,她不可能一个人一个人解释她为什么不能救,在如今这样的情况下。也没有人会听她解释。因为许夫人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在这里站着,她有口难言。女女住才。 她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许夫人要跟着过来了,敢情是她们两个人合伙来诓她。 想想如今的自己,真的是挺可笑的。不救就是不仁不义,外面有愤青等着会攻击她,剖了就必然会出现医疗事故,曾经在医院里遇到的医闹数不胜数,这里是拥有着高祖赐下丹书铁券的敕造平南侯府,这个产妇家属她得罪不起,她的一时心软却将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依然一把推开胡夫人,往后踉跄着退了两步,有些茫然地看着屋子里盯着她的一双双眼睛,然后转身就快步往外走。 屋里的丫鬟婆子并不敢拦着她,刚才胡夫人的一句话已经让她成了焦点,纷纷给她让路。 依然走到门口推门就跨出去。只是此时门外已经围了不少人,显然也是听到了屋子里胡夫人的叫喊声。 迎面走上来一个穿着打扮讲究,雍容端庄的中年贵妇,见依然走出来,对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说:“你就是薛府二郎前段日子和离的杜娘子?” 依然听到自己称呼前那长长的状语,心中一阵反感,而这几个女人还在挡路,再往后面是宫中御医和大夫,一个个都在看着她。 她看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许夫人,然后对面前的女人说了一个“是”,推开旁边挡着的丫鬟就要往外走。 只是胳膊一紧,却有一个人拉住了她,她扭头顺着手臂往上看去,正是刚才那个贵妇。 旁边已经有丫鬟说:“这是平南侯夫人”。 依然本已经猜到了,不过是在装傻充愣,只是如今有人主动点破了,便只能客气地喊了一声:“侯夫人。” 侯夫人道:“刚才我听亲家胡夫人说,杜娘子能剖腹取子?” 依然勉强一笑,“想必侯夫人听错了吧?“ 只是胡夫人此时也已经被人扶着走到了门口,闻言忙接道:“杜娘子怎么能睁眼说瞎话,许夫人不是在这里好好站着的吗?她不就是你救活的吗?”接着胡夫人对着许夫人站的位置提高了语调说:“许夫人,你说是不是?是不是杜娘子给你治好的?” 依然也看过去,许夫人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但是她此时的不反驳,已经很明显地给出了所有人答案。 院子里顿时响起一阵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大夫们看向依然的神色充满了探究好奇和震惊,看了看许夫人又看了看她,有一部分人不信,还有一部分人惊叹。 依然也已经猜到了许夫人的反应,所以并没有多少惊讶,只是有些失落,她扭头对侯夫人说:“虽然许夫人是我治好的,但是当时情况特殊,夫人也只是侥幸存活,和如今贵府二少夫人的情况不同,这打开腹部取出孩子根本就不可能实现,大人绝对活不了!” 这句话说完,侯夫人却抓住了她话中的另外一层意思,眼中闪烁着光芒说:“也就是说宛儿没救了?” 依然垂眸点了点头。 侯夫人吐了一口气接着说:“既然如此,那杜娘子就保孩子吧?” 依然不可思议地抬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侯夫人说的什么?” 侯夫人看着她微微一笑说:“杜娘子没听错,我说的就是保孩子,既然宛儿已经确实没救了,那就保孩子,想必这个杜娘子能做到吧?” 依然倒吸了一口冷气,瞪大了双眼看着面前这个笑眯眯一脸和蔼的中年女人,实在想不出这样一句残忍的话是从这样一个面相温和的女人嘴里说出来的,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胡夫人却是惊叫一声晕了过去,想来这一下是真的晕了。 环顾四周,却见所有人的脸上都是理所当然,不经意间看到何守中也在院子里站着的大夫中间,而他脸上的表情也很明白,侯夫人这个提议可行。 震惊过后,依然深吸一口气冷着心肠说:“对不起我做不到,你们如果真的是要生生将一个人的肚子剖开不顾大人的死活,大可以去找别的人,完全没必要一定要我来做这件事。” 侯夫人却并不放手,温和地说:“杜娘子既然能将许夫人救活了,想来手法娴熟,如今这一时半会儿让我去哪儿找来能将人肚子打开却不伤了孩子的人?” 这样的话,一时半会儿却是让依然难以反驳,也是,这里谁会没事拿着一具尸体开肚子玩儿,如今这里的临床经验也只有她最丰富,没有比她更合适去救那个孩子的人。 侯夫人见她不说话,再接再励:“既然大人肯定是不能救了,但是孩子还有希望,如今这孩子已经在娘胎里闷了一天一夜了,再不救,可是连孩子也救不了了……” 如今这样的状态下,侯夫人说的虽然残忍,但是也有道理,既然大人是一定救不了的,那就只能救孩子了。 但是……但是这样是不对的,让她亲手去活生生地剖开一个活人的肚子将孩子取出来,即便这是现在没有办法的办法,她也做不到…… 第71章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 杀一个人救一个人与两个人一起死,明眼人都知道后一个划算。 但依然却无法说服自己,因为她不是旁观者,而会是一个侩子手。 依然看着周围这么多人都在等着她的回应。面上有些无措但仍旧坚定地再次摇头说:“不行……” 侯夫人有些色变,握住依然的手上一紧,挑着眉毛声调微微提高了喊了一句:“杜娘子,你……”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说:“侯夫人,若是相信蒋某,可否让在下一试?” 依然还未回身,胳膊便被人扶着,阿夏带着喘气的声音在身边说:“小姐你没事吧?” 依然惊异扭头,便看到阿夏满脸通红满头大汗,好像跑了很长的路一样不停地喘气,不知什么时候挤到了她的身后。 刚才只顾着慌乱,一时便没注意到阿夏没有在外面等着。 再转眼正好对上一双澄澈的眸子,然后蒋云瑞对她安抚地笑了笑。 侯夫人用有些怀疑的语气打量着蒋云瑞说:“你?你能救宛儿?京城里这么多御医大夫都没办法,你能救?”显然侯夫人见蒋云瑞这么年轻并不能信服。 蒋云瑞并不气恼。看了看侯夫人握着依然的手说:“杜娘子手上有伤,也是蒋某的病人,侯夫人请先放手,蒋某自会为夫人解释。” 侯夫人终于缓缓松开握住依然的胳膊。又用另一只手顺了顺袖子上的褶皱。将手缩回了袖子里。 阿夏急忙将依然的右手接过来,就要翻开她的袖子看,却被依然伸手挡住了,示意她不要出声。 蒋云瑞见侯夫人松手。便对着她行了一礼说:“在下是太医院钟医令弟子,平日在后宫多替嫔妃娘娘们诊脉,于女科有些见解,夫人若是不信,如今院子里应该有太医院同僚认识蒋某,可随便一问。” 候夫人见蒋云瑞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院子里看到的御医们也并没有出声制止,想必他说的确实属实。 随即这才正视蒋云瑞,将他从头看到脚,然后又看了看依然说:“这位杜娘子已经说了没法救了,不知道蒋太医有什么办法?” 蒋云瑞道:“蒋某刚才已经听同僚们说过二少夫人的情况,寻常方法自然没办法救治。所以只能剖腹。” 蒋云瑞说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以院子里的人都能听清,于是院里再次响起一阵私语声。 “这怎么可能?” “刚才那个杜娘子不是说不能剖腹了吗?” “他什么时候也会这个了?” “……” 依然没有注意周围人在说什么,只是有些诧异地看着蒋云瑞,她自然知道蒋云瑞不会开腹,但是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侯夫人也有些惊讶,“你能保住宛儿母子二人?” 蒋云瑞正色道:“正是,不过……”他语调一转转身面向依然微微一笑道,“不过此事蒋某一个人不能完成,还要请杜娘子帮个小忙……” 院子旁的厢房里,依然焦虑地来回走动着说:“这件事不是小事,阿夏也真是的,怎么把你找来了?平南侯府不容小觑,你何必来淌这一趟浑水!这下子该怎么办怎么办?” 依然借口和蒋大夫商量一下怎么对二少夫人治疗,便借了一间屋子拉着蒋云瑞进来关上门,此时院子里所有人大夫和夫人们都抬着下巴往这边张望。 蒋云瑞脸上却没有着急之色,语气认真地看着依然说:“杜娘子,云瑞方才并未说谎,是真的能将二少夫人救下来,”他说着从怀里拿出来一个瓷瓶递给依然。 依然疑惑地接过打开闻了闻,“这是什么?” “麻药。” 依然猛地抬头,看了看手里的瓶子又看了看蒋云瑞,“麻醉药?” 蒋云瑞点头,“之前云瑞曾去南疆寻访一味药叫曼陀罗,能致人昏睡,那日听了娘子所描述的麻药效果奇好,非我中原能有之物,但我想天下万物同根同生,既然确实存在,那就一定能制出来,只是一直没有人发现罢了,所以我这段时间一直潜心研制,寻访了一些老药农,又佐以生草乌和香白芷,最终制出了这个。” 依然看着蒋云瑞心中五味陈杂,她原以为自己那日已经将话说得那么直白了,蒋云瑞会不再执着那两样东西,只是没想到这段时间他并没有出现却是来研制麻醉,这样执着的医道精神,正是她原来的世界中所缺乏的。 “可是,这效果如何……” 蒋云瑞道:“这个娘子放心,虽然可能不如你那日所说的药,但是刀割针缝应该没什么问题。” 依然依旧咬唇摇头,“这个,剖腹涉及的方面很多,就算开刀的时候没什么事情能够顺利完成,但是更大的挑战却是术后感染,如今我没有抗生素,即便手术成功了,成活的几率也是很小,这不行……” “杜娘子!”蒋云瑞难得皱着眉头看着她,“身为医者,怎么能因为怕治不好病人怕担责任而放任病人自生自灭?” 依然看着蒋云瑞的脸色,张口结舌,“我……” 蒋云瑞认真地看着她说:“屋子里还有两条命等着你来救,时间耽误不得,待会儿娘子就站在云瑞身后什么也不用说,一切后果都由云瑞来承担,况且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 依然跟着蒋云瑞出了门,门外的人有一瞬间静了下来都看着他们二人,阿夏急忙快步走上来扶着她,担忧地看着她的脸色,依然对着她笑了笑说了句“没事”。 蒋云瑞走到侯夫人面前行了一礼说:“蒋某已经和杜娘子商量妥当,只能试一试,但是蒋某只能确保孩子平安,不能保证一定能救活少夫人的命。” 侯夫人本来就只是打算保住孩子,母亲如何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闻言点了点头再次强调:“一定要先保孩子!” 蒋云瑞接着道:“大夫面前无男女,蒋某既然要开腹,那就必须要进产房,如今救人要紧,希望侯夫人能够通融,不要拘泥于男女礼节,而且要让如今院中下人听从蒋某的支配,夫人您看如何?”女女厅亡。 第72章 战斗才刚刚开始 见侯夫人脸上露出不悦,蒋云瑞语气淡淡道:“夫人,此时人命关天时间紧迫,若是再注意这些虚礼。我们等得,只怕孩子却等不得……” 侯夫人思索片刻,一咬牙说:“只要能救得了孩子,那便听从蒋太医的吩咐。” 蒋云瑞接着道:“产房内丫鬟婆子们不能留,外面的人在我们救人中间也绝对不能进去,人太多蒋某不好办事,还有,能够救活二少夫人的可能不超过两成,还希望夫人做好救不了的心理准备。” 侯夫人连男女大防都妥协了,其他的也懒得再费口舌,况且本来对这个二儿媳也不上心,便摆了摆手说:“蒋太医看着办吧,只要能救人就好,但可千万要先救孩子。” 蒋云瑞见一切商量妥当。扭头看向依然轻声说:“莫怕,我会替你担着”。 依然看着那双能看透人心底的眼睛,慢慢将一颗慌乱的心压制下去,轻轻点了点头。心想其实是她自己魔障了。一个医生见到有着疑难杂症的病人。并不应该想着到底救不救,而是应该想着该怎么救,她不如蒋云瑞。 “阿夏!”依然转身喊道,“将箱子提过来”。 随后她走到许夫人身边。许夫人脸上满是歉意,“依然,我也是没办法了,胡夫人一直在求我,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依然对她行了一礼笑着说:“夫人不必自责,这不能怪夫人,我来就是想向夫人借杜鹃一用,至于做什么,随后我再向夫人解释。” 许夫人道:“依然不怪我就好,那杜鹃就跟着杜娘子去吧。” 随后依然就按照当初给许夫人做手术的准备吩咐了下去,准备好了酒和热水,升了炉子烧上滚水。将手术器械和纱布加热消毒,又让进产房的三个人都穿上了干净的外套,将头发和脸都包了起来只剩下一双眼睛。 然后让阿夏和杜鹃按照上次许夫人手术时的经验,做好一切手术前的消毒工作。 这边蒋云瑞已经按照合适的量给已经昏迷的产妇用了麻醉药,然后站在一张放着文房四宝的书桌前看着依然说:“需要用什么药?” 依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便道:“需要一些抗休克的和一些抗菌消炎的……就是我之前说的那个……”女巨住血。 不等依然说完,蒋云瑞已经点头落笔,嘴中念念有词地说:“我知道了,你所说的抗休克,就用人参四逆汤,那消……消炎的……就用黄柏、蛇床子、败酱草、鱼腥草、连翘、冬凌草这些,此外还需要止血的……” 这些用药方面的蒋云瑞远远比她知道的多,她就不去指手画脚了。好看的全本小说蒋云瑞将写下的几个药方给屋子里留下的两个丫鬟去煎药准备,并让她们留在门外随时听候差遣。 依然将体温计给产妇安置好,让杜鹃盯着上面的刻度,一有变化立马告诉她,如今条件简陋,就只有这么一个体温计,也只能将就。 又吩咐阿夏在旁边给她递器械和擦汗,给产妇喂好了汤药,之后便站在铺好铺单又消完毒的产妇床前,对蒋云瑞说:“蒋大夫能不能给我做助手?” 蒋云瑞露在外面的一双眼中露出笑意,“求之不得。” 依然下刀之前,蒋云瑞又突然说:“你的手没事吧?” 依然顿了一下,抬眼看了他一眼说:“不碍事,只是你以前可见过人的内脏?可会害怕?” 蒋云瑞犹豫了一下,只说了两个字,“见过。” 依然见他不愿意多言,也没有再细问,举起手术刀说:“那就好,待会儿蒋大夫你就协助我完成牵拉剪线,这里没有虹吸就只能用纱布,一定要记得放进去多少块纱布就要拿出来多少块,如果纱布留在里面了,后果不堪设想”。 她见蒋云瑞点头,便和阿夏以及杜鹃对视了一眼说:“现在手术开始。” 其实这一次的手术准备比上一次的条件要好很多,至少她多了三个人做助手,旁边又有一个医术高明的中医大夫做辅助,一旦情况有变,他还可以及时对症下药,但其实却是比上一次要严峻,因为她没有抗生素。 只想到这里,依然闭了闭眼睛又睁开,看着面前硕大的肚皮,准确无误地在产妇腹部正中落刀切入。 肌肤划开,虽然蒋云瑞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以往接触的都是死人的尸体,如今一个活生生的人被这样打开肚子,他却是第一次见到。 阿夏和杜鹃都有了经验,阿夏只是盯着依然的额头,随时准备给她擦汗,而杜鹃只是在床头的位置死死盯着体温计,即便血腥味弥漫,也只是白着脸,坚决不往其他地方多看一眼。 蒋云瑞虽然觉得触目惊心,但是视线却没有转移一分一毫,紧紧盯着依然的每一个动作,越看越惊讶,那样娴熟的动作,似乎是对人体的结构熟悉到了极点,甚至让人怀疑她是不是闭着眼睛就能完成手中的工作。 血肉被一层层打开,依然额头上的汗不断落下来,好在这次有阿夏给她擦汗,不会迷了眼。 “止血!” 阿夏闻言,急忙将刚送进来的止血药给产妇喂下,蒋云瑞用纱布去蘸血,动作沉稳没有丝毫颤抖,根本不像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 依然心中虽有诧异,但也明白此时不是发问的时间,手下不停打开子宫,对蒋云瑞吩咐“牵拉”。 蒋云瑞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就协助依然拉住皮肉。 孩子被迅速掏出来,剪脐带擦拭血污,清理口鼻中的残余物,给了孩子两巴掌让她哭了两声,便将这个新出生的小女孩交给杜鹃让她用事先准备好的毯子包好了。 依然头也不抬地继续手中的动作,“接下来是填充纱布清理腹腔积血,和刀口缝合”。 蒋云瑞在对面说了一句“是”。 两人齐心协力将腹部的血清理完毕,依然缝合刀口,“剪线”。 对面伸出一把剪刀,将依然两指之间的缝合线剪断。 “心跳如何?” 阿夏将听诊器塞到依然的耳朵里,她稍稍松了一口气,心跳还好平稳。 剪断最后一根缝合线,天色已经昏暗,屋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所有灯都点上了。 几人身上都汗湿了几层,依然吐了一口气看着面前依旧昏睡的产妇说:“诸位,如今我们的战斗才正式……” 第73章 这个女子很眼熟(修改后) 阿夏和杜鹃都有些不明白,不知道为什么既然已经结束了,战斗才正式开始。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依然看向蒋云瑞,见他露出的双眼没什么疑问。对他笑了笑,知道他是明白她的意思,于是对他比了一个大拇指,这下两人都忍不住相视笑了出来。 依然和蒋云瑞走出门对候夫人说孩子是个女孩之后,侯夫人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怎么是个赔……是个姐儿?大夫明明说是个哥儿的!”侯夫人一时不能接受现实,站起来就要推开依然进屋看,“不行,我要亲眼看看才相信,怎么哥儿变成了姐儿了!” 依然拦在门前说:“侯夫人您不能进去,您现在身上不太干净,二少夫人刚生了孩子,身上还是动了刀子的,您这会儿进去不利于她恢复!” 侯夫人站住脚步,看着她莫名地笑了笑。然后转身对院子里的大夫们说:“诸位太医和大夫们都辛苦了,既然如今二少夫人已经无碍,各位就请回吧,赵妈妈。去给各位大夫们封诊金。” 依然有些不明白侯夫人这个举动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挡在房门前没动。 杜鹃走了出来到许夫人的跟前,许夫人脸上依旧带着惭愧之色对着她点了点头,便领着杜鹃离开了。 其他的大夫们虽然是想要再问问蒋云瑞是不是真的将人的肚子给打开了,但既然侯夫人已经下了逐客令。他们自然也不能赖着不走,不少人都知道蒋云瑞在和安堂坐堂,那么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随后再到铺子里找他就好,于是都一个个领了诊金纷纷离去。女共岛才。 没多久院子里就只剩下侯夫人带着自己的大儿媳以及几个丫鬟婆子,还有院子里的几个仆人。 而胡夫人也早就转醒了,这时急忙走到依然的面前小声说:“杜娘子,我家宛儿如何了?是不是救回来了?” 依然无奈一笑说:“如您所愿我已经去救了,并且保下来孩子,至于大人能不能活下来还要看她的造化,所以你现在不应该问我她能不能活,只能听天由命了!” 胡夫人怔然。踉跄着退了两步,喃喃自语道:“怎么还是听天由命?我可怜的孩子啊……” 侯夫人看院子里的人走得差不多只剩下自己人了,便又转身走到依然的面前笑眯眯地说:“杜娘子,如今既然你已经治完了病,还是这样拦着恐怕是有些不妥了,总该让我进去看看我的孙女吧?” 依然看侯夫人语气放软了,也耐心解释说:“夫人,并不是不让您进去,只是这将肚子打开不是小事,现在少夫人需要静养,不能被人打扰了,或者只能隔着窗户看一眼。” 侯夫人耐心地说:“我不吵她,我只悄悄地进去看看孩子。” “这并不是吵不吵的问题,真是……病人现在的身体很虚弱,禁不起任何的惊扰,您进去了,甚至会出人命的!” 侯夫人的脸色已经变了,“难道我进去了便会要了我儿媳的性命不成,杜娘子,我尊称你一声是因为你救了孩子的命,但是你也不该如此危言耸听,我活了半辈子可不是被人吓大的!” 依然急得伸手比划,“夫人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也不是想要危言耸听,真的是,现在还是少夫人的性命重要。” 侯夫人冷笑了一声,“到底什么更重要,这个暂时还不劳杜娘子来评判,娘子接生这么长时间想必也累了,还是先到前厅休息一会儿吧!” 依然依旧挡在门前,伸着双手护住两扇门说:“夫人您现在真的不能进去,您现在身上有些……有些不太干净,进去了真的是……不太好……” 一旁一直在默不作声的蒋云瑞见侯夫人彻底要恼了,突然开口说:“夫人,若是少夫人出了什么意外,恐怕二少爷也不会乐意吧?” 侯夫人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说:“不要自作聪明,却聪明反被聪明误,也不看看自己如今站的是谁的地方!年轻人有时候进取是好事,就只怕最后变成了贪功冒进,可就不好了!” 接着她一甩袖子提高了声音说:“来人啊,将两位客人请到前厅去喝茶!” 一旁站着的下人中走出来两个男仆,到了依然的身边就要来拉她,只是蒋云瑞伸手一挡,却被其中一人一推,脚步有些趔趄。 依然急忙伸手去扶他,“你没事吧?” 见他摇了摇头,还想要去拦着侯夫人不让她进去,只是前面的两个人却一直在拦着,她也走不过去,眼看侯夫人就要推开房门带着身后的几个少妇进门,之前的努力都要白费。 这时院门口突然柔柔弱弱地传来一声叫喊声:“母亲……” 这一句声音虽然不大,却正好让侯夫人能够听到,让她停下了推门的动作转过身去,院子里的人都看向院门口的方向。 依然也不由地看过去,只见来人一身娇病的模样,穿着一条素色的长裙,外面罩了一件玫红色的披风,只是这颜色却将她有些不健康的苍白脸色衬得更加病弱。 整个人小巧玲珑,却也有着病态的瘦弱,身旁有个丫鬟扶着跨进院子里,朝着屋子的方向走过来。 侯夫人对这个女子似乎很是看重,也不再去屋子里看孙女了,走下台阶迎上那个病弱女子抓住她的手说:“这么冷的天怎么还出来,看你的手冷得?” 女子柔柔弱弱地笑着说:“没什么,在屋里绣一个花样,只是有些闷了,便想过来这院子里来寻母亲说会儿话,却没寻到,听下人们说母亲到了弟妹这里,我便过来了,宛儿生产可还顺利?” 侯夫人拉着她往门外走着说道:“这里污秽,你的身体不好,不要被冲撞了,还是到我的院子里去,有什么话咱娘俩好好说说……” 阿夏站在依然身后,看着侯夫人越走越远,院子里原本的一群女人也跟着走了,只剩下几个下人,不由地松了一口气说:“还好还好,还好那位夫人来的及时!” 依然却是看着那女子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说:“这人看着有些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阿夏说:“管她在哪里见过呢,不过总归正好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依然喃喃道:“是正好吗……” 只是她一句话没说完,原本站在她身后的蒋云瑞身子晃了晃,突然就往她的身上倒了过来…… 第74章 发热 依然面色一变,急忙伸手去扶他。小说下载 但蒋云瑞只是一瞬间的眩晕,马上就又自己站直了。 依然扶着她的手臂,看着他微微苍白的脸色有些担忧地说:“刚才慌乱之间我也没太注意。你来的时候脸色都不好,是不是病了?” 蒋云瑞缓缓推开她扶着的手,微笑着说:“没什么,只是刚才看到的东西一时不太适应,所以就有些不舒服。” 依然却并不是太信服他的这个理由,偏着头看着他说:“你不是说你见过人的内脏吗?” 蒋云瑞垂眸沉默片刻才开口道:“见是见过,但只是见过死人的,从未见过活人被打开肚子血肉模糊的样子。” 依然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然之色,点了点头说:“原来如此。” 蒋云瑞又抬眼看着她说:“莫要再在云瑞身上浪费口舌了,如今关键的还是里面的二少夫人。” 依然扭头看向紧闭的房门,皱紧了眉头说:“接下来这确实是一大难关,若是能撑下来就能活命,若是撑不下来……” 若是撑不下来会怎样。小说这个不用她说出口,两人都很明白。 如今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院子里华灯初上,侯夫人还算有点人性。又派人来将院子里的厢房收拾了让他们住下。人虽然没再出现,但是捎来了话说二少夫人让他们尽心去治。府里的人和药都供着他们使,药房里今夜也会有人值夜。 但是这一夜注定无眠,依然、阿夏和蒋云瑞三个人分配了守夜的时间。又让宛儿两个平日里的贴身丫鬟换了干净的衣服消毒之后在屋子里守着,以备差遣。 本来依然是要守前半夜的,但是蒋云瑞和阿夏两人都能不同意。 蒋云瑞脸上满脸不赞同地说道:“绝对不行,你今日几经惊吓,又做了开腹这样的大事,精神头肯定不行了,你得赶紧去休息,更何况就算你去守着,伤了自己的身体不说,还会没什么效率,万一一个分神耽误了病人,后果不堪设想。” 阿夏也在旁边随声附和道:“是啊小姐。你可一定要好好休息,手上的伤口还没完全好呢!蒋大夫和你今日都耗费了好些精气神,前半夜还是阿夏值夜吧,你的那个东西,那个温度计,我如今也会看了,每隔一刻钟给二少夫人量一次,若是温度高了,我就去叫你们。” 蒋云瑞却道:“前半夜事关重大,一点都马虎不得,阿夏没什么经验,你们都不用争了,这前半夜我来守着,你们都去睡,后半夜阿夏来换我,待到天明之后杜娘子来守,一旦有什么问题出现,便赶紧叫醒其他人一起解决,就这么定了。” 依然看着蒋云瑞脸上的坚定之色,也知道再争没用,而她现在确实是有些体力透支需要休息,夜里她来守着的话,一旦忍不住睡着了,若是真出了什么问题,麻烦可就大了。 于是便点了点头说:“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然后她对蒋云瑞说,“若是坚持不下去的话不要硬撑着,叫我起来我来替你。” 蒋云瑞温和笑着点头说“好”。 依然看着蒋云瑞发白的脸色,虽然觉得有些不对,但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好摇了摇头和阿夏回了屋子,因为实在太累,所以也没有洗漱,直接就上床睡了。 这一睡依然觉得睡得特别沉,一直到阿夏推她,她才浑身一个哆嗦醒了过来,然后一把掀开身上的被子,看着阿夏忙问道:“怎么了?” 阿夏慌忙地说:“我守着的时候二少夫人身上发热了,现在蒋大夫已经过去了!” 依然闻言心中一跳,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黑漆漆一片也看不出时辰,竟然连一丝光亮都没有。 她急忙披上衣服,随便拢了一下头发便出了门往产房的方向去,走到门口就要推门的时候才想起来,将身上的衣服换了,用汤药熏了消毒之后才进了屋子。 屋内蒋云瑞正站在桌前提笔拧眉,应该是在写药方,床上的二少夫人还在昏睡,一旁守着的两个丫鬟正拿了毛巾不停地在往她的额头上冷敷。 蒋云瑞听到推门声扭头看向她,又看了看后面跟着的阿夏说:“不是说不要惊扰杜娘子吗?” 阿夏喏喏不语,依然一抬手说:“阿夏这样做才对,既然出了事情,你觉得我一个人睡得安稳了便会好受吗?”女共豆巴。 蒋云瑞不语。 依然走到床前,将宛儿额头上的毛巾拿开,见她面色呈现不正常的潮红,伸手在她的额头上一探,一缩手倒抽了一口说:“好烫!” 她看了看床边的水和盆沿上搭着的毛巾,微一沉吟对一旁的一个丫鬟说:“冷敷只是杯水车薪起不了作用,去取一坛酒来,将二少夫人全身擦拭一遍降温。” 然后扭头对蒋云瑞说:“还请蒋大夫先回避一下。” 蒋云瑞将手里的药方交给另一个丫鬟说:“快去煎药。” 他扭头对着依然点了点头便转身走出房门。 依然见他出去了,便将屋里的炭盆烧旺了,和阿夏一起将二少夫人身上的衣服脱掉,取酒的丫鬟回来,三人一起用烈酒将宛儿的全身擦了个遍。 随后药煎好,又把药给她喂下去,一直守到黎明的时候,发热才终于退了下去。 一旁的阿夏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依然却道:“现在还不是松气的时候,接下来还要继续盯着她的体温,随时做记录,若是还有变化,立马告诉我!” 依然走出房门,便看到院子里那个芝兰玉树般的背影,唇角勾了勾走上前去站在蒋云瑞的身边说:“蒋大夫还是去休息一会儿吧,你也已经快整夜没睡了。” 蒋云瑞轻轻摇了摇头道:“现在这般状况,便是杜娘子你能睡得着吗?” 依然一愣,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 蒋云瑞眼中带着笑意说:“云瑞也是一般无二,人没救过来,大夫怎会有心情自己去睡觉?” 第75章 病情反复 依然叹了口气轻声说:“你才是一个大夫,而我算是个什么大夫?不会看病,不会诊脉,不会对症下药。我什么都不会,哪里有这样的大夫?” 蒋云瑞说:“但是你有一双巧手。” 依然闻言,将自己的双手摊开,看着小巧的手上混乱的手纹,自嘲一笑说:“我也只是有这一双手和一把手术刀了。” 蒋云瑞却摇了摇头,“你一直在妄自菲薄而没有看清楚自己的能力所在,你所拥有的东西远远超过这世上任何一个人,而且也不仅仅只是有一双手和一把刀,你的财富不止这些!”女共爪圾。 “财富?”依然好笑地将手放下背到身后道,“我也但愿事实真的是如此吧!” 蒋云瑞知道自己如今这样空口说话她自己也不愿意相信,于是只是笑了笑索性不再多言,以后再遇到更多的事情,她自己就会明白,自己到底有多大的潜力。 “病人怎样了?” 依然回头看了看说:“暂时高热是退下去了。阿夏现在在看着,病人还没有醒来,只是……”她眉头皱了皱,“只是我怕她会反复发热。那样的话就有些麻烦了。手术之后不单单是伤口感染和愈合的问题,甚至会引起一系列的并发症,一旦不能及时遏制病情的反复,那么。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依旧是徒劳。” “尽人事听天命,我们只要尽力了,就问心无愧。” 依然有些怔然地看向他,不知道这句话是他的本意还是只为了安慰她。 天色已经蒙蒙亮,两人站在院子里,面向太阳升起的方向站着。 蒋云瑞东方泛白的天边,突然开口说:“你看过日出吗?” 依然扭头看了看他的侧脸,然后笑着说:“没有。” 确实是没有,不管是以前的杜然还是大家闺秀的杜依然,都没有去关心过日出。全集完结杜然是没有时间,她活了快三十年,前二十年都是在忙着扮演学霸的角色。后来的几年每天只是奔波在手术台之间,将一个又一个生命迎接到这个世上,真的是没有时间去关注日出这样富有诗意的玩意。 而杜依然是没有心境,她整日不是对花落泪就是对鸟吟诗,及笄之前一心扑在诗词歌赋伤感愁绪上,十五岁见了薛凤举一见钟情之后,便只是日日盼着薛凤举能多看她一眼。 所以说活了两世,如今的杜依然竟然没有去关注过这样常态的一个自然现象。 蒋云瑞扭头对她笑了笑说了一句:“你等我一下,”然后便走向院子里的一个角落处。 依然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将一个梯子搬过来放到墙边,然后顺着梯子爬上了房顶,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在屋脊上坐下来,接着对着她招了招手。 她走到梯子旁,抬头看着上面,虽然觉得这样的行为非常不符合现在这样紧急的状态,但是还是慢慢爬上梯子,一直到了房顶,脚踩在瓦片上咯吱吱作响,她呼了口气正准备匍匐着前进,面前却伸过来一只手。 依然看着那只手没有动,但是那只手却一直稳稳地伸在那里,她顺着这条手臂往上看,一直看到蒋云瑞的脸,却见他双眼清澈地看着她,没有丝毫杂质,唇角带着微笑。 于是依然也笑了笑,将手放到他的手心里,然后两人扶持着走到屋脊上坐了下来。 蒋云瑞等她坐稳了才松开她的手,抬眼看着东方说:“等一会儿太阳就出来了。” 依然也看过去,此时是黎明前的黑暗之后,天上黑沉沉一片,只有东方的天际露出一丝白光。 只是她却想着刚才蒋云瑞爬梯子的动作,不由笑了出来说:“看不出你还在爬墙这一道钻研很多啊?” 蒋云瑞脸上微赫,“我经常出入深山老林寻找草药,所以爬梯子之类的事情不在话下。” 依然吐了吐舌头说:“是我失言了。” “无碍”,蒋云瑞回头看向天边,然后指着那个方向说,“看,太阳快出来了!” 依然扭头去看,这是这片刻的功夫,刚才的白光已经越发耀眼,甚至发出一丝金黄来。 平南侯府的屋子较高,所以坐在这里视野也是格外的开阔,能看到不少普通房舍的屋顶。 依然盯着白光,见它越来越亮,白色范围越来越大,没多久就从后面跳出一个橘红的大圆的一角,再过没多久,接着便是晨光普照,金色的光线在一瞬间洒遍了整个兴庆城,她也不由地伸手遮了一下,挡着那刺目的光线。 只是等她再放手的时候,天边那个大圆盘就不是一朵云能挡得住的,在冬日肃冷的早晨,光线耀眼地让人几乎不能直视。 依然慢慢适应了光线,放下手看向那个硕大的太阳,不由地发出一阵叹息,这个京城逐渐苏醒过来,依然拍了拍衣服站起来说:“好了,我们该下去了,否则被平南候府的人看到,还以为我们是要揭人家的屋顶呢!” 依然顺着梯子缓缓爬下,然后站在一旁,看着蒋云瑞也爬了下来。 只是在他左脚落地的时候,身子突然一个趔趄,腿上有些僵硬。 依然忙走过去扶着他说:“你的腿怎么了?” 蒋云瑞推开她的手淡淡地笑着说:“也没什么,就是在太医院的药炉里,我看师父新研制出来的一个药房太出神,便将腿磕在了药炉上,没什么大碍。” 依然瞪了他一眼说:“既然如此你还要去爬房子?” 蒋云瑞只是笑着并不说话,这样依然也拿他没有办法了,只是看着他将梯子放回原位。 依然拍了拍手说:“好了好了,如今日出也看了心情也舒畅了,自然又要开工了!” 蒋云瑞犹豫地看着她说:“你……” 依然随意地摆了摆手,却语气认真地说:“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好心转移我的注意力让我放松心情不要有压力,真的是要谢谢你!” 蒋云瑞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正准备说什么,这时候房门突然被人打开,阿夏从里面冲出来说:“小姐,少夫人又发烧了!” 第76章 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两人急忙进屋,便看到原本已经退烧的病人又脸色潮红,甚至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孩子已经被安置在隔壁,有奶娘照看着。 依然上前检查宛儿肚子上的刀口。却发现并没有恶化的迹象,但是现在床上的人分明在发烧,听诊器中显示心跳短促。女估介亡。 她觉得额头上的汗正在蹭蹭往外冒,她最担心的伤口感染没有出现,但是如今这样的状况算是什么? 蒋云瑞已经又开了一张药方让丫鬟拿出去煎药,走到依然的身边说:“怎么样?” 依然觉得心里木木的,说不出来话,没有感染没有肢体肿胀,可是却出现了昏迷说胡话,体温升高,想必这会儿血压也一定升高。 蒋云瑞见她不说话,走到宛儿的跟前用两指按住手腕微蹙着眉头诊脉,嘴里轻轻说道:“脉搏绵细却浮急短散,为革脉。气弱凶衰,舌苔发暗……” 依然不懂得蒋云瑞说的是什么,但是看着手里的体温计和听诊器,突然很想哭。她以前看病都是靠着精密的仪器。即便在县城的三年里,也有最基础的机器,可是现在什么也没有,她就什么也做不了了。 蒋云瑞又去写了一张药方。阿夏在用酒精擦拭宛儿的四肢,而依然却木木地站在一旁,浑身出汗,嘴里喃喃地说道:“到底是什么缘故?为什么会这样……” “杜娘子!” 依然猛然抬头,见蒋云瑞露在外面的双眼正在冷漠地看着她,一时有些恍然。 “杜娘子,现在病人已经这样了,你怎么不去治病却在这里发呆?” “可是……”依然攥住手里的听诊器,“可是我不会看病,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杜依然!” 这是依然第一次听到蒋云瑞叫她的名字,而且是这样严厉的语气喊出来的话,一直以来蒋云瑞给她留下的印象都是谦和有礼。而不是现在这样,所以听到他这样叫她,一时有些怔然,定定地看向他。 蒋云瑞也看着她的双眼,两人视线相对,“你要记得你是个大夫,你连开腹都能做到,现在出现这样的问题不是你本来预见到可能会出现的吗?既然现在出现了,你为什么不去想办法治病!反而在这里慌张!你怕什么!出现了症状就要想办法解决,你现在只是一味地怕事怕出人命,殊不知就是你这样才会耽误病人的病情,你是大夫,治病救人才是本分!你这样只知道惊慌,以前是怎么给人治病的!” “我……”依然看着手里的体温计,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她以前是怎么治病的?就是拿着一张张b超单看出来的,她张了张嘴说,“……我不会,我不知道该怎么治……” 蒋云瑞眉头紧锁,压低了语气厉声道:“你要知道你首先是个大夫,不要忘了我昨日的话,大夫遇到了疑难杂症,首先想到的是要怎么治,而不是你会不会治,但是你怎么能说你不会?你会开腹缝合,你已经救活了一个孩子的命,你会的有很多,但是你却只是在怕事退缩!若真的不会那就去想,去找办法,而不是去逃避事实,治好了是本事,治不好了是病人的命数,只是你如今连想都不想,动不动就说自己不会治,这是一个大夫该去做的事情吗?对得起你手里的那把刀吗?” 依然怔怔地看着他,阿夏也是从未见到蒋大夫还有这样的一面,不由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然后蒋云瑞放缓了声音继续说:“杜娘子,云瑞对侯夫人说过,一切后果有我来承担,即便是这个人我们救不活了,也是我的事情,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所以,请你认真仔细地去看看病人,到底是怎么了!” 一直以来蒋云瑞给人的感觉都是温和淡然,没想到他还有这样严厉的一面。 依然被他的双眼紧紧锁住,急促跳动的心脏慢慢缓和下来,攥住的拳头慢慢松开,心中憋着的那股郁气被她长长呼出来,随即点了点头说:“你说得对,我其实不配做一名大夫,但是现在这个病人需要我们一起去救她。” 她又将听诊器塞到耳朵里,然后隔着衣服探向宛儿的胸口,“心脏没有杂音,但有衰竭之象,为什么会这样,我还不知道。” 蒋云瑞又恢复了神色,好像刚才那样的话不是从他的口中说出的一样,轻轻点了点头,拿起笔在纸上飞快地写上,苍耳子三钱,白芷一两,防风配黄芷、白术三钱,麻黄根、龙骨做引…… 外面已经天光大量,胡夫人昨天被请走之后,今日又来了,在院子里的石椅上坐下,拿着帕子不停地擦着眼泪,哭着说:“我苦命的女儿啊,你难道要丢下娘自己一个人吗?难道这是要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依然有些头疼地在旁边劝道:“胡夫人,我不是已经说了吗?你的女儿现在还在救治,还有希望活下来。” 胡夫人却不听,依旧是哭,“我就说不信,哪里有人将肚子打开还能活下来的?必定是你和许夫人合伙来骗我!我的女儿肯定是要被你们给治没了,要不然你们怎么不让我去看她---- 依然捏了捏眉心说:“不是说不让你见,是现在真的不能见,二少夫人还没有脱离危险期,任何外界接触都会危及生命,胡夫人你也不想让你的女儿出事吧?” “哪里有大夫给人看病不让人见的道理?说不定是你们拿我女儿开腹试药去了……”想到这里,胡夫人变色一变,“肯定是这样,我以前就听人说过,大夫们会寻了死尸开膛破肚,好去学什么人的肚子里有什么东西,你们是不是把我女儿怎么样了?侯夫人还说了这里有一个御医,御医怎么能给我女儿治病!” 依然有些哑然,没想到这个胡夫人还有这样异想天开的一面,还是蛮不讲理,真不知道许夫人是怎么和这样的妇人交好的。 她还待解释,听到一个丫鬟在屋子里惊叫一声说:“少夫人你醒了!” 第77章 这只是巧合 胡夫人听到这句话就要起身往屋子里去,依然眼看实在是拦不住了,只好让她换了一身衣服消毒之后再进去。 只是进了屋子之后,隔了两三米远的距离。依然就将胡夫人拦住,不让她再往前走,“胡夫人,你现在既然已经看到了二少夫人还好好的,那你再往前走就是在害她的命!” 胡夫人虽然觉得她的话是危言耸听,但也不敢再往前走,站在那里看着床上微微睁眼的宛儿,眼泪汪汪地喊了一句:“我可怜的女儿啊----” 宛儿听到声音,微微抬头看向声音来源,随即眼眶通红,声音颤抖着虚弱地说:“娘,我肚子……好疼,好像……好像是被割开了一样……孩子有事吗?” 胡夫人听到女儿说话,终于忍不住拍着大腿嚎啕大哭起来。“孩子没事你放心吧,我的宛儿啊,怎么要受这种罪呢!” 依然听不下去了,上前劝道:“胡夫人。现在少夫人的伤势还没有脱离危险。您若是再这样哭下去,若是惹得她也跟着哭了起来,对病情也没好处。” 胡夫人急忙收放自如地刹住哭声,转身拉住依然的手说:“杜娘子啊。你可千万要救救我的宛儿啊,她从小没吃过什么苦没受过什么罪,是我手心里捧着长大的,她若是没了,就是要生生剜去我的心头肉啊!” 依然点头说:“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尽全力去救她的,你现在情绪不稳定,就先不要打扰她休息,否则对病情不好。” 终于劝走了胡夫人,依然摸了摸头上的汗呼了一口气。女估宏扛。 宛儿被丫鬟拿着帕子不停地擦着头上的汗,脸色惨白无色,见依然转过头来。忍着痛楚说:“可是这位娘子救了宛儿的孩子?” 依然点了点头走过去接过丫鬟手里的帕子给她轻轻擦了擦汗说:“是的,你不用担心,是个女孩儿,孩子很健康,等你身体好点了,我就把她给你抱过来看看。” 宛儿脸上却并没有什么喜色,嘴唇颤抖着说:“是个……是个女孩儿?” 依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笑着说:“孩子可漂亮了,你要好好养好身子,刚出生的孩子还是在亲娘身边养着比较好。” 宛儿没有接她的话,而是说:“是娘子将宛儿的肚子打开了取出孩子的?” 依然以为她是害怕了,忙安慰说:“你不要怕,现在伤口有些疼,但是只要愈合了,你照样还是健健康康的。” 宛儿却又驴头不对马嘴地说了一句:“是会留疤的吧?” 依然讶然,然后笑着说:“疤是自然会留的,不过你放心,这是在小腹上的,还怕谁看到了不成?” 宛儿脸上露出些微苦涩,轻轻摇了摇头说:“你不懂的……娘子能不能给我点安神的汤药,实在是疼得厉害,睡着了就不会疼了吧?” 依然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但是要安神汤自然要去找蒋云瑞。 出了门到蒋云瑞的房间前,轻轻叩了叩门,里面立马传出温和的声音说:“请稍等。” 过了一小会儿,蒋云瑞才打开门,看到门前的依然也没有什么惊讶,直接问道:“什么事情?” 依然却在他开门的瞬间闻到一股药味,疑惑地说:“怎么这么大药味?而且好像我之前在哪闻到过这个味道。” 蒋云瑞笑了笑说:“整天跟药打交道的人身上自然会带着点药味,好了别说我了,娘子过来有什么事情?” “那个病人醒了,只是刀口疼得睡不着,想要让你给配一点安神药。” 蒋云瑞点了点头,抬脚就要出门,只是抬起左脚跨出门槛的一瞬间,身子突然有些僵硬,但只是片刻却又恢复了自然。 依然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本想问一问他到底是怎么了,但是转眼想到人家既然不想说,她还是尊重一下隐私比较好。 宛儿喝了安神汤睡下,依然稍稍放松了一点神经。 凌晨那会儿的高烧虽然被暂时遏制住了,但是也只是暂时的,只要没有找到病因,随时都有可能再发生状况。 白日里病情并没有再反复,不知道侯夫人怎么突然想通了,既不来要看孩子,也说让他们竭尽全力保住大人。 依然不由地想起昨天白日里进院子的那个柔柔弱弱的少妇,坐在院子里一手支着下巴看天上的星星,另一只手五指轮换轻轻敲着桌子,挑着眉毛喃喃地说:“在哪里见过的呢……” 身旁又坐下一个人,依然闻着淡淡的药味,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蒋云瑞说:“什么是谁?” 依然道:“就是想着昨天将侯夫人叫走的那个年轻夫人,总觉得有些眼熟,但是忘记了是在哪见过了,身子骨那么弱,她……” 她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终于想起来那个年轻女子是在哪里见过了,当时也是在这平南侯府里,只是那个时候她是个新嫁娘,穿着一身红彤彤的嫁衣,脸上被脂粉遮盖地几乎看不清本来面貌,而且只是掀开盖头的一瞬间,她便晕了过去。 那时只是匆匆一眼,所以一直看着那个女子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说起她身子骨弱,才终于想起来当时突然倒下去的身影。 蒋云瑞见她不再继续说了,便问道:“可是想起来了?” 依然牵了牵嘴角说:“没有,或者是我记错了吧,”她顿了顿接着说,“今晚你千万不要跟我争了,要好好休息,值夜的事情交给我和阿夏就好,你既然是个大夫,就自然能明白两天一夜不眠不休对身体伤害有多大,千万不能继续逞强了。” 蒋云瑞唇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一个“好”字刚刚出口,依然却已经站了起来,并且脸上似乎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 依然没听到蒋云瑞在身后叫了她两声,仰头看着天上的北斗七星一直往前走,走到墙角的时候才站定,看着天空中闪烁的光芒,嘴里喃喃地说:“巧合,这只是个巧合而已,杜然,你想得太多了……” 第78章 对症 今晚前半夜守夜的是依然,到了将近子时和阿夏交换的时候,宛儿再一次发烧。 依然将体温计就着烛光看清楚了上面的刻度,不由地心头直跳。四十度。 宛儿又开始呓语说胡话了,这一次比上一次的发热来得更要凶猛,依然有片刻的慌乱,但是想到昨天晚上蒋云瑞对她说的那些话,又慢慢地镇定了下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对自己说,杜然不要紧张,就算什么仪器也没有了,你还有一双手,还有接生了上千次的临窗经验,不能慌。 这样自我安慰了一会儿,还真的起了作用,她拿起阿夏之前记录的所有温度值,发现病人的体温很不规律,时高时低。也就是不规律的发热。 阿夏在旁边有些担忧地说:“小姐,要不要去叫蒋大夫来?” 依然有些纠结地咬着嘴唇,这两天蒋云瑞的精神压力绝对不比她小,而且她一直觉得他的脸色不太正常。所以并不想这个时候再把他叫起来。但是她没有药也不会开中药,即便知道症状却还需要有人能够对症下药。 只是还没等她纠结完,房门突然被推开了,两人扭头就看到蒋云瑞已经裹好了头脸走了进来。小说依然惊讶地说:“你……” 蒋云瑞走到床边诊脉。闭着眼睛说:“我没事,已经睡了一会儿了,但心中惦记着这边就醒了,到了院子里正好听到屋里说又复发了就过来看看。” 依然看着他微微发白的脸色,欲言又止,但看了看床上的病人,最后还是忍住了什么也没说。 屋子里只靠原来的两个丫鬟每天守着肯定熬不住,就又调来了两个,蒋云瑞写好药方吩咐拿出去先煎药,然后便看向依然。 依然道:“有不规律的发热”。 蒋云瑞点了点头,开始下笔。 依然伸手在床上病人的腹部一侧轻轻按压,然后道:“虽然我看不到。但是凭我的手感,能摸出来这里面有积水”。 蒋云瑞点了点头,手中笔一直没有停,写完之后停下来继续等着。 依然又在病人的刀口下部轻轻一叩,病人有了反应,“小腹轻叩有痛感,暂时就这些。” 蒋云瑞继续落笔,写完之后交给另外一个丫鬟去煎药。 依然在屋子里不停地来回踱步,蒋云瑞开口说:“先不要急,慢慢想。好看的全本” 依然叹了口气说:“怎能不急,治病就是要争分夺秒,晚了片刻就是一条命。” 蒋云瑞点了点头,听依然继续道:“如果现在能做一个常规检查……” 说到这里,依然突然扭头去看向她插在病人身上的管子,轻轻对身旁的人说:“我想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她一直都是在想着疑难杂症,却因为心中紧张忘记了这里的环境,导尿管感染在现代医疗手术中很容易就可以避免的,但是这里是条件落后的医疗上的原始时代,即便是滚水煮过也不能确保长时间留在体内的导尿管完全消毒,这样简单的问题她却是粗心大意地忽略了。女估边号。 她忙问旁边的阿夏说:“少夫人是不是尿液发白?” 阿夏急忙点头说:“确实是这样的。” 依然一拍拳头眼中露出喜悦之色,有些激动地说:“这就对了,是尿路感染,用左氧氟沙星或者呋喃妥因……”说到一半,她才反应过来这里的环境,龇了龇牙看向蒋云瑞说:“尿路感染了,蒋大夫你看怎么用药?” 蒋云瑞眼中也露出笑意,转身抬手下笔…… 天亮之后,病人的高热终于退了下去。 出了房门之后依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说:“从来没有觉得新的一天这么美好……” 蒋云瑞负手站在台阶上淡笑不语。 胡夫人再一次赶过来,要进屋去看她的女儿,这一次依然有足够的耐心来安抚,然后领着她进了隔壁的房间,看从出生到现在一直没有人关注的白白胖胖的小女婴。 胡夫人抱住孩子的一瞬间,突然就落下泪来,对着小婴儿说:“你这小丫头,你娘亲为了你受了这么大的罪,以后可要好好孝敬她知道吗?可千万别学你那狼心狗肺的爹的性子!” 依然笑着说:“胡夫人,这孩子这么小,怎么跟她说这些东西,别看她现在这么小,你说的话可都是会对她有影响的!” 胡夫人有些诧异地说:“是吗?那我可要多说点她爹的坏话!” 依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哄了一会儿孩子之后,胡夫人又和依然回到院子里,然后有些歉意地拉着依然的手说:“杜娘子,我那日也是逼不得已有些急了,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不该说的话,你要怪就怪我,许夫人也是被我求不过了,才答应了将你请来的,你可千万莫要怪她!” 经历这场抢救,好像已经过了好久一样,但细数一下,其实才过了两天而已,但是依然却觉得好像是经历了万里长征,而许夫人好像已经变得有些遥远了。 她笑了笑说:“其实也没什么,当时我不让许夫人说出我来,只是不想惹麻烦,但其实这一次救了人,自己也有不小的收获,那时只是我自己有些魔怔了没有想通一些事情,如今想通了就好了,许夫人……我不会怪她的。” 胡夫人笑着说:“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将胡夫人送走,依然站在院门口看着她的背影吐了一口气。 其实那日许夫人放任她自己被侯夫人和那么多人质问而不发一语,她是很生气的,甚至有想过这次事情结束之后要到她面前好好质问一番,她为什么要将她陷于那样进退两难的境地。 但是如今事情真的结束了,她突然也就释然了,如果不是许夫人将她逼到那种境地,她也不会去试图在这样简陋条件下进行手术,也不会听到蒋云瑞那样震耳发聩的话语,让她幡然醒悟。 所以对胡夫人说的话并不是客气,她是真的不会去怪许夫人,但是她也不是圣母,要她们回到之前那样比较和谐亲密的关系,那也是不可能的。 回到院子里,到处找了一遍之后没发现蒋云瑞,依然随便抓住一个丫鬟说:“你知道蒋大夫去哪了吗?” 第79章 是大夫才应该这样做 钻石满50加更 那丫鬟说:“方才娘子和胡夫人说话的时候,奴婢看到薛大夫进了他的屋子了。” 依然有些疑惑,刚才明明去敲了敲房门,可是屋门里却没有人回答。她还以为屋子里没人呢。 她松开那丫鬟,走到蒋云瑞的房门前,轻轻敲了敲房门,叫了一声“蒋大夫”。 屋子里没人回答,她又敲了敲轻声喊了一句:“润之”,只是依旧没有人说话。 她摇了摇头转身离开,这个时候病人刚刚有起色,但是并不能说是完全脱离危险了,她也不敢保证接下来一定没有其他问题发生,以蒋云瑞的为人,这个时候不可能会自己私自离开才对,但是这个高门府邸里他又能去哪儿呢? 依然往前走了两步又站住了脚步,转身回头看着两扇紧闭的房门,不由地想起了这两日蒋云瑞那发白的脸色。和僵硬的脚步,心中嘀咕了一阵,于是又回到房门前。 再次敲响了房门,依旧没有人回应。 依然想了想。伸手去推屋门。没有任何阻力地打开了,屋子里窗户关着有些昏暗。 这个屋子的家具摆设和她的屋子里一样,进了门是一张八仙桌,旁边放着一扇八折屏风。不同的是这间屋子的屏风画的是苏武牧羊,而她的屋子是昭君出塞。 屏风后面就是床,依然站在外面轻轻叫了一声:“蒋大夫你在里面吗?”还是无人回答。 于是她直接绕过屏风,迎面看到的就是一张床,而床上面朝外侧躺着一个人正在熟睡。 依然吐了一口气,见蒋云瑞什么也没盖就直接睡了,摇了摇头将床尾的一条被子摊开。 这几日他承受的精神压力也不小,但是晚上值夜的时候却总是照顾着她,即便有的时候是她在值夜,蒋云瑞也不会睡死,这样子两天两夜身体自然有些受不了,所以眼看现在病人病情已经缓解。精神就有些放松了,这样一躺下就睡着了。 依然见他鞋子都没脱,将被子放下蹲下来就要给他脱鞋,只是掀开他外袍下摆的时候却愣住了。 蒋云瑞左腿上的裤子挽起没有放下,小腿上裹了一层白布,严严实实地将整个小腿覆盖住了,往上一直延伸到裤腿里面,想来上面也是被裹住了。 依然皱着没有看着这层白布,这样的绑法很显然是他的腿受伤了,但是就算是碰到了药炉上,那也不至于把整条腿都碰成这样吧?但如果不是像他说的那样碰到了药炉,那还会是怎样了才把这一条腿伤成这样?而他这两天却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一直陪着她给病人看病找办法。下载依然看着蒋云瑞紧闭着双眼有些疲惫苍白的面孔心情有些复杂,她不经意间一转眼,看到床头的桌子下面团成一团的白布扔在那里。 她拿出来一看,不由地心头猛跳,这并不是一团白布而是换下的裹了伤口的纱布,上面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和浓重的药味,长长的一条和蒋云瑞腿上现在缠着的一个样。 她闻着这个药味道有些熟悉,就是上次被薛凤举将伤口攥出血之后蒋云瑞给她涂的那个药,而纱布上也确实沾有一些褐色。 这个药对于伤口疼痛有些麻痹作用,但是蒋云瑞说里面掺了他自己在南疆寻来的药引,这个药引应该就是他用来制成麻醉药主要成分的曼陀罗。 他在药炉上碰着的伤口最多也就是青紫,怎么会有伤口,还是这么多,需要他用纱布将整条腿都裹起来? 依然猜测到一个想法,但却觉得那种做法有些疯狂甚至是不要命,但是还是想要去证实,她也不知道是想要证实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还是想要证实是正确的。 她往蒋云瑞腿边凑了凑,把最下面塞进纱布里面的布头掏出来,然后一圈圈准备揭开他的伤口看看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只是才刚刚掀开两圈,床上的人突然坐起来,一把夺过依然手里的白布,又将纱布重新缠了上去,脸色隐在阴影之中有些看不清楚是什么表情。 但即便只是一扫之下,依然却已经看到了他纱布之下腿上的情况,有刀伤还有有缝伤口的痕迹,鲜红的肉都在外翻着,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目。 而这只是最下面最边缘的地方,再往上会是什么情况,她即便看不到却也可以想象得到。 依然觉得鼻子有些酸涩,嗓子有些干哑,眼中有什么东西想要涌出来,因为她看到的东西觉得有情绪想要发泄出来,猛地站起来嘶声说:“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蒋云瑞将纱布绑好,终于抬头看向她,微微一笑说:“怎么了?干嘛生这么大气?你都进来了怎么不叫醒我?” 依然却没有理会他的问题,指着他的腿说:“你上面的伤口是怎么回事?”女台肝技。 她不等蒋云瑞开口,已经双眼泛红大声说:“不要告诉我什么药房的药炉碰到了,药炉碰到能有多大威力竟然能把的腿碰成那样!你是不是在你自己的身体上做实验了?” 蒋云瑞只是笑着叫了一声“杜娘子你听我说……” “你给我住嘴!”依然厉声打断他的话,蒋云瑞果然不再出声,只是淡然地看着她。 依然闭了闭眼睛压抑了一下情绪说:“你是在拿自己的身体去实验制出来了那个麻醉药?你不用说别的,只用说是或者不是。” 蒋云瑞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吐出一个字,“是”。 “你……”依然颤声说,“什么时候,你是不是在阿夏叫你的时候刚做完最后一次实验?” 蒋云瑞知道这个女子的性格,既然已经瞒不住了,索性就摊开了说,于是就又说了个“是”。 依然深吸了一口气,“你简直是疯了!你既然是大夫,难道不知道这样做有多危险,疼不疼暂且不说,万一伤口感染了,你的一条命都没了!你不是还有很多东西没有钻研透彻吗?而且我说的不一定就是正确的,为什么一定要去冒险做这个,难道你就不怕做到最后知识徒劳吗?” 蒋云瑞终于抬头直视她,“正因为我是个大夫,所以我才要这样做。” 第80章 蒋大夫脸红了 依然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蒋云瑞将裤腿放下,有用衣摆盖住双腿,坐上床沿上看着她道:“我们身为医者。最不怕的就是疼,却怕找不到正确的路。既然娘子已经为我指出了一条路,那么我只要顺着这条路走下去,无论几日几年或者是一辈子,总会找出正确的方法,即便我们活着的时候不能办到,但是也总为后人留下一些线索,只要努力,总有一天能制出我们想要的东西,我们走了弯路,以后的人就不会再走,总之是普济天下的好事,为何不去做?” 依然怔怔地听他说完,心中是满腔的震动和崇拜。 这两日蒋云瑞给她的启发实在是太多了。医生在自己身上做练习不算少见,就算只是护理专业的学生也会让同学们互相在自己身上练习扎针,但是现在蒋云瑞做的,是她无法相提并论的。谁能狠下心在自己身上刀割针缝?怪不得他那天拿出药的时候直接说刀割针缝都是没问题的。 但这是麻醉药试验啊。在最后一次的成功之前不知道有多少次失败,而这些失败都是在他自己的腿上实验出来的,依然想想就觉得胆寒,这该有多大的毅力才能对自己下得去手! 依然知道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但是看着他有些僵直的腿,还是不忍心,“那你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你……” 蒋云瑞笑了笑说:“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就能拿别人的身体练习吗?如果是畜生的话又不会说话,怎么能告诉我用药到底是过量了还是不足?除了这个,没有更好的办法。” 依然心中的惊慌悸动已经沉淀下去,心中却满是愧疚,“如果不是我说出来麻醉药的存在,你也不会这样……” “杜娘子你又错了,”蒋云瑞打断她的话,又道。“即便娘子你不说,我也会这样做,我前几个月去南疆本就是去寻能制出麻沸散的重要药材,最后找到了曼陀罗,回来之后又听到娘子的描述,心中更是向往,所以与你无关,况且,”他透过窗户看向产房的方向,“况且我们已经救了两条命了,不是吗?所以,你还在愧疚什么?” 依然也看向窗子,蒋云瑞说的很对,如果不是他制出了麻醉药,这次就会有两条命在她眼前消失,她若是眼睁睁什么也不做看着两条命流走,那个时候她会更加自责,这些道理她都懂,但是不知为何,脑子中闪过蒋云瑞血肉外翻的小腿,却总是无法说服自己。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蒋云瑞打断她的话,“你只用知道,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意愿,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我一直想要追求的就是医术能够更上一层楼,能够救治更多的疑难杂症,所以说,我自己试药只是在向我的目标迈进,不管你有没有告诉我麻醉药的存在,我既然知道了华佗的麻沸散,就一定会去研制,这只是时间的问题。” 依然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心中既有惊叹又有敬佩。 蒋云瑞却是不在意地一笑,岔开话题说:“你将胡夫人送走了?” 依然点了点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蒋云瑞站起身子,“病人没有完全脱离危险不能松懈,我们就出去吧。” 她跟着蒋云瑞出了门,阿夏正好在院子里找他们,见到两人从一个房间里出来,用诡异的眼神看了看依然,又看了看蒋云瑞,然后走到自己主子的身旁,有些提防地看着对面的人。 依然用手肘撞了撞阿夏说:“找我们做什么呢?” 阿夏哼哼了两声看着她,阴阳怪气地说:“也没什么事情,就是二少夫人醒了,不过你们这才认识几天呢?还‘我们’呢……” 依然一脚踢过去,却被阿夏及时地躲过去了。 她站在原地有些气恼地说:“你这个小蹄子,简直是无法无天了,以后不要叫我小姐!” 她扭头看到蒋云瑞耳根似乎有些发红,急忙说:“蒋大夫别介意,这丫头脑子缺根筋不太好使,口无遮拦地乱说话。” 蒋云瑞掩饰地咳了一声说:“没什么,病人既然醒了,就过去看看吧,看她身体有没有不适。” 依然点了点头往前走,只是走上门口台阶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停下脚步转身要跟他说话,只是她步子一停,背后一下子撞上来一个人,差点把她撞趴在地上了。女台狂技。 她扭头就看到蒋云瑞脸色有些不自然,脸上微红地给她赔礼说:“云瑞刚才有些出神了,娘子没事吧?” 依然疑惑地打量着他,然后摇了摇头说:“没事,只是蒋大夫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什么,”他说完之后才惊觉自己的回答太仓促突兀了,于是又咳了一声说,“没什么,就是想到我娘前日身子不适,有点咳嗽,我出门的时候给她煮了点凉茶,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好点。” 依然说:“伯母病了?既然病了那蒋大夫你就先回去吧,现在病人也没什么大碍,已经稳定了,你这两日没有回家,想必伯母也会有些着急,你就回去报个平安,看看她的病好了没有,之后再来也不迟啊,这里有我在,不会出什么事情的,我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蒋云瑞脸上有些不自然,踟蹰了一下然后说:“那我就先回去一会儿,待会儿再过来,要不了一个时辰,今日就用白茅根和淡竹叶熬水让病人服下,若是病情再反复,就用我写了‘三’的那张药方煎药。” 依然笑着说:“去吧去吧,今日不来也没事,你自己的身体也要保重,还有,”她指了指他的腿,“好好照顾,以后若是再有这样的事情,不要自己一个人担着,这次没事,不代表下一次也没事,身体的事情你比我还懂,不要拿自己开玩笑,回去自己开药喝了,一定要吃药,千万不要敷衍!” 蒋云瑞站在台阶下静静地看着她,听她说完了,微微一笑说了个“好”。 第81章 再见薛凤举 又过了三四日,确定了宛儿的病情确实遏制之后,依然终于彻底将一颗悬了这么久的心落在了实处。小说离开这一日,消失了几天的侯夫人终于再次露面。将依然和蒋云瑞送至门口。 在门口的时候依然再次叮嘱侯夫人说:“白茅根和淡竹叶熬的茶要千万记得每日给二少夫人服下。” 侯夫人拉着她的手笑眯眯地热情说道:“记得了,杜娘子以后闲来无事要多来府上玩儿啊。” 依然可是还记得那日她满脸无害地对她说,保孩子不管母亲的死活,如今看着她的笑脸,不由地打了个哆嗦。 带着阿夏和蒋云瑞一起走出侯府偏门没多久,还没转弯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丫鬟婆子的呼喝声。 依然扭头去看,就看到一辆马车停在门口,侯夫人牵着一个女子的手走到马车旁,叹着气说:“让你们多住些日子,你们偏偏要这么着急,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要将你们夫妻两个往外面赶呢!” 侯夫人身旁的年轻女子梳着妇人的头发,转过身面朝这边,依然一下子就认出来是凌霜华。 凌霜华柔柔一笑说:“母亲说笑了,是霜华在这里住不惯。想要去夫君的小宅子看看,怎么会是母亲的不是?” 依然离得有些远,所以只是隐隐约约听到她说什么“夫君”,于是不由地往她们身后的方向看去。果然便看到门内又跨出一人。一身深蓝色长袍,长身玉立地站在妻子身后,脸上深隽深刻,如以往一般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像是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顾钧扭头往依然站着的方向看过来。 依然静静地跟他对视片刻,然后转身对蒋云瑞说:“想麻烦蒋大夫个事情,因为接下来要时常去和安堂里跟着你学医术,便想着在京城里找一处宅子,我一个女子出面不太方便,就想让你帮个忙,小一点的但要五脏俱全,要离铺子近一点,价格你就看着办,你看行不行?” 阿夏在旁边嘀咕着说:“您这连要求都直接说出来了,让人家蒋大夫怎么拒绝?” 依然伸手在她的额头上敲了一下,蒋云瑞也不由地笑了出来说:“这个好办。只是到时候找好了地方,娘子不要嫌弃就好。” 依然摆了摆手说:“怎么会?条件不嫌差,只要今年能过冬就好,找好了就派人给城外的庄子递个消息就行。” 在和安堂前的一条街上告别,依然雇了一辆车子将她俩送到城外庄子上。 只是到了庄子外面的时候却发现庄子门口停了一辆马车,依然带着疑惑进了庄子到了她自己的院门口,就看到院子里背对着门口侧躺着一个人,原本在屋子里的躺椅现在坐在了那人的身下。 穿着一件绯红色长袍,一头长发松松垮垮地绑了,一手支着脑袋一手举着一个酒杯。 依然刚跨进门口,那人就对着半空举了举杯子说:“杜娘子,几日不见,小生这心中竟然一直是空荡荡的,难受得很呐----” 依然闻言一顿气结,除了薛凤举那个骚包还会有谁能摆出这样妖娆的造型来? 不过她再次见到这个人却是没了说话的兴致,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搭理他,绕过躺椅的位置往屋子里去,只是经过椅子的时候,胳膊却突然被人抓住,然后袖子被掀开。 依然一惊,猛地抽出手往后退了两步扭头看着椅子上的人,有些防备地说:“你做什么?” 薛凤举已经坐起来,手还保持着伸出的动作,闻言慢慢收回手,笑着说:“如今杜娘子竟然对薛某这般提防,我可真是好伤心啊……” 依然握着刚才被薛凤举攥着的手臂,正是她受伤的那条手臂,想到了什么,于是将被他掀开的袖子放下道:“薛大人的关心依然领情了,不过今日薛大人来这里有什么要紧事吗?” 薛凤举突然正色道:“薛某今日是来道歉的,实话说,我已经在这里等了多日,那日在平南侯府不知娘子手上有伤,手下有些重,伤了娘子,所以特来道歉,只可惜这些日子娘子都不在,便一直等到了今日。” 薛凤举突然这么正经,依然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以往对着薛凤举他都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她也就毫无顾忌地说话带刺,满嘴火药地冲回去,只是他现在话风一变,她却不会说话了,只好白了他一眼,说了一声“神经病”就转身进屋。 但薛凤举竟然像出入自家一样,也跟着她进了门。 依然进屋之后发现薛凤举竟然也跟进来了,不由地皱着眉头说:“薛大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庄子的房契你已经给了我,那么这里就是我的地方,你这样未经主人同意擅闯民宅,恐怕是说不过去吧?” 薛凤举却道:“我来是还想,告诉你一件事,圣上收回了将我派往登州的命令,授了我户部侍郎的职位。” 依然拆头发的手一顿,随即又继续手中的动作,“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吗?”女尽坑亡。 薛凤举笑了笑说:“没有,没有任何关系,就只是想告诉你。” 依然说:“既然说完了,薛侍郎可以离开了吗?我要换衣服了。” 薛凤举顿了顿接着说:“你现在竟然连一句话都不愿与我多说了吗?我倒宁愿你像以往一样如同吃了炮仗一样对着我骂。” 依然转过头,看着薛凤举脸上可以被称为落寞的表情,觉得这人真的是个神经病。 “是因为那个叫蒋云瑞的吗?” 依然瞪着他说:“你跟踪我?” 薛凤举笑了笑说:“这还需要跟踪吗?如今京城里平南侯府剖腹取子的事情已经传遍了,这个蒋云瑞可是沾了你的光大大的长脸了,这件事已经上达天听,想必过不了多久,太医院里就要多一位年轻的医正。” “这是好事啊,有什么问题吗?” 薛凤举拧眉说:“这本是你的功劳,却被别人抢了,难道你不生气?” 依然有些好笑地看着他说:“薛凤举,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如果是来挑拨离间的你可以走了。” 第82章 蒋母没病? 薛凤举拧眉看着她说:“难道你真的是看上了那个小子?” 依然嗤笑了一声,扭头对着镜子梳头,笑着说:“你如果愿意这样理解,也可以这样想。” 薛凤举沉默了一会儿。就在依然以为身后已经没人了,他又突然阴森森地开口:“看来你还真是缺男人,顾钧成亲了你没戏了,这来个黄毛小子你就立马贴上去了!” 依然顿住手中的动作,深吸了几口气,才压抑着心头的怒火没有对着他发出来,薛凤举就是有这个三句话惹得她发怒的本事,这个情况很熟悉,即便如今两个人没有关系了,他这个本领却是没有丢掉。 她闭了闭眼调节了一下情绪,然后轻轻一笑,继续拿起梳子梳头,笑着说:“你也可以这么理解吧,不过薛侍郎大人。”接着语气一变,冷冷地说,“我希望你现在立刻马上消失在这个院子里,如今庄子上的下人可都是我给发的月钱。要不我们就看看他们现在到底是听谁的!我真不知道你这没脸没皮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了。你现在凭什么来质问我?要我把你父亲亲笔写的和离书拿出来再给你看看吗?” 薛凤举阴阳怪气地说:“他是他我是我,他写的东西,我可从来没有承认过,还有。梅妃最近被太医诊出了喜脉,她听说你于女科方面知之甚多,便想召你进宫去给她瞧瞧,顺便说说在瑞王府那一晚,她离开之后你去了哪儿……” 薛凤举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依然却在捏着眉心一言不发。 阿夏在旁边叫了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抬头问:“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小姐今晚吃什么?” 依然往窗外看了看,才发现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她原来已经发呆这么久了,而刚才在想的什么,这会儿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蒋云瑞找房子的效率很高。不过是第三日就捎来了消息说房子已经找好了。 依然便带着阿夏让扬子驾车,直奔和安堂而去。 只是到了那里之后,蒋云瑞却是出了门还没回来,依然坐在药铺里无聊,便和柜台里何守中的大弟子刘同唠嗑,“蒋大夫整天很忙吗?” 刘同抓药是老手了,边抓边说:“可不是,整天就在太医院和这铺子之间奔波,有时候夜里就睡在这里,前段时间一连好几日小师叔他都晚上不回家,问他在这里什么事情他也不说,伯母和云双在家肯定很担心,肯定是又在研制什么新药了,不知道现在有结果没有。( ” 依然点了点头,她自然知道前段时间蒋云瑞是在干什么了,听他几日不回家,虽说他一直在试图说服她不关她的事情,但是依旧有些过意不去,便计划着什么时候到蒋家一趟,看看蒋母,上次蒋云瑞说的蒋母生病,过去了这几日不知道好了没有。 正想着,蒋云瑞从门外背着一个背篓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把镰刀,衣摆上还沾着泥,看样子是去哪采草药去了,见到依然在铺子里坐着,有一瞬间的诧异,然后对她笑着举了举手里的镰刀,就掀开后堂的帘子进了后院。 没多久换了一身衣服出来,招呼她出门。 依然看着他身上干净的衣服说:“你经常在这里住吗?连衣服都有常备的?” 蒋云瑞说:“偶尔吧,铺子里病人多了忙不过来的时候,晚上就在这里凑合一晚。” 依然点了点头说:“那还是挺辛苦的,你自己都是大夫,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蒋云瑞笑着说好。 他找的宅子确实是离铺子不远,出了和安堂往后面的小巷里拐了两次就到了地方,蒋云瑞在前面带路,推开院子的门让她们进去。 进了门之后,依然迫不及待地自己跑到院子里,里里外外地打量了一遍,是个两进小院,宽敞通亮,什么东西都是齐备的,更让人惊讶的是卧房里竟然还烧着地龙,整个屋子都是暖洋洋的。 后院里还有一个小小的马厩,另一侧围了一个小花坛,因为是冬天,里面的花都落了,不知道种的是什么。 依然只是转了一圈就喜欢上了这里,欢喜地跳到蒋云瑞的面前说:“想必你也废了很大功夫吧?这宅子多少钱?” “四两银子一个月,不过我已经替你交了半年的房租,这半年你就先住在这里,如果有合适的地方再换,这里离和安堂近,而且……而且离我家也比较近,我家就在东南方向,和你这里隔了两条巷子。” 依然本来是想要将这一座宅子给买下来,但听蒋云瑞说已经把月租付了,便道:“我今日出门也没带那么多钱,等我把钱从钱庄里取出来再还你十二两银子。” 蒋云瑞闻言笑了笑,“这个无碍,你看着办吧,就算不还也无妨。” 当天依然就让阿夏和扬子回去,把她的东西都收拾了搬过来直接入住。 第二日一大早,依然亲自下厨在厨房里鼓捣了半天,一直到半上午的时候才从厨房里提着食盒出来,招呼阿夏往蒋云瑞的家里去,但因为不知道具体位置,不得不边走边打听,不过蒋云瑞的名声在这一片民居中口碑似乎还不错,这里的人差不多都是很热情地给她指路,甚至有一个人亲自将她送到蒋家门口。 到了门外,上前敲了敲门,没多久门里传来一个清脆的少女的声音道:“是哪位?” 话音刚落,门便开了,门缝里站着一个穿着藕色裙子的少女,一双大眼滴溜溜地转着,“请问你找谁?” 依然尽量让自己露出和善的表情说:“我是润之和安堂的掌柜,今天特意来看看伯母身体如何。” 女子眼中虽有疑惑,但还是放她进门,自我介绍说:“我叫蒋云双,是你口中的润之的妹子。” 依然跟着她往屋子里去,院子不大,小院里摆满了架子,上面一层层大簸箕上晾着草药,她有些好奇地说:“这是蒋大夫自己采回来的吗?” 蒋云双点了点头说:“我哥说所有事都马虎不得,所以他平时在家里用的药都是自己去采回来的。” “那你母亲最近身体有没有好点了?咳嗽还好吗?” 蒋云双有些疑惑地看着她说:“你从哪听的我娘病了?这些日子我娘身子好得很。”女尽欢弟。 第83章 宫里捎来信 依然见到蒋母刘氏的时候她正在做鞋面,鞋面上的花样繁杂,旁边放着已经纳好的鞋底,鞋底上针脚细密。 刘氏穿着一身朴素的酱色对襟袄。脑后盘了一个发髻,插了一根木钗子,面色祥和,却有些苍老,按照蒋云瑞二十出头的年龄算,她估计也就不到四十,只是看起来却是四五十的模样,屋子里烧了炭盆,暖洋洋的。 见到依然进门,刘氏放下手中的鞋面拿过腿上的毡垫站起来,有些疑惑地看向蒋云双,“这位是?” 后来有人问依然,刘氏是个什么样的人?女布斤圾。 依然沉默良久,然后说出了两个字。“好人”。 刘氏确实是个好人,丈夫在逃荒的路上病逝,自己一个人拉扯着自己的一双年幼的儿女长大成人,还将自己的儿子教育得这么上进。女儿这么伶俐。自己又是个心肠软还能干的,朴实节俭,对她又温和体贴,无论如何都是个好人。 只是这会儿两人刚见面。依然还不能下定论。 蒋云双将依然介绍给刘氏,两人相互见了礼,依然坐下之后,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要说什么。 本来蒋云瑞说刘氏病了,她是来看探望自己员工家属的,可是到了这里之后,却发现人家根本没病没灾地,再说来看病的,不是咒人家嘛。 依然不由地在心底腹诽,蒋云瑞没事干嘛说自己亲娘有病呢! 倒是蒋云双在依然坐下之后,及时开口说:“杜娘子带的是什么东西,这个好香啊!” 依然示意阿夏将东西拿过来。放到桌子上笑道:“也没什么,我做的鸡汤,给伯母补补身子,如果伯母不嫌弃的话,趁热尝尝。” 刘氏抚着腿上的毡垫温和笑道:“那双儿就去拿碗来,我们一块分了吧,既然是杜娘子的一片心意,我们总不能糟蹋了。” 依然看着刘氏的笑意,也就明白了蒋云瑞的温和遗传自哪里。 刘氏喝了鸡汤之后,对依然的手艺颇为赞誉,又听蒋云双说她是蒋云瑞铺子里的主人,便问起了蒋云瑞在平南侯府剖腹取子的事情。 那日蒋云瑞为了维护依然揽下了烂摊子,冒险一试,当时虽然是两人一起进去的,但是对平南候夫人说的却是蒋云瑞是主治,依然为助手,所以传出来的消息便是蒋云瑞有剖腹取子的能力。小说免费下载“云瑞当真有这般的本事?这几日出了门,邻居们都好奇地过来打听,说如果是真的,以云瑞的这般神技,以后生孩子那就不用怕了,我却是不相信,这孩子这几日来去都是匆匆忙忙的,问他也不说,只是随口敷衍,我就担心若不是真的,他会有麻烦,毕竟他是个男子,妇人生产这方面,总是多有不便的。” 依然点了点头,刘氏这话是说到正点上了,这次剖腹真的是冒了不小的风险,尤其是中间出了不小的变故,也真的是侥幸救活一命,但不是每次都能这样侥幸的,万一哪次出了意外,真的能毁了一个大夫的一生,所以现在是蒋云瑞在护着她,而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刘氏脸上带着忧虑,接着道:“我是个半截身子进土的人了,也没什么别的盼头,就希望他们兄妹两个能够一辈子平平安安的,云瑞因为他父亲病逝的缘故便励志学医,这孩子有自己的志向,但是我也不希望他冒进,也不盼着他能有多大的名声,就在和安堂里做个普通大夫就成,他在其他的事情上都顺着我,单单就学医上有自己的倔脾气,既然他是在娘子的铺子里做事的,就希望你平时能多关照关照……” 一旁的蒋云双不由地笑了说:“娘,这杜娘子也还不到双十,看起来倒是比大哥要小几岁,你怎地托她来关照大哥?” 刘氏也笑了道:“看我这眼神,我不过是看杜娘子谈吐说话稳重,而且还有了自己的产业,就忘了她的年纪,如今再细看,却是也只是个孩子,杜娘子夫家是哪位官人?在哪里当值?” 依然笑道:“我如今是和离之身,没有夫家。” 刘氏一愣,和蒋云双对视一眼。 依然看她们似乎比她还尴尬,不在意地笑了一下说:“没了夫家其实活得也不错,刘伯母你不是也自己把两个孩子养活这么大吗?我如今又不用养孩子,过得岂不是更自在?还是伯母嫌弃我是和离的,是不祥之人?” 两人这才回过神来,刘氏忙道:“怎么会,我只是诧异,看杜娘子这般和气,哪个男人竟会是看走了眼?也是他没这个福气。” 依然心想,那是她们没看到自己面对薛凤举时吃了炮仗似的模样。 又随便说了点家常,依然便告辞离开,今日本来是探望病人,结果只是白来了一趟。 蒋云双将她俩送到门口,然后却站在门口有些好奇地看着她说:“杜娘子,您的闺名可是依然?” 依然诧异地看着这个十四五岁的机灵姑娘说:“是啊,只是你怎么知道?”她记得刚才自己只是说了姓杜,并没有说名字。 蒋云双嘻嘻一笑说:“这个是秘密,不过杜娘子,我看你比我长几岁,我能不能叫你杜姐姐?我也喜欢学医,只是大哥不肯让我学,以后还想要跟着你呢,你看怎样?” 依然有些讶然,“自然是可以,不过我的技术却只是偏道,远远不如你大哥,你只要不嫌弃就好……” 回去的路上她又想着,如果这个蒋云双真的对产科感兴趣的话,或许能把她培养成一个合格助手,更甚至是一个主刀医生,毕竟蒋云瑞身为男子,在这个男女大防的世界里,是真的很不方便。 回到小宅子里没多久,依然和阿夏在收拾屋子,一直到扬子跑进来,脸上通红,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激动地,结结巴巴地说:“娘子……娘子,院里来了个公公。” 阿夏正端着一盆水进来,闻言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公的母的,进来擦地!” 扬子摆了摆手,激动地说:“不是公的母的,是公公,宫里来的,说是什么妃捎口信呢……” 第84章 面圣 这是依然活了两世,第一次进皇宫,她可没有书中穿越女的强大心脏,见了权贵依旧我行我素。小说免费下载让我跪我就是不跪的勇气。 路上依然不停地问那个召她入宫的公公,她见了梅妃要怎么行礼,是跪礼还是福礼,梅妃有没有什么禁忌,等等。 那公公没她想象的可怕,笑眯眯地回道:“杜娘子不必惊慌,梅妃娘娘性子好,不爱发脾气,一切按平时来就好。” 她不由腹诽,什么平时,她们的相处似乎就只有瑞王府那一晚不到一刻钟的交流,还大部分时间都是眼神交流,话都没说上两句。 依然没想到昨日薛凤举说薛玉梅会叫她进宫,今日果然就来了。所以让她一时有些措手不及。 因为出门匆忙,她只是随便找了件看起来料子不错的衣服换上,多戴了点首饰,连阿夏都没跟着。就随着外面的公公坐了马车往皇宫里来了。梅妃既然刚怀上身孕,那么她的那些工具根本都用不上。 依然也不敢掀开帘子往外看,有些忐忑地想着昨天薛凤举说的话,薛玉梅真的会问她那天晚上去哪儿了吗? 虽说如今她已经和薛凤举离婚了。但是那个时候可没有,如果说了实话,薛玉梅觉得她给薛凤举戴了绿帽子,那么这个公公嘴里不爱发脾气的梅妃娘娘到底会把她怎么样,可就难说了。可如果不说实话,她该怎么说? 顾钧说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只是静王和瑞王火拼出现的,而她不过是误入其中,但既然死了那么多人,而且薛凤举第二日的反应应该是知道了那个地方发生了什么,那么薛玉梅就没有理由不知道,这样的话,她自己一个人从那么多杀手中间能逃出去。似乎是不太能说得过去。 而之后又去哪儿了,这个也不好说。 她一个人坐在马车里没人说话只顾着紧张,也没有顾得上欣赏皇宫里的雕梁玉柱金碧辉煌,进宫门的时候停了一下,那个公公在外面说了几句话,也没人掀开帘子检查就被放行了。 一路上摇摇晃晃的,也停了几次,就在依然的紧张就要被摇晃没了的时候,车外终于传来一句“到了”。 本来已经不紧张的心脏又开始紧张了,下了马车之后,她只来得及往头顶上瞄了一眼,看到门楣的匾额上写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字,好歹认出来是关雎宫。最新章节全文阅读进了宫殿依然就低着头跟着前面的人往前走,整个宫殿静悄悄的,让人忍不住呼吸都放轻了。 绕到后殿寝宫,刚进了门就迎面扑来一股热气,想来是烧了地龙了。 进了寝殿之后,到了一道碧玉珠帘外,前面的公公示意依然停下步子,自己走近珠帘,低声道:“娘娘,杜娘子到了。” 依然没听到里面传来什么话,那公公却是示意她进去。女布乐划。 她掀开帘子进了里间,低着头的余光看到内殿两侧分别站着宫女太监,穿着清一色的衣服静立不动。 见她进来了,有宫女拿过来一个垫子放在地上,她知趣地低头上前跪下道:“民女杜依然,见过梅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头顶上并没有声音立刻让她起身,殿内一片死寂,只偶尔响起茶杯盖和茶盏清脆的碰撞声。 依然心中一片忐忑,不知道这个梅妃在搞什么鬼,又过了一会儿,前面一个有些苍老的男子的声音说:“杜青岩也是国之栋梁,出生入死封了候,也是为后人留荫,他的孙女怎能自称民女?起吧。” 依然心头一惊,不由地抬头去看,就看到座上不止梅妃一个,还有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穿着一身玄色长袍,但是袍子下摆上却是绣着五爪金龙,明晃晃地刺激着她的双眼。脸上瘦瞿,嘴唇上的胡子黑中夹杂着灰白,一双眼睛透出的神色是长时间位于上位者地位的居高临下。 她对上那双眼睛,不由地一个激灵,急忙趴下道:“民女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句话真的只是她古装电视剧看多了之后,条件反射地喊出来的,只是这句话说完,前面传来一男一女两道笑声。 皇帝笑着道:“这威远侯的孙女真是会说话,朕若真是活了万岁,那岂不是要遗臭万年了?” 依然身上出了一层汗,不知道自己这句电视剧台词是不是说错了,低着头咬着嘴唇不知道要怎么搭话。 梅妃终于开口笑道:“陛下莫要再说了,依然今日可是臣妾请来的客人,您若是再说下去,她呀,都要吓得出不了宫门了!依然快起来吧,看座。” 依然终于站起身子走到一旁,身后有人搬过来一个凳子放到她身后,她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坐的时候,皇帝又说了一句“坐吧”,她一咬牙就坐了下来。 梅妃叹了口气说:“要说这孩子也是个脾气倔的,陛下可能不知,前段日子依然已经和凤举和离了,也是我那不成器的弟弟没福,这样好的姑娘……” 皇帝有些诧异地道:“奥?薛爱卿和离了?” 梅妃道:“可不是,依然是个有主见的,凤举的脾气也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本来也是一段佳话,如今却成了怨偶,闹到了这般的地步。” 皇帝没有再说话,依然也是一直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表情,也实在是不明白薛玉梅为什么要将这话在皇帝面前说出来,只是她却没有提薛凤举又娶了郭阁老孙女这件事,是在警告她? 梅妃那句话说完,殿内又是一片寂静,皇帝并没有接话,过了一会儿似乎是喝完了一盏茶,放下茶盏说:“我还有折子没批完,改日再来看你,你要好好养胎,若是缺了什么就直接往内务府里去要。” 说完就起身往外走去,殿内的宫人们齐刷刷地跪下道“恭送陛下----” 待到看不到皇帝的背影了,众人才站起来。 这时梅妃对着殿内挥了挥手道:“都下去吧,本宫要和客人好好说会子话。” 第85章 绣着红梅的帕子 等到殿内宫人都离开之后,梅妃语中带笑地说:“好了依然,莫要太过拘谨了,上次匆匆一别没顾得上说话。只是没想到如今这次再见,各自关系却已经是不同了。” 依然终于抬头往正座上看去,薛玉梅今日穿了一身玫红色的裙子,可能是因为皇帝驾到,所以格外注意装扮,化了精致的妆容,头上戴了假发髻。上面插满了步摇,她看着都觉得累。 她听了薛玉梅的话只是笑了笑,低着头没有接话。女叉刚圾。 薛玉梅似乎也没想着她能接话,于是接着道:“其实这件事也是凤举的不是,毕竟你们是少年结发夫妻,他不声不响地要让你去做妾,这无论如何都是说不过去的,所以我也将他教训过了。但是他毕竟也是有苦衷的,如今朝中静王和瑞王两方争斗得厉害,若是不找一个能靠得住的力量,那便只能沦为这场夺嫡之战的牺牲品。到那时还哪里找地方去伤感愁绪?虽说我现在似乎是受到陛下的恩宠。但我毕竟也只是一个妇道人家,这说出话的分量也就可想而知了,再说句大不敬的话,这只是如今陛下还在。若是……” 薛玉梅接下来没有说出来的话,依然自然明白,她受到恩宠只是来自于如今的老皇帝,若是以后新皇帝登基了,她就只是一个太妃,有了孩子是对新皇帝的威胁,没有孩子就没有依靠,待皇帝驾崩之后,如今她所享受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了。 但是薛玉梅现在再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劝和吗? 依然不由地在心底笑了一声,然后抬头看向美貌年轻的薛玉梅,她现在也就二十六七岁,本是一个女子的魅力正在绽放的年纪。却是守着一个可以当她爹的老男人献媚邀宠,看着表面的富丽堂皇,真不知道她内心是怎么想的。 她对薛玉梅笑了笑说:“依然和薛二之间还是薛老爷亲自写的和离书,难道他没有告诉娘娘吗?” 薛玉梅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似乎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接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竟不知你是求了父亲亲自写的和离书,其实恒之也是长情之人,前些日子还求我想办法挽回,如今看来,依然你是铁了心了?” 听到薛玉梅说薛凤举是长情之人,依然差点笑出来,也将她心中剩下的那点紧张给冲淡了,不过到底是注意着场合,没有把心中的情绪抒发出来,只是点了点头淡淡地说:“确实是铁了心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薛玉梅闻言沉默了片刻,又叹了口气,“如此,此事便不再提起了,是恒之自己心中放不下罢了。” 随即她抚着自己的小腹对依然笑道:“我听恒之说,你对女科之道颇有见地,要不你来看看我这孩子坏相可好?你走近来,到我旁边来坐,如今你虽然离了我薛家,但是也算是还有点情分在吧?” 依然听她说起这个,也从负面情绪中脱了出来,看向她的小腹,觉得心情好了点,也觉得这个薛玉梅还算通情达理。 遂走上前去,到薛玉梅的身旁,被她拉着手坐了下来,看着她还没有丝毫凸起的小腹说:“不瞒梅妃娘娘,依然不会诊脉,但是也能从你的怀相中看出,你这身孕还不到两个月吧?” 她见薛玉梅点头,接着道:“孕期刚开始的时候胎儿正在形成初期,需要大量营养,也就要补充较多的维生素和蛋白质……额,我通俗一点说,就是要多吃水果和蔬菜,还有要多吃肉,但要吃瘦肉,还有鸡鸭鱼,奶蛋豆。” 薛玉梅认真地听着,对身后一直隐形人一样静立不动的贴身宫女说:“杜娘子说的,可都记下了?” 那宫女微微躬身道:“奴婢都记下了。” 依然看了一眼那宫女,接着道:“尤其要多吃一些肝脏,还有虾,海里的东西营养最大,对胎儿尤其好。” 她又说了一些其他的禁忌,薛玉梅都认认真真地记下。 等到都说完了之后,薛玉梅又突然开口说:“那日瑞王府请你去给侧妃接生,依然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依然不由心中咯噔一下,心说来了,但是想到那日顾钧交代的,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此事。表面还是保持镇定,脸色自然地说:“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那日瑞王府来了一个老嬷嬷到庄子上,叫我去给侧妃接生,侧妃难产,可是折腾了一天一夜,瑞王侧妃也是受了不少罪。” 薛玉梅认真地打量着她的脸色,用不太相信的语气说:“果真没有不妥之处?” 依然点头认真地道:“真的不曾。” 薛玉梅若有所思,“不过那日我因宫里出了点事情离开之后,你……” 说到这里,依然有些不安地动了动屁股,挪了一下位置,这时突然从身上掉下来一块淡青色帕子。 薛玉梅突然止住了话语,盯着那块帕子。 依然急忙将帕子捡起来,拿在手里才发现是顾钧的那一块,一直放在柜子里忘了还给他,估计是在柜子里的时候混到这条裙子里,被她给带了出来。 她将帕子塞到怀里,想着怎么应付薛玉梅这个问题,抬头看向她,却发现她的脸色有些不对劲,双眼紧紧地看着她怀里塞帕子的位置。 依然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胸口说:“娘娘,依然可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吗?” 薛玉梅猛然回过神来,抬头看着她,脸色有些不好看,过了片刻才恢复了,微微一笑道:“没什么不对的,只是我看你那条帕子的绣工不错,能否拿出来让我看看?” 依然一下子觉得心中有些怪异,但还是将帕子掏出来递过去。 薛玉梅涂着朱红指甲的纤纤玉手接过帕子,将帕子摊开,看向帕子一角的那朵红梅,脸色变幻不定,知道她身后的宫女提醒她,她才突然抬头,脸色有一瞬间的诡异,随即又恢复正常。 她美艳的红唇微微一勾,对依然笑道:“本宫看着条帕子的绣工极好,可是依然绣的?” 第86章 绿帽子 收藏满200加更 依然甚至觉得薛玉梅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面部表情带着狰狞,只是待她再去细看的时候,还是只是微微笑着。 她觉得心中一阵哆嗦。静静地看了那条帕子一会儿,想要压下心头的颤栗惊悚,却听到自己的上下牙关“喀喀喀……”的打架声。 她原本就在疑惑,凌霜华为什么送给顾钧的帕子上会绣了一朵梅花而不是雪花霜花,她甚至还给这个困惑找了个理由,霜和梅是一个季节的,所以她就绣了朵梅花。 可是如今看到薛玉梅的反应,突然就豁然开朗了,那朵红梅,是薛玉梅的梅,而不是凌霜华的霜。 她想到那日薛凤举说的,“你不知道他想要往上爬都用了什么手段”,如今想来,她或许是知道了。或许这也只是冰山一角。 依然听到自己的声音说:“这帕子是一个友人的,今日恰好带着了身上,娘娘若是喜欢,就送给娘娘了。” 薛玉梅“奥?”了一声。又带着笑意说:“只是不知这位友人。是男子还是女子?” 依然咧了咧嘴角,也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是想必好不到哪里去,她模棱两可地道:“看这绣工。 ” 薛玉梅“呵呵”一笑,捏着手中的帕子拉过依然的手放回她的手心里,又将她的手合上攥住那条帕子,然后拍了拍她的手道:“既然是友人,那自然要好好保管着,好了,今日本宫也累了,你就回吧,改日本宫再召你来,进宫给本宫安胎。” 依然感受着手上被薛玉梅摸着的冰凉触感,感觉就像是一条蛇在手上爬。 看着依然的背影出了寝殿,薛玉梅在座上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紧紧攥住身下坐着的矮榻扶手,长长的指甲几乎要撇断了。女叉他划。 她身后的宫女看着她的手,急忙上前将她的手从扶手上摘下来,嘴里说着“娘娘息怒。” 薛玉梅抬手,一把将桌子上皇帝搁下的那个茶盏挥落,正好砸在那宫女的头上,她却一声也不敢吭,跪下来不住地说“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可是这会儿薛玉梅的怒火怎么能熄灭下来,猛地站起来,将手边能砸的东西统统砸了,脸上表情有些狰狞,嘴里恶狠狠地说:“骗子----他竟然敢骗本宫!好啊----真是好得很!本宫守着这个冰冷的皇宫,他竟然骗本宫----” 殿外的宫人听到声音进来了,薛玉梅正抓住身旁的一个小花瓶,见到有人进来,对着打头的那人砸过去,“滚----” 带头的内侍被砸得头破血流,却一声不敢吭地跪下磕头,然后膝行后退,他身后的其他人也是一样的动作,片刻之间退得一干二净。 最后薛玉梅将整个寝殿所有的瓷器全砸了,原本富丽堂皇的宫殿变得满地碎片,她砸累了,终于停下来喘口气。 地上跪着的那个宫女忙说:“娘娘小心脚下,千万别伤着了,况且您如今还有龙子,莫要动了胎气!” 薛玉梅诡异一笑,抚着平坦的小腹,“龙子?” 她染着鲜红指甲的手指拽住那片碧绿的珠玉门帘,鲜红衬着碧绿有些妖冶,她一个用力,被她攥住的几条绿色的珠链子便从中断裂,碧绿的圆珠子哗啦啦散落一地。 薛玉梅朱唇轻启,勾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是啊,本宫还要保重龙子,只是他竟敢欺骗本宫,自然是要付出点代价……” 依然坐着马车恍恍惚惚地出了皇宫,马车一直将她送到她的小宅子门口,她下了车,却觉得两脚踩不到实处,两条腿软绵绵的迈不动步子。 还是扬子听到了门外有马嘶声,开了门看到她在外面站着一动不动,有些疑惑地喊了一声“娘子?” 依然猛地清醒过来,看着面前的扬子,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才反应过来已经到家了。 她觉得背后有些汗津津的,冷风吹在身上凉飕飕的,不由地打了个哆嗦,对着扬子笑了笑,然后走进了门。 扬子看着她的表情,挠了挠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依然一直进了屋子,抱着桌子上的冷水灌了几杯,凉水冷透心脾,直冷得牙齿打架,却又让人格外的清醒。 她拿着水壶又准备倒水,却被阿夏按住了手,将一壶热水把她手里的冷水换了下来,又将她另一只手中的水杯蓄满水,然后坐下来道:“即便有事情不能解决,也不能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不是?” 依然看了阿夏一眼,然后抱着水杯暖手,待到茶冷了一会儿,喝下去胃里暖烘烘的,她才觉得是满血复活了。 等看到她似乎终于缓过劲儿来了,阿夏将她手里的被子又倒了热水,把两只胳膊叠着摆在桌子上看着她说:“小姐说说吧,这次进宫发生什么事情了?难道是那个有些诡异的梅妃为难你了?” 依然抚着手中的杯沿,心中有些乱,但是为什么乱,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心中想着今日的阿夏看着好像成熟不少,说话都像个大人了,这样乱七八糟地想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斟词酌句地说:“阿夏,你说如果,我是说如果,一个朝中大臣和一个帝王宠妃勾搭到一起了,那么这个大臣和宠妃是什么罪名?” 阿夏想了想说:“虽然奴婢不知道按大梁律法该判什么罪名,但是如果是在奴婢的老家,那女的绝对是要被浸猪笼的,那男的怎么办,既然是给皇上戴了绿帽子,自然是还要看皇帝吧?” 阿夏看着她心神不定的样子说:“难道是小姐你发现了梅妃和哪个男人偷情,给皇帝戴绿帽子了?” 依然心中一噎,又将一杯水喝下去,然后道:“我虽然不知道他们偷没偷情,但是我知道他们肯定关系非同一般。” 阿夏的八卦心来了,伸着脑袋说:“那小姐知不知道那个奸夫是谁?” 依然顿了一下,看着一脸兴奋的阿夏,原本心中的惊恐倒是散了一大半,语重心长地说:“奸夫我知道,但是不关你的事,你要做的就是管住你的那张嘴,别让它和你的脖子分家了!” 第88章 我也觉得这样的自己恶心 “你进了宫?” 依然拧眉,不由地想起那块帕子,心中一阵烦躁,“这又关你什么事情?” 顾钧负在身后的手掌紧紧攥住又松开。然后又攥住,如此这般反复几次,心中有说不出的焦虑难耐,双眸紧紧锁住眼前的身影,嘴唇微动却没有说出话来,似乎有什么东西难以启齿,只是到了最后终于还是问了出来,“梅妃是不是见了那条帕子?” 他不说还好,听他说出口,依然只觉得胸口一阵阵气血翻腾,伸手推开顾钧走向包厢内。 只是顾钧却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又一次问道:“她是不是见了那条帕子?”女休边划。 依然一转身想要甩掉他的手,只是顾钧的手却如同一个铁箍一样紧紧箍住她的手腕。 依然冷着脸,答非所问地说:“顾钧。我真觉得你恶心!” 顾钧的脸色刷地一下变白,心头一阵抽痛,紧紧盯着面前的一张冷着的小脸,过了良久才缓缓道:“你当真这般看我?” 依然冷笑一声:“顾钧。难道你真的当我是眼瞎了不成?难道你要告诉我那条帕子上的梅不是薛玉梅的梅?或者你还想说你没有娶凌家小姐?我不傻。况且,我如何看你,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如果你今日让我上来就是想问我这件事的话,如今我已经说了。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顾大将军?” 顾钧垂眸看着被自己抓在手心的手腕,沉声说:“若我说,我做这些都是有苦衷的,你可相信?” 依然噗嗤一声笑出来,“顾钧,我真的是觉得你很好笑,你有什么苦衷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应该去和你的凌夫人或者是梅妃娘娘倾诉,和我说有什么用?我原本还觉得你和薛凤举不一样,堂堂七尺男儿做事光明磊落,只是如今看来,你甚至比他还要不堪。他是个真小人,而你就是个伪君子,表面上衣冠楚楚道貌岸然,背地里却是满肚子龌龊,不过这也当真是好手段,不过是多了一个女人,就能为你借来东风。” 说完之后,依然感觉到手腕上的力量猛然加重,疼得脸上一白,只是她却不甘示弱,一声不吭地回视着顾钧的视线,看着他那如同浓墨翻滚的双眼,里面一汪深潭看不到底,满满的欲言又止。 依然直视着他的眼睛,心中不断在叫嚣,叫嚣着自己不该说出这样恶毒中伤的话来,叫嚣着,顾钧你解释啊,你只要解释了我就相信。但是另一方面,脑子里却不断浮现出薛玉梅和凌霜华。 顾钧只是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缓缓松开她的手,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唇角带着一抹讥讽的冷笑说:“你说的不错,这样的我,连我自己想想都觉得恶心。” 但听到他这样承认,依然心中却丝毫高兴不起来,那语气中带着愤慨、失落、无助和自弃,让人心恸。 她几乎脱口而出,不是那样的,只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你既然知道,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况且之前我也说过,你没必要和我说这些,我也没有功夫来听你回忆凄楚童年!” 顾钧嘴角的自嘲之色更甚,点了点头退了两步说:“你说的对,确实如此,如今我已成家,也是我自己的选择,再说无益。” 依然疑惑地看向他,只见他走到桌边,端起桌子上的一杯酒猛地仰头灌下去,只是喝得猛了,却呛到了自己,用手背掩着弓着腰咳了好几声。 依然却只是站着看着他,一直等他咳完了,才抬脚转身离去。 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听到身后之人沉声道:“你既然没有听我所说,反而回了京城,那么就最好不要再出京城了。” 依然只是脚下步子顿了顿,留下一句“这个不牢顾将军操心”,随即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依然走后,顾钧又坐回窗边,端着酒杯自斟自饮,没过多久,包厢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走进来两个年轻汉子,都是草莽的打扮,进了门走到顾钧面前,均双手抱拳齐齐叫了一声“大哥”。 顾钧此时已经收拾了情绪,见到两人的装束不由眉头一皱,“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还穿成这样?” 来的两人是兄弟两个,矮点的是兄长徐猛,高点的是弟弟徐达,两人曾经都是漕帮之人,但两年前漕帮大劫时受了顾钧的恩惠,帮他们度过了难关,帮中兄弟们也对他的本事佩服之极,甚至推他做大哥,但是顾钧有自己的打算,当即婉拒,却说以后漕帮兄弟若是有难,便直接找他就行。 这一句话在那个时候正说到漕帮兄弟的心眼里去了,而徐猛、徐达二兄弟便在其中。 徐达挠了挠头,嘿嘿一笑说:“大哥给我们哥俩的衣服已经送过去了,只是我们平时随性惯了,穿什么都行,但是绫罗绸缎,这个还是大哥自个留下吧,只是大哥让我哥俩查的东西……” 徐猛胳膊肘往后一撞,打断徐达的话,将手里的东西递给顾钧便站到一旁去了。 徐达性子活泛,来这里的路上一直在在问徐猛,顾钧让他查的什么,或者是谁?只可惜都被徐猛敷衍了过去,如今见两人不语,他也是心思活泛之人,自然也明白这个问题问的恐怕不太好,于是便忙闭嘴不说。 顾钧接过徐猛递过来的信封,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看了一遍,脸上神色变幻莫定。 徐猛在一旁看得心惊,但他一向沉稳,忙说:“这上边的东西是咱们漕帮在北边的兄弟各方搜罗来的,他们遍布各处,知道的东西虽然不少,但也颇杂,到底准不准也不好说,所以……” 顾钧一抬手打断他的话,将手里的纸张装回信封里,直接扔进屋子里的炭炉里,看着整个信封被烧得一干二净,才开口道:“这件事莫要再提及,就当是从来没有发生过,我也不曾让你们去查。” 徐猛点头应是,带着徐达出了门上了大街,徐达终于忍不住问自己的兄长,“哥,你说大哥为何让咱们去查一个女子?他……” 徐猛皱了皱眉说:“大哥既然已经说了,此时莫要再提,就一个字也不要再提及,大哥办事向来妥当,他自有打算,我们虽然称他大哥,但是毕竟不是我们血浓于水的亲兄弟,到底比你我之间多了一支,所以有的事情你在我面前提提就算了,千万不要在大哥面前多说半句,这段日子我看大哥的行为,有了乱了章法……” 第89章 心绪复杂 依然出了包厢之后,匆匆离开酒楼,一直往前走了很远,才发现自己走错了方向。热门于是又拐回来继续往家里的方向而去。 她指责顾钧没有立场来管她怎么看他,可是她又有什么立场去指责顾钧的行为?他们之间的交集并不多,反而是顾钧对她帮助较多,她对他的了解也是从别人的口中一点一滴得知。 知道他八岁丧母,离开侯府开始跟着林将军学武,十六岁跟着林将军上战场杀敌,十八岁便敢领着一队新兵直插敌方军营,在睡梦中砍了对方将领的脑袋,二十岁和凌小姐订婚,一直拖了将近五年直到如今,对待兄弟重义气。 他杀敌从来都是不要命一般,如今的地位都是靠着自己在死人堆里一点一点挣来的,就算是他和薛玉梅之间有什么,那或许也只是年少时的一场美丽错过。或许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她嘴里说着恶心,但是她明白那不是她的真心话,她只是想要将心中的怒火发泄出来,一直以来积压着的怒火。 从她得知他即将迎娶新妇的那个时候开始。她的心头就憋着一股气。好看的全本小说或者说是怨念。 他既然早就有了未婚妻,就不该三番两次地招惹她,不该在她陷入困境进退两难的时候给她拿主意,不该顺手递给她一碗粥。不该在他说出伤人的话后还要道歉,不该在她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从天而降,不该帮她出主意和离,统统都不该。 依然之前也曾觉得是自己那点被克制住的蠢蠢欲动的心思是自作多情了,但是今日顾钧那句话,“如今我已成家,也是我自己的选择,再说无益”,她才蓦然明白,或许一直以来并非是她一厢情愿,并非是她自作多情。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在她把自己感情压抑下去的时候。他又再一次闯进她的生活,既然他已经要离开了,何不离开得痛痛快快,却要这样拖泥带水地将她拖入这一个泥潭里?还要说出那样一句隐晦的话语来挑起她的情绪? 同时脑子里还想到了病弱苍白的凌霜华和美艳妖冶的薛玉梅,有着说不出的苦涩,但想到顾钧满脸的欲言又止,却又想着什么缘由为他开脱,或许他真的有什么苦衷也说不定。(她明知道不该有什么多余的想法,但是却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和情绪。 一直到了自家院门口,依然抱着自己的脑袋锤了两下,一脚踹开自家的大门走了进去,只是抬头却看到院子里坐了好几个人,听到她的踹门声,纷纷有些诧异地看过来。 依然有些尴尬地收回脚,再去细看院子里的几个人,才看出来是威远侯夫人,黄氏,而她旁边还坐着一对年轻男女,不用猜就知道是杜若瑾和杜依兰。 见是黄氏,本来的尴尬也就没了。 依然先给黄氏见了个礼便坐到了桌旁,阿夏给依然也上了一杯茶,想到上次的不欢而散,依然也提不起精神来应付她,便端起茶盏做掩饰,打量着另外两个年轻男女。 杜依兰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裙子,整个人娇小玲珑,虽然不能说是什么绝世美女,但是好歹也是个美人,但她没什么印象,只是隐约记得有这么个人,如今及笄了,想必说亲比较顺利,一张瓜子小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颜。 杜若瑾着一袭淡青色长袍,还不到二十,头上还没有束发,不过应该也快了,脸上白净,算得上是清秀,但是和姓薛的比起来是差远了。 杜若瑾就等到来年开春之后就要参加春闱,不管能不能考中,都是杜家的福气,整个兴庆城的王公贵族子弟里,也就出了杜若瑾一个异类,放着好好的祖荫清福不去享受,却偏偏喜欢寒窗苦读,而且竟然还一路杀到了春闱之前。 黄氏率先开口说:“好孩子啊,这些日子真的是苦了你了,没想到你竟然那么倔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便是两败俱伤,也是和那薛凤举和离,那日婶子还觉得你说的是气话,没想到倒是真的了,若婶子知道了,便过来给你做娘家人,不至于让他们薛家认为我们平南侯府是好欺负的。” 依然心中一哂,那日黄氏的算计,分明就是她自导自演的,她现在心疼的估计是她的那一堆财物。 但是现在好歹还没有撕破脸皮,威远侯府再不济,到底也是京城一个侯爷,她是威远侯府的女儿,那总算是一个靠山。 这样想着,依然也就应付地端起茶盏轻轻抿一口。 黄氏按捺不住,接着说:“依然啊,自从婶子知道你和离了之后,便一直茶不思饭不想,日日为你操心,只可惜这身子骨不利索,便一直拖到今日才来看看你,你不会嫌弃婶子吧?” 依然牵了牵嘴角,翻了翻白眼含糊地说:“怎么会怎么会?” 黄氏似乎是舒了一口气,“那就好”,然后接着道,“只是如今我思量着,你一个姑娘家的,虽说是和离了……” 黄氏说到这里,杜若瑾突然开腔道:“娘,要不我先跟二妹妹说会儿话?” 黄氏看着儿子的脸色,似乎这样就能明白儿子的意思,随即就顺着自己宝贝儿子的话说:“既然若谨想要和依然说会儿话,那我就先和你那丫头进了屋子,依兰也先跟过来,莫要打扰了兄妹两个叙旧。” 杜若瑾坐在院子中央,依然坐在他的对面,不由地想起当初顾钧给她说的那句没有说完的话,你那位兄长也是……你以后自会知道。 但是她看着眼前的杜若瑾,却无法将眼前之人和顾钧的话完全断绝联系出来。 杜若瑾看着模样方正,给人的感觉就是沉稳睿智,见依然一直在打量着他,微微一笑道:“二妹当初出嫁的时候还没长开,如今也是大姑娘了。”女冬名亡。 依然又喝了一口水,然后道:“大哥今日来不是为了和依然叙旧的吧? 杜若瑾笑道:“自然不是,今日来是想要请妹妹回侯府。” 第90章 长兄杜若瑾 依然不为所动,只是淡笑道:“大哥莫不是在戏弄依然?我可是记得当初二婶是如何对依然说的,是如何说侯府艰难难以度日的。” 杜若瑾抬手正色道:“这件事是母亲的不是,当初我并不知你给我送信。所以那信也并未到我手中,若我知道当时情形,绝对不会让妹妹受那样的委屈,所以今日来就是请妹妹回府,如今你一个弱女子,在外。” 依然打量着杜若瑾的脸色,心中猜测着他说的这话中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而且想起黄氏来的那日,也确实是说的杜若瑾忙于功课,没工夫管其他的俗事,再看他的年纪,也不过是二十来岁,在侯府中说话的分量也值得商榷。 想到这里。依然眼中又带着几分疑惑之色,“大哥既然当时不知,但事后总不会不知吧?况且……” 杜若瑾一脸了然的神色,“妹妹是怀疑我如今在侯府说话的分量?” 依然但笑不语。但这表情的意思却已经很明白了。 杜若瑾摇了摇头。笑道:“这两年多未见,妹妹心思越发缜密了。” 依然道淡淡道:“若是再一味傻下去,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杜若瑾听着这句话,不由地一愣。话虽平淡,但是这背后隐藏的深意,却是听着让人心酸,甚至他听了,都有了那么一丝丝动容,但也只是一丝丝。 “如今虽然有父亲在,但是父亲还是听母亲的,而母亲也多是问我的意见,只是前些日子你和离那件事,大哥是确实不知,当时大哥学业上遇到了一点瓶颈,老师也让我闭关。便一心将心思扑在了学业上,不曾关心外界之事,所以就对妹妹有些疏忽了,只在这两日出去赴宴的时候才听到了风声,在此大哥给你陪个不是。” 依然摆了摆手道:“大哥不必如此,也不怨大哥不曾知晓,而且如今事情已经解决了,也没什么了,至于回侯府,我看还是算了吧,我现在这样过得挺好。” 杜若瑾不以为意地道:“如何好?侯府的千金小姐即便比不上郭阁老的千金,也不至于被逼到抛头露面的地步吧?岂不是被人笑话我侯府无人?侯爷的亲侄女已经被欺负到这个地步了,我们竟然还如同缩头乌龟一般,不敢说一句话?甚至连和离的女儿也不让回家?” 依然听杜若瑾这般说,却从中听出一句关键,抬眼看着杜若瑾似笑非笑地说:“大哥今日来让妹妹回府,难道就是为了不让外人嘲笑侯府吗?还是我若是回去了,大哥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杜若瑾看着依然笑吟吟的脸,心中微微一跳,表面却是不动声色,端着茶杯送到嘴边,借着水杯中氤氲的水汽挡住双眼中的思绪,斟酌着她这句话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但是他和那人的交易只有两人知道,别人无论如何也不该猜到什么,也不可能猜到…… 他正在想着要怎么回答,却听到依然呵呵一笑说:“大哥别介意,我就是这样,喜欢口无遮拦,就是随便说着玩的,没什么别的意思。”女夹引巴。 杜若瑾放下茶盏,叹了口气说:“大哥明白,这也怪不得你会这样想,这两年你在薛家,薛凤举那满院子的姬妾斗法,真的是苦了你了,也是大哥不好,大伯和祖父不在了,却对你少了关心。” 到了这里,依然依旧是不敢太过相信杜若瑾的话,她之前接触过的人,除了蒋云瑞之外,都是心思沉重让人猜不透,没有什么好处他们不会做什么无谓的事情,无论是薛凤举还是顾钧,或者许夫人和薛玉梅。 薛凤举后来表现得好似浪子回头一般,但是他口口声声的关心她也就是让薛玉梅去瑞王府办事的时候顺便把她给领出来,都是些无利不起早的人,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地办什么好事。 所以如今面对杜若瑾,虽然看着很是真诚,但是她却依旧不太敢相信,有人会真的站在别人的角度上为对方考虑,当然,除了蒋云瑞那样双眼澄澈的人。 “大哥的好意依然心领了,但是如今我是真的不想回侯府,在外面挺好的,我的嫁妆薛家已经还给我了,靠着那些东西,我想富足地过完下半辈子应该也绰绰有余,至于侯府,”依然摇头苦笑,“大哥是聪明人,我也就不和你说什么空话,自从父亲和祖父没了之后,侯府也就不再是我的家了,大哥先别急着反驳,您摸着心口告诉我,你真的能把我和依兰同样看待吗?” 杜若瑾看着她闪动的目光,“当然”二字已经到了嘴边,却又突然觉得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 他这个时候若是说“自然会同等看待”,那就是自己在打自己的脸,扪心自问,若是依兰被她未来的夫婿这样不闻不问冷落两年,在此期间还将美娇娘们一个个领进后院给她添堵,他会无动于衷吗?他当然不会,所以这个时候再多说什么套感情的话,打感情牌已经没什么作用了。 依然接着道:“大哥自然不会无动于衷,以大哥的明白心思,自然是明白薛凤举的为人,若是依兰的话,或者没等她开口,你就已经开口劝她,甚至亲自将她接回侯府享福,你说对吗?” 依然说完这句话,眼神真挚地静静看着杜若瑾,见他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如今妹妹的话,我竟然无力反驳,实话说,今日来看你,并且想要让你回去,还有另外一方面的缘故,薛凤举的长姐梅妃娘娘……” 依然听他说到这里,心中不由地一紧,猛然攥住拳头,脑子里回想到薛玉梅那面目狰狞的微笑,还有笑里藏刀的面孔,顿时打了一个哆嗦。 她听到杜若瑾接着说:“……梅妃娘娘知道了你和薛凤举和离之事后,颇为遗憾,觉得是自家兄弟愧对了你,所以就想要为你觅得一个佳偶……” 第91章 回侯府 薛玉梅要为她觅得一个佳偶? 依然听到这句话,几乎想要大笑出来,如果说薛玉梅想要她死她或许会相信,但若是要为她觅得佳偶。那真是笑掉大牙了。 虽然心中一片沸腾,但表现在表面上,依然却只是嘴角衔着一丝微微讽刺的笑意,“这梅妃娘娘也真是有兴致,不想着好好笼络皇上的心,保住自己如今的地位,却是做起了红娘了,为自己以前的弟媳觅佳婿?也真是大度至极!外人听了,恐怕要赞赏一句,梅妃娘娘贤惠吧?” 直到依然看到杜若瑾皱起的眉头,才蓦然惊觉自己心中沸腾之下,却是将心底的话吐了出来,这样诋毁皇帝的嫔妃,恐怕也要担个罪名。但是既然已经说了,她也不准备再如何掩饰。 不过好在接下来杜若瑾善解人意地没有提什么疑问,而是回到了最初的话题,“如今对于回侯府这件事。依然以为如何?” 依然想了片刻。想到薛玉梅的威胁,又想到当初顾钧的警示,沉默了一会儿,觉得傲骨和小命两个相比。还是后者更重要,于是识时务地说:“依然如今是被前一段情伤透了心,所以也没功夫去想这些东西,也是不敢想不该想,但是梅妃娘娘的好意,依然也不敢不领受,我只是一个弱女子,她若真的执意如此我却是没有办法,若是从了,恐怕妹妹的后半生就再无幸福可言,若是不从,就是驳了皇妃的面子。” “不过既然侯府是我的家。大哥又告诉我这件事,那么大哥想必也已经有对策了吧?” 杜若瑾点了点头,唇角勾起一抹微笑,“这个我自然是已经想好了对策,只要妹妹跟我回侯府,虽说如今侯府已经不比往日,但是自家的女儿也不是能随意让人摆布的。” 依然没想多久就已经权衡好了利弊,“我跟你回去。” 杜若瑾似乎是早就料到这样的结果,所以也就没有什么惊讶,点了点头说:“若是祖父知道了,也会高兴的吧”。 依然虽然不明白自己回到侯府和父亲有什么关系,但是为了防止薛玉梅像上次一样突袭,她还是越快离开这个地方越好。 本来这个宅子也没有住多长时间,如今离开了,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也就没有觉得多么可惜,和阿夏一起收拾了一些必须带的东西,让扬子先回城外庄子上,就干脆利索地跟着杜若瑾离开了。 离开之她前回头将自己没待多久的院子打量了一番,发现也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也是,一座冷冰冰的宅子即便待得再久也没什么感情,充其量只是一个临时落足点,却不是一个让人联想到温暖烛光和香喷喷饭菜的家。 坐上马车之后,依然还觉得有些梦幻,这样就跟着杜若瑾离开了,甚至没有确定他说的关于薛玉梅的话是真是假,也没有跟蒋云瑞交代,直接就走了。 到了侯府,直接进了大厅,黄氏已经先回来了,和如今的威远侯杜铭一起在正座上坐着。 依然进了大厅,对着座上的两人盈盈下拜,黄氏急忙起身走到她的跟前扶着她的手臂让她站起来,用手帕蘸了蘸根本没有的眼泪,声音带着怜惜地说:“好孩子,也真是命苦,当初父亲把你许给那姓薛的,本来是看重他有才华,只是没想到却是个狼心狗肺的的,如今离了他也好,离了他还能有更好的,我就不信我们威远侯府的姑娘会嫁不出去。”女状农血。 杜铭顺着下巴上的一缕胡子接着道:“如今回来了就好,侯府虽小,但养活侄女一辈子也是不成问题的。” 黄氏闻言回头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然后对着依然笑着说:“别听你二叔瞎说,这女子哪里能住在家里一辈子的,好孩子先别难过,回头我一定会替你再相一个好夫家。” 杜铭见妻子瞪过来,忙闭了嘴巴不再说话。 杜若瑾本来一直在旁边坐着,听到这里开口说:“母亲先别忙着说别的,妹妹既然回来了,就让依兰出来见见吧,她们姐妹也有两年不见了,恐怕都生疏了。” 黄氏一甩手中的帕子笑着说:“看我这记性,一伤心就把依兰给忘了,”她吩咐一旁的丫鬟说,“快去将小姐请来见一见姐姐,”又扭头对依然道,“依然可能不知,依兰的婆家已经说好了,是安平公主的郡王,如今她正在屋里忙着绣嫁衣呢!” 黄氏说完之后,看看如今杜依然的落魄模样,再想想自己女儿将来的荣华富贵,眉眼中都是掩饰不住的得意炫耀之色,当初老头子不是偏爱大房吗?如今看大房凋零成这般模样,心中的痛快岂能用言语表达? 杜若瑾看着母亲这种神色,又看了看杜依然一脸不所谓的表情,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母亲的性子做儿子的岂会不知,而这个妹妹还没摸清底子,回头他得给母亲好好说说,不要招惹她,免得到头来自己吃了亏还不知道。 没多久丫鬟就带着杜依兰进了前厅,在依然之前的记忆力,对杜依兰的印象很是模糊,就只是记得一个小丫头跟在杜依然身后叫姐姐,而杜依然却孤傲清高没怎么搭理她一个小屁孩。 如今在看杜依兰,虽然说是要嫁人了,也算是露出的美人胚子的萌芽,但还是个孩子,在依然的眼中就是个发育不良的初中生,在她原来的世界里还是只认为孩子是拉屎拉出来的年纪,现在就要出嫁了,不由一阵唏嘘。 依兰走到依然面前,早就忘记了当初杜依然对她的爱理不理,对着依然福了福,小声叫了一句“姐姐”,然后打量着这个母亲口中不守妇道的大姐,心中却是充满了崇拜,敢和夫君和离,那得有多大的勇气啊。 依然不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心中想的是什么,只是看着她一双眼睛一闪闪地发着光,觉得有趣。 这时杜若瑾开口说:“你们姐妹就先去自己房间里聊聊天吧,有什么私房话好好说说,依兰来年开春就要嫁人了,在家的时间也不长了,你们姐妹相聚的日子也不多了。” 依然闻言有些疑惑地看向杜若瑾,但也没有多言,依兰倒是挺热情地邀请她去看自己绣的嫁衣,依然便跟着去了。 一路走到依兰的闺房,路上没有见到多少下人,两侧的花坛都没人打理,有些凋零枯败,依兰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叹了口气道:“我记得姐姐离开的时候侯府还是热热闹闹的,谁曾想不过是两年的时间就成了这般模样,整个侯府表面似乎还有点光鲜,其实也就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爹爹不管事,什么事情都是娘在支撑着,所以平时说话就有些不好听,娘若是对姐姐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姐姐千万别往心里去。” 依然听她这样说,有些诧异地看向她,见依兰停下脚步眼神真诚地看着她,不由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二婶毕竟是长辈,她说什么都是应该的,我不会往心里去。” 依兰开心一笑,一双杏眼如同一汪泉水,“我就猜到姐姐是通情达理的人,外面说的什么风言风语我都是不信的,祖父曾经对依兰说过,咱们威远侯府的女儿,不会丢了侯府的脸。” 依然心中一叹,也有几分感动,没想到黄氏那样的妈竟然养出了这样心思纯良的女儿,杜依兰没长歪,真的是个奇迹。 此时杜若瑾的屋子里,黄氏见儿子将门窗都打开,不由有些嗔怪地说:“儿子,这大冷天得开什么窗子啊,你不回来读书让我来做什么?” 杜若瑾让贴身小厮将炭盆挪到黄氏跟前,然后让他下去,也拖了一把椅子坐下,看着黄氏认真地说:“娘,以后依然的事情你不要再管。” 第92章 众生相 黄氏一愣,随即有些不乐意地说:“为何不管,无论如何我是她的婶婶,论情论理我可都得管。” 杜若瑾拧眉看着她。看得黄氏颇为不自在,“你这孩子,你这是什么眼神?” “母亲可是在想着依然的嫁妆?” 黄氏心头一跳,见儿子一双深沉的眼睛,有一瞬间的慌乱,但随即又将心态放平,有些责备地说:“有你这样说你亲娘的吗?你娘我还没有那么眼皮子浅地去惦记着她那点嫁妆,我还不看在眼里。” 杜若瑾却不为所动,拿起手边的水壶给黄氏添了一碗茶,语气怪异地问了一句:“是吗?”女状叉亡。 黄氏看着儿子的神色,她也知道儿子的脾性,听到他的语气便知道他是心底通透,于是索性承认了,“想着就想着吧。还能怎么样?她的嫁妆可是将我们威远侯府掏走了一半,若不是她那么丰厚的嫁妆,我们府里到现在也不是这么个景状,老爷子在的时候偏心。尽为大房的着想。偏着他们,可这留给我们依兰的什么也没了,她这可是嫁到公主府去,我们的嫁妆怎能薄了?岂不是让外人笑话了去。以后依兰怎么能在公主府抬起头来?” 杜若瑾很想说,当初祖父为父亲奔波的也不少,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只是他身边有一个厉害能管住他的妻子,他又是个耳根子软的,三言两语便相信了她的话,认为父亲尽偏袒大房,殊不知祖父给了父亲多少机会,只是在黄氏的眼里什么都比不上世子之位,整日里折腾不休,生生将大好的机会折腾没了,祖父也失去了耐心。 而反观大房。大伯杜晟身上承着的功劳哪一样不是自己战场上一刀一枪拼出来的,他曾亲眼见过大伯身上的累累伤痕,有深有浅,都是经年累月攒出来的,哪一条疤痕都能说出一个故事来,再铁石心肠的人不由动容。 只是这些话他却不能拿出来反驳自己的母亲,只是道:“儿子劝娘若是真的有这样的想法,还是尽早收了为好,娘既然为依兰挑了一个这样的人家,想要高嫁,便只能仰仗去看公主的脸色,这不是嫁妆不嫁妆的问题,若是她以后受了什么委屈,也别想着去讨回什么公道来,既然有了这样的选择,便只能去承受这般后果。” 依然若是这会儿在的话,必然要为自己这个大堂哥点个赞,两人的想法真的是不谋而合。 黄氏听他这般说,也不想着依然的嫁妆了,而是露出几分担忧之色,“这么说,依兰的这个亲事也不是那般好?可是秦夫人可是将公主府夸上了天了,这窝才答应了下来,如今让你这般一说,依兰以后恐怕是要受委屈的,她自小没吃过苦,那要不,这亲事我们不说了吧?反正也没几个人知道……” “娘这是糊涂了,”如果这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杜若瑾估计早就一甩袖子抛下一句“蠢货”走了,但这毕竟是自己亲娘,只能耐心解释,“虽说是没几个人知道,但是那知道的几个人也都是有分量的,如今已经和公主说好了,若是母亲这个时候再反悔,岂不是下了公主的脸,只要公主一个不高兴,再一不小心露出了什么风声,说依兰曾和郡王议亲又反悔了,依兰这名声还要不要了?到时候恐怕即便您想要低嫁,那也不是我们去挑别人,而是别人来挑咱们了!” 黄氏蓦然明白了过来,一时间有些焦虑,“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那我到底怎样才行?眼看依兰这要开始行六礼了,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只想着让依兰以后去享受荣华富贵,却没有想着这一茬,我们依兰可不能重蹈那杜依然的覆辙。” 杜若瑾默默叹息一下,“娘既然不想要依兰以后不好过,就不要有太多的小动作,依兰生性纯良,安平公主名声在外,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依兰贤惠她自然会喜欢,所以就不要去惦记依然的嫁妆,若是这消息传出去,你想公主会怎样想依兰,她以后的日子还会好过?” 黄氏咬着牙纠结了一阵,拽着手里的帕子说:“可是,可是我就是不甘心啊,凭什么杜依然可以嫁的那般风光,我的女儿就要低人一等?” 见黄氏仍旧这般想,杜若瑾也很是无奈,“这是否高人一等并不是看嫁妆多少,若母亲实在要这般想,儿子也没有办法,只能你自己揪心了,”。 他想了想,又道:“依然如今不是我们能惹的人,娘也不要忘了我们这次接她回来的目的,不要总将目光放得太近。那人也不是我们能惹的人,若是食言了,谁知道他会用出什么手段。况且我看依然是有主见的人,若是她能感觉到依兰真诚待她,在依兰的嫁妆上,她也不会没有表示。” 黄氏听罢,这次终于不再辩驳,“那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她的事情我就不管了,你自己看着办吧,依兰的事情我还有一些没处理完,你好好做功课,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罢黄氏就起身离开,杜若瑾隔着窗户看向院子里母亲的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知道自己说的话黄氏恐怕听进心里的也没几句,他就只能自己多操心了,上次顾钧将依然的信送来他没有在意,只是交给了母亲去看着办,如今想来,真是不该。 依然跟着依兰去了闺房,依兰便将自己刚开始缝制的嫁衣拿出来让她看。 大红的嫁衣只是裁了一个雏形,刚开始缝制,女子出嫁要将成亲当日所穿的衣服亲手全部缝好,里里外外一整套,可有得忙了。 依然将她的衣服拿起来看,从里衣到外套,再加上红盖头,不仅要做好,上面的花样也都要绣上。 依然看完之后扶着额头笑着说:“天啊,这真是要命,这可真是浩大的工程,若是让我去干,我这辈子恐怕都嫁不出去了,就待在屋里对着针线摆弄这些玩意儿了。” 依兰脸上绯红,“姐姐的女工那么好,我听娘说,当初你的嫁衣花样比我的还要复杂呢!姐姐不是也嫁出去了吗?” 依然听罢,只是呵呵一笑,杜依然会女工,她可不会,若是依兰让她给她的嫁衣添两针,她真怕戳到自己手指头上。 只是依兰见依然不说话,却是想岔了,以为是自己的话让她想到了伤心事,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依然面前,有些不安地说:“是依兰不好,不该提起姐姐的事情,你就……” 依然微微一笑,也不解释,“没什么,事情都过去了,没什么好提的。” 第93章 什么是家的感觉 关于刺绣的东西依然不懂,但是杜依兰却是拉着她唠唠叨叨了将近一个时辰,可能也是没个姐妹,平日里没人说知心话。也没这么多花,只是见了依然便觉得亲切,不由自主地就一直说个不停,依然也没去打断她。 从她的话里大致了解了这个女孩的生活有多么平淡无味,吃饭睡觉做女工,没有社交活动,没有娱乐节目,依然也忘了原来的自己是怎么过日子的,但是觉得依兰也听可怜的,只有及笄之后最近一段时间被黄氏带出去相亲,在一群无聊的妇人中间被挑货物一样被人挑选打量。 而她觉得最有趣的户外活动就是去城外东北方向的感光寺上香,值得一说的是,这个活动还不是经常性的,一年只有一次。还必须有家长陪着,身后还跟了一大堆的丫鬟。 依然想象着依兰的闺阁生活,不由庆幸自己睁眼开始就已经嫁人了,如果让她摊上这种日子。估计得憋死。 依然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和依兰说了说自己的日常活动。 依兰睁大了双眼听着依然的叙述,一双杏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听她说如何救了许夫人,又如何和蒋云瑞一起救了平南候府的二少夫人。 依然的口才也不错。并且也是当事人,就将当时的情形形象细致描述下来,而依兰就如同在听人家说书一样津津有味,支着下巴不时地问一句,“后来呢?” 听到紧张的地方,会攥紧了双手急急地问一句:“孩子没事吧?” 到了最后,听到大人和孩子都平安无事,依兰的崇拜之情已经溢过头顶了,赞叹地说了一句:“姐姐你真厉害,你这些都是在哪里学的?” 依然只是想着和别人分享一下自己的喜悦,没想到她会问这句话,正准备打个哈哈糊弄过去。小说这时门外一个丫鬟敲了敲门说:“小姐。夫人说有事和你说,请你过去她屋子一趟。还有大小姐的屋子已经收拾好了,夫人让奴婢来领大小姐过去,大小姐劳累了,今晚就不在前面摆饭,饭菜已经送到大小姐屋子里了,改日再为大小姐摆宴接风。” 屋子里两人看向窗外,这才发现两人只顾着说话,不知不觉之间天色暗了下来。 依兰站起来拉着依然的手,微微抿嘴笑着说:“今日见到姐姐心中欢喜得很,就忘记了姐姐是刚回来,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一定要再好好说说话,这会儿你就先去休息吧,我去见娘。” 那丫鬟领着依然去了为她准备的院子就离开了,阿夏已经在屋子里等着依然了,见她进来,拉着她坐下有些高兴地说:“经历了这么一番波折,小姐终于回家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依然本来已经拿起了筷子,闻言不由手上顿住,讥讽一笑:“家?我可没这么认为过。” 阿夏不解地看着她,依然放下筷子看向阿夏,阿夏看起来有些没心没肺脑子缺根筋,有时候很机灵,但有时候也会有些糊涂,但是这丫头有一个好处就是老实,嘴巴很严,跟了杜依然这么多年,不该说的话不会透露出一个字,所以依然才会把有些能要小命的,憋在肚子里的话说出来给她听。 作为一个医生就要学会养生,每个人都需要一个树洞,将不能透露出的秘密说给那个树洞听,否则总有可能把自己憋出病来,而阿夏就是她的树洞,算起来阿夏跟着杜依然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给她坏过事,而阿夏在知道现在的小姐和原来的小姐不一样之后,也愿意继续跟着她,甚至在瑞王府那惊险一夜,不要命地把她推到一旁,自己反而陷入了危险。 依然没有什么主仆观念,现在也是把阿夏当做姐妹来看,所以有些事情愿意解释给她听,她也怕有些话不说出来,自己会憋坏了。而说出来的结果就是,阿夏总能把她的负面情绪给转正了。 依然拿起桌子上的水杯给两人添了水,然后道:“你觉得现在这里像是我的家吗?这里其实也就是一个大宅子而已,家的感觉是什么?你知道吗?” 阿夏想了想说:“奴婢也说不上来。” “家的感觉是进了门有人嘘寒问暖,有热腾腾的饭菜等着你,有人会问你在外面工作辛苦不辛苦,今天累不累,有没有被人欺负了,而不是时时刻刻想着这个宅子里的人会不会是在算计你,是不是想要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好处,睡觉也不能安稳……” 说到这里依然停了下来,摇头苦涩一笑说:“这种感觉很久没有感受过了,我恐怕以后也不会有了。” 阿夏想了想说:“这个,我虽然没有感受过你说的那种感觉,但是我相信你说的这些,以后一定会实现的,嗯……未来的姑爷一定能实现的。” 依然本来还在伤感,听阿夏这样说,噗嗤一声笑出来,指着她说:“你呀,阿夏我发现你就是个活宝,你若是继续再这样下去了,我该舍不得把你嫁出去了,那可怎么办才好?” 阿夏哼了一声说:“不嫁就不嫁,我还不想嫁人呢,我看跟着小姐挺好的,小姐都还没有姑爷呢,我怎么嫁人去呢!” 依然“哟”了一声说:“你小姐我准备以后孤老终身呢,你也一直跟着我吗?许夫人庄子上的阿越还在等着你呢,你就忍心吗?” 阿夏一下子小脸通红,拿筷子敲了一下碗,气急败坏地说:“人家跟你说正事呢,你又笑话人家!” 依然忙给她夹了一块肉笑着道:“好了我不说了,快吃快吃,养得白白胖胖才好嫁人!” …… 依兰看着丫鬟领着依然离开之后,就自己去了爹娘的院子。 进了门之后见到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菜,只有娘一个人坐着,不由问道:“爹呢?” 黄氏拿过一双碗筷放到她面前不在意地说:“我让他去了香姨娘那里,先吃饭吧,吃完跟你交代个事情。” 依兰心中膈应了一下,搅着碗里的粥,犹豫着问道:“爹去了香姨娘那里,娘不会不高兴吗?” 黄氏给她夹了点菜说:“只要那女人生不出孩子来,那有什么?” “那娘怎么知道她生不出孩子?”女状庄划。 黄氏哼了一声,“从我喝了她的茶,抬她做了姨娘开始,就已经生不出孩子了。” 依兰不由地打了个哆嗦,默默地吃完一顿饭。 饭后黄氏让下人将饭菜撤走,又让屋子里伺候的人出去,只剩下母女二人,然后才拉着依兰的手说:“你是不是觉得为娘有些狠心了?但是做女人啊,有时候不对别人狠点,就是在害自己,我本来是想着将你嫁到公主府是让你享福的,但是今日被你哥一提醒,我才想到,这福啊,不是白享的,有些东西是要你自己去争取的。” 依兰有些脸红,但也有些好奇不解,“要去争取什么?” 黄氏想了想说:“你今日和你姐姐可还谈得来?” 依兰点头,有些开心地说:“姐姐人很好,也很有本事,对我说话也和善,容易相处,真不明白姐夫……是薛大人,为何会不要姐姐了。” 黄氏眼珠子转了转,然后道:“女儿,你可能有所不知,当初你姐姐出嫁的时候,你还小,不懂事,你祖父可是将半个侯府都送给了她做陪嫁!” 第94章 有人送信来 杜依兰点了点头说:“这个倒是听府里的下人们说过。小说” 黄氏挪了挪身子靠近杜依兰,语气中有些泛酸地说:“若不是当初老爷子将这么多家业给你姐姐陪嫁,如今你的嫁妆也不会这样寒酸。” 依兰正色说:“娘你这样想就不对了,姐姐婚事不幸。而且伯父伯母都没了,还好有这些嫁妆傍身,若是没有,她如今孤苦伶仃一人,岂不是可怜?” 黄氏语气一窒,但又接着道:“你这傻孩子,如今你姐姐和离,薛家又愿意奉还那些嫁妆,那日兴庆城里多少人都看到了薛家抬着那么多的箱子往城外去,都是当初给你姐姐的陪嫁,如今你姐姐不知道有多少身家,你可要和她好好联络联络感情,到时候让她在你的嫁妆上添点力,也不至于太难看。让公主府看了笑话去。” 依兰不乐意听了,虽然她平日里是很听话也是个乖乖女,但是今日来了个姐姐,而且她对这个姐姐也是由衷的喜欢。只是如今亲娘却让自己去算计着姐姐一点傍身的财产。她自然不乐意。 “娘这话女儿可不爱听,别的事情女儿都可以答应你,可是这件事情,万万不成?” 黄氏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和女儿都是这么的态度。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不由脸一拉,“娘这是为你好,你有什么不乐意的,当初依然出嫁的时候送她的几个铺子都是旺铺,这两年来必定生了不少钱,她作为姐姐,为自己妹妹添妆是理所当然的,这有什么不成的?或者你就趁机打听一下你姐姐的嫁妆到底有多少?” 依兰咬着唇,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她就是觉得这样是不对的,别人的东西是别人的,她怎么能张嘴去要?她可没脸。 “姐姐这才刚回来。女儿就去问姐姐的嫁妆,于情于理都不对,况且那些东西即便原来是侯府的产业,可是祖父既然给了姐姐,那就是姐姐的东西,姐姐若是给了女儿,那是情分,若是不给也是本分,女儿可是万万没脸去张这个嘴。” 黄氏气急败坏,有些怒其不争地站起来说:“难道娘这是在害你吗?你这口口声声说的,好像你娘有多不要脸一样!好啊,就你们兄妹是要脸的,就我不要脸!那就我去开这个口,你们就在后面等着,我就不信若是我开口要了,她会不给!她如今可也是侯府的人,我就不信她不知道自己说了侯府的坏话对她能有什么好处!” 依兰一听也急了,忙起身拉着母亲说:“娘你先坐下,要不这样吧,女儿过些日子和姐姐熟稔了再说,行吗?姐姐这刚回来我们就去问的话,岂不是太不近人情了,好像娘和哥哥接她回来就是惦记她的嫁妆一样,若是惹恼了姐姐,说不定姐姐一生气,还真办出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你想啊,她连和离这样的事情都敢做,这可是关乎自己一生的大事,那还有什么不敢呢?” 黄氏一听,也觉得有理,脸上却依旧是满满的不忿,还是拉着一张脸,但还是顺着女的的手坐了下来。 依兰看着自己母亲的脸色,心中也满是为难,她知道娘这也是为了自己好,但是姐姐也很可怜啊,自己怎么能去惦记姐姐得以傍身的东西呢?以后她还有侯府和公主府两个地方可以依靠,姐姐却是什么都要靠自己了,如今只能先稳住母亲,走一步算一步了…… 依然回侯府的第二日,天上竟然飘飘扬扬地下起了雪花。 早上阿夏推开窗子,看到外面下雪了,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雪,有些惊讶地说:“小姐快看,下雪啦!这可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呢!” 依然穿上衣服走到窗前,有雪花穿过窗子飘进来,依然伸手去接,雪花到了手上就化成了小水珠。 阿夏拿了件披风给她披上,也笑着伸出手去接雪花,然后就看到依兰披着斗篷抱着手炉,带着一个丫鬟进了院子,见到依然在窗边站着,有些开心地对着她挥了挥手。 依然看着依兰,对阿夏感慨地说:“你说黄月英和杜铭的基因该变异得多么异常才能生出来这样一对儿女啊!” 阿夏“啊?”了一声,依然摆了摆手说“不懂算了,没什么。” 杜依兰进了屋,依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整日里一个人住,经常睡到日上三竿也没事,这一会侯府,还真的是有点不适应呢!” 依兰却是从这话里理解出来另外一层意思,姐姐也真可怜,前姐夫经常不在身边,笑着说:“这没什么,我也是因为姐姐来了,所以今日特地起早了,往日里也是要睡到晌午才起的。” 依然让阿夏将屋子里的碳盆烧旺,让依兰在旁边坐着,自己在梳妆台前坐下梳头。 依兰却是没有坐下,在依然屋子里边走边看,然后问道:“姐姐昨晚在这里还睡得习惯吗?” 依然点头说:“我一般不认床,在哪都能睡好。”女状妖扛。 依兰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雪花说:“其实依兰今日本想邀姐姐一起去一个地方呢,只可惜现在下雪了。” “什么地方你说说看?若是可以今日就陪你一起去。” 依兰摇了摇头说:“肯定不行的,这雪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的,而且肯定是越下越大,我是想去城外还愿。” 说到这里依兰小脸红了红,依然扭头看到她的脸色,了然一笑,有些偷掖地说:“是去求姻缘了吧?” 依兰虽然很不好意思,却还是点了点头,睁着一双杏眼认真地说:“之前和娘一起去感光寺祈福,如今自然该去还愿了。” 依然说:“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等到雪化了,路上雪滑,肯定危险,更何况是在城外。” 两人正说着,院子里走进来一个小厮,阿夏走出去问是什么事,没多久就回来了,手里拿了一封信,递给依然,“说是交给小姐,一定要小姐亲启的。” 依然疑惑地接过,信封上什么也没写,拆开来看,里面的字迹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蒋云瑞天天写药方,她自然熟悉,只是一封信读下来,心中不由有些怪异。 第95章 突然的措手不及 打赏满4000加更 杜依兰在一旁见依然面色不对,试探着问道:“姐姐怎么了?信上可是有不妥?” 依然将信折了,塞进信封里,然后走到火盆前将信封扔了进去。看着信烧得干干净净了才转身对她笑了笑说:“没什么,药铺里的一个伙计送来的,就是告诉我一些事情,没什么打紧的。” 依兰拍了拍胸口说:“那就好,我看姐姐刚才的脸色不太好,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 依然淡淡一笑,然后扭头看着火盆里的灰烬,眉头微微拧起。 杜依兰看依然似乎是有心事,便起身说:“那依兰就不打扰姐姐了,咱们说定了,等到雪停了,姐姐就陪我去感光寺上香,到时候姐姐可别嫌我麻烦奥。” 依然笑道:“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等到杜依兰离开了,阿夏走到依然的面前说:“小姐。这是谁的信啊?上面写的什么?” 依然扶着身后的椅子坐下,一手支着下巴,脸上有些怪异,又有些不解。又带着点不好意思。反正挺复杂的,而且她这会儿的心情也挺复杂的。 其实信上也没写什么内容,只是一首李谪仙的诗,她没想到这蒋云瑞一个学医的。竟然也来玩这种酸死人的文字游戏,更何况诗里还是这么让人难为情的句子。 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依然不是学文的,但是经过高考的摧残,体会一首诗的意思还是可以的,如果蒋云瑞这不是在调戏,那这就是赤裸裸的告白。 可是……关键是……怎么就突然来了这么一招,之前是一点提示都没有,突然送来这么一首残诗,这么暧昧不明的……这……这不合常理啊……女木吐划。 这时依然突然就想到前几日刚搬了新家之后,她去蒋云瑞家中探望。临走的时候蒋云双莫名其妙的话,以及脸上莫名其妙的表情。 她没想到自己活了快三十年了,竟然在这个地方接到情诗,她真的是……很难为情。 阿夏见依然的脸色一会儿一个表情,变幻个不停,奇怪地说:“到底是什么信?” 依然抬起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阿夏,张了张嘴,又龇了龇牙,却实在是说不出口。 阿夏又问,“那是谁的信,小姐总能说出来吧?” 依然吐了口气说:“蒋云瑞的。” 阿夏长长地“奥----”了一声,然后嘿嘿一笑说:“我知道了,”然后就到旁边拿着一个鸡毛掸子到处去扫灰。 依然挑了挑眉,“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知道个什么啊知道?” 阿夏回头朝着她挤了挤眼,“小姐的表情都那么明显了,都已经在脸上写着大大的‘害羞’二字了,你丫鬟我又虽然有点笨吧,但又不傻,怎么会猜不到呢?” 依然疑惑,“那你也不应该听到是蒋云瑞,就想到他写了什么了吧?我脸上的表情没那么明显吧?” 阿夏哈哈一笑,扔下鸡毛掸子,跳到依然的身边说:“蒋大夫平时在你跟前那么反常,就连铺子里的伙计们都看出来了,也只有小姐你看不出来。” 依然惊讶,“他在我面前怎么反常了?” 阿夏一边掰着手指头,一边说:“比如吧,那次在平南侯府的时候,何大夫让我去和安堂请蒋大夫来帮小姐,我去对他说的时候,蒋大夫紧张地不得了,起身的时候都差点摔倒,别看他当时到了侯府的时候脸不红气不喘,那都是骗人的,他比我跑得还快,到了门口的时候专门又歇了一会儿,喘了一会儿气,一直到我跟上来的时候才一起进门,更何况在那样紧急的情况下,蒋大夫一下子就挡在了小姐的面前,将所有的事情都揽在自己的身上,当时还不明白蒋大夫为什么要这样做,后来我就知道了,。” “而且铺子里的伙计们也说了,其实蒋大夫平时最是不爱出风头,像这种高门会诊的病人,他从来都是不去的,但是那次却是破了例了。” “再比如,蒋大夫虽然平时接诊的多是女子,但是他自己却洁身自好,几乎从来不跟其他女子接触,除了他妹子,但是他却愿意为了你三番五次破例,又是教医术,又是找房子,又是一起接诊……” 依然打断她的话,“这又有什么,这不是很正常吗?” 阿夏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看着她,“小姐,有时候我觉得你特别聪明,不用别人说透,只要稍微提点一下你就能明白,但有的时候我觉得你比我还笨,就好比现在!” 依然才蓦然反应过来,这里是古代,是男女大防眼中的古代,孔夫子“男女授受不亲”的思维最是根深蒂固的时候,搬上课堂作为学生们的必修学科,而她看起来的很正常是以她的方向来看的,男女之间在一起讨论问题,这本来就是很随意的事情。 她在问蒋云瑞关于中医方面知识的时候,有时候何守中在一旁站着看看却不走近,或许也是这一层意思? 依然拍了拍脑袋,难道真的是她太迟钝了?可是可是……她是不是以前的行为也是太随意了引起了蒋云瑞的误会了?才让他突然之间这么让人措手不及脑子发热地送了这首诗? 阿夏又拿着鸡毛掸子去除尘了,甚至还能听到她嘴里哼着小曲,但是依然却无法静下心来,本来回到侯府就一直在想着杜若瑾和黄氏到底是在安着什么心,可是现在蒋云瑞又突然神经质不按常理出牌地扔过来一颗炸弹,脑子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这么多信息运行,有些卡壳,死机了。 依然抱着脑袋倒在床上,想着蒋云瑞的事情怎么回复他,她现在根本没有去想过关于男女之情的事情,但是蒋云瑞这封信不就是想要让她表态吗? “为谁风露立中宵”,这个谁,还用再去解释吗? 但是如果直接拒绝的话,两人以后还怎么去相处? 依然脑子里一片浆糊,阿夏推开窗子一看,“咦----”了一声说:“小姐,这么快雪就停了……” 第96章 非我族类 阿夏见雪停了,便扭头去看床上的依然,“小姐是怎么想的?” 依然挠了挠头说:“既然雪停了,那就和依兰一起去感光寺吧。” 阿夏露出无语的表情。“我是问你怎么想蒋大夫的。” 依然“奥”了一声坐起来,抓住自己的发梢,将几根分叉的头发一根根掐断了。 阿夏走到床边挨着她坐下,歪着头看着她等着她说话。女木序技。 依然叹了口气将头发甩到脑后说:“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那……”阿夏换了个问法,“那小姐你觉得蒋大夫怎么样?” 依然又开始抠自己的手指头,边抠边说:“蒋大夫是个好人啊,医术高明,有上进心,有毅力,年轻,无不良嗜好,有担当,关心体贴人,不好色……” 依然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无论怎么说,蒋云瑞几乎是个完美无缺的人,她心中的小人已经在叫嚣了:蒋云瑞这么好的人,哪里配不上你了?你怎么就这么个死脑筋呢! 阿夏两手一摊。“那不就得了?” “可是这不是一回事啊!”依然有些懊恼。“难道一个男人对我好了,我就要以身相许吗?那我现在得有多少身去许啊?” 阿夏说:“关键是,现在只有蒋大夫一个人对你好啊,所以也只用许这一个人啊!” 依然一愣。然后有些哭笑不得,“这怎么能混为一谈?” “怎么不能混为一谈?”阿夏认真地说,“小姐,你到底在坚持什么?你还在期望着着什么?顾将军已经成亲了!” 依然猛地站起来,有些仓皇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顾将军不顾将军的,这个时候怎么又说到他身上了?我不是说过吗?我曾经只是有那么一丁点想法,但那都已经过去了,况且就如你说的,他已经成亲了!” 阿夏追到她身边说:“那小姐你在慌什么?你是不是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了?” 依然咬着下唇,“你都在胡说什么呢!你这丫头,越来越口无遮拦了。这话也是能随便说出口的?” 阿夏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那小姐就自己好好想想吧,想想蒋大夫,再想想顾将军。” 依然转身去看向阿夏又拿着鸡毛掸子的背影,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这时院子里有人在叫“姐姐”,依然扭头去看,就看到刚刚离开的杜依兰又跑了回来。好看的全本小说一直到了屋子里,杜依兰还在喘着气,然后笑着说:“姐姐你看外面雪停了,地上的雪也不厚,我已经跟我娘说好了,我们现在就去感光寺,晚上的时候还能回来。” 杜依兰的到来,让依然不由地松了一口气,从刚才尴尬的氛围中解脱出来。 依然扭头看了看阿夏,想了想说:“阿夏,要不你今日就在这里吧,不用跟着我一块去了,若是嫌闷了,就去和安堂去玩,或者随便想去哪都行。” 她现在实在是觉得在阿夏面前有些汗颜,她得出去躲避一会儿,才能再好好梳理思路,重新考虑一下以后该怎么办。 还有杜若瑾说的,薛玉梅要为她觅良婿,她必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若是侯府也挡不住的话,那么她该怎么办才好? 依然和依兰一辆马车,后面还有一辆车坐了两个随行的丫鬟和一个奶娘,再加上两个车夫,一共七个人从侯府出发,直接从兴庆城东门出,往东北方向去感光寺。 早上的雪下得本来就不大,地上只是薄薄的一层,还能看到地面,车轮子压过去雪就化了,所以也不用担心路滑。 这是杜依兰第一次没有长辈陪同出门,所以显得有些兴奋,车帘子掀了一路,路上看到什么都新奇,只是车帘子外不断透进来冷风,下车的时候依然自己身子都木了一半,但是杜依兰却是活力十足。 只是下了马车,依然才知道,原来感光寺还是在半山腰处,而现在马车停下的地方只是山脚。 因为此时是冬季,山上的树都只剩下树干,显出几分萧瑟之感,不远处有一道长长的石梯,一眼看不到尽头,依然不由一阵哀叹。 依兰却道:“感光寺建在山上,就是想让佛祖看到人们的诚意,不论富贵贫贱,都要从这条九百九十九级的石梯上走过,这样才能体现自己祈福的诚心。 依然曾经是个忠诚的唯物主义无神论者,但是经过穿越这么神奇的事情之后,却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于是便和依兰还有三个下人一起认认真真地拼命往上爬,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依然早上锻炼这件事情就懈怠了,所以现在还没爬多少呢,就开始使劲喘,但是再往上看看依兰,见她停下来在向自己招手,于是就又开始爬。 一行五人爬上半山腰的石坪上时,都午时了,都停下来重重地喘气。依然扶着石坪旁的树干,在树根处的一块大石上坐下,甚至想要躺下来睡一觉。 只可惜杜依兰太兴奋,整日被关在闺房里,如今如同出笼的小鸟,只想着能在这一天的时间内多看看多玩玩,所以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体力不支。 杜依兰见依然坐在了石头上,忙走过去拉她,“姐姐快别坐下,这感光寺共有大小佛殿七十二座,这一一拜过去要耗费不少时间,所以可不能停下来,否则天黑之前就赶不回去了!” 依然一听就要晕倒,这七十二座大殿让她去拜?杀了她算了,于是只是跟着依兰到大雄宝殿里去捐了香油钱,便找了个借口脱离了队伍,看着依兰离开往后面去,才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今日虽说是天气有些阴,但是依旧有不少人来上香,有像依兰一样的富家小姐,还有高门贵妇,也不乏贫民百姓。 大殿正前方的释迦牟尼佛像结跏趺坐,左手横置左足上,右手直伸下垂,浑身上下塑了金身,高达三丈,一脸悲悯地俯视如蝼蚁般的芸芸众生。 两侧供奉了十八罗汉,罗汉像下蒲团上坐着两列和尚,每人竖掌敲着木鱼,嘴里念念有词,大殿里人来人往却并不聒噪,显得庄严肃穆。 依然只是扫视了一眼,便离开大殿往后面进了偏殿,偏殿中就随意很多,靠门的一侧甚至还放置了供香客们暂时歇脚的长条椅子。 她看到椅子,不由双眼放光,忙走过去坐下,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只是她刚坐下不久,听到身后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道:“这位施主非我族类,怎会在此?” 第97章 满嘴胡言的老和尚 依然感觉这个声音甚至是在自己的耳边响起,吓了一跳,急忙扭头去看,便看到身后坐着一个麻衣和尚。全集完结脸上瘦瞿,身前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筒竹签。 这样的装扮,不得不让依然觉得这是个骗子。 本不想搭理他,只是那和尚却是亲自绕到她的面前,盯着她的眼睛低声说:“这位女施主非我大梁人士。” 依然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避免听到他的下一句是“施主不该在这个世上”之类的话,站起身子就准备离开,只是老和尚的下一句话却又让她顿住了脚步。 “施主是北国人?” 依然疑惑地扭头看他,“你什么意思?” 老和尚眯着眼笑道:“施主可愿听老衲的卦辞?” 依然扯了扯嘴角,提前打好预防针,“我可没钱。” 老和尚说:“我看施主是有缘人,分文不收。” 依然半信半疑地跟着他走到桌前坐下,然后才带着几分疑惑地问道:“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 老和尚晃着桌子上的签筒。“施主要不要求个签?” 依然嘿嘿一笑说:“我不信那个。” 老和尚笑着摇了摇头,“老衲看施主双目浅色,而老衲行走四方,只在一个地方见过这种目色。所以说施主并非我大梁之人。” 依然拧眉。心中转了转,她知道自己双眼的颜色是浅色的,于是不由地对老和尚的说法有些好奇,“那你在什么地方见过我这种眼睛的颜色?” 老和尚却是将桌子上的签筒又往她的面前推了推。笑着说:“施主可要求个签?一两银子解一签。” 依然差点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他老秃驴,不过忍了忍还是算了,对着老和尚皮笑肉不笑地说:“师父这是在抢钱的吧?” 老和尚但笑不语。 依然有些好笑地站起来,转身就要走,只是刚走出两步,身后的和尚又道:“施主今日会有血光之灾……” 依然翻了个白眼,头也不回地加快了步子离开。 到了和偏殿相连的另外一个佛殿,在角落里找了个地方坐下,因为殿内烧了炭盆,爬山又太累,没过多久就昏昏欲睡了。 就睡了一小会儿,却做了个梦。梦里后面一直有人在拿着刀追她,她吓得一直跑一直跑,眼看后面的人都要追上了,依然就要惊叫出来,只是脚下一空,整个人就跌到了深渊里。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依然浑身一抖就醒了过来,她猛然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是在殿内靠着背后的墙面睡着了。 只是这会儿心里还留着刚才逃命时的心有余悸,一颗小心脏还在扑通扑通乱跳。 她拍了拍胸口坐直了身子,然后便看到依兰走进殿内四处张望,脸上带着些着急。 依然走到杜依兰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杜依兰猛地扭头,见是她,一把抓住她说:“姐姐跑哪去了,可让我好找!” 依然揉了揉脸说:“跑得太累了,这殿内又太暖和,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依兰讶然地说:“这可是佛祖圣地,姐姐怎么能在这里睡着呢!当心佛祖怪罪!” 依然摆了摆手笑着说:“好了好了,只是如今已经睡了,佛祖若是真的要怪罪的话,那就怪罪吧,只是刚才我看你脸上有些慌张,出什么事情了?” 依兰想起什么一样,急忙拉着她走出殿外,然后指着外面焦虑地说:“姐姐你看,这下怎么回去!我那佛祖还没拜完呢,突然就发现外面又下雪了。” 依然往外面看去,原本上午已经停了的雪这会儿竟然又下了起来,而且现在还是鹅毛大雪,地上已经积下薄薄一层了,若是再下一会儿,恐怕更厚。 这下依然也有些焦虑了,一旦雪下大了,不说来的路上有一段路比较难走,单单那九百多阶石梯都已经够受了,肯定很滑。 原本在殿内的人们此时都聚到了屋檐下,看着外面的雪花都是一脸愁绪。女斤场弟。 现在已经是巳时末,冬日天短,若是再不走的话,恐怕就走不了了。 依兰忧愁地说:“今日本就不该出来,连累了姐姐跟我一起待在这里,只是若是晚上不回去的话,这里的客房恐怕是住不下的,爹娘和哥哥也会在家担心,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依然看着外面地上越来越厚的雪,拧着眉头道:“这雪既然下这么大,那么一时半会儿恐怕也是停不下来的,甚至说不定还会下个几天,这个谁也说不准,” 依兰急得都要哭出来了,“这下可怎么办呢!” 依然看了看外面,一咬牙说:“我们走吧,趁着现在其他人还在考虑要不要离开,而且雪还不厚,我们赶紧走,要不然等有人想到要赶紧先离开,那么地上的雪就会被踩实了,那个时候更难走,更滑,现在雪刚下,踩下去一个脚印,但是不容易滑倒,所以我们现在就走!” 这会儿依兰跟着的三个丫鬟婆子也没有注意,依兰就以依然为主心骨了,“姐姐既然这么说,那我就相信姐姐,我们赶紧走!” 依然点点头说:“那就不要耽误了,地上的雪只会越来越厚,下面留着的两个车夫说不定看到下雪了就会上来接我们了。” 两人将斗篷上的帽子扣在头上,便出了大殿,然后径直出了寺门。 到了石梯前,阶梯上已经积下了一指厚薄的雪,几人相互搀扶着一步一步往下走。 本来想着来的时候爬阶梯已经够累了,没想到离开的时候比来的时候还累,全部注意力都在脚下,生怕一不小心滑倒了。 依然果然没猜错,见到有人离开,寺中的人也都开始离开,有的人速度快,没多久就赶上了她们一行,然后绕过几人快步往下走,这样一来就要避开前面的人踩实的脚印,尽量踩到松软的雪地上。 这样一步一挪快要下到山脚的时候,山下守着的两个车夫终于上来了,有了两个男子搀扶着,速度自然就快了不少,没多久就到了山下。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不过还是能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回去,但前提是路上不出意外。 第98章 求生 坐上马车之后外面开始刮起了风,依然坐在车里都被车帘子外面吹进来的寒风冻得发抖,更别说外面赶车的车夫了,风雪迷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依兰双手合十。已经开始向佛祖祈求保佑。 依然为了活跃气氛,打着哆嗦和依兰打趣说:“你爬了那么多的阶梯,又捐了那么多香油钱,佛祖如果知道了肯定会保佑你的!” 依兰闻言睁开眼睛,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急得声音都带着哭腔了,“姐姐你就别说笑了,我这会儿都要吓死了!” 依然笑着说:“放心吧,没事的,可能走到半路的时候大哥就接过来了,这一路除了十里坡的路有些不好走之外,其他都是官道,要不了多久就能到家了。” 依兰却是笑不出来,忧虑地看着外面灰蒙蒙地天色说:“我总是有些担心……” 其实依然这会儿也有些害怕。甚至有些后悔刚才冲动地让依兰下山,但是害怕的人有一个就够了,不必再多她一个增加气氛凝重度,让两个人都产生心理负担。 两个人偎依到一起。心中都在想着赶快进城赶快进城。 可是很多事情往往天不遂人愿。就在杜依兰的话音刚落完没多久,她们坐的马车车身陡然一歪,两个人齐齐滚落在对面的车壁上,滚得七荤八素找不着北。 依然扒拉着想要起来。可是马车整个已经倾斜了,找不着落脚点。 后面的马车应该是也看到了前面的情形,一阵马鸣声响起,然后就是后面车内丫鬟婆子的惊叫声。 外面的人齐心合力,好不容易才将两个人拉出去。 依然裹着披风护着头,雪花纷纷被风卷着打在脸上,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实在是没料到雪竟然会这样大,她环顾四周,没想到还让她这个乌鸦嘴说中了,这里正是十里坡,目光所到之处。都是一片白茫茫。 十里坡之所以这样命名,是因为这个地方距离京城十里路,又有一个大坡,大坡两侧又是缓坡,如今他们正处于下坡的地方,刚才马车也跑得快,所以才会撞得那样狠。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刚才车辕上的车夫在马车倾斜的时候一下子摔下了马车,不过还好地上都是积雪,并没有伤着。 此时到了马车倾斜的一侧,将陷下去的轮子周围的积雪用手扒开,哎呀一声说:“这路好好的,谁在这里挖了一个坑,正好让车轮子陷进去,下面还是一块大石头,只怕轮子都要砸坏了。” 另一个车夫也走过来看,然后让其他人让开,两人合伙将马车给推了出来,又蹲下来去查看轮子怎么样了。 其中一人砸了咂嘴说:“有些不妙,轮子有些晃,现在雪又这么厚了,恐怕走不了。” 依然看了看四周,全部是眯眼的风雪,没有一个鬼影,她看了看后面的马车,用披风挡住寒风,对着依兰说:“那看来我们只能挤挤坐一辆车了,这样的天气若是走回去,眼睛都睁不开,走到猴年马月去了。” 依兰也点头表示同意,依然弯下腰想去看车轮子到底损坏得有多严重。 就在她弯腰的一瞬间,她听到一阵尖锐的破空声穿过风雪擦着她的头顶,朝着她的身后呼啸着过去,接着就是利器插入骨肉之间那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周围有一阵的寂静,依然缓缓扭头,就看到原本站在自己身后的一个丫鬟胸口插着一支羽箭,箭尾的羽毛还在微微颤抖着。 那丫鬟双眼圆瞪满是不可思议,似乎是不明白为何灾难突然降临。 依然看到那丫鬟胸口被鲜红色氤氲出来的区域越来越大,最后又顺着羽箭流到了地上,她的嘴里响起了一阵“喀喀……”声,然后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来,她想要伸手去把胸前的箭拔出来,只是手还没够到,身子便轰然倒下。 这一切只是发生在片刻之间,直到这个丫鬟倒下,其余人才终于反应过来,顿时一阵尖叫。 只是电光火石之间,依然将杜依兰推了一把,然后自己就地一滚,滚到了马车底下,她趴在冰凉的雪地上,那个刚才死去的丫鬟双眼还没有闭上,直直地躺在地上,嘴里还在往外流血,脸歪着贴在地上,血将她脸下的一片雪地染成了鲜红色。 依然胆寒地看着这个丫鬟一双不能瞑目的双眼,此时终于后怕地浑身发抖。 如果她刚才没有弯下腰去看车轮,那么现在躺在这里的人就是她了,也就是说,外面那些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露面的人,是冲着她来的。 接着外面又传来两声惨叫,一个是车夫的,还有一个是奶娘的。女斤讨技。 依然这才扭头去找依兰,却见她刚才被推了一把,落到马车旁边,可是整个人已经被吓傻了,完全不知道要往马车里面爬两步,只是一个人抱着自己的肩膀蜷缩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 依然连拖带拽地将她拖进马车底下,然后她才发现,杜依兰的小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射上了一支箭,鲜血已经染红了半条腿。 她看得一阵心惊,再往外看地上已经躺下的两具尸体,想到刚才照着她胸前射过来的箭,也有点明白了,今天外面那些人是冲着她来的。 她曾经做过的,让别人恨不得她死的事情,再远一点的是关于瑞王府,但是那件事情顾钧已经说过没事,只要她不跟外人说,就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另一件近一点的是得罪薛玉梅的事情,那日皇宫里薛玉梅那张美艳狰狞的脸又浮现在她的眼前。 她想着不由地打了个哆嗦,她虽然不了解薛玉梅的为人,但是想来,既然自己挡了她的道,身为皇妃,若是真的想要杀死她,真的如同是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可是她现在还不想死,她还没活过呢! 杜依兰今天出来穿的是一件白色披风,依然听着头顶马车上不断的哚哚声,尽量让自己的双手不发抖,将依兰身上的披风脱下来和自己的互换了,又在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根布条,将她小腿上的血管帮助止血。 依然往外面又看了一眼,然后对有些神志不清的依兰说:“今天的事情是我连累你了,如果我继续留下来我们两个人都是死。” 她听着羽箭射击的声音逐渐消失了,将身上白色披风的帽子扣到头上,朝着马车另外一侧一滚,顺着缓坡就滚了下去。 第99章 逃命 打赏满6000加更 看着两侧的缓坡不陡,但正是因为不陡,所以坡道很长,依然尽量用披风将脑袋包住。好看的全本小说但身上还是不可避免地在尖锐的石头上滚过。 虽然地上有雪,但是到了坡底的时候,依然觉得浑身没有一个地方的肉是完好的了,身上疼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再加上在雪地里滚了这么长时间的冷意,她甚至想着怎么没有脑袋撞上石头直接撞死算了。 但是当她隐约听到坡顶上有人在喊,“滚下去了”的时候,还是一咬牙翻起身来,将斗篷重新扣到头上,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往前面树叶凋零的林子里跑。 林子里的地上都是腐烂的树叶,踩上去深一脚浅一脚,还不是平路,地势一起一伏。 目所能及的地方都是一层厚雪。天空中还在继续飘落,一不小心脚下一滑,就又重重地摔下一个小坡,但接着她又爬起来继续往前跑。 眼看后面追上来的人的声音越来越大。依然扭头一看。地上非常清晰两行的脚印,从她的脚下延伸到后面声音传来的方向,若是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他们抓住的。 依然停下脚步。只是思索了片刻,然后往前走到一颗松树前。 折下一根树枝,又往前走了几步,扭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脚印,然后小心翼翼地踩着自己之前留下的脚印倒着往回走,一直走了大概三丈远的距离,接着她跳出两行脚印,往另一个方向的她刚才看到的深坑走过去,边走边用手里的松枝将自己留下的脚印扫去。 一直到了坑边,她直接跳了下去,又将自己的最后一个脚印扫去,这才蹲下来抱着自己的双膝。用衣服紧紧裹着身体来抵御寒风。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不远处隐约斑驳的树影张牙舞爪。 接着不过是片刻的功夫,依然已经听到了快速移动过来的脚步声,她现在身处的这个浅坑距离她的脚印不过十来米左右的距离,不过趁着天色晚了,只能稍微遮掩一下视线。 现在依然不想坐以待毙,而且时间也只是允许她只能走这么远,暂时能想到的缓兵之计也只有这个了,至于有没有效果,那就只能赌一赌运气,看看她的命大不大。 依然屏住呼吸,她甚至能听到几个脚步声停到她的两行脚印消失的地方,虽说也听不出来到底有多少人,但脚踩到地上的咯吱吱的声音却是让人感觉牙酸,她尽量将头往下勾,使劲抱住自己的肩膀,原本并不信佛的,如今竟然闭着眼睛在肚子里默默地念叨:“佛祖保佑,没有人会发现我……” 上面没有人说话,只有脚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但正是这种只能听到雪花簌簌飘落的寂静,才更加磨人。 她用松枝扫去的脚印比较粗糙,虽然光线不好,但是她不能确定会不会有人发现。 大雪还在不停地下,雪花落到她的身上已经积攒下薄薄的一层,但是她不敢动弹。 只是这种寂静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有男子低声开口道:“头儿,这里的松枝有人折断过。” 依然背部贴着身后的土坑壁,手里紧紧攥着粗粝的树枝,一颗心几乎都要跳出嗓子眼。 应该是被称为“头儿”的那人桀桀一笑开口说:“这丫头竟然还有些小聪明。” 依然听着这样诡异的笑声,身子僵硬地一动不敢动,本已经完全麻木了,这个时候却是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心中的恐惧已经升华到了极点。 初次开口那人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头儿”啐了一口,“这大雪天的真他娘的要命,这个时候本该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偏偏让咱们摊上这破活儿,还能怎么办,接着找!晦气!”女他大才。 那人说:“只是这没了脚印了,天色又晚了,该怎么找?” 那“头儿”有一会儿没说话,只是没过多久又接着道:“这事儿事先已经交代过,这丫头有几分小本事,不过也没事,雪这么大,我们也没晚多长时间,就算她能把地上的脚印抹了,也来不及抹太多,放心,她跑不远。” 然后“头儿”开始吩咐:“你们两个去那边,你们两个往那边去……”吩咐完之后,“头儿”又道,“不要走太远了,给老子搜仔细了,一点线索都不要放过,若是今晚我们办不好了,那都当心自己的皮!” “头儿”又啐了一口,“他娘的,既然主顾是让我们宰了那小娘皮,索性一会儿抓到后咱们兄弟先快活了再说,也算是犒劳了今晚兄弟们劳累了,所以都给老子把招子放亮一点!” 其余人拍手大声叫好,依然头皮发麻,这样一出声音,她就能听出来有六七个人,这恐怕也是那个“头儿”的计谋,既然他能猜出来她走不远,那么刚才的话说不定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若是一般的女子恐怕早就吓破了胆子,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哭了出来。 而事实上依然只是比这里传统的闺阁小姐强那么一点点,她又不是什么武艺高强的前辈,她也只是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女人,没本事将外面几个孔武有力的男人撂倒。 这会儿她也已经快哭了,只能用牙紧紧咬着衣服,不让自己牙齿打架的声音传出去。 叫好声之后,外面又静了一会儿,然后那个“头儿”先发出声音,“他娘的,这小娘皮这么能忍?” 依然这下牙齿咬得更紧了,她果然没猜错,那人就是想要把她吓破胆了自己露出破绽的,这会儿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其实在这大雪天里要找个人不是那么容易的,关于她没有跑远的念头也只是那个头儿的猜测,其实他心里也在犯嘀咕。 这时刚才说话那人又开口道:“头儿,是不是那小娘们已经跑远了?不在这里了?” “头儿”没有立马反驳,可能也在考虑这个可能性,是不是这个小娘们确实动作迅速,边走边抹掉脚印,这会儿雪又这么大,就算抹得粗糙,一会儿雪花落下来也就盖上了,要继续找下去苦难不小。 这时空中响起一阵尖锐的呼啸声,是信号的声音,依然蹲在坑里也能看到漆黑的天空中闪烁了一下。 “头儿”骂了一句脏话,又道:“不是让老二蹲在窝里头嘛!他怎么也跑来了,是怕事成了不分他肉吃还是怎地?” 一人说:“头儿,我看二当家的这信号好像是发现了什么的意思,要不要过去看看?” “头儿”说:“我他娘的还用你说?老子眼又不瞎,这得过去看看,看这信号的距离不太远,难道那小娘们跑回去了?” 依然刚想松一口气,却听那“头儿”又道:“你们几个先守着,老子和小六一起去就行了。” 第100章 险境 天黑之后的深山老林里风声呼啸,刚才依然慌不择路,一路只顾着往前跑,也不知道跑到了什么方向。只是走到了林子深处。 她之前在兴庆城中也没有感受到古代人烟稀少,但是现在深处城外才彻底体会到,这如果是在现代,这里就是首都近郊,怎么可能会出现这样大片的树林。 依然在坑底下,还能挡一下风,只是上面的几个人没过多久就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之前一直是在跑着追前面的女人也没感觉到冷,只是这停下来之后,被刺骨的寒风刮着,风声如同妇人悲凉的呜咽,时如鬼怪的咆哮,林子里树枝被雪压断的断裂声,怪鸟的鸣叫声,让人听着一阵阵胆寒发抖。 其中一人说:“要不咱们拢点火吧。这鬼天气出来办差,真是够受了,一会儿不用回去,皮都要被冻掉了!” 依然敏锐地听出来这人话里的“办差”二字。心中一动。 刚才那个“头儿”的话里话外都是在说自己是一群土匪。只是这个人却说出来办差两个字,一个土匪窝子里的人怎么可能办什么差事,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些人都是一些官家的人假扮的。 另一个人说:“这不烤一会儿。待会儿回去真要成冰人了,这小娘们今晚就算咱们不抓住,在这鬼地方也非得冻死不可。” “也算她命不好,犯上了那样的主……” 一直没有出声的一人突然道:“噤声!” 那人应该也挺有地位的,其余两人立马不说话。 依然听到靴子踩到雪上的脚步声四处走动着,似乎是在捡柴火,其中一个脚步往这边走了过来。 她心中跳个不停,不由地屏住了呼吸,听着那个脚步声逐渐走进,然后又停了下来。 “嘿,这里有个坑!” 依然差点跳起来叫出来,这个声音就是在她的头顶上响起来的。一个人站在坑边上指着眼前的这个坑。 另一人道:“捡了柴快过来点火,他娘的我都要冻僵了,你小子是有多没见识,见个坑也要大惊小怪的!估计是这林子里的猎人留下来的。” “我不是刚才没注意吗?”那人探着头朝着坑里看了一眼,只能隐约看到一片白,摇了摇头就将脚边的一根柴火从雪地里拉出来离开了。 依然甚至能感觉到那人拿柴时碰落的雪花落到了她的头上,听到那人的脚步声刚离开,一口气还没吐出来,却看到影影绰绰的火光逐渐照亮深坑,有人拿着火把走近了。 现在她背后靠着的方向就是那些人所在的方向,所以那人拿着火把靠近,先是她对面的坑底,然后是坑底,那人继续走近,坑底被照亮的范围逐渐增大。 后面一个人说,“不就是个破坑吗?有什么好看的?一个二个的有这么好的火不烤着,直娘贼,这什么破天气,风都往脖子里头灌……” 拿火把那人不为所动,还是继续往前走。 依然惊恐地看着火光照射的范围逐渐增大,眼看就要到她的脚边,即便她现在穿着一身白衣服,身上也已经落了一层雪,但是只要一眼就能看出来一堆隆起和其他地方不同。 她的恐惧几乎要冲破头顶,这时那个守着火堆的人突然发出一声惨叫,火光立马一收,照往那人身后。 依然浑身抖个不停,身上的雪都抖了下来。 树林里已经出现了混乱,没有人说话,但是她能听到有人受伤发出的闷哼声。 上面应该是有人偷袭,而且可见这些人都是些受过训练的,若是寻常山匪,这个时候不可能会这样镇定地回应如此突如其来的变故。女他尤血。 依然颤抖着想要将已经僵硬的身体缩成一团,但是身子麻木得已经不是她自己的了,又冷又僵,动弹不得。 她只能睁着一双眼,不敢发出丝毫声音,静静地听着上面的搏斗声,还有刀剑和骨肉的摩擦声,肢体碰撞的声音,还有兵器相撞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上面的声音终于消失了,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压抑着沉声说:“依然,你还好吗?” 依然的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想要说句话,却发现舌头都冻僵了,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什么声音来。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一步步靠近,头顶上的雪又簌簌落下,然后一个黑影从上面跳了下来,落到了她的面前,然后一眼就看到了她,忙蹲下来将她从雪堆里挖出来,然后默然地抓住她的手。 依然可以清楚地听到顾钧在抓住她手的那一瞬间发出一阵吸气声,而她自己被他抓到手里,却是感觉不到一点温度。 周围没有一点光线,依然看不清顾钧的脸色,但是想来应该是不会太好。 只是感觉到身边的一点热源,身子不由自主地往那个地方靠了靠,想要离那点热源更近一点,想要说一句话,嗓子却是堵得说不出来,最后眼皮终于支持不住,缓缓塌了下去。 顾钧感受着依然的靠近,一把将她抄在怀里,即便是在夜里,但他也可以清楚看到依然冻得没有丝毫血色的小脸,就连嘴唇都和一张脸是一样的脸色。 他将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甚至觉得她的心跳都变慢了,他不知道若是自己再晚一点来,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一时间心中有些愤怒,也有些疼痛,甚至有一丝从来没有过的后悔。 顾钧将依然抱起来,在对面的坑壁上一踩,微微借力便窜到了地面上。 只是刚落到实处,便看到其中一人还没有死透,正在挣扎着往怀里掏信号,不由眸色一暗,将落在脚边的一把刀一脚踢过去,正好插在那人的后心。 那人身子被戳了一个窟窿,立马扑到了地上,只是手里的信号却已经被他拉开,信号呼啸着上天,最后在空中绽放出一朵红色烟花。 顾钧看着那朵缓缓落下的烟花,眉头拧了起来,然后低头看了看怀里昏睡的女子,将身上的披风裹在她的身上,便大步往前走…… 第101章 你来了,我就是罪人 依然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是在一个山洞里,身上盖着一件黑色披风,旁边有一堆篝火,身上已经暖和过来。但是还是有些僵硬,靠着山洞口的位置卧着一匹黑马,还在不停地喷着鼻息。 外面还是一片漆黑,她有些费力地扭头,看到靠着头的地方坐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她在自己的手心用力掐了一下,才终于相信自己昏睡过去之前听到的声音,看到的身影不是幻觉,她现在是脱离危险了,而且有一个被她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人坐在身边。 不由鼻子一酸,眼泪顺着眼角就滑到鬓角。 顾钧感觉到身后的动静,忙扭过头来,正看到依然流着眼泪在看着他,不由一怔。然后伸出手,粗粝的手指将她脸上的眼泪擦去,但是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人,两人沉默地对视一会儿。然后他用有些沙哑低沉的声音说:“不要哭……”女他台技。 只是他的这句话说出口。依然的眼泪更加汹涌,心中所有的恐惧,心悸,委屈。伤心全部都顺着眼泪流了出来。 顾钧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用手指擦着她的眼泪。 杜依然看着顾钧在火光中闪烁着的面孔,过了好久,才终于开口用干涩沙哑的声音艰难地说:“我是不是在做梦?” 顾钧的手指擦完眼泪,见她的眼泪终于不再流,将手指在她的脸侧流连,似乎是想要碰一碰她的脸颊,只是最终又一根根握成拳收了回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他的唇角微微勾了勾,低声道:“这不是梦。” 依然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已经有了知觉的右手,将手臂搭在双眼上,双肩一阵阵抽动。却没有发出一丝丝声音。 顾钧以前见到的杜依然从来都是坚强的,乐观的,风趣的,率直的,却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柔弱的一面。 他也见过很多女子的哭声,或者是闺阁小姐的嘤嘤抽泣,或者是妇人的嚎啕,或者是侠女的潇洒放声大哭,却从没有见过一个女子的哭声可以这样压抑,心中不由地有一阵阵抽痛,只觉得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将一只手试探着放到依然的肩头上道:“莫要再怕了,一切都过去了,这里有我……”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顾钧动作僵住,张了张嘴,却没有吐出来一个字。 依然用带着鼻音有些沙哑的声音说:“你不该来。” 顾钧只是垂眸不语,将手缓缓收回,放在盘着的腿上紧紧握成拳。 依然继续道:“你如今来了,我就成了罪人,会有报应的……” 顾钧终于开口,脸上带着一丝苦涩的微笑,低声说:“罪人是我,而不是你,若是报应了,也只会报应在我的身上……” 依然缓缓放下手,用发红的双眼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他,却只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嘴角微微勾起,喊着一丝讥讽的笑意,听到他说:“依然,我突然发现我有些后悔了……” 他叫她依然,而不是杜夫人,或者是生疏的杜娘子,之前她听到他叫她,以为那是幻觉,可是如今却是真真切切地听到了他在叫她的名字。 顾钧将这两个字在嘴里徘徊缭绕,咀嚼品尝,却是十足的亲昵,谁也不知道他私下里练习了多少次,可是也只有在这样的荒郊野地里,他才能光明正大的喊出来。 一时间小小的山洞里没有了声音,两人谁也不再开口,他不说自己后悔了什么,她也不问他对什么后悔了,两人只是静静听着洞内篝火燃烧的噼啪声,黑马喷气的声音,以及洞外鬼哭狼嚎的风声。 再后来依然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她也不知道,只记得睡着前隐隐约约地听到顾钧说:“就只有这三日……” 至于什么三日,她不知道,也没有力气去想,她太累了,浑身上下提不起来一丝劲,刚才一阵哭泣耗费了所有的力量,她只想睡过去不要醒来。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颠簸醒的,此时已经天光大亮,她刚睁开眼,顾钧就发现了,将她头上的斗篷又往上拉了拉盖住头,压低身子凑到她的耳边说:“不要怕,抱紧我。” 依然开始还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只是立马就听到身后杂乱的马蹄声。 雪虽然小了,但是没停,还在刮着风,黑马喷着鼻子奔跑,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身后的人们都是一人一匹马,他们却是两人一匹,如果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就能追上来。 若顾钧一人单枪匹马,自负这些人不可能伤得了他,但是如今他怀里还有一人,却不敢冒这个险。 依然听了顾钧的话,两只手环住他的蜂腰,将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跳动的心脏,头顶上是呼啸而过的狂风,心中却不像昨夜的绝望,反而是没有一丝害怕。 她闭着双眼偎依在顾钧的怀里,想要记住这片刻的温存,甚至觉得,或者这样一直下去也好。 顾钧感受着怀中人的动作,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也在想着,或许一直这样下去也好。 只是那终究是幻想,耳中听着身后的马蹄声逐渐接近,顾钧刷地一声抽出一把刀,对怀里的人沉声说:“依然,抓紧了。” 依然紧紧搂住身前的人,顾钧抽出短刀,往马屁股上用力一扎,黑马一阵哀鸣,撒开蹄子带着两人猛地加速往前跑,将身后的人远远甩开。 耳边的呼啸声更加剧烈,黑马终于缓缓停下来,顾钧抱着依然下了马,她露出头往外看,入眼却是一座起伏的大山。 依然有些疑惑地看向顾钧,顾钧抱着她往前走,到了一个矮小的洞前将她放进去,里面正好就能坐下一个人。 她见顾钧将周围的枯草都拿过来盖在洞口,突然就明白过来他要做什么了,一把将身前的杂草扒开,紧紧抓住他的手臂说:“你不能这样,太危险了,你不要命了!” 顾钧认真地看着她说:“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在我身边我容易分心,我去将那些人引开然后就回来找你,你现在身上在发烧,不能再颠簸,你在这里等着我,我马上就能回来。” 依然不是不识大体的人,也明白两个人同骑一匹马逃跑是不可能的,但是她跟着顾钧绝对是个累赘。 顾钧握了握她的手说:“你在这里等着我。” 第102章 你从来没有骗过我 依然待在被杂草掩盖的山洞里,在杂草的缝隙里看着顾钧将洞穴周围的脚印和马蹄印草草抹去,离开洞穴老远了才翻身上马,只是在他离开之前。又扭回头朝着她身处的方向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她原本忐忑的心脏逐渐缓和了下来。 依然抓住身上盖着的衣服,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喃喃地说:“放心吧,你不跟着他只会对他好,他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 想到这里,依然靠在洞穴的石壁上自嘲一笑,顾钧十六岁开始上战场,这么多年风里来雨里去的不也没事,什么样的大场面没有见过,如今这样的小阵仗应该也不在话下,是她在庸人自扰了。 洞外的雪渐渐变小,没过多久一阵马蹄声也朝着这个方向过来,依然看着顺着马蹄印追过去的那队人马,清一色的黑色斗篷。马上挂着两把刀,刀鞘很长,脸上包着黑巾,只剩下两只眼睛露在外面。身下的马都是良驹。她数了数,一共足足有二十个人。 她原本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顾钧的马被他扎伤了,就算是他一个人。恐怕也很难跑过这些马。女他妖亡。(虽然她是个外行人,也能看出来这些人身手不凡,一旦被追上,即便顾钧身手很好,但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这是四十只手。 只是那一队人马跑过去没多远,突然停了下来,因为离得远,依然只是隐隐约约听到其中一人说:“……地上……马蹄浅了……藏起来了……” 然后在队伍最前面的那人扯着马缰原地兜了个圈,环视了一下四周,这次那个人是对着依然的方向说话,她能听得到那人说:“这个地方藏人容易找人难。不过那个女人不打紧,我们不必理会,如今主子只是吩咐让顾钧死,至于梅妃的话,哼……那个女人太过自以为是,这种墙头草不理会也罢……” 随即这队人马就马不停蹄地继续往前去追。 依然听完那人的话,只觉得身上一阵冰凉,如今看来想要顾钧死的不止一个人,这一队人马和之前追她的那一队不是一个主子,要她死的是梅妃,要顾钧死的另有其人,但这些人也是梅妃叫来的,薛玉梅不仅想让她死,也想让顾钧死。 一时之间她就想要爬出这个洞穴去追上顾钧,但是仅存的理智又让她冷静下来,杜依然你不能慌,他已经够麻烦了,你不能再给她添麻烦了。 以前在电视剧上经常可以看到女主角自乱阵脚给男主添麻烦,电视前的观众纷纷骂女主贱人,如今身临其境才能体会到那种关心则乱,根本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控制住的,自己独自安逸而让对方陷入困境,需要绝对强大的心脏才能控制住自己,她也是费了很大的劲才说服自己待在这里等着他回来。 雪停后,天上阴云散去,太阳出来了,依然这才发现外面的太阳在偏西南方向,这会儿原来已经是下午了。 肚子里咕噜噜地开始叫唤,她才想起来昨天中午到现在,自己只是在感光寺中吃了点从侯府带出来的干粮,除此之外滴水未进,这会儿又冷又饿,嘴唇干裂脑子昏沉,看着外面照射进来的日光,眼前都是一个个忽大忽小的光圈。 她闭了闭眼,伸手到洞穴外面抓了一把雪,放到嘴里化了解渴,又往怀里摸了摸,摸到昨天带在身上没有吃完的半块硬饼子,咬了一口嚼了嚼,干涩磨嗓子,但是也聊胜于无。 将半个饼子吃完了,又吃了两口雪,人饱了就又容易犯困,于是就又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后来她是听到顾钧的声音才醒过来的,开始她还以为是在做梦,只是额头上有一个温热粗粝的手在摩挲,她抓住那只大手,睁开眼就看到顾钧有些模糊的脸。 她看了看外面,发现天又黑了,感受着手心的温度,才确信他回来了,于是用有些撒娇的语气开口说:“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等不到就睡着了……” 顾钧低低一笑道:“没关系,你看我没有骗你吧,我说我会回来的。” 依然点了点头认真地说:“你从来没有骗过我。” 依然觉得自己此时一定是烧糊涂了,所以才会迷迷糊糊地说出这种话,若是平时的话,这样的语气这样的内容,无论如何她也说不出口的,但是既然已经说出口,她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顾钧听着依然的话,也有些愕然,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却是觉得心中酥酥麻麻,有什么东西在膨胀,说不出的感觉。 依然没有感觉出他的异样,接着问道:“你是怎么摆脱那些人的?现在我们安全了吗?” 顾钧低声答道:“我的两个兄弟带了人过来,只是我让他们先离开了,如今我们已经安全了,你不用再害怕。” 依然闭着眼睛点了点头说:“那就好。” 顾钧将依然抱起来出了洞穴,看着怀中的女子闭着眼睛将脑袋在他的怀里蹭了蹭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眼中露出一丝笑意。 他抱着依然上了马,此时的马已经换了一匹,他尽量小心稳当地控马,不让马有丝毫的颠簸。 一直往前走了两三里路,顾钧才看到有前方的山脚下有一座小房子,里面透出来一丝亮光。 顾钧一踢马腹,就策马过去,到了小房子前,抱着依然下马,然后走到房门前轻轻叩门。 过了一会儿门内传出一个老年男子的声音犹豫地问道:“你是谁?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顾钧看了看怀里的人犹豫了一下才道:“某今日和夫人入山中狩猎,只是迷了路,想在宝地借宿一晚,还请行个方便。” 门内传出一阵小声嘀咕的声音,没过多久才从里面打开,一个五六十岁头发花白的老人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探出来,看了看顾钧,见他虽然冰着脸却并非凶神恶煞的模样,还是面目俊朗,又见他怀里还抱着一个人,似乎是病了,回头看了看里面的老伴,见她也点了头,便对顾钧说:“那就进来吧,只是我这里简陋,官人别见怪。” 其实顾钧抱着依然下马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却贪恋他的怀抱依旧闭着眼。只是没想到却恰好听到他说出口的那声“夫人”,一时间心中五味陈杂。 第103章 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 屋子里是一对老夫妻,男人是老猎户,常年靠山吃山,在这里住了大半辈子了。 听顾钧说夫人病了。便将一间闲置的房间收拾出来给两个人住。 顾钧抱着依然进屋,看那间屋子里有床,便将她放到了床上。 老妇人从隔壁拿来了一条被子,顾钧接过为依然盖上。 老妇人看了看床上的依然,又见顾钧细心地为她掖好被子,便一脸笑意的说:“夫人长得这般标志,官人真是好福气。” 顾钧的脸上有些不太自然,他自己开口没什么感觉,但是听别人说出口,便是另外一番滋味了。 但是他依旧双眼温柔地看着床上睡着的人,牵着嘴角笑了笑,将她额前的碎发顺到后面,然后又探了探她的额头,觉得依旧有些烫。便回头问身后的老妇道:“婆婆这里有没有退热的草药,她……有些发热,只是这会儿天黑了,这一时半会儿也没有药来治病。小说下载” 老妇人笑着说:“有有有。平日我和老头子啊有个风寒发热了就熬点。” 顾钧跟着老妇人出去。依然便睁开了双眼,想着刚才那两人说的话,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感觉,有甜也有酸。 没过多久顾钧便又进来了。端着一碗药汁,见依然醒了便将碗放到床头,深沉的眼中带着欢喜道:“醒了,这里条件简陋,只有这些草药,你先起来喝了,等到明日我们回去之后,再找郎中。” 顾钧将她扶起来,将枕头靠在身后,屋子里只点着一盏油灯,就着昏黄的灯光可以看到依然两颊上带着病态的潮红。 顾钧将药端起来,自己先尝了一口。然后将碗凑到她的嘴边低声道:“先喝了,退了烧睡一觉。” 依然却并不张嘴,只是直直地看着顾钧的脸。 顾钧这才感觉出来依然的异样,将碗又放下,扶着她的肩头问道:“怎么了?” 依然偏着头看了他一会儿,因为角度的缘故,一半脸隐在阴影中,她伸手在他的下巴上碰了碰,因为在外奔波这么久的缘故,都能摸到扎手的胡茬。免费小说下载她说:“我刚才没有睡着。” 顾钧双眼平静地看着她,轻轻”嗯“了一声,没有露出诧异,好像本来就知道一样。 依然接着说:“你刚才叫我什么?” 顾钧脸上这才露出一丝不自在,垂下眸子不再看着她的眼睛,“这只是权益之计,这么晚了在这里借宿,若是两个不相干的人容易引起他们的误会。” 依然奥了一声,点了点头说:“原来是这样。” 然后她就自己伸手端过药喝了下去,只是她这会儿有些迷糊,也就忘记了掩人耳目的话,也可以说是兄妹。 喝了药之后依然又躺到被窝里,顾钧重新给她掖了被子,就要端着药碗出去。 只是站起来后,依然突然抓住他的手。 顾钧回头,看到依然正睁着一双眼看着她,眼里有些惶惶的神色说:“你要去哪儿?是不是要走?” 顾钧看了看手里的碗,又放了回去,反握住她的手微微笑着说:“我不走,你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依然紧紧抓住她的手,“我睡着了你也不准走,那会儿我看到那么多人追着你过去了,我就也想追出去,我不想一个人担惊受怕。” 顾钧眼中动容,用认真的语气说:“放心睡吧,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了。” 依然闻言,心中这才有些放心,那药有安神的作用,她开始还不敢睡,只是最后终于支持不下去了,才沉沉睡了过去。 只是睡到半夜,又做梦梦到了自己躲到那个深坑里,有人拿着火把一点点逼近,就快要看到她的时候,她惊叫一声醒了过来。 她手掌慌忙一抓,却抓了个空,屋内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到,她急忙将手伸出被子到床边去摸,这时有一只手主动找上她紧紧握住,轻声说:“别怕,我在这里。” 依然一下子定下了心,但是梦中的情形却让她依旧心有余悸,声音有些发抖地说:“我又梦到那群人在抓我,我想跑却跑不掉,顾钧,梅妃也要杀你!” 顾钧长臂一伸,黑暗中将她连着被子一起揽到怀里,小小的房间里响起他低沉的声音说:“别怕,有我在,没人能伤得了你。”女扔讽血。 依然唇角弯了弯,脑袋贴着他的胸前闭上眼睛说:“我信你一次。” 顾钧听到这句话心中一震,这是…… 那日她在屋内他在屋外,屋内许夫人性命垂危,杜鹃哭着求她给夫人留一条活路,就算保不住孩子也要保大人,而她的本意是两个都要保,只是没人相信她。 屋外一群御医和兴庆城中知名的大夫也在议论纷纷,没有人相信她能剖腹救活两条命,她进退两难里外不是人,但是她听到顾钧在窗外的那一句,“我信你一次”。 就是这句话让她大着胆子冒险迈出了一步,于是救活了两条命…… 顾钧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只见她微微勾着唇角,脸上满是安逸,对身后的人深信不疑。 可是……顾钧又想到他那座小宅子里的另外一个女人,他亲自迎娶拜了天地喝了交杯酒的女人,整日柔柔地笑着叫她“将军”。 他猛然攥住了拳头,想起那日在庄子上许夫人抱着孩子问他的话,而他说:“师母放心,我不会后悔……” 第二天依然一直睡到天光大亮,迷迷糊糊醒过来,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一时有些弄不清楚身在何处。 她掀开被子下床,走出了屋子,走到门口的时候一个老妇人正好从门外进来,见她出来了,急忙上前扶着她的胳膊说:“娘子啊,你的身子还没好,可外面天冷,可别冻着了!” 依然这才终于对昨晚的事情有点印象,感觉身子没怎么样了,对老妇人笑着说:“婆婆别担心,我的身子没事了,您的药真管用。” 老妇搓着两只手笑眯眯地说:“没事就好,只是这病刚好可要注意了,别再病了可就麻烦了,你夫君和我家老头子去前面找路去了,昨夜风大,前面出去进城的一条路塌了,只怕这两天走不出去了。” 第104章 两年之后,我会娶你 依然只听到她说路塌了,这两天出不去了,一时也没有注意到她前面的称呼。 如果塌了的话,那么她就要继续在这里待两天。不知道杜依兰有没有事,后来那些人有没有对她怎么样,当时她只是想着那些人是针对自己的,便想着将他们引开依兰就安全了,只是现在想来这做法也并不安全。 她之前的记忆比较清晰的就是在坑底下担惊受怕地等着那些人离开,接着有人拿了火把往坑里照,然后这个时候一个人跳了下来,她没看清脸,但是她知道那个人是顾钧。 至于后来怎么样,她的记忆有些模糊,可能真的是生病有些糊涂了吧,只是隐约记得她好像是被顾钧抱着逃命,后面有人追杀,再后来他们逃脱了。到了这个小房子里。 她想到这些,愣了一会儿神,突然又反应过来身旁的老妇对她的称呼,便扭头对她笑了笑说:“婆婆。我姓杜。叫依然,我们不是夫妻。” 老妇有些愕然,很是惊讶,昨晚那小伙子明明说这娘子是他的夫人。怎么今日她又说他们不是夫妻,两个人说出来的话怎么会有两种结果? 只是还没等老妇想出来这里面的名堂来,便听到身后老伴的呼声。 两人扭头看去,见老猎户和顾钧两人踩着雪地大步往这边走,两人身上还都挂着点猎物。 此时站在小房子前,看着外面的世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山上的树都是张牙舞爪地披上一层白外套。 前面的路不平,顾钧大步走过来,手里拎着一只灰皮的兔子,走到依然的面前站定,微微低头看着她。 依然也抬头看着顾钧,见他提着兔子的两只耳朵。微微喘着,哈出来一股股白气。 顾钧逆光而立,依然面对着太阳,看着他的时候不得不眯着眼。 她看到顾钧眼中带着笑意,伸手来碰她的额头,手掌已经碰到了额前的碎发。女讨团弟。 顾钧的手想要再往前的时候,依然突然扭过了头,他的手就那样顿在了那里。 依然半转过身子,没有去看他的神色,而是去看他手里拎着的兔子,然后笑着扭头对后面走过来的老猎户说:“老丈,这大雪天的也能打来猎物吗?” 老猎户也看到了她,也笑了,脸上的皱纹堆到一起,“出山的路被山上塌下来的雪封住了,我和郎君本来是准备出去给你们探探路,看看其他地方能不能走,没想到碰到了这几只兔子,冬天的猎物不好打,我一把老骨头了也逮不住那兔子,还是郎君的身手好,几块石头过去,这几个畜生就趴下了,今日也好让咱们饱饱口福。免费小说下载” 依然回头看向顾钧,见他脸上只是有些深沉,并没有其他多余的表情。 然后听老猎户问依然道:“这位娘子,今日身子好些了吗?老朽那些草药可还管用?” 依然回道:“已经好多了,老丈的药很管用,今日已经不再发热了。” 猎户眯着眼说:“那就好,方才和郎君一起出去看了,这山恐怕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了,你们小两口若是不嫌弃,便在老朽这里先凑合两日,我看如今这日头不错,这两天应该雪就化得差不多了,等路露出来了再走不迟,还好娘子这病好些了,否则这里找不到郎中,那可就麻烦了。” 顾钧却是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拉着她进屋,到了房间后依然推开他的手,有些气恼地说;“你干什么?” 顾钧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按到床上,加重了语气道:“听话,别动!” 依然看着他脸上严肃的表情,果然不再动弹,任由他拉过手,将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 依然没想到顾钧也会诊脉,看着他皱着的眉头渐渐松开,便问道:“你也会医术?” 顾钧答道:“武医相通,学医的不一定会武,但会武的一定懂点医术,脉象平稳,老丈的草药效果挺好。” 顾钧放下她的手腕,伸手要去碰她的额头,依然却还是将头偏了过去。 只是这次顾钧却没有妥协,有些强硬地扶着她的脑袋两侧,弯下身子将自己的额头对上她的额头。 依然本来还挣扎了两下,但是以男子在力气上的天然优势,她哪里能比得过顾钧,最后索性不再浪费力气。 两人额头抵在一起,能够互相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依然双手按着床沿,垂下眸子,不去看面前的人,听着他轻微的呼吸声,有些涩然地开口说:“顾钧,如今你这样算什么?我又算什么?” 顾钧却只是将两人的额头碰在一起一小会儿,然后便直起了身子,将依然也拉了起来,用有些郑重的声音说:“依然,你抬头看着我?” 依然依旧垂着眸子,只是下巴一疼,却是被顾钧有些强硬地抬了起来。 她想要伸手将顾钧的手推开,只是他此时却表现出自己强势的一面,抓得死死得,她根本无法撼动分毫,无奈只能抬起眼。 嗓子里一阵阵发堵,鼻子酸涩,满腹的委屈和苦涩无奈,眼中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有些哀伤地看着他说:“顾钧,你到底要怎样?你如今已经成亲了,有了得势的岳家,有了美貌的娇妻,可是你又何苦来招惹我?难道是要我去给你做妾吗?” 顾钧松开她的下巴,扶着她的肩头,盯着她的双眼说:“依然,你是喜欢我的吧?” 依然眼中嵌着泪,嗤笑一声偏过头去,不想回答。 顾钧却不依不饶,手上用力抓紧她的肩头,压抑了声音几乎是低吼出来道:“回答我!” 依然又抬眼去看他,眼中带着几分讥讽地说:“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顾钧,难道你还能为了我抛弃你如今得来的一切吗?还是说我只要说一个‘是’,你就立马休了你刚娶的新妇,反而来娶我吗?” 顾钧看着她沉默片刻,然后才开口道:“依然,你的眼睛骗不了我,你心里有我的对吗?你可愿意等我两年,只要两年之后,我就会娶你……” 第105章 我觊觎了有夫之妇 依然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顾钧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顾钧没有察觉出她的异样,又将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两年之后。小说我会娶你。” 依然一下子就笑了出来,而且根本停不下来,笑着坐在了床上,弯下了腰去,她笑着说:“顾钧,我真是听到了一个笑话,而且我觉得我自己本身也就是一个大笑话!” 顾钧看着她的神色,眉头渐渐皱起,也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你不愿意?” “顾钧!”依然突然止住了笑声,大声地喊出来他的名字,眼泪却夺眶而出,摇着头满脸失望悲切地说:“我以为你和薛凤举不一样,我以为你们不一样的!” 顾钧上前两步。弯下腰抓住她的手臂,脸上带着烦躁和焦虑说:“你这个时候为什么要拿我和他比?而且我们本就不一样,我有什么地方说得不对了,你说出来。说出来好不好。你知道吗?我最看不得你哭!” 依然挥开顾钧要给她擦泪的手,自己用袖子将眼泪抹掉,红着眼睛看着他说:“你们都是一样的,不把女人当人看。 高兴了就来逗两下,不高兴了就扔到一边去,仗着自己的身份地位,认为所有女人都该围着你们转,都得上杆子往你们身上贴!” 顾钧慢慢直起身子,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地说:“我明白了,你不愿意等是吗?” 依然讥讽一笑,“看来你还是明白的,起码这点比薛凤举要强一点!” 顾钧冷声说:“不要将我和他混为一谈!” 依然不解地道:“你出现这个想法的时候为什么会认为我会愿意?” 顾钧摇了摇头,“没有,我没有丝毫的把握。但若是不问出来,我不会甘心,但是我还想问一句,为什么?” 依然惨淡一笑,反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愿意去等?我又凭什么要去等?誓言吗?”她不屑地嗤笑一声,“那东西狗屁不是,不值一钱,我为什么要为了一句空话去耗费自己的两年光阴,就为了一句屈屈誓言?还是你觉得我一个下堂妇,一个残花败柳,没有人要了是吗?” 顾钧拧眉,“你何必如此贬低自己?” “贬低?呵呵,难道你心中没有这样想过吗?两年?两年之后呢?凌霜华怎么办?她可是你三媒六聘的结发妻子,有势大的母家撑腰,你能休了她吗?” 她见顾钧沉默不语,接着道:“到那个时候,我怎么办?去做妾吗?顾钧,你难道不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要和薛凤举和离吗?” 顾钧双眼深沉地看着她说:“我知道,我也从未想过要让你做妾。好看的全本小说” 依然笑了笑,“顾钧,你太异想天开。” 顾钧闭了闭眼,眉头皱起,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我既然说过的话就不会食言,你也说过我从来没有骗过你,你明明喜欢我,为什么你就不能……” “我既然喜欢你,为什么我不能等?为什么我不能为你迁就,是吗?”依然打断顾钧的话,替他将没有说出口的话补全了,见他没有再吱声,就明白自己猜对了。 她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顾钧,我承认,我承认我喜欢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次遇到困难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或许是第一次在许夫人的房间里你说出那句,‘一字千钧’的‘钧’时,我这一行的,本来不该有这样强烈的感情,也不会那么轻易地动感情,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明明没有相处很多,但是我却动了情,可能就应了那句话,喜欢一个人是没有什么理由的,即便我知道了你已经有了未婚妻,却还是不知廉耻地在心中有些不可见人的非分之想……” 说到这里,依然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其实自己细数数,两人相处的次数确实是屈指可数,但是她却会经常在许夫人的庄子上,捕风捉影地听丫鬟们说一些关于顾钧的事情,一点点将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心中补充完整。 顾钧听到这里,眼中有些闪烁,心中也有些微动,低低地说:“那不是第一次。” 依然有些疑惑地抬眼看他,听到他又重复了一遍,“那不是第一次,我第一次见你是在薛凤举的书房,当时他在看文书,让我进里间的书架上拿一本书,那个时候你冲了进去,指着薛凤举的鼻子将他骂得狗血喷头,那时我就想着,什么样的女子能指着自己的丈夫指名道姓地说出那样犀利的话。一直到后来在薛府大厅里,你穿着一身雨过天青的裙子出现,一脸病态摇摇欲坠,说出的话却如同利箭,句句刺中薛凤举的要点……” 依然有些怔然,不知道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己已经闯入顾钧的视线,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女讨扔圾。 只是顾钧却如同打开了话匣子,自嘲一笑,将她散下来的头发顺到耳后,粗糙的手指放在她的脸侧,捧着她的脸说:“依然,我也承认,我觊觎一个有夫之妇,所以当我打听到你去了哪个庄子后,心中禁不住的庆幸,于是便引着你去师母的庄子上,故意在你的面前出现,故意接近你,故意告诉你夫妻和离可以要回嫁妆,故意告诉你薛璟的事情,故意在你危险的时候去救你,那些都是为了满足我自己内心的私欲,所以你不用自责,那些都是我,是我在引诱你……” 是我在引诱你…… 顾钧一下子将一切都和盘托出,依然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心中如同掀起一股惊涛骇浪,翻滚沸腾,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五味陈杂,过了良久才怔怔地开口说:“钟太医是你请过去给我看病的吗?” 顾钧勾了勾唇说:“是,他是我请过去的,他本来就是在负责师母产子的事情,只有这样,才能顺理成章地让你去闲云庄。” 第106章 三日之期 打赏满8000加更 依然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她虽然曾经有过猜测钟太医是顾钧请去给她治病的的,但是她却是想着那或许是在薛府见她可怜生出的一番好意,却没有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深层的一种缘故。 她张了张嘴。怔怔地看着他,却只是说出了一个:“你……” “所以说,你不必贬低自己,也不必有什么自责,这一切都是我的责任,是我违背了伦常……” “啪----” 顾钧一句话还没说完,脸上便挨了重重一个耳光,被扇得微微偏过脸。 依然双目通红,眼中含泪,刚才出手的右手死死握成拳头,贝齿紧紧咬住下唇,然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带着哭腔的字,“你这个混蛋!” 顾钧动了动被扇得有些麻木的脸,依然那一下子用了力气。自然有些重。女讨乐巴。 他听到依然的话后,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却是说道:“我没有为我做的这件事情后悔过。” 依然闭了闭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子就要往外走。 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却被顾钧按住了肩膀。他沙哑着声音说:“依然,你相信我,只要两年时间,甚至要不了两年。我就可以……” “可以娶我吗?呵呵……顾钧,我虽然承认喜欢你,但是不代表我就要和你在一起,这是两回事。” 顾钧眼中满是沉痛,嘴唇紧紧抿在一起,死死盯着她的后脑勺,低低地叫了一声“依然……”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老妇人的在外面道:“娘子,郎君,午饭好了,快出来吃点。” 依然头也不回地冷声说:“放手吧,我一个小女子值得顾将军那般大费周折地筹划。也真是受宠若惊了。” 顾钧却僵持着这个动作没动,一直到外面的老妇叫了第二遍,依然有些不耐烦地喊了一声:“顾钧!” “三日好吗?只有这三日,我不是平南候府无人喜欢的庶长子,你不是威远侯府可有可无的嫡女,可好?” 依然看着面前的房门,视线却有些虚无,不知道落到了什么地方,嘴唇微微颤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老妇已经叫了第三遍,依然伸手用力将顾钧的手掰下,然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出来之后,依然对着老妇笑了笑,叫了一声“婆婆”。 老妇看着她泛红的双眼,有些惊讶地说:“杜娘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依然笑着揉了揉眼睛,“没有,就是迷了眼睛,好香啊,今天中午婆婆做的什么?我可是好久没吃东西了!” 老妇没有再怀疑,听依然说饭菜香,立马笑开了颜,拉着依然坐到饭桌前,递给她一双筷子,又将一块肉夹到她的碗里,催着她赶紧尝尝,这就是今天顾钧逮住的那几只兔子。 依然肚子早就饿了,只是现在肉塞到嘴里,却是如同嚼蜡。 顾钧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在依然旁边坐下,对着旁边的两人笑了笑,才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只是这顿饭所有人都有些沉默,依然和顾钧都有心事,只是猎户夫妇不知为何也沉默不言。 饭后,婆婆从屋里拿出来腌制的肉干放到桌子上,然后收了饭碗到外面的小厨房里去洗。 老猎户见老伴儿出去了,便扭头看着他们两个,接着对顾钧说:“这位郎君,你实话对老朽说说,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个关系?怎地刚才这娘子对我那老婆子说你们不是夫妻,这又是怎么回事?咱这深山老林里的,离那京城也有四五十里路了,有什么就直说吧,山高皇帝远的,没啥不好说的。” 顾钧看了依然一眼,见她伸手拿了桌子上一小块肉干,放在嘴里慢慢嚼着,也不抬眼也不说话。 他不知道她对于他刚才的提议是个什么态度,只是微微沉吟,便斟词酌句地开口说:“顾某确实是骗了老丈,我们两个……家中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所以……” 依然嘴里的动作顿住,没想到顾钧竟然是说了这样的理由,有些诧异地抬眼看了他一眼,却正好撞上顾钧看过来的漆黑双眸,里面的黑色翻滚如墨,夹杂着一丝祈求,她只是看了两秒,又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动了两下,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依然这次依旧是没有说话,但这次的意思也就是默认了。 老猎户见状,也明白了顾钧话中的意思,一拍桌子哈哈一笑说:“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这般,误会一场,误会一场啊,既然小两口两情相悦,家人挡着不许就是不明事理,还有什么比儿女幸福更重要?既然出来了,那就找一个别人不认识的地方,待到将来生养了娃儿,带回了家里去,他们即便再反对,还能如何?你们说是不是?” 顾钧看着旁边的依然,见她脸上微赫就要开口,忙一把抓住她的手,重重捏了一下。 依然想要挣脱,却被顾钧紧紧握住,耳边听到他千回百转地说了一个“是”。 之后顾钧将一件披风给依然披上,拉着她出了门。 一直到了远离小房子的一颗大树下,顾钧才停了下来,并排和依然站在一起,手却没有松开。 依然这次没有挣脱,顺着顾钧的视线,往树上看,却只是看到枯树上张牙舞爪的树杈。 “你在看什么?” 顾钧笑了笑说:“什么也没看,只是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和你待一会儿。” 依然也不再说话,只是跟着他看向远处,过了一会儿,她开口说:“好。” 顾钧扭头看向她,“什么好?” 依然静静地看着前面,“三日之期,我答应你,你不是平南侯府不受喜爱的庶长子,我不是威远侯府可有可无的嫡女。” 顾钧手上猛然一紧,嗓子有些发干,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最后只能紧紧抓住依然的手,“你说的可是当真?三日之期?” 依然微微笑着点头,“自然当真,三日之期。” 第107章 任性这一次 在这个无人认识他们的小山沟里,依然不想再压抑自己的感情,就如她说的那句话,她虽然承认喜欢顾钧。但是并不代表要和他在一起。 他们两个依旧可以各走各路,他成家立业,她嫁人生子,只是将曾经的一点悸动藏在心底,等到多年之后分别儿孙满堂的时候,回想当初,或许也是一点点甜蜜的回忆。 她从没有想过,在这个孤独的异世还能遇到一个两情相悦的人,既然如今遇到了,那就做一点不让自己遗憾的事情,任性这一次。 冬日的太阳虽然不烈,但是中午的时候温度也升高了,树上的雪融化,雪水滴滴答答地落下来。 一小片雪花落下来。正好落到依然的后颈领子里,她不由地打了个哆嗦。 顾钧感觉到了,扭头问她怎么了。 依然笑了笑说:“雪花落到脖子里了,而且。你刚才的饭吃了吗?” 顾钧勾了勾唇。下巴的线条变得柔和,“没有,只顾着焦躁,想着以后可能没有机会再这样同桌用饭了。” 依然摸了摸平坦的肚子说:“我也没吃下。刚才的兔肉闻着那么香,可惜了。” “那要不我再去给你捉两只来?” 依然笑道:“别了,还是回去我给你做点东西吃吧。” 看着顾钧发亮的双眼,依然抿嘴一笑。 去他的伦理道德,去他的世俗眼光,只有这三天时间,她只想和自己喜欢的并且也喜欢自己的人在一起,不去想以后,只顾着眼前就好。 依然借用了老妇的小厨房,她以前的老家里也用地锅,所以这样的灶台也并不陌生。 灶台上放着的调料也都挺齐全,小坛子里还盛了猪油。竟然有白面和小葱。 没想到这个猎户家里的东西还挺齐全,依然想了片刻就动手将白面活水,搅成稀浆糊,小葱洗干净了切成小段撒进去,里面放了盐和一点胡椒粉。 顾钧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看着她在里面忙活,有些好奇地说:“你这是要做什么?” 依然皎洁一笑说:“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顾钧见状,走到灶台前说:“要不,我给你烧火吧?” 依然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说:“这个你会吗?” 顾钧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他虽然从小离开侯府,身体上吃了不少苦,性格也坚韧,但是生活起居方面一直都有林伯在照顾,而且许夫人也经常说“君子远包厨之类”的话,所以这种活他还真没干过。(他看了看旁边放着劈好的木头,想着这个应该不难吧,连个火也不会引,岂不是要被眼前之人笑死,便道:“这个应该不难吧,我试试,我添柴,你做饭”,说着看了依然一眼。 依然却是垂下了眼不和他对视,看着手中小坛子里的面糊,轻轻搅动着,嘴角却是藏不住的笑意。 顾钧见她的头发落下来一缕,便走到她跟前伸手给她顺到后面,然后在她白嫩的脸蛋上轻轻地碰了碰,见她疑惑地抬头,一本正经地说:“你脸上沾了一点面粉,现在没了。” 依然摸了摸脸,不疑有他,用下巴点了点灶台口抿着嘴笑着说:“快生火。” 顾钧听话地在灶口的小矮凳上坐下,衣服下摆拖到了脏兮兮的地面也没有注意,拿起火折子吹了吹,然后拿起旁边一根劈开的木头放到火苗上引火。 只是好一会儿也只是在木头上烧出来一小片黑的,抬头正看到依然端着面糊站在锅边,一脸忍笑的表情。 看顾钧抬头,依然终于忍不住笑出来,指着他手里的粗木头说:“顾大将军,你见过哪个点火是这样点的?您这根木头烧到猴年马月去了,引火要用旁边的细柴火,先阴着了,再放那些粗的!” 顾钧脸上却是没有什么的表情,淡淡地看了她满脸嘲笑的表情,岿然不动地从旁边拿过那些小树枝,最后经过一番努力,终于将火给点着了。 依然也笑够了,等到锅里热了,用铲子将坛子里的猪油刮出来一点,在锅里化了,涂到锅壁上,等油热了,又用勺子舀出面糊摊在锅里,没一会儿面糊就结成一面薄煎饼。 依然在锅前掌勺,不时地提醒顾钧火候,一会儿嫌大了,一会儿嫌小了,顾钧也不吱一声。 等到快好了的时候,依然将案板上的葱花洒在薄煎饼上,整个饼子焦黄喷香,拿出来放到案板上,又将第二勺子面糊下锅。 这才转身将做好的切了,用筷子夹了一块递到顾钧的嘴边,笑着说:“你尝尝,这是我第一次亲手做,看看好不好吃。” 顾钧看着她亮晶晶的双眼,又看了看嘴边小块的饼子,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他想要伸手去接过,依然却挡住了他的手说:“快张嘴,你的手都是黑的,多脏啊!” 顾钧无奈,只好张嘴将那小块煎饼咬到嘴里,然后看到依然有些期待的目光,在嘴里胡乱嚼了嚼咽下去,微微一笑说:“好吃。” 其实他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身上了,一块饼都没尝出来是甜是咸就囫囵地咽了下去,哪里知道好吃不好吃。 只是依然却很高兴,也夹了一块放到嘴里,开始还挺高兴呢,只是嚼了一会儿,却渐渐皱起了眉头,皱着一张脸看向顾钧说:“哪里好吃了,盐放多了……” 顾钧走过去,接过依然手里的筷子,又夹了一块,这次才品出来味道,确实是有点咸,但是却很香,于是笑道:“我口味重,觉得挺好吃,要不这一整块让我吃了吧?” 依然本来还在愁眉苦脸,闻言脸上一喜,“真的?” 顾钧不忍破坏她的喜悦,点了点头说:“千真万确。” 依然便将碗筷递给顾钧,将他推了出去,“你先到外面等着吧,你在这里我发挥不好,不信你等着,等我们回去了,我……” 说到这里,依然突然顿了下来,也不再说话,哪里能等他们回去,等他们回去之后,就各不相干了。女系木扛。 顾钧也听出她话中的异样,扭过头看着她,轻轻地叫了一声“依然……” 依然忙回过神来,又笑着去推他,“快点出去吧,这里交给我一个人就好了,快别磨蹭,我的葱油饼都要糊了,你这一整块可都要吃完啊,一点也不许剩下!” 等到将顾钧推出去,依然一瞬间将脸垮下来。 第108章 真想一直只有我们两个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依然脸上就又恢复了笑意。小说灶下的柴禾已经不用再添了,她将剩下的一张饼煎好,便端着出了小厨房。见顾钧在堂屋内坐着,就也进了屋坐到他旁边。 顾钧面前碗里的饼已经吃下去一半,依然探过头,脸上有些促狭地问道:“咸不咸?” 顾钧沉默了一会儿,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说:“咸!” 依然噗嗤一声笑出来,她现在也发现了,其实顾钧有时候还挺闷骚的。 老妇端了两个碗过来放到两人的面前,然后用身前的围裙擦了擦手笑着说:“后面锅里温着的水,郎君喝点吧,上午见你们吵得那样,把娘子都气哭了,我这老婆子看着也难受,如今和好了就好,小两口没有吧吵架的。有什么话了都摊开了说,可别憋到心里,憋坏了身子可不好。” 依然对着老妇笑着说:“谢谢婆婆,您去忙吧。不用管我们了”。 婆婆离开之后。顾钧对依然拧眉说:“以后不要叫我的名字。” 依然诧异地说:“不叫你名字叫你什么?顾将军?或者阿钧?” 顾钧脸上显出一抹不自然,咳了一下说:“守诺,师父我去取字‘守诺’”。好看的全本“守诺……”依然默默念着这两个字,笑了笑说:“这可真是个好字。一字千钧,信守承诺……” 顾钧将一整张饼都吃下去的后果是把婆婆端来的两碗白开水都喝了,然后拉着依然的手站起来说:“这下午还有这么长的时间,别浪费了。” 顾钧将屋里的披风拿出来给依然披上,出门的顾钧顺手摘下了门口挂着的一张弓,随手拨弄了两下弓弦,摇了摇头将一筒做工粗糙的羽箭背到身上说:“就先凑合吧。” 到了外面,一对老夫妻正在门外坐着晒太阳,对他们交代了两句,便牵着她的手往山上去。女池农圾。 依然也没问他这个时候进山干嘛,只是跟着他往前走,走了一会儿扭头看向来处。山脚下的小房子已经看不见了,雪地上两人走过去的地方,从远处延伸过来两行脚印,一大一小。 顾钧见她停下来,便也跟着停下脚步往后面看去,看到两人留下的痕迹,唇角不由地勾了勾。 依然微微喘着气,被握住的手也紧紧握回去,抬头看着他说:“还没告诉我进山做什么呢。” 顾钧将身上背着的箭筒放在地上,抬眼看了看周围说:“就在这里吧,你不是说中午的兔子肉没吃出来什么味道吗?那就再捉几只来。” 依然看着白茫茫的山坡,除了雪地之外就只有枯树,有些怀疑地说:“这些地方有兔子吗?” 顾钧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显然对于她怀疑自己的能力很是不悦,他四周看了一圈,然后对依然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再往前面路可能会不好走,我去去就来。” 看着顾钧将箭筒重新提在手里,依然踮了踮脚忙说一句:“守诺,快点回来啊。” 顾钧手上动作一顿,扭头来看她,眼中闪烁着难以名状的神色,“只要一刻钟就回来。” 看着顾钧大步消失在视线中,依然百无聊赖地踢着地上的雪,哈了哈气搓着手取暖,心中想着不知道顾钧为什么要让她跟来。 大约过了也就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依然探着头往顾钧离开的方向去看,刚看了一会儿,就看到黑色的身影往这边走。 她跳起来对着他挥手,顾钧远远地抬头对着她举了举手里的两只兔子,往这边走过来,只是往前又走了几步突然定住了步子,面色刷地一变,直直地看着她的身后。 依然心中一惊,明白顾钧这是看到她身后的什么东西了,忍不住就想扭头往身后看。 只是她身子刚动了一点,顾钧突然用有些变调的声音说:“别动!依然别动!” 依然身子定住,真的不敢动了,这种感觉实在是很瘆人,明明知道自己身后有一个能够威胁自己的东西,但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不能去看,身子不能动,有一种崩溃感。 接着她看到顾钧将手里的两只兔子放下,从箭筒中抽出三支箭齐齐搭在弓上,直指着依然。 依然看着锐利的箭尖,心脏就像是一只手在攥住一样,越来越紧。 只是突然间看到顾钧的眼神,情绪一下子又踏实了下来,她信他,于是索性闭上了眼睛。 片刻之后,有接连三道破空声从耳旁划过,接着她听到身后一阵惨烈的嚎叫,那声音就在耳旁一般,依然吓得腿一软,就趴在了地上。 她这才扭头,看到身后不远处的地上一匹狼在扭曲惨叫,顾钧射出的三支箭,其中有两支扎在狼脖子上,另外一支扎在一只眼睛上。 但不知为何,这匹狼并没有倒下,一只眼被射很是恼怒,另一只完好的眼似乎是看到了地上的依然,怒吼一声朝着依然扑了过来。 这个时候不知为何,依然并没有觉得很害怕,只是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用一条胳膊护住脑袋,接着她什么也没看到,便感觉到身子被人抱在怀里,耳中听到有重物重重地落在地上,那匹狼发出一声凄惨痛苦的嚎叫,被人护着在地上滚了两滚才停了下来。 顾钧脸上有些发白,急忙掀开扣到依然头上的帽子,抚着她的脸,声音中带着后怕说:“依然,有没有伤到?” 依然睁开眼静静地看着抱着她满脸焦虑的人,也不说话。 顾钧却是有些着急,抱着她坐起来,就要掀开她身上的披风查看身上有没有受伤。 依然按住他的手,缓缓靠在他的胸前,“我没事,没有伤到。” 顾钧重重吐了一口气,紧紧箍住她,将下巴搁到她的头顶上,嘴里低声喃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依然也搂紧顾钧的腰,将脸贴在他怀里,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我就知道,只要你在,我就不会有事,真想一直这样,只有我们两个……” 第109章 想要这条路永远走不到头 依然被顾钧扶着站起来,看着那匹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的狼说:“它……怎么办?” 顾钧道:“这狼在这里有血腥味,容易引来山里的其他野兽,很不安全。我们还是要赶快离开这里。” 顾钧说着提起两只兔子,拿起弓箭和箭筒。 依然跟着他想要往前走,只是却发现自己的腿抬不起来,被吓软了,于是有些无奈地看向顾钧,“我的腿软了,走不动了……”女池叉技。 顾钧沉吟片刻,将弓箭和箭筒挂到腰上,两只兔子往依然两只手里一塞,然后蹲到她的面前沉声说:“上来”。 依然在后面两只眼睛笑得弯了起来,两条胳膊环住顾钧的脖子,又被他抓住膝弯往上一提,整个人瞬间升高,她一声惊呼差点叫出来。不由地搂得更紧了。 顾钧的步子很大,比两个人一起走的时候的速度快上好多,来的时候用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的时间,这回去还没走多久呢。就能看到他们住的那座猎户的小房子里。 依然不由地踢了踢脚说:“慢点!” 顾钧不由地顿了一下步子。疑惑地说:“什么?” 依然将脸埋在顾钧的肩膀上,瓮声瓮气地说:“你走慢点……” 顾钧本来还想问为什么,只是话到了嘴边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又将那个为什么咽了下去,却是放慢了脚步,就像是一步一步挪回去的。 他们上山的时候花了半个时辰,下山的时候本来应该比上山快的,可是竟然又花了一个时辰,冬日天本来就短,等到两人靠近小屋的时候,小屋里已经亮起了油灯。 顾钧站住了脚步,依然也从他的肩膀上抬起头,两人走了这么久,竟然没有人开口说话,打破两人之间的寂静。 这时依然终于率先开口问道:“你累不累?” 顾钧摇了摇头。然后想起她可能看不到,便低声道:“不累,你太瘦了,平时的饭多吃点。” 依然低低“嗯”了一声,然后听到顾钧又接着说:“真想这条路永远走不到头。” 依然诧异地抬头,想要看清楚他的脸色,只是顾钧却是背对着她,于是便道:“我也这样想。小说” 只是幻想终究是幻想,两个人正沉浸在织就出来的幻想中,前面的小屋突然从里面打开,走出来两个人,正是那对老夫妻,老猎户手里拿着一把长叉,身上写着绑了一条看不出来什么动物的皮毛。 他们两个诧异地看过去,这时老猎户也看到他们了,脸上一喜忙走上前关切地说:“娘子郎君,你们这是去哪了,让老朽好等,还以为你们是在山间遇到了什么麻烦,你们走的时候也忘了告诉你们,这山里最容易出狼,它们平日里虽然不出山,但是若进了里面它们的领域里打扰了它们,可是会有麻烦的!” 然后猎户又看向顾钧背上的依然,关切问道:“娘子可是受了伤?” 依然忙示意顾钧放自己下来,顾钧蹲下身子让她下地,然后接过她手里的两只兔子,对着猎户举了举手里的兔子说:“我们又去捉了两只兔子,她只是走路走累了,我们劳烦老丈操心了,实在是我们的不是,今日在山里确实是遇到了狼,不过好在没事。” 猎户听到顾钧说他们遇到了狼,一脸惊恐地说:“遇到了多少?可有伤着了?” 顾钧道:“老丈放心,没有伤着,只是依然受了点惊吓,没什么大碍。” 猎户脸上的愁容却并没有散去,又问道:“有多少狼?你们是如何逃脱的?” 这时老妇走上前拉着老猎户说:“先进屋吧,外面挺冷的,有话进屋说。” 进了屋子之后,顾钧便将事情的经过给老猎户说了一遍,待听到顾钧说把那匹狼重伤了之后,满脸惶然地说:“这下恐怕有大麻烦了,这……郎君有所不知,我们这霍连山一带一直有一个传说,这山里的狼都是有灵性的,和人化界而居,人不犯狼,狼不犯人,这是几百年来的规矩,若是哪一方坏了规矩,另一方就有理由对其攻击,如今你们把狼给伤了……” 老丈脸上满是慌张,“而且那狼并没有死,若是活了下来回到了狼群,说不定就会引来其他狼来寻仇啦!” 依然听得一阵阵玄幻,觉得好像是在听暮光之城的故事,狼群会来报仇吗?这明明就是天方夜谭,怎么会是真的? 只是她却见顾钧也渐渐皱起眉头,心中便有些开始发虚,难道还真有这回事不成? 顾钧道:“这种说法我之前在军……在其他地方霍连山的人也有提到过,传得神乎其神,甚至有人说亲眼见到过,却不知道是真是假,若是真的如此,是顾某给老丈惹来了祸事……” 老丈摆了摆手道:“这种事情谁说得清楚呢,都是老祖宗们传下来的传言,谁能辨得清,但若是真的亲眼见过,恐怕也早就成为狼的腹中餐了,哪有机会让他们出去炫耀显摆?事实上也是我没有对你们交代清楚,只是没想到你们是进了霍连山啊。” 依然对传言之类的东西向来不相信,但顾钧也提了起来,她便也上心了一两分。 顾钧又道:“那此传言可有说,若是坏了规矩,可能补救?” 老丈砸了砸嘴,脸上的皱纹堆成一团,忧虑地说:“有是有,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管用,而且要看今天晚上狼群会不会来,若是不会来了,那就等到明日天一亮,我立马就去办一件事来缓解,若是今晚狼群真的来了,那……” 说到这里,老丈不再往下说,但是他的言下之意却是很明白,若今晚狼来了,他们就是在劫难逃了。 本来顾钧和依然二人是一起去打猎图开心的,只是没想到又出了这个岔子,这晚饭又是胡乱扒了两口。 昨天晚上依然发热意识混沌,所以不太记得生病期间发生过的事情,只是今日清醒,屋子里只有一张窄床。 进了屋之后,依然愣愣地看着那一张三尺宽的床。 第110章 狼群 昨天来的时候顾钧就对人家说他们是夫妻两个,所以现在这屋子里面临的状况就是两个人只有一张床。小说但实际情况是怎样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依然还在想着怎么解决眼下的问题,顾钧率先开口道:“今天吓得不轻吧?早点睡。你病刚好转,我不该带你出去。” 依然见他说完就要出去,忙叫住他问道:“你要去哪儿?不睡吗?” 只是这句话说完,依然差点咬到舌头,这话中太有歧义了,她偷眼去看顾钧,不知道他有没有理解错误。 只是顾钧却并没有什么反应,不知道是太过正人君子没往那方面想,还是故意没有表现出来,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变化,就是正儿八经地回答她的问题,“今晚我恐怕不能睡,要和老丈一块儿守着,有些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真的是有狼群来了,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你安心睡吧,我不会让你有事。” 依然闻言点头。却不无担忧地看着他说:“确实如此。只是老丈毕竟年纪不小了,只能你一个人,我害怕你……” 顾钧上前扶着她走到床边,将她按下去。又蹲下亲自为她脱了鞋子,道:“不要害怕,我不会有事,你只用安心在屋里睡一觉,等到明天早上一切照旧。” “可是……”女池在圾。 顾钧抬眼看着她,沉声说:“不要忘了,我名‘钧’,字‘守诺’。” 将依然安抚住,顾钧走出房间外,伸手按住左侧胸口,等到里面剧烈跳动的心脏慢慢平静下来,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刚才依然那句话他虽然知道她是随口说出来的。但是他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了,不免会多想一些,他不敢保证若是继续待在屋里会不会有什么不理智的行为。 他平复了一会儿心绪,才出了门,院子里老丈已经开始生火了。 依然看着顾钧离开,自己窝在被子里却依旧不能心安,辗转反侧了一会儿,终于禁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但是却睡得并不踏实,夜半的时候是被屋外的嚎叫惊醒的,她一个激灵睁开眼,看到屋外火光大亮,心中大骇,急忙掀开被子下床,趴到床前看向外面。 只是这一看之下,不由地倒抽了一口气,两条腿几乎站不住,院子里顾钧和老猎户拢起了一排火,从厨房边开始,斜着到她所在这个屋子的墙角,将院子聚成一个三角区域,而顾钧和猎户就在这片区域中站着,此外还有顾钧骑来的那匹马,不停地哀鸣,嘶吼中充满了恐惧。 而更远的地方,山中漆黑的林间出现一对对蓝光或者绿光,星星点点地在山林中晃荡,都是狼! 狼嚎声不停地传来,让人心中充满了恐惧。 依然双手紧紧扣在窗台上,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暗黑的天幕里星星点点,下面幽暗的大山里绿光闪闪,一时间分不清哪里是狼,哪里是星星。 真正的狼她只见过一次,就是白天下午那一匹,但那毕竟只是一匹,如今这一对对绿光明明灭灭根本数不清到底有多少。 而顾钧背对着她站在院子里,手里拿着老猎户的那把长叉,身子笔直,看不出有丝毫胆怯,旁边的老猎户也很有胆色,一手挽弓,一手将羽箭搭在弦上,虽然没有将弓拿起,但是浑身也是在紧绷着,随时准备防卫。 依然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外面的狼不比人,没有人性,一旦发起进攻,谁也不知道它们会发狂到什么程度,而他们这边只有顾钧和一个年近耳顺的老人,谁弱谁强一目了然,即便顾钧再如何了得,也难以敌得过那么多狼。 这时顾钧扭头往她的窗户上看了一眼,然后又看向远处,但是依然也清楚地看到他脸上的凝重。 这时她突然想到旁边屋子里的婆婆,忙披了衣服走出去,敲开了对面屋子的门。 婆婆将她领了进去,然后才在屋子里点了灯让她坐下,看她的样子却像是刚从被窝里出来。 依然有些惊讶地问道:“婆婆不害怕吗?”她本来是想着婆婆这么大年纪了,这会儿一个人肯定也吓得睡不着了。 婆婆却是摆了摆手不在意地说:“老婆子在这山里住了几十年了,也碰到过一些危险的事情,开始的时候还是担惊受怕,只是后来也就习惯了。” 依然不由惊叹,姜还是老的辣。 婆婆看着她的脸色说:“娘子可是害怕了?” 依然点了点头说:“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狼,刚才一下子被吓醒了,看到这绿油油的眼睛,腿都要软了,况且……”她说着担忧地看向窗外。 婆婆拍了拍她的手说:“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这狼怕火,只要在天亮之前这火不灭,它们就不会进来,我们也不会有事,你也不用担心那郎君,若是他们守不住了,狼冲了进来我们也就没活路了,反正还是待在一块儿,怕什么!” 依然讶然,没想到这婆婆竟然是个如此好爽的人,她还没有说话,听婆婆继续说:“我老婆子活了这么大岁数了,也看了不少人,这顾郎君是个靠得住的,娘子可要好好守住了!” 依然听罢,心中的害怕也去了一半,低下头有些苦涩无奈地笑了笑,并没有搭话。 顾钧轮不上她去守,他也不是属于她的,就算再靠得住也不能去靠他。 只是这些东西她自然不会和这个婆婆讲,不过说了这一会儿话,她的恐惧焦虑也去了差不多,屋内外都是静悄悄的,只听到偶尔的马嘶声,和山林中接连不断的狼嚎声。 顾钧和老猎户守着火,一直没有灭,天也慢慢变亮了,林子里的狼群在那里耗了半夜一无所获,太阳出来之前便逐渐离开了。 听着外面消失的狼嚎声,依然憋了一晚上的气终于也呼了出来,忙打开房门走出房外。 老婆婆虽然说是比依然镇定一些,但是毕竟也是有些忧虑,也随着依然走出门外,接过老猎户手中的弓箭,然后进了厨房去做饭。 顾钧拉着依然的手,看着她发白的脸色一直安慰说没事了。 老猎户却是坐下歇了一会儿说:“这狼暂时是侥幸离开了,只是老朽得进山一趟,到狼神庙里去赔罪。” 第111章 担惊受怕 “狼神庙?” 依然和顾钧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诧异。小说免费下载老猎户点头道:“就是狼神庙,那是这山里的先人留下的,说是若人们对霍连山的狼不敬了。惹了他们发怒,就去狼神庙祭拜,或许会得到原谅,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去试试总比坐以待毙要好,这霍连山里的狼都是有灵性的,和一般畜生不同,他们既然要来报仇了,自然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依然问道:“那狼神庙在什么地方?” 老猎户抬了抬下巴,“就在这霍连山里。”女庄木号。 依然忙摇头不赞同地说:“这可千万去不得,您也说这狼是有灵性的,万一这进去了再遇到的话哪里还有命在?” 老猎户却也有自己的考虑,“这庙里老朽是必须要去的,否则这里就不能住下去了。我们防备得了一晚,却不能夜夜不眠不休吧?” 依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却依旧有些不解地说:“如今这山下既然不安全了,那何不索性搬到别的地方去?” 老猎户叹了口气说:“小娘子有所不知。老朽世代都住在这山下。靠山吃山,都是以打猎为生,出了这山,也就没了生计了。热门” 依然一时默然。这时顾钧突然开口说:“既然如此,那顾某就和老丈一起去吧?” 依然惊讶地看着他,紧紧抓住他的手,眼里满满的不赞同。 顾钧道:“老丈一个人顾某也不放心,况且这祸事既然是我们惹出来的,自然该由我去补救。” 他的这句话既是说给猎户听的,也是说给依然听的。 依然听罢无奈,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来。 于是就这么说定了,几人吃过饭后,老猎户和顾钧两人带上一些防身的武器,又背了屋里屯着的不少肉干去做祭品,便出了门往山里去了。 依然站在屋外看着两人的身影慢慢走进山里。就觉得那座山就像是一张巨口,而两人就是羊入虎口,心中阵阵揪住,有些不安的感觉。 婆婆拉着她进屋,不过这次却也没有说什么话来安慰她,估计这婆婆心里这会儿心里也不踏实,昨晚看到那么多的狼,今天却主动把自己送进去,这样无论如何都让人揪心。 时间慢慢过去,太阳从东边一直到了西南方向,依然坐在门外感觉着温度的下降,一颗心也慢慢变得透凉。 一直到太阳快要落山,进了山里的两个人却依旧没有出来。 依然也不坐了,站在昨日顾钧带着她站着的那颗树下,面朝大山的方向一动不动。 婆婆从下午开始就躺在床上了,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只是依然此刻连自己都顾不上了,哪有精力再去关心别人,顾钧若是再不回来,就是凶多吉少了,如果这样的话,接下来会来的就不是顾钧和老丈,而是一只只有着绿油油眼睛的狼。 到太阳完全落山的时候,依然终于动了动脚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恍惚看到前面有黑影在动,以为自己看错了,又揉了揉眼睛,这次终于看清楚了,确实是人影,还是两个。 依然激动地捂住嘴,眼睛里有滚烫的东西想要流出来,只是最后却被她憋了回去,憋得喉咙生疼,快步迎着两个人影走了上去,距离近了才能彻底看清楚,自然是他们两个,只是不对劲的却是老丈在扶着顾钧往前走。 依然一阵心惊肉跳,飞奔上前扶住顾钧的胳膊,黑灯瞎火的看不到地面,差点踩空摔倒,只是却顾不得那么多,抖着嗓子问道:“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顾钧还未开口回答,老丈却是率先开口,声音严肃地说:“被狼抓到了,快回去。” 依然手上发抖,脑子里有些混沌,不知道被狼抓到了是个什么概念。 这时顾钧开口,声音也平时没有什么异样,沉沉说道:“放心吧,没什么的,以前受过更严重的伤,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 依然却并不能放心,她如今也有些摸到顾钧的脾气了,憋功十足,有什么事情都能憋到肚子里,表面上云淡风轻面无表情,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内里却是惊涛骇浪翻滚沸腾的。 听了顾钧这话,依然却不再开口,只是扶着他另一只胳膊往房子里去。 还没到屋里的时候,婆婆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急忙出来看,见是他们回来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我去把饭菜热热。” 刚才在外面的时候依然看不出来顾钧有什么异样,如今进了屋内,就着灯光才发现他走路身子有些僵硬,坐下的时候姿势也有些不自然。 猎户却没有坐下,在一旁站着对着顾钧弯腰行了一礼,然后抱着双手说:“今日多谢郎君相救,才保下了老朽的这条命,否则现在我这一把老骨头的恐怕已经上了黄泉路,过了奈何桥了!” 顾钧抬了抬手说:“老丈切莫多礼,顾某说了,祸事既然是我闯下的,麻烦也是我惹出来的,自然该有我去解决,说起来老丈还是受了我们的拖累了。” 依然急得开始跺脚,“你们倒是说说怎么了,顾钧你哪里受伤了?要不要包扎?” 顾钧指了指自己左边的后腰说:“就是这里,被狼爪子挠了一下,将衣服挠下了一大块,狼指甲刮着了,不过没什么大碍。” 依然气得不行,“什么叫没什么大碍,这狼的指甲多脏啊,万一生了病怎么办?” 顾钧拉着她坐下来,婆婆已经将饭端上来了,之前已经做好了,一直等着他们回来却放凉了。 都是饿了一天了,如今人回来了,不管事情有没有解决,至少一颗心能放到肚子里了。 吃过饭老丈说:“放心睡吧,今晚狼群应该就不会来了,昨晚上一夜都没有休息好,今天又操心了一天,都早点睡吧,小顾郎君的伤快让小娘子给你包扎一下,伤口不小,不能大意。” 婆婆把一个炭盆给端进了屋子里,她出去之后,关了门依然就去解顾钧的衣服,倒是把他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脸上露出几分罕见的尴尬神色。 依然不由地笑了出来,这个时候自己似乎忽然化身为女流氓了,便道:“我看看你的伤口,真的不是小事,若是感染了就麻烦了。” 顾钧犹豫了一下,这才去解身侧的衣带。 第112章 吻 依然看到顾钧脱下上衣赤裸了上身之后,不由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的整个身子上几乎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疤,短的有小小一片不规则形状的疤痕,接近胸口的地方。可以看出来是被弓箭射中导致的,当时恐怕也是危及生命的。 最长的有一道在背后,几乎贯穿了整个脊梁,从左侧肩头一直划到右侧胯骨。 依然站在顾钧身后,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去碰那条褐色狰狞的伤疤,声音微微地颤抖着说:“很疼吧?” 顾钧背对着她,声音中带着几不可闻的笑意说:“当时疼,现在可不疼了,已经有六七年了吧。” 依然默默算着,六七年前,那时的顾钧也不过勉强算是成年,却已经上了战场,受了这样重的伤。当时恐怕命都快要丢了吧,她甚至可以想象到这片脊梁上那血肉外翻的画面。 顾钧说:“当时也是年少冲动,我带着一百多号人夜袭敌营,虽然砍了敌军一个将领的脑袋。却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若不是我往前跑了半步,这一刀就能将我的真个身子劈成两半。免费小说下载” 虽然说是已经过去多年了,但是依然却仍旧觉得后怕,怪不得顾钧说这点被狼抓到的伤算不了什么。 “以后千万不能再那样冲动了。那样我……”依然突然顿住话头,牵了牵嘴角,从一旁桌子上放置的水盆了把热毛巾拧好了,然后慢慢擦拭伤口周围的血迹,接着说,“你的家里也会有人担心……” 屋子里一时静了下来,顾钧背对着她僵直了身子一动不动,只有盆子里的水哗啦啦的声音。 依然将他的伤口里里外外清理了,用顾钧随身带着的金疮药上好了,又用长长的白布包扎,只是这样一来她就不得不把两条胳膊往顾钧腰里去圈,不由地身子靠近。屏住气把一只手里的布递到另一只手里,这样一直缠了四圈,才停下来打了个结,往头上抹了一把汗,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只是她转身正准备将水端出去倒了的时候,顾钧突然伸手拉住她的胳膊,一把将她扯到怀里,一手搁在她的后腰上,一手扣住她的脑袋,将她的头压到他的身上,下巴搁在她的脑袋上。 依然一下子撞上他紧致柔韧的肌肤,脸上瞬间绯红,刚想推开他,却听到头顶上轻声说:“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依然犹豫了一下,便不再推拒,有些发红的脸颊贴在他结实光裸的胸膛上,听着里面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听着这强有力的声音,依然微微踌躇,便伸出胳膊环住顾钧的腰,缓缓闭上眼睛。 两个人静了片刻,顾钧才开口,声音中夹杂着一丝寂寥和无奈说:“依然,你总能找到别人的死穴所在。” 依然睁开眼睛,看着烧得旺旺的火盆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顾钧松开她,将中衣穿上,端着盆子出去倒水,回来之后见她还在地上站着,便道:“该歇息了。” 依然有些尴尬地看着他,又看看那张窄床,脚下却是没有动。 顾钧也看了一眼那张床,眼中闪烁了一下道:“你睡床吧,我在地上将就一夜。” 依然立马反对说:“这怎么行,你今日奔波了一日,还受了伤,地上寒气太重,不能睡地上,”随即她一咬牙说,“你睡床上,我睡地上。” 顾钧却是没有将她的话听到耳中,出去不知从哪里拿来一张草席,和一条被子,在地上铺好席地坐下说:“时候不早了,睡吧,你若是想问什么了,等明天再说。” 依然坐到床边,看顾钧就要躺下了,心中却是想得乱七八糟有的没的,最后顾钧就要将地上放着的一小块石子弹出去灭灯的时候,依然咽了口吐沫,突然开口说:“要不,你上来睡吧?” 这句话说出口,依然的心里突然就提了起来,不知道作何感想。 这句话在这样的情况下说出来,她不会不知道代表的是什么,这是一种无声的邀请,说她贱也好,小三也罢,他们已经说好了,都抛弃之前的身份,只在这里三天时间,这三天里他们只是一对两情相悦的普通恋人,做着想做的任何事情,三天之后离开这里,从此之后两不相干。 顾钧听到她这句话,缓缓抬头看着她,两人视线纠缠在一起,依然抓住被子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尽管脸上还保持着平静,但是胸口的微微起伏却出卖了她此时的心情。 顾钧看了她一会儿,将石子攥在手心里,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就在依然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突然站起来朝着床边走过来,然后掀开依然的被子钻了进去。女庄记技。 依然吓了一跳,有些呆呆地看着他。 这张床本来就很窄,这样睡两个人的话,就是紧紧挤在一起。 依然见顾钧真的上来了,一时之间又有些慌张,直到屋子里突然暗下来,身旁之人低醇的声音说:“睡吧。” 她才慢慢抓住被子钻了进去,侧着身子左肩膀挨着床,后背靠着墙,只占据了床上很少的位置。 只是这个时候她又开始怀疑自己这样做对不对,是不是真的很不知廉耻。 正在她分神想其他的时候,顾钧长臂一伸,将她锁在了怀里,依然惊呼一声,伸手抵住他的胸膛。 两人隔着两层薄薄的单衣,身子挨在一起,可以互相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温度,而依然的手下感觉到,顾钧透过布料传递过来的温度更加灼热。 一直粗粝的大手抚上依然的脸,然后勾着她的后脑勺往前,接着依然就感受到了温热的呼吸洒在脸上,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依然还是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以顾钧的眼睛,即便是在黑暗中也能清晰地看到依然的表情可她闭上了眼睛,自己却是比她还紧张,不过他看着依然不断颤抖着的睫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猛地俯身,吻住了她的两片唇…… 第113章 已经是第三日了 依然身子微微一僵,但接着推拒顾钧的手臂软了下来,柔顺承接,唇齿纠缠。 顾钧吻了很久。从最初的试探到渐深的火热。 依然依旧侧着身子,后脑抵在墙面上,两人身体密密相贴,身体透过布料互相传递温度。 一直到依然快要喘不过气来,顾钧才松开口,双眸似火地盯着她的面孔。 依然轻轻喘着气,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满面嫣红,水润的红唇被口水浸渍得分,外娇艳,即便眼前漆黑一片,她也能感觉到顾钧火热的视线在她的脸上逡巡,耳旁是他尽量压抑着几不可闻的轻微呼吸声。 周围的温度在暧昧中逐渐升温,几乎要将两个人烧化。 顾钧的热情直接而炙热。她甚至已经感觉到了他身体坚硬的变化和苦苦的压抑。 两种截然不同的观念在他的身上形成了拉锯战,是遵从欲望还是遵守道德,你拉我夺,男子紧紧闭上眼睛。一手撑在依然脑后的墙上苦苦压抑。 依然有些头晕眼花。神智迷离,睁着眼睛望着虚空静默片刻,双手不听使唤地摸索着拢上他的脸,从眉毛到眼睛。再往下是鼻子,然后是嘴巴。 小手到他有些滚烫的唇上停留下来,一遍遍描摹着他嘴巴的形状,她甚至能听到顾钧的呼吸声在渐渐加重,变得浑浊,气息喷到她的手上,灼热得让她忍不住一个哆嗦。 就在她以为顾钧会再进一步的时候,他突然收回撑在墙上的手掌一把握住她的手,接着猛地掀开被子双脚下地,坐到床沿上,双手撑着床重重地喘气。 被子掀开的凉气让依然一个激灵,从暧昧的气氛中脱出。就看到床边上坐着的黑影,她听到顾钧已经变了调的压抑的声音说:“你先睡吧,我出去一下……” 依然张了张嘴正要开口,床边的黑影却迅速离开,脚步声有些凌乱,屋内响起开门关门声,随后彻底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依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拉高被子蒙住头,钻到被窝里摸着滚烫的双颊,对自己刚才大胆的行为感到有些羞涩。女来住划。 不知道怎么了,鬼使神差地就叫了他上来,去挑逗邀请他,她现在甚至也不确定若顾钧真的继续下去了,她会不会叫停,当时只是脑子一热,想了什么就说了什么,根本没有去考虑这样做的后果。小说她伸出头去看窗户外面,屋外月色朦胧,能看到投在窗户纸上张牙舞爪的树影。 只是过了一会儿心中又有些不安稳,不知道顾钧这出去是去哪儿了,刚才慌慌张张地衣服都没穿,会不会是到雪地里打滚灭火去了,万一真是这样,冻病了那就是她的罪过。 这样想着她就准备下床出去看看,只是刚坐起来,房门却吱呀一声从外面打开,沉稳的脚步声走进来,到了刚才他铺的地铺上,悉悉索索地衣物摩擦声之后,屋内便静了下来。 依然见状,又钻回被窝里,勾了勾唇,便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醒来,依然立马往地上看去,却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了。 她坐起来,想到昨夜有些荒唐的行为,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去面对他了。 只是终究不能一直坐在床上吧,磨磨蹭蹭地出了屋子,婆婆已经开始布置饭菜了,见她出来,便笑眯眯地说:“娘子起了,快去洗洗来吃饭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依然走出门,便觉得其他人看着自己的眼神中都带着暧昧。 她埋头往外走,到了门口正好撞到顾钧的胸口上,往后退了两步抬头去看,顾钧却似乎不敢看她,眼睛有些尴尬地看向别处,脸上浮现两片不自然的潮红,。 依然看到顾钧这样,不知为何心里的不自在突然就没了。 所以她看了看顾钧,然后正了正神色,绕过顾钧就往外走,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考试得了不及格,原本很不好意思,但是突然发现还有一个同学得了零蛋,还有比自己分数还低的,有人垫底,这种不好意思立马就没了。 舀了点水随便洗了洗,便回到饭桌上吃饭,顾钧就在她旁边坐着,她偷眼看去,他脸上的尴尬神色已经没有了,恢复了原本没有表情的模样,心中不由轻呼一声遗憾,能看到顾钧脸上多余表情的机会可不多。 吃过饭后,顾钧走出门,依然好奇地跟了过去,就看到顾钧将他的马牵了出来,正在顺着马脖子上的鬃毛。 依然走上去也摸了摸马脖子,问对面的顾钧说:“我记得好像之前马受伤了?” 顾钧看着她手放下的地方,嗯了一声说:“那匹马已经死了,这匹经常上战场,性子有些暴躁,难得还让你碰它,今日带你去兜风吧。” 他说完也不等依然说好,便翻身上了马,坐在马背上将手伸给了她。 依然笑了笑,将手放到他带着一层薄茧的手心里,被他握住,腰间被他另一只手扶着,随即身子便腾空而起,转眼便坐到了他的身前。 她靠在他的胸膛前扭头去看他说:“你的伤口没事吗?” 顾钧摇头道:“皮外小伤,无碍。” 依然昨晚亲眼看到他的伤口,哪里算是小伤,只是她也知道顾钧的脾气,他若要做什么,她是拦不住了,于是便转口说:“你不是说今日要对我说昨日你们去了你个狼神庙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顾钧“嗯”了一声,一抖缰绳马便开始漫步往前走。 走出两步之后,顾钧才开口说:“也没什么,那个地方有些远,到了之后听老丈的将祭品放到庙里,然后才听他说,要想得到狼群的原谅,只有他自己去生受狼的攻击,所以便在庙外等了半日。一直到了下午的时候,才遇到了一匹狼出现在狼神庙,当时那狼冲向老丈过去,我也没有多想,就过去救他,只是没想到后面还有一头,便被那狼抓了一下,随后那两匹狼看了看我们,又看了看庙内,便当真转身离开了。” 依然明白过程肯定不是这样简单,但既然他不想让她多虑,便不再开口问他。 经过两日明媚阳光的照射,地上的雪已经化得七七八八了。 顾钧策马慢走,沿着山脚下的小路往前晃荡,也没有目的。 依然看着地上的水渍,心中有些沉闷,今日已经是第三日了…… 第114章 是你先亲我的 出门之前,顾钧已经给老两口交代了今日中午就不回去了,两人在外面晃到中午,他到林子里抓了只野物。将内脏在小溪里清理了,然后熟练地生起了一堆火。 依然看着他的动作,瞪着双眼说:“你不是不会生火吗?” 顾钧眼都没抬,往上面添柴说:“虽然不太熟练,但是也好歹能点着,”他顿了一下又接着一本正经地道,“那日是我逗你的。” 依然大叫了一声,跳起来就绕到他背后掐他的脖子,只是掐了一会儿也不见他有什么反应,反倒是把她自己累得不轻。 最后觉得没什么意思,索性放开了,对着他的后脑勺哼了一声。 顾钧闷闷一笑说:“那样你都被迷惑了?我虽然自小是没生过火做饭,但是行军打仗哪里能不生火的?是你太好骗。” 依然踢了一脚地上的雪,对着他“切----”了一声说:“是你的演技太高了。我看干脆赐你影帝称号得了!” 顾钧抬了抬眉毛说:“影帝?那是什么?” 依然吐了吐舌头赶紧说:“没什么,说着玩呢,快点烤肉,专心点别糊了!” 顾钧果然不再多问。将小溪里清理干净的野鸡架在火上不断翻着烤。没一会儿就散发出一阵阵香气。 依然趴在他的肩头上看着他翻滚着架子上的野鸡,又从怀里掏出来不知什么时候私藏着的胡椒粉撒在上面。 她偏着头去看顾钧的侧脸,看着他微微抿着的薄唇,想着昨晚上美味十足的口感。心中一阵乱跳,正想伸手再去摸一摸,顾钧眉头一动说:“别再招惹我。” 依然脸上一红,不好意思地站起身子,走到对面坐下,嘴硬地咕哝着说:“谁招惹你了,明明是你自己思想不纯洁,自己想歪了,倒来怪到我头上了!” 最后又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还是你先来亲我的!” 顾钧只是抬眼看着她,眼中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 依然急忙捂住眼睛说:“你别这样对着我笑,你这笑太勾人了,明明一个满身禁欲意味的人偏偏露出这样销魂的表情来。我怕我一会儿就把持不住了,你学什么不好,怎么偏偏把薛凤举这表情也学来了!” 顾钧闻言敛起笑容,眉头一皱,微冷着声音说:“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 依然将手指露出一个缝,去看对面顾钧的脸色,见他满脸写着“我很不爽”四个大字。免费小说下载于是她嘿嘿一笑说:“你这是在吃醋吗?”女来系划。 顾钧只是皱着眉头盯着眼前的肉不说话。 依然见状也不再去逗他,伸长了脖子去看野物烤好了没有。 这时却听到顾钧开口道:“我只是不喜此人,而且……”顾钧顿了顿接着道,“而且他之前明明拥有你,却不懂珍惜,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 顾钧抬头看着她说:“只可惜……”只是一句话他只说了一半又停了下来,只是低头自嘲一笑。 依然坐在地上双手抱住双腿,下巴搁在膝盖上,听着顾钧没说完的这句话,替他脑补了后半句,“只可惜最开始遇到你的不是我。” 只是此时这句话听着颇为讽刺,所以依然也没有搭话,只看着在火上转圈的那块肉,一时间只听到噼啪的木头燃烧声。 过了一会儿顾钧将肉从火上拿开,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切下一个翅膀递给依然。 依然打起精神接过鸡腿,凑到嘴边咬了一口,皮焦里内唇齿留香。 顾钧看着她说:“如何?” 依然忙点头笑着说:“好吃,没见你往里面放盐啊,为什么是咸的?” 顾钧也用刀子切下一块肉,将剩下的依旧靠近火堆烤着,说道:“杀鸡的时候不放血就好了,血留在肉里就是咸的。” 依然对着他比了个大拇指说:“真是个好主意。” 顾钧往火堆里又添了两根柴,微微笑着脱口而出说道:“这主意不是我的,而是……” 说到这里顾钧脸色突然一变,不再往下说。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女子,穿着一身朴素的旧衣,身上打着补丁,围着碎花围裙,头上戴着一块同色的碎花棉布包着头,在小小厨房里扭头对他笑着说:“这鸡啊,可以不放血,血留在肉里,吃的时候就是咸的……” 依然看着顾钧突然变化的表情,一时顿住了吃东西的动作,盯着他的的神色,见他脸色变了几变,最后又恢复了正常。 她直觉顾钧是想到了什么人,便探着头小心地问道:“这是谁的主意?” “没什么!”顾钧说出口才蓦然觉得自己口气有些冲,于是微微牵了牵嘴角放平了语气说:“没什么,一个故人,你的够不够?不够的话这里还有。” 依然将吃完的鸡骨头扔到一旁,指着火堆上剩下的鸡说:“再来一个鸡翅膀,据说那个吃了手巧……” 回去的路上,依然明显觉得顾钧情绪有些低落,觉得他说不定是想到了一个阵亡的战友什么的,便也知趣地没有说什么话。 看到小房子的时候,依然眼神有些茫然地开口说:“今天已经是第三日了……” 过了好一会儿顾钧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依然扭过头去,看不到顾钧的表情,只看到他泛着青色胡茬的下巴,突然眼睛有些湿润,急忙转回身子看着前面,轻轻地眨了几下眼睛,将眼泪眨了回去。 只要出了这山间,进了兴庆城里,那么她就变成了威远侯府和离归家的下堂妇,而顾钧却是平南侯府里对朝廷功劳巨大却不招侯府喜欢的庶子,况且他还有一个明媒正娶的妻子,有权势滔天的岳家,出了这里他们就是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只要想到从此以后两人就再也没有关系了,她就觉得眼眶中有热乎乎的东西想要涌出来,心中如同被一只手扯着一样,整颗心好似要被揪出来,牵扯着四肢百骸密密麻麻得疼。 看着前面的小房子越来越近,依然猛地低下头,一滴液体滴在坐下黑马的鬃毛上,然后顺着鬃毛滑落下去消失不见。 顾钧一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依然扭过头,然后将自己的手也搭了上去,心中想着,若是路依旧不通,那该多好啊。 此时已经到了房前,老猎户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见到两人骑马回来,忙上前笑着说:“两位,老朽今日去前面的路上看了,被埋住的路竟然被人给清理了出来……” 第115章 我在听你的呼吸 晚饭过后夜幕降临,老猎户拿出了自己珍藏很久的酒,拉着顾钧要陪着他喝两杯。 “你们明日就要走了,虽然我们认识才几日。但老朽觉得郎君很是投缘,也是个重义气能担当的汉子,这酒还是前些年一个和你们一样路过借宿的官人送的,一直藏着舍不得喝,今日老朽高兴,郎君可能和我喝两杯?” 顾钧扭头去对着依然无奈一笑,示意她先回屋去,然后被老猎户出了正屋。 婆婆在院子里摆了桌子凳子,上面用一个小炉子煮酒,两人分两边坐着,没一会儿就闻到了酒香四溢。 猎户鼻子嗅了嗅,脸上皱纹就堆在了一起,笑着说:“好久没闻到这香味了,一闻到就嘴馋。郎君别见怪啊!” 顾钧微微一笑说:“顾某也很久没喝酒了,和老丈一样嘴馋。” 猎户一拍桌子哈哈一笑说:“郎君这样的人就是爽快,先喝两杯暖暖肚子,这酒以前我喝过了。确实不错!” 顾钧接过猎户递过来的酒喝下。出入口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等到酒下到肚子里,才觉得一股滚烫热辣的感觉从嘴里一直烧到胃里,就连喝惯了烈酒的他也不由地皱起了眉头说:“确实好酒!” 猎户一杯酒灌下去。顿时满脸通红,见顾钧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顿时觉得佩服。 这猎户几杯酒下肚,就打开了话匣子,拉着顾钧的手一口一个老弟。 通红着脸往依然的窗子上看了一眼,然后往顾钧旁边凑着有些大舌头地说:“那小娘子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老朽也看出来了,人家一个好好的黄花大闺女跟着你出来了,你也要好好待人家,可千万不能辜负了,那日你们在那屋子里头的吵架声,我和我们老婆子可是听见了。这小娘子都气哭了,你可是男子汉大丈夫的,人家不要了名声跟着你,怎地还惹她哭呢?” 说到这里他又扭头往后面的窗子上看了一眼,脸上有些责备地说:“今日回来之后,我看那她的眼睛又红了,你可是又惹了他?” 顾钧苦涩一笑,心情有些复杂,跟着猎户往依然的窗子上看,她的屋子里还在亮着灯,不知道这会儿还在干什么,有没有自己在胡思乱想着什么。热门小说这几日他自然是感觉到依然的情绪变化和患得患失,可是他看在眼里却又不能去出言安慰,甚至一句都不能去提。 这个三日之约是他提出来的,他为了满足自己的私语将已经快要离开他的世界的依然又脱了进来,本来她可以去过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日子,或许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另一半,他却在这个时候提出来这个三日之约。 本来可以只有他一个人承受痛苦,他却因为自己的一点私心将她拖下了水。女来鸟划。 如今他竟有些隐隐后悔,不知道自己的这个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 顾钧突然发现,自己活了这么久,加起来也没有这段时间感到后悔的次数多。 他扭头看向猎户,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趴了下去。 将本来想要倾诉的话咽了下去,索性自己倒了酒大口喝了下去,热辣辣的感觉从喉咙里一路而下烧到胃里,有点自虐地闭着眼睛感受着这种灼烧的疼痛。 一壶酒其实猎户喝下的没有多少,剩下的全部灌到他的肚子里面了,这酒太烈,到了最后顾钧也感觉到脑袋眩晕,他现在想着就算这是一场梦,也不要让这梦这么快就醒过来。 婆婆出来将猎户掺了进去,又出来问他要不要回去。 顾钧一手支着下巴,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这几日雪后天气一直清朗,所以满天繁星。 他虽然喝了那么多酒,也已经有了醉意,但还能口齿清晰地对婆婆说:“麻烦婆婆将依然叫出来。” 婆婆进了屋,片刻之后依然便从屋内出来,坐到猎户空出来的位置,顺着他的视线往天上看,却没有看出来个所以然,便对他说:“外面怪冷地,要不我们进屋去吧?” 顾钧却不为所动,依旧只是看着天上,就在依然又要开口的时候突然伸出一只手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轻声说:“依然,你说牛郎织女的传说是真的吗?” 依然听顾钧的语气有些奇怪,歪着头去看了一下然后掂了掂桌子上放着的酒壶说:“你喝了多少酒?” 顾钧答非所问,继续刚才的话说:“你说是真的吗?” 依然放下酒壶,双手搁在桌子上,也陪着他支着下巴看着天上的繁星,微微一笑说:“谁知道这是真是假,反正是个传说。” 顾钧道:“我倒觉得这是个真的,起码给人一点希望,他们每年可以相会一次,知道有一个自己装在心底的人在日日夜夜思念着自己,等着自己,给自己那么一点盼头,无论如何,他们总是光明正大的……” 顾钧的这个“光明正大”让依然身上一震,有些错愕地看着他。 顾钧闭上眼睛,轻轻地说:“依然,你坐过来一些,挨着我坐过来,我有些头晕。” 依然心中一酸,一滴泪差点流出来,急忙低下头,将凳子搬着放到顾钧身边,挨着他坐了下来。 顾钧坐直了身子,长臂一伸,圈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上,又将自己的下巴搁到她的头顶上蹭了蹭,闭着眼睛不再说话。 依然见过了好久他都没有动弹,以为他是睡着了,便轻轻开口说:“我不想离开这里,可是却又不能这样做,你有你自己的世界有自己的责任,我知道你也有你自己的苦衷,所以我不会拦着你,我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她本是将这句话说给自己听的,没想到顾钧竟然声音沙哑地低低开口说了一声“好”。 依然诧异地说了一个“你……” 顾钧又嘘了一声,然后轻声说:“别再说话,我正在听你的呼吸声。” 这一瞬间,依然的眼泪夺眶而出…… 第116章 找个可以托付一生的人嫁了吧 打赏满10000加更依然宁愿相信顾钧是有自己苦衷才会去娶凌霜华,而不是像薛凤举一样为了自己的前途地位而去攀附权贵,而她也自始至终没有去问,只怕听到自己不想听的答案。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她趴在顾钧的腿上泪水流个不停。最后实在是哭累了,便沉沉睡了过去,只是在睡梦中也不安稳,肩膀不时地抖动两下。 顾钧抚着依然的肩头,微微晃了晃头,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来。 进了屋后看着里面的一张床,犹豫了一下,将她放了上去,随后自己也跟着上床,和衣躺下,拉过里侧的被子盖在两个人的身上。 依然又哽咽了一下,肩头抖动了一阵,感觉到身前温暖的热源,往顾钧的怀里又凑了凑。 顾钧长臂一伸将依然搂在怀里。又在她的额头上印下轻轻一吻,不带丝毫的情欲或者其他的企图,只是淡淡一吻,随后也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顾钧一觉睡醒的时候。却发现身边是空的。忙睁开眼睛,才看到天已经大亮了。 他抬手捏了捏有些发蒙的脑袋,闭上眼睛又清醒了一会儿才掀开被子下床。女来岁才。 只是坐到床沿上的时候他才觉得不对劲,昨日睡前他明明是和衣睡下的。只是现在他的外套却是在床头整整齐齐地放着,不由有些怔然。 行军打仗之人警觉最是敏锐,睡觉的时候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惊醒了,而今天早上他不知道依然什么时候起的不说,更不知道昨晚她是怎么将他的衣服扒下来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有些失笑地摇了摇头,拿起衣服穿上出门。 刚到了门口,便碰到依然端着一碗汤走进来,见他出来了,忙将碗递给他说:“快喝了醒醒酒,昨晚喝得不少吧?偏偏要逞能!难受的不还是你自己?” 顾钧将一碗浓汤喝下去,依然接过碗就要往外走。 顾钧开口叫住她,犹豫了一下道:“昨晚……” 依然扭头有些戏谑地看着他说:“昨晚可不是我招惹你的吧?”说完嘻嘻一笑就出了门。 留下顾钧有些不明所以然。酒喝多了神经麻痹了,脑子就有些迟钝,他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她的这句话是反驳他昨天说的那句话,不由哑然。 饭后顾钧想要将身上佩戴的玉佩留下来答谢猎户家几日的收留,猎户却是坚辞不受,甚至露出几分不悦的神色说:“郎君这是要折煞老朽的吗?你这样岂不是要让我羞死了!若早知如此,当初便不该收留两位。” 顾钧闻言,忙将玉收了起来,对着猎户躬身行了一礼说:“是顾某的不是,老丈千万别见怪,阁下大恩不言谢,我们后会有期!” 婆婆又对顾钧交代说:“以后可要好好对待杜娘子,千万莫要再惹她生气了!” 顾钧骑马带着依然往前走了一段再扯了缰绳回头,还能看到小房子前两个变小的身影正在朝着他们的方向挥手。 依然牵了牵嘴角说:“他们这也算是一种幸福吧。” 顾钧垂头看着她的侧脸,闭了闭眼没有说话,然后轻踢马腹,策马往前。 来的时候依然被顾钧抱在怀里,而且当时意识迷迷糊糊的,所以也不知道到底跑到了哪个方向,只是听猎户说此地距离京城三四十里。 顾钧闷声不吭策马往前,依然面对着他搂着他的腰,听着耳旁呼呼的风声,心中希望京城远一点,再远一点。 可是再远的距离终有到达的时候,等到马停的时候,依然抬头发现周围都是枯树,但已经是平地了,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向顾钧。 顾钧面无表情,一手牢牢抓住缰绳,一手紧紧握住她的腰,将她狠狠地往自己的身上按。 依然被他按着趴在他的胸前,不知他这是怎么了,但是依旧配合地没有说话。 不过最终还是顾钧率先开口,他说:“你听,听到了吗?” 依然侧耳凝听,但只是听到树林里的虫鸣鸟叫声,以及没有化完的雪从树上落下的声音。 顾钧舒了一口气说:“有人在找你,这里就是那日有人追你的那片树林,这里距离十里坡已经有一段距离了。” 依然心中一震,听顾钧继续说:“到了这里,我就不能和你继续走下去了,你自己离开吧,再往前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碰到来寻你的人,”顾钧顿了顿,然后有些艰涩地说,“你放心,回去之后我就会从你的世界里消失……” 依然身子轻微抖了抖,可能是昨天晚上将眼泪流尽了,今日反而眼中干涩,于是只是紧紧搂住他的腰,闭上重重地点了点头。 顾钧将依然抱下马,两人站在马前,谁也没有说要离开,最后仍旧是顾钧先开口说:“你先走吧,声音是从前面传过来的,你一直往前走,就能碰到来寻你的人,我站在你身后,想要看着你的背影。” 依然垂下双眸,尽量不去看顾钧的眼睛,她怕看了之后,自己就再也迈不动步子。 于是一言不发转身就离开,只是刚走出两步,却又定住了身子再也不能往前迈出。 她一咬牙,又转回身子往前跑着扑进顾钧的怀里,将他整个人都撞得往后退了两步,她咬着牙艰难地说:“顾钧,我们都忘了霍连山里的三天吧!” 顾钧沉默不语,抬手捧着她的脸,低头凝视着她的双眼。 他的一双眼睛中情绪激荡波动,如同翻滚的墨汁一般,似乎能够将整个人吸引进去,他低低说:“我不会忘记,我会一直记在心里。” 依然忍不住一下子捂住自己的嘴,就要转过身子离开,可是顾钧却抓住她的肩膀不放手,头一低,用他薄薄的滚烫的双唇贴上她有些冰凉的嘴唇。 依然闭上眼睛一动不动,感受着顾钧的唇在她的脸上轻轻触碰摩挲,没有深入,也没有夹杂欲念。 最后他的唇停留在她的额头上,在上面重重印下,最后稍稍离开,微微偏了偏头,在她的耳旁用沙哑的声音说:“依然,回去之后,找个可以托付一生的人嫁了吧……” 第117章 你疯了吧! “找个可以托付一生的人嫁了吧……” 依然听他说完这句话,心中抽搐,双拳紧紧攥住抵在顾钧的胸前,死死咬住嘴唇。小说才没有让呜咽声溢出来。 顾钧伸出手抚着她的嘴唇,低声说,“张嘴,别咬。” 依然慢慢张开嘴,下唇已经被她咬得鲜艳欲滴,几乎要流出血来。 顾钧用粗粝的手指抚着她的红唇,低哑道,“我好像做错了,所以这个错误选择的惩罚只有我一个人承担着就够了,你就忘了吧,蒋云瑞很好……” 依然嵌着眼泪诧异地抬眼看他,见他勉强牵了牵唇角说,“以后不会了,我不会再去介入你的生活。” 依然只觉得左手拇指上一凉。低头便看到指头上套了一个翠绿扳指,上面雕刻着一个坐着的貔貅。 顾钧松开她的肩头,往后退了两步,声音中没有什么情绪地说。“走吧。人已经过来了。” 依然这时候也已经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声音在喊她的名字,不知道什么人竟然这样执着,已经三日了,竟然往树林这么深的地方找过来。 依然没有再说什么。盯着那枚绿扳指看了一会儿,然后将大拇指握在手心里,转身就离开。 地上的雪已经化了,只有一些粗树干背阴的地方还有一些积雪,树上休息的小鸟也被逐渐靠近的呼喊声惊飞。 依然踩在地面上潮湿的腐叶上,咬着牙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感受着背后一直停留在她身上的视线,却忍着没有回头。 嗓子如同塞了棉花一般,堵得厉害,眼眶里热乎乎的,但是她也忍着没有眨眼睛,硬生生地将泪水憋了回去。 她觉得这条路走了好久好久。双眼没有焦点,脚下踉踉跄跄,茫然地一直往前,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终于看到前面有人影憧憧。 一直到前面传来大声的惊叫,大叫了一声“杜娘子!杜娘子在这里!” 依然这次终于回过神来,心中一阵惊慌,蓦然回头看向来处。 可是整个树林里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除了光秃秃的树干之外,只有低空掠过的飞鸟和偶尔落下来的树枝。 消失了,他真的是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天下之大,他以后就要去北边了,或许再也不会相遇了吧。 霍连山的三日就像是一个梦,如今梦醒了,他有他的路要走,她也要回到自己正常的生活轨迹上去了,以后就各不相干了,她该释然的,可是心底里却像是丢了一块重要的东西,空落落的…… “杜依然!”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愤怒中带着焦虑的声音,接着一只手抓住依然的手臂,大力将她转过身子,又按住她的双肩,对着她吼道,“你这些天去哪儿了!有没有出什么意外?有没有遇到什么坏人?有没有……” 依然双眼的焦点终于聚在眼前人的脸上,看着他下巴上泛着胡茬有些邋遢的模样,皱了皱眉,有些疑惑地说,“薛凤举?”她这才看清楚确实是他,便伸手想要去拨开他的手,“你这又是发的什么疯?” 薛凤举眼中布满血丝,双手没有紧紧握住她的肩头,没有丝毫撼动,咬着牙恨声说:“我发的什么疯?老子确实是疯了?会满世界找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疯女人!你算个什么东西值得小爷去费这么大劲去找?” 依然拨不动他的手,便索性不再浪费力气,垂下手脸上有些恹恹地说,“薛凤举,请你注意一下你自己的身份,也注意一下场合,我们现在有关系吗?用得着你来对着我大吼大叫?” 薛凤举冷笑一声,“什么关系?我和你还用得着说明什么关系吗?” 依然有些不耐烦地抬眼看着他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薛凤举斜着嘴角,通红着眼睛盯着她说,“没什么意思,我早说过了,那封和离书是薛璟写的,和我可没什么关系,要和离你让他和离去,休想安到我的头上!” 依然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说,“你没病吧!我这会儿没什么精力和你吵架,你要发神经回去找你的郭大千金去!” 薛凤举点了点头说,“好啊,我也知道了,你一直不接受我是因为那一群妾对吗?那好,我现在就将她们遣走,只剩下你一个总可以了吧?” 依然越听越觉得他说的话不可理喻,斜了他一眼,一脚狠狠踩在他的脚背上,使劲推开他,往后退了两步站定,冷声说了一句“有病!”随即绕开他就要离开。 薛凤举这几日一直不眠不休地带着人寻找依然,本来已经是有些体力透支,所以被依然这一踩一推之下,脚背上生疼,龇牙咧嘴地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差点摔倒,还好身后赶过来的下人及时上前扶住他。 依然见状只是顿了顿脚步,略一犹豫,便又继续往前去。 她不明白薛凤举如今的举动到底是什么意思,而且她现在也实在是没有那个心力去和他计较那么多,她只是觉得满身满心地劳累,只想躺下安安稳稳地睡一觉。女豆狂巴。 可是有些人偏偏不是那么想的,此时周围在寻找依然的人都已经听到了消息围了过来,只是却没有上前。 刚才薛凤举的纠缠和说出来的话不少都被人听去了,可是他却丝毫不知道收敛,又要推开身后扶着他的人又要上前来。 被通知过来的杜若瑾此时也已经到了现场,见到依然在前面走着,薛凤举就要追上去,周围的其他人已经在窃窃私语了,如今在这里的不止是薛杜两家的下人,薛凤举甚至用自己的人脉找了官府的人来帮忙,再这样由着他胡来,对侯府也没什么好处。 他眉毛一条,大步走到依然身后挡在薛凤举面前说:“薛大人,您如今这样恐怕影响不好吧?毕竟男女授受不亲,还是避嫌为好。” 依然听到身后有杜若瑾拦着,不由心底一松,往前走了两步,便看到一双有些在脏兮兮的白靴子停在她的面前。 第118章 进宫一叙 依然抬头,看到同样是眼中冒着血丝的男子,只是这次就顺眼多了。免费小说下载她微微笑了笑,叫道。“润之。” 蒋云瑞眼睛亮了亮,虽然脸上带着没有休息好的疲惫,可是双眼却迥然有神,几种情绪在其中变幻着,有担忧,有庆幸,有惊喜,有欣慰,最后终于归于平静,袖子里的手抬了抬,似乎是想要伸出来拉她,只是伸到一半又放了下去,有些激动地动了动嘴唇,但只是守着礼数叫了一声“杜娘子”。女叼向扛。 依然说。“这几日让你担忧了。” 蒋云瑞摇了摇头说,“只要你平安无事便好,有什么事情莫要多想。” 依然脸上的笑意慢慢敛起,最后只剩下嘴角一抹苦笑。 蒋云瑞见状。终于上前两步。伸手搭上她的手腕,将三指放在她的脉上。 依然也没有动,任由他给她诊脉,她如今确实是有病。不过那是心病,别人医不好的。 片刻之后蒋云瑞看了看她的脸色,然后松开她的手,正准备开口,却不经意间看到她拇指上戴着的扳指。 依然忙又将拇指握住,挡住蒋云瑞的视线。 身后有人走了过来,两人一起回头,便看到杜若瑾走了过来。 依然往薛凤举的方向看去,不知道杜若瑾给他说了什么,这会儿已经安静了下来,不过她扭过去的时候,两人的视线又撞到了一起。而她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便将目光收了回来,看向杜若瑾道,“大哥,依兰有事吗?” 杜若瑾道,“依兰只是伤了腿,不过大夫说只是皮外伤,又没有流太多血,所以没有大碍。” 依然本来一直怕依兰因为她受了牵连,闻言轻轻吐了一口气说:“那就好,我一直担心那日我离开之后依兰会出事,既然没事,我就放心了。” 杜若瑾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道,“那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你又是怎么逃开那些人的?而且……你可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 依然拧了拧眉头,觉得心里有些烦躁,这会儿她实在是没有心情也没有精力去回答他的这些问题,正在想着怎么推脱。 蒋云瑞开口说:“杜公子还是让依然先回去休息吧,她的身体如今有些虚,不能思虑太多。” 杜若瑾看了蒋云瑞一眼,然后笑了笑说:“是大哥考虑不周,这几日一直在找你也转得糊涂了。小说下载” 依然看着杜若瑾身上一丝不苟的装扮和干干净净的鞋子,心中冷笑一声,表面却不动声色,牵了牵嘴角便往前走。 因为林子里树太多的缘故,所以车子没有办法进来,一直走了很远到了官道上,才见到停在外面的马车。 依然这才发现这次来找自己的人还真是不少,刚才林子里那么多人她已经觉得有些兴师动众了,如今出了林子才发现外面还停了好多辆马车,车上还坐了不少车夫。 杜若瑾跟着依然旁边,见她看着这些马车,便道,“这些大部分都是薛凤举找来的,”随后他抬高了声音叫了一声“阿夏!” 依然诧异,接着便看到前面的一辆马车车帘被掀开,阿夏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看到她的一瞬间有些呆愣,只是随后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大叫一声“小姐”,便哭着奔了过来。 阿夏这一喊,马车上原本坐着的百无聊赖的车夫们惊得纷纷扭头,有的不认识依然,听到别人介绍说杜娘子找到了,都长长出了一口气,这三天他们也是不分夜里白天地跟着搜寻的人出来,如今这终于找到了,终于能睡一个安稳觉了。 依然勉强将哭成泪人的阿夏安慰住,便跟着她上了马车,上去之后立刻有些脱力地闭着眼睛靠在车壁上不说话。 阿夏见状也不再哭了,只是不时地抽泣一下,想着这两日听到的流言蜚语,红着眼睛怔怔地看着依然。 依然此时自然不知道阿夏想的是什么,只是浑浑噩噩地闭上眼睛,浑身上下没有力气,迷迷糊糊想要睡过去,只是却满头满脑的都是那三日里的生活片段,顾钧搂着她骑马,两人在地上坐着吃烤野鸡,顾钧微醺地搂着她坐在小屋前看星星,恶狼扑过来的时候顾钧抱着她在地上打滚,最后的画面定格在顾钧吻着她的额头说,“找个可以托付一生的人嫁了吧……” 马车猛然停下,依然浑身一抖睁开眼睛,身上的一条毯子滑落在地。 抬眼看到阿夏有些愣然地看着她,她也感觉到自己的脸上冰凉,伸手一摸,便摸到了满脸水渍…… 阿夏愣愣地叫了一声“小姐……” 依然用袖子在脸上胡乱擦着,扯了扯嘴角说:“坐了一个噩梦,看把我都吓哭了,这个梦真不好,以后可不能再做了!” 阿夏觉得小姐这话说得真好笑,只是笑出来却是比哭还难看。 马车停在了威远侯府的侧门,依然下了车才发现原来的十来辆车如今只剩下这前后两辆,后面一辆坐着杜若瑾,也已经下了车了。 杜若瑾走到她跟前欲言又止,最后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外面的流言蜚语不要去听,这段时间你就待在府里,哪里也不要去了。” 依然觉得薛凤举这话说得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心想着难道自己这三日的去向被人发现了?但是这也不可能啊!她正要开口再去问杜若瑾,他却已经率先进了门。 依然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杜若瑾离开的背影,阿夏又开口,声音中带着有些担忧地说:“小姐,你如果伤心的话就哭出来吧,哭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 依然本来也是很想哭的,只是这样被阿夏一说,更加莫名其妙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夏诧异,随即就明白了自家小姐刚从树林子里出来,自然不会听到外面的传言,所以自然也是不知道那些难听话。 依然见阿夏不说,也懒得再去追问,径直进门之后去了自己的院子。 而此时薛府外,薛凤举的马车刚到门口,他掀开车帘准备下车,却看到车下站着一个太监装扮的人,他看了一会儿,才认出来这是薛玉梅关雎宫中的太监主管黄立。 黄立见他出来,一弓腰用有些尖细的声音恭敬地说:“娘娘请二爷进宫一叙……” 第119章 难测 薛凤举跟着黄立进宫,在看到黄立的时候已经想到了大姐为何要让他进去。 他对薛璟痛恨,薛璟说的话他从来都是当成耳旁风,甚至总要和他对着来干。但是对待这个姐姐,薛凤举态度却大大不同。 薛凤举十岁时生母病逝,而薛璟不理俗事,这个爹和没有没什么两样,接下去的四年时间里一直是薛玉梅在照顾他,直到薛玉梅十六岁那年应召入宫,他也长成了一个小小男子汉,所以他对长姐还是很尊重。 只是如今看着头顶上的关雎宫三个字,他第一次不想去面对自己的长姐。 直到身旁的黄立再次催促他,薛凤举犹豫了一会儿才抬起步子跨进高高的门槛。 黄立带着他进了内殿,到了殿外便止住了步子,示意他进去。 这个地方薛凤举来过多次,自然不需要黄立带路,直接跨了进去。 只是他刚踏入殿内。便觉得今日殿内和往常有些不太一样,殿内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在走动。 薛凤举立马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变。停下步子就要转身离开。小说免费下载只是他刚转过身子。步子还没有跨出去,身后珠帘之内响起一个有些苍老厚重的声音说,“可是薛爱卿来了?为何不进来,反倒要走?”女叼双亡。 薛凤举不得已停下步子。闭了闭眼,将脸上的情绪掩饰好了,露出自己那招牌式的微笑,掀开帘子便走了进去,没等宫人们拿来蒲团,一撩衣摆直接跪在地上道,“陛下万安。” 皇帝今日穿着明黄色的长袍,头顶竖着发冠,刚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他说了一声“免了,赐座”,随即爽朗一笑说:“今日这般情形甚是眼熟。爱妃你说呢?” 薛玉梅用帕子掩嘴一笑说:“可不是嘛,那日依然过来的时候,陛下也恰巧在这里,还喊了几句万岁,让陛下高兴了几日呢!” 皇帝笑了笑,然后扭头打量着薛凤举的一身衣服,这时就连薛玉梅也主意到了到了,不等皇帝开口忙呵斥道,“你这孩子,这是在哪里玩泥巴了?怎地衣服弄成这样?” 薛凤举面不改色地笑着说:“臣今日去了城外庄子上看了看庄稼,本想着这下了大雪会不会把麦子冻死了,谁知庄子上的佃农说这雪下得越大,麦子长得越好,臣当真是孤陋寡闻了。 皇帝哈哈一笑,“若不是如今这缠身的政务,朕也是想要去庄子上看看民间百姓是如何种地的。” 薛凤举和薛玉梅也附和着笑了笑,便打岔将这一页掀了过去。 随后薛玉梅又开口说:“说起这依然啊,也是个命苦的……” 薛凤举听到长姐这般说,不由心头一跳,朝着她看过去。 只是薛玉梅却并没有去看他,只是面带憾色地继续道:“之前依然不想回威远侯府去住,不想自己名声不好给侯府抹黑了,偏要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租了房子住,后来可能是想通了吧,便回到了侯府,可这刚回去,侯府家的小姐依兰便拉着依然上山还愿,只是这回来的陆上却是出了意外……” 薛凤举双手渐渐握成拳,脸上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了。 “哦?”皇帝好奇地说,“出了什么意外?” 薛玉梅叹了口气说,“三日前不是下了大雪嘛,回来的时候正好遇上风雪,只是没想到那个时候竟然会出现山匪,那丫头也是实诚人,为了保护自己妹子,自己滚下了山坡将山匪引走了,如今这过了三日了,现在才找到!” 薛玉梅话中明明什么也没说,只是却让人立马想到了另外一层意思。 一个弱女子遇到山匪,为救妹妹引开坏人,失踪三日,能让人联想到什么不言而喻。 若是她真的没有让山匪抓住,那么三日之前就被找到了,也不会一直拖到现在,可是她却是三日后才莫名其妙地出现,这三日她去哪儿了,谁也不会往好处去想。 殿内一时静了下来,薛凤举从薛玉梅开始复述就低着头闭上了眼睛,双手紧紧攥住才忍住没有冲动地去为她辩驳。 过了一小会儿,薛玉梅又道,“如今这孩子虽然人回来了,可是这名声却有些不好了,臣妾想着,帮帮依然,给她再找个好人家。” 皇帝端着茶盏吹了吹,喝了一口道,“这些事情你看着办吧,不过你如今不能劳累,莫要太过操劳了。” 皇帝说完之后又坐了一会儿,就放下茶盏摆驾离开。 等到皇帝走后,薛凤举猛地扭头看向薛玉梅,脸上的表情满满的愤怒,“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薛玉梅看着自己的红指甲,上下翻看着说:“我怎么说了?不要把拿去对付老爷子那一套来对付我了,我可不吃你那一套!” 薛凤举有些烦躁地站起来来回走动,最后一脚踢在刚才坐着的那个圆凳子上。 薛玉梅看着他的动作,一把拍在桌子上,冷声道,“混账!” 薛凤举一扯嘴角,“我真想知道外面的留言为何会扩散地这样快!我也想知道那日到底是谁派人要杀她,既然是山匪劫走,是为求色,那么他们为什么没有去碰车下的依兰,而是去追滚下高坡的依然,这是最容易让人忽略的,但却是问题的关键。” 薛凤举接着说:“而姐姐你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个时候在陛下面前说出来,这也说明你在心虚了,可是你到底在心虚什么?她碍着你什么事情了?” 薛玉梅只是瞪着他不说话,薛凤举眉毛一挑,讥讽一笑说:“是因为顾钧?” 薛玉梅一把将刚才皇帝喝完放下的茶盏挥落在地,脸上带着被人识破的难堪以及愤怒,。 不过终究是做了这么多年宫妃的人,忍功自然是一流的,她忍了忍最后竟然又恢复了笑意,开口说,“这些你不用知道,我今日来只是要让你知道,别在去往那个女子身上去贴,郭阁老那边已经在催了,郭千金还等着你给她正名!” 第120章 为谁风露立中宵 听到薛玉梅提到郭嫣儿,薛凤举的脸上瞬间阴沉下来。 薛玉梅见状,勾了勾红唇,微微一笑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手臂,语重心长地说:“恒之,既然你当初选择了郭嫣儿,那如今便要承担这个结果,姐姐也已经看出来了,杜依然那样的女人,不会甘心待在你的后宅里做你众多妻妾中的一个,你离了她,也不可谓不是一件幸事,她是一个变数,你控制不了,就不要去碰,这天下漂亮聪明的女人多得是,不缺这一个。嗯?” 薛凤举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良久,抬眼看着自己的姐姐说:“那你呢?既然当初选择了留在宫里,那姓顾的你怎么忘不了?” 薛玉梅神色一僵。将手收回了袖子里。抚了抚没有丝毫褶皱的衣袖,过来一会儿太抬起头环视着宫殿,幽幽地说:“我若不是留在宫里,你觉得以你的资历有资格站在皇上面前奏对吗?爹爹早已淡出官场。你以为真的会有人继续卖他薛院长的面子吗?别说笑话了,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离了官场便是树倒弥孙散,谁会真的记得你曾经对别人的恩情?这世上什么东西,都没有权利让人安心。热门小说” “你以为我愿意守着这个空荡荡的宫殿?我愿意守着一个可以做我父亲的男人?”薛玉梅抖着身子呵呵一笑,“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找一个如意郎君幸福一生?可是我已经没有了那个资格,难道还不能让我有个寄托吗?”女叼司扛。 薛凤举面无表情地开口,说出的话直戳薛玉梅的心底,“可是他骗了你!” 薛玉梅美艳的面孔瞬间有些狰狞,咬着牙恨声说,“是啊。他竟然骗了我,我为他做了那么多他竟然在骗我!被一个自己不喜欢的老男人压在床上的感觉,简直是生不如死,我却还要装得满脸欢喜去讨这个男人的欢心,”她猛地扭过头看着薛凤举,瞪大了眼睛大声说,“可是他竟然骗我,我自然不会让他好过,他越想要得到的东西,我就越不让他得到!杜依然算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一双你穿过的破鞋,他竟然去当了宝贝,我就是要他眼睁睁地看着这只破鞋再穿到别人的脚上!” 说完之后,殿内寂静异常,一时间只剩下薛玉梅重重喘气的声音。 薛凤举看着薛玉梅的样子,眼中不由地流出一丝悲凉,良久才道,“过两日我会去拜访郭府,有些事情拖得有些久了。” 薛玉梅的情绪终于平静了下来,用手里的帕子蘸了蘸眼角,“郭千金若是委屈了,郭阁老就会不高兴,那么我们就别想像现在这样让别人看我们的脸色,就像我刚才说的,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想要去摘取路那头的果实,自然要承受路上的磨砺,你好自为之。” 薛玉梅说完,脸上露出恹恹的表情,就要转身进后殿。 薛凤举却又突然开口,“你……要对她做什么?” 薛玉梅半回身子,“她?杜依然?她若是识趣,就顺了我的意思将自己嫁了,若是不识趣……哼,那我也不知道我会怎么做了……” 薛凤举出了宫门,平桂在宫外驾车候着,见他出来了忙迎上去叫了一声“二爷”。 薛凤举径直上了车,对平桂说,“去郭府”,随即便放下车帘靠回了车内…… 杜若瑾已经提前派了人快马回来报信,所以依然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已经准备了热水。 先洗了个澡,随便吃了点东西,便让阿夏出去自己躺在了床上。 可能是杜若瑾交代过了,所以没有人来打扰她,她也乐得清静,也有时间去想想该怎么交代这三日之内的去向。 依然伸出一直被她攥在手心里的拇指,露出了那枚扳指,碧绿通透,上面雕刻的貔貅惟妙惟肖,已经被磨去了棱角,可见这扳指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只是扳指戴着她的手指上很松,垂下手就会脱落。 她认真打量着这枚扳指,见内侧还有一道浅浅的凹痕,脑海中却不由浮现出顾钧挽弓射箭的模样,心中丝丝缕缕的疼痛丝毫没有减轻,反而越发抽搐。 她忙翻身坐起,将扳指取下,下了床放到床头抽屉最里侧的一角,只是放完之后她又不放心,又将它拿出来放到梳妆台的首饰盒子里,转身之后却还是不放心。 最后她看到桌子上的一根红色头绳,心中一动,将头绳穿过扳指,然后当成吊坠挂到了脖子上,这样心中才踏实了,回到床上隔着衣服用手抓住胸口的扳指,才终于疲惫地沉沉睡过去。 第二日一大早,依然早饭刚吃一半,依兰便敲开了依然的院门,被丫鬟扶着一手拄着拐杖,一跳一跳地往屋内来。 杜依兰见到依然后急忙抓住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即眼泪立马就流了下来,满是愧疚地哭道,“这都是因我而起,若不是我要去上香,姐姐也不会出这样的意外,姐姐那日怎么独自一人去引开那些山匪,若是姐姐有个好歹,我后半生也必然良心不安,那样我宁愿和姐姐一起被山匪杀了!” 依然给她擦着眼泪笑着说,“你看我现在不是没事吗?好好站在你的面前呢,没有受一点伤,而你却伤了腿,况且是祸躲不过,即便我不跟你去上香,也会出现其他意外。” 事实确实是这样,既然是梅妃想要她的命,即便她不去上香,也必然会出现其他意外,所以这件事和依兰没有关系,反而是自己牵连了她。 依兰却觉得这是依然在安慰她,抽抽搭搭哭个不停,最后好不容易将她哄走了,才将一顿早饭给糊弄完了。 她本以为第二个来见她的会是杜若瑾,只是没想到自己刚吃完饭,院子里便来了一个小厮,隔着窗子道,“门外以为姓蒋的大夫求见大小姐,说是来给小姐看病的。” 依然一愣,接着心中就有些纠结,昨日心神恍惚,见到他也就没有想太多,只是如今突然就想到他的那一句,“为谁风露立中宵”。 第121章 我考虑考虑 不过依然也没有再纠结多长时间,耳边响起一句话,“找个可以托付一生的人嫁了吧……” “大小姐?让不让蒋大夫进来?” 依然猛然回神,看着外面站着等着回话的小厮。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我身子有点不舒服,让蒋大夫过来给我看看,快请进来吧。” 那小厮应声去了,依然有些恍然地看着窗外纹丝不动的枯树,怔怔地发呆。 此时她的脑子里有些混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无数前人总结出来的经验说,若是要忘记前一段恋情,那么就开始一段新的恋情,这样的说法真的正确吗?而她现在又该以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蒋云瑞? 她这样纠结着胡思乱想,抬头见到蒋云瑞已经提着药箱走到了院子里,见她看过去,便微微笑着对她点头示意。 依然看着蒋云瑞脸上温和的微笑,悄悄吐了一口气,让自己放松下来。也扯出来一个自认为比较合适的微笑。 只是依然却明显发现蒋云瑞在看到她的表情之后脚步顿了一下,才继续往前走。 阿夏上了茶,依然怕蒋云瑞突然开口说什么会让她措手不及的话,便找了个借口打发阿夏出去了。小说下载亲手给蒋云瑞倒了一杯水推到他的面前。自己也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然后两只手握住杯子,手指头抠着杯壁上的花纹,垂着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蒋云瑞从药箱里拿出来一个垫枕放到桌子上,“昨日人多眼杂。多生是非,当时只是为你大致判了一下,今日便好好诊一诊。” 依然看着那个垫枕,又看了看蒋云瑞放在桌子上等着为她诊脉的手,过了好一会儿,却没有动静。 蒋云瑞将手缓缓收回去,“我没有别的意思,你这三日在外流离,荒郊野地里必然是吃了不少苦头,天寒地冻地身子可能也落下了毛病,我只是想为你诊治一下,以防万一。” 依然抬头看着蒋云瑞真挚的眼神。他的眼睛清澈透明,让人一眼就能看到底,干干净净,而且家庭简单,和她兴趣相投,治病时配合默契,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但是…… 蒋云瑞看着依然脸上不停变幻的神色,“若是我的信给你带来了困扰,我……”蒋云瑞的耳朵红了红,“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心意,并没有让你做什么抉择,若是给你带来了困扰,那我……我收回我说的话。” 依然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我在考虑,我……我最近心里有点乱,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考虑?等我考虑好了,我再给你答复?”女低华圾。 蒋云瑞的眼神亮了亮,他本来是没有抱着什么希望的,以为她会委婉拒绝,没想到却是这样的回答,不由心中惊喜。 欣喜过后,他便想到这几日的流言,犹豫了一下道,“这几日你先不要出门,外面的流言也不要去理会,也不要自己胡思乱想,有什么麻烦的话派人给我捎个信,我力所能及的事情都会帮你办到。” 昨日的时候依然就听到杜若瑾说什么流言的事情,今日蒋云瑞又提起,便有些好奇地问,“什么流言?” 蒋云瑞一怔,没想到她还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开口说。 但依然转眼一想,便大致猜到了,牵了牵嘴角说,“流言也只是流言,并不是事实,身正不怕影子斜,别人说别人的,我过我的,想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吧,有什么好怕的?” 蒋云瑞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看着依然脸上并不在乎的神色,又将话咽了回去。 依然看了他一眼说,“你就不问问我这三日去哪儿了?或许外面的流言是真的呢!” 蒋云瑞微微一笑说,“那又有什么重要的?只要你的人好好地回来了就好,别人说什么就让别人说去吧。” 两人对视一眼,双双笑出了声,因为那一封信的隔阂便又消失不见了。 蒋云瑞又道,“我不想因为我的话让你心存芥蒂了,只想一切随缘,而且……而且我娘很喜欢你,前几日还在念叨你,若是有空了,去看看她,还有云双,她听我说了你的医术很是佩服,正打算跟你学……” 依然有些诧异,没想到只因一面之缘刘氏就对自己产生了印象,而且当时她也对刘氏说过自己已经和离了,没想到她竟然不计较这个。 蒋云瑞的耳根又有些红,其实这话是他随口说的,刘氏虽然在他的面前提过依然,但是也并不是经常念叨,他只是想要找个机会让依然和自己的家人多接触,不过云双确实是表示了对依然的兴趣,这个不假。 两人又随便聊了一点别的,蒋云瑞便告辞离开,依然将他送到院门口,看着他离开便转身回屋。 进了屋子又到桌边刚才的位置上坐下,伸手握住被子,大拇指轻轻抚着杯沿,另一只手却是不自觉地摸向胸口,只是快摸到的时候又顿住了动作,忙收回了手。 阿夏进了屋子在旁边的位子坐下,给她手里的被子添满水,然后下巴搁在桌子上去看她的脸色,眼睛使劲往上翻着小声说,“小姐,你……这几日到底是去哪儿了?大伙都担心死了!尤其是二爷……”说到这里,阿夏忙捂住嘴巴,见依然没有跟她计较,才慢慢松开手。 依然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吧,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阿夏看她确实是没有怪她的意思,才道:“那日开始下雪之后大少爷就立马出了城去接你们,但是一直到天黑的时候只接回来依兰小姐一个人,可把我急死了,但是大少爷却说已经有人去找你了,不要我们担心。可是我却一直提心吊胆了一夜,果然我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一直到第二日你却依旧没有出现,我就知道肯定是出事了。” “但是大少爷却还是说不会有事,而这个时候薛二爷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消息,说你失踪了,便扯着大少爷出去找你。” 第122章 自己找个合适的人选嫁出去 “当时薛二爷眼神特别凶,奴婢都吓坏了,他扯着大少爷的领子就往外走,再后来京城里就传出了流言。……说威远侯府的大小姐被……被……” 阿夏“被”了好久,眼睛四处飘忽着,却被不出来个所以然来。 依然嗤笑一声,替她把后面的话补齐了,“被山匪给玷污了?” 阿夏偷偷打量着她的脸色,小幅度地点着头。 依然摇了摇头,将手里的茶水喝了一口,犹豫了一下,便将那日自己逃命的过程复述了出来,但是到了坑底之后,便将顾钧隐去了,也没有说有人拿着火把往坑底下照,只是说那些人没有找到她便继续往前走了,她等到所有人离开之后爬出了坑底。但是却迷路了,后来在林子里生了病,被一家人收留了两日,便自己出来了。 阿夏一直瞪着双眼听她复述。一直等到依然说完之后才拍了拍胸口说:“真是好险啊。还好小姐逃脱了,不过那是哪里的山匪,这样大胆,天子脚下竟然也敢行凶?” 依然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当时又冷又怕,所以也没有听清楚他们说的什么话。” 说完之后,依然突然有些心惊,以前自己有什么事情都跟阿夏说的,不管是心事还是秘密都和她分享,可是现在,她却在对她隐瞒,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就不想将顾钧的事情说给阿夏听。 上香那日蒋云瑞来信之后阿夏的反应,当时也让她吃惊不小,阿夏对于她的摇摆不定表现出的激烈反应是她始料不及的。所以当时她没有多想就让她留下,自己一个人去了感光寺。 而现在她也下意识地就对阿夏隐瞒了事情真相,只想让那些事情烂在自己的肚子里。 从她最初到这个地方,这几个月的时间周围所有人都在发生着改变,她也在不断变化,从最初的自信满满到后来的缩手缩脚,如今开始学会了谨小慎微。女低状圾。 道貌岸然的薛凤举突然变得深情款款,让她惊吓不小,她曾经以为冷漠的顾钧,内里却是热情如火,计谋深沉到让人心颤,而阿夏,她最初以为她只是没心没肺,很是呆萌,只是现在突然发现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她也有自己的想法,还有没有表现出来的一面。 还有她全心全意对待的许夫人,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对一个人好的话就是百分之百,而许夫人却是直接把她引到一个坑前,推着她往里面跳。 “……小姐,你在听我说话吗?” 依然回过神来,“什么?” 阿夏露出有些偷掖的表情,“刚才你和蒋大夫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我看他出去的时候一直都在笑,那日的信他又提了吗?” 依然笑了笑说,“没聊什么,就是给我看看病,关心一下我的身体,别的也没什么。” 阿夏哼了一声,“小姐肯定是骗我,你们一男一女同处一室,别人肯定要想坏……” 依然正要开口,却听到院子里的小厮叫了一声“大少爷”。 依然忙抬头看去,便看到杜若瑾走进了院子,往这边走过来。 阿夏急忙站起来,重新去烧开水。 杜若瑾坐下之后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妹妹这几日是在哪儿度过的?” 依然将刚才给阿夏说的那套说辞给他复制下来,但是杜若瑾没有阿夏那么好糊弄,听到依然的话后,将她话中的几个疑点都问了出来,又让她废了好大力气才将谎话圆满了。 等到将该问的问完了,杜若瑾犹豫了一下才道,“外面的流言蜚语妹妹也听到了吧?” 依然点了点头说,“就算不听到,猜也能猜到了,不过反正我如今也是和离之人,名声什么的,早就没了,如今无非就是再多点污水,我也不怕什么。” 杜若瑾皱眉,“只是如今依兰要出嫁了,一笔写不出来两个杜字,总是对她不好!” 依然微微一笑,“原来是这样啊,既然如此的话,那我还是离开侯府的好,免得给府上招来麻烦。” “我不是这个意思”,杜若瑾一愣,没想到依然会这样说。 依然依旧只是淡笑着,“即便你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我想你母亲应该也就是这个意思吧?” 杜若瑾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被依然摆了摆手,“大哥我明白你的心意,可是我也不能拖累了妹妹,只是暂时离开府里,回到原来的小宅子里,避一避风头,我也明白侯府和寻常百姓不一样。” 杜若瑾闻言拧着眉头看着她,似乎是在判断真假。 依然抬着下巴让他看个够,笑着说,“大哥,难道我还因为这个事情骗你不成?” 杜若瑾微微一笑说:“如今不是大哥不肯放你离开,而是另有隐情,这事宫里有人在中间有所作为。” 依然心中一惊,立马就想到了薛玉梅,不过又有些疑惑,“宫里人什么时候这么清闲,竟然管起来别人的宅邸私事了?” “我这里消息更快一些,所以有些事情还没传出来,我听说梅妃因念及自己的弟弟耽误了你,便好心想要为你寻得一个好夫婿,而如今京城中的你的传言已经传成这般,况且你还和离了,这京城里如何寻得一个适龄合适之人匹配?” 杜若瑾有些奇怪地说,“你是何时何地得罪了梅妃了吗?为何她会跟你过不去?一旦京城里没有人主动站出来愿意结亲,到时候她就是做主张为你找人配对,那个时候她仗着圣上的口谕,不管说什么,你都只能受着,你可明白?” 依然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的名堂,不由为薛玉梅的算计赞一句,但是如今这里面将要被逮捕的猎物是她自己,她就高兴不起来了。 依然想到这里苦笑一下看着杜若瑾,“大哥既然知道得这样清楚,自然不会只是对我说说而已吧?大哥可有什么可行的对策?” 杜若瑾看了她一眼,“有是有,只是看妹妹肯不肯配合了。” “说来听听”。 “妹妹可以在梅妃开口之前,将自己找个合适的人选嫁出去。” 第123章 荒唐 依然嗤笑一声,“竟然这般荒唐?之前就说要为我寻佳偶,这名声没了佳偶选不了,那就硬塞吗?” 杜若瑾露出几分无奈。“皇家之人,行事向来随心所欲,我们也无可奈何,况且这次是陛下也允了的,这为侄女寻良缘本就是好事,即便是父亲也不能说什么。” 依然五根手指头轮换着在桌面上敲打,努力将脑子里的思路给顺清楚了。 只是想来想去却觉得哪里不对劲,她偷眼去看杜若瑾,他脸上表情却并无异样,端着茶杯眉头微蹙,似乎就是一个担心妹妹未来幸福的好哥哥,而且到目前为止,杜若瑾的表现虽然说不能算是优秀,但是毕竟两人隔着一层关系并不是亲兄妹。也勉强还能得个及格分,但是她心中却还是有点膈应,总觉得杜若瑾给人的感觉表面一直蒙了一层纱,模模糊糊看不清后面的真面目。 过了一会儿。杜若瑾抬眼看她。“妹妹以为如何?” “我要考虑考虑,”说完之后,依然觉得好笑,这句话一天之内竟然说了两次。如今她一个下堂妇,竟然有这么多人来关心她的婚姻,但是她甚至不知道有谁是真心的谁是假意的。 “若是依兰遇到这种事情,大哥会如何处理?” 杜若瑾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你我和依兰都是血脉相连的,我对你们两个都是一样,若真的是依兰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我也只是尊重她的意见。” 杜若瑾这句话说出来等于没说,反正他的意思就是看依然自己的选择,是自己主动出击追求幸福,还是等着别人来决定她的命运,他都没有意见。 依然不由地心中嗤笑。这还真是一个打太极的好手。 杜若瑾告辞离开的时候,依然突然心中一动,“大哥和顾钧顾将军可相识?” 杜若瑾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只是见过几面,不算熟,依然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依然看着他的脸色,却看不出是不是作伪,只能扯了扯嘴角,“没什么,随口问问。” 杜若瑾点了点头,又强调一遍,“此事是我无意间得来,时间不多了,你要早做决定。” 看着杜若瑾离开,心中却在想着他说的话是真是假,而且她突然有个怀疑,杜若瑾是不是和顾钧之间有什么牵扯。最新章节全文阅读阿夏说那日她引开山匪之后,杜若瑾只是找了没多久就回去了,还说她会没事的,而事实上她也确实没事,因为顾钧救了她。 昨日她见到杜若瑾的时候,他脸上表情丝毫没有找人的焦虑,如果不是冷血无情,那就是心里知道她确实是不会有事。 若真是如此,那么杜若瑾说服她回到侯府就很好解释了,因为顾钧想要让他回来。而杜若瑾在她失踪之后不着急,是因为顾钧和她在一起,而如今顾钧想要让她找个可以托付的人嫁了,所以杜若瑾就急着给她找对象? 依然伸手抓住胸口的扳指,脸上露出几分苦笑。 阿夏走到她的身边,轻声说,“小姐,蒋大夫人那么好……” 后面没说出来的话她也能猜到,蒋大夫人那么好,你还考虑什么呢? 这真的不是好不好的问题,蒋大夫人好,但是这也不代表他人好欺负啊,她现在心里还装着别人没有放下,若是这个时候就去寻求蒋云瑞的庇护,这对他是不公平。 但是这个道理她又不能解释,阿夏那天的反应实在是有些让她记忆深刻,她不想再提起那个人。 中午之后,依然又自己下厨做了点汤,带上阿夏去蒋家。 侯府的马车经过细石街的时候,依然透过车窗看到一家店前排了长长的队伍,便问阿夏那是做什么的。 车夫接口说是一家新开的点心铺子,生意很好,依然便让车夫停车,让阿夏下车去买点带上。 因为排队的人挺多,就在路边等了一会儿,依然靠在窗子上看着阿夏排在后面慢慢往前挪,闭上眼睛假寐了一会儿,只是再睁眼的时候却见阿夏正在和身后一个妇人说话,开始她也没在意,只是眼看两人似乎都有些恼了,周围的人都纷纷看过去,她在这里也能听到阿夏的声音,眼看似乎有打起来的趋势。 依然忙叫车夫下车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车夫忙走上前去,只是还没走到地方,依然就看到那两个人已经开始动手了。 急忙掀开帘子跳下去,大街上来往的行人都停下了脚步看着阿夏和另外一个妇人,指指点点地,还不停地说笑着。 依然快步走过去,那两个人也已经被拉开了,车夫正在旁边拉着阿夏不让她继续上前。 “呸!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婢,真是一路货色,还好意思出来说?真是不嫌害臊,若是我啊,早就一头搠到墙上撞死算了!还出来丢人现眼!” 阿夏的头发已经乱了,听到那短粗妇人这样说,眼睛都气红了,瞪着双眼说,“你这臭女人嘴巴怎么这么臭,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 依然走到跟前,正好听到她们的吵架声,走到阿夏旁边,看了看和她吵架的那个妇人,个子矮小,身材粗短臃肿,满面油光,一脸刻薄的模样。女低亩扛。 “怎么了?” 阿夏本来是捋了袖子还要上去对着吵呢,突然听到身边依然的说话声,忙扭头,这才看到依然就在旁边站着,脸色一变,也不再吵了,拉着依然就往围成一圈的人群外面走。 只是那个妇人却并不放过,看着依然眼睛一瞪,“这个应该就是这小贱人的小姐吧?哼!出了那么大的丑事,不在屋子好好躲着,竟然好意思出来丢人现眼?” 阿夏刚才还蹦跶着要打要杀的,只是此时却巴不得自家小姐赶快离开这个地方,也有些后悔怎么就一时忍不住和那个疯女人吵起来了,还把小姐给引了下来,这下可好了,麻烦大了。 依然听到妇人这么说,不由地皱起了眉头,也大致猜测到了为何阿夏会和她吵起来了。 第124章 流言蜚语 阿夏拽着依然的胳膊就想要拉她离开,而那个女人还在喋喋不休地和周围人在说自己听到的流言,而其他人也开始附和,对着依然和阿夏指指点点。 依然也明白此时不是理论的时候。即便她这会儿在大街上大喊自己是清白的,那也没有人会相信,只会认为她是在欲盖弥彰。 她也明白为什么杜若瑾和蒋云瑞都交代不让她出门了,她是没想到流言已经到了这么广泛的地步了。 抬眼看向周围,都是远远地对着她指指点点看笑话,她跟着阿夏往前走一步,前面的人群就如同躲避瘟神一般往后退两步。 依然自嘲一笑,没有去理会身后那个女人瞎扯的声音,被阿夏拉着车夫护着往外走,好在也并没有人挡路,一路回到了车上,车夫赶紧驾车离开,又扭头问,“大小姐。现在我们去哪儿?” 依然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自然是去蒋家,难道我说了要去其他地方了吗?” 车夫忙不迭点头说,“是小的愚昧。这就去。” 而在依然马车的不远处。也有一辆马车,被聚在一起的人群挡着不能往前走。 片刻之间一个小厮跑回来,对着车内交代了前面发生的事情,而这个小厮正是平桂。免费小说下载车内坐着的自然就是薛凤举。 车内没有立刻回答,就在平桂以为自家二爷没听到,正准备再说一遍的时候,薛凤举漠然道,“马车冲过去。” 平桂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地抬头看向车帘,只听车内又重复了一句,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没听到我在说什么吗?马车直接冲过去!” 平桂忙坐上马车,看着前面的女子在丫鬟的拉扯下上了车,人群还在原地站着对着她指指点点没有散开,平桂又看了看身后的车帘。一咬牙,猛地一抽马鞭,马嘶叫一声,便带着车厢飞速往前冲。 马速飞快,前面还有好多人,距离也不多远,马叫那一下已经有人听见了,一部分人扭头见一辆马车疯了一般往这里冲,忙惊叫着往路边跑,而没有跑开的便直接被马车厢撞开,一时间人仰马翻。 平桂也不敢真的全力以赴撞过去,那样肯定得出人命,这样已经控制了速度,但是即便如此,冲过去之后他还是出了一身冷汗,抹了一把额头,庆幸还好没有出大事。 离开老远了,平桂才放慢了速度,又瞥了一眼身后的车帘,最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边依然跟着阿夏刚上了车,还没坐下喘口气,车辕上的车夫突然“呀”了一声。 阿夏一把掀开车帘看去,只见一辆马车突然疯了一样往刚才聚集的人群里冲了过去,人们立马被冲得人仰马翻。 阿夏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车辕上的人,不由惊呼一声,叫了一个“平……”随即立马闭嘴,扭回头看了看依然。 依然靠在后面,面无表情地看着冲过去的那辆马车,等到马车走远了,开口说,“走吧,不就是一匹马发疯了,有什么好看的?” 阿夏吐了吐舌头,将车帘放了下来,车夫赶着马车继续往蒋家的方向而去。 这次蒋家小院开门的不是蒋云双而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看到依然穿着不凡,忙说,“这位娘子找谁?” 依然笑道,“我是你们少爷药铺的东家,今日来拜访伯母。” 老头也自来熟,立马给她自我介绍姓钱,并不停地偷偷打量她,话里话外都在打听她的信息,一直到后院的卧房外,钱伯站在窗前说,“夫人,这有位娘子来看您了!” 依然走近的时候听到屋里有人说话,甚至听到蒋云双的声音提到“大哥”“杜娘子”的字眼,只是钱伯一说话,屋子里立马没了声音。 接着屋门从立马打开,蒋云双从屋里走出来,见到是她,立马大眼一闪,跳到她的跟前拉着她的手欢喜地说:“杜姐姐来了!刚才我还和我娘说起你呢,你这可就来了”,随即她对着窗户喊道,“娘,杜姐姐来看你来了!” 蒋云双今日穿了一身绿色的短衫,下面穿了一条同色的长裤,头上用同色的丝带绑了辫子,看着格外精神爽利。 蒋云双拉着她进了屋,屋子里的刘氏已经站起了身子,还是上次见她的相似穿着,不过是换了个颜色,还是一样的朴素,不过头上多了一条褐色抹额,旁边放着针线筐,筐沿上搭着各色丝线,应该还是在做鞋面。 依然对着刘氏行了个礼,叫了一声“伯母”。 蒋云双虽然满脸欢喜,但是依然明显发现刘氏脸上的笑容没有到达眼底,想到来的时候满街的风言风语,刘氏不可能没有听说,如今肯对着她笑脸相迎已经是不错了。 依然就当是什么也没发现,接过阿夏手里提着的食盒,从里面拿出装汤的坛子,摸了摸还算热,便捧了递给蒋云双说,“趁热给伯母倒出来喝了吧,这个汤补身子,虽然蒋大夫平日里定然给伯母的身子照顾得健健康康的,但我也实在是想不出拿什么来探望您来,便只好献丑又熬了个汤给伯母尝尝。” 刘氏温和地笑了笑说,“娘子来了就好,还何必拘礼,我这里平时也没什么人说话,来个人说说话也是好的,云双把汤倒出来我喝了吧。” 蒋云双“哎”了一声,捧着小坛子就出去了。 见蒋云双出去了,刘氏指着旁边的椅子,“坐吧,这里没有外人,我也不是喜欢拘礼的,来了就随意一点。” 依然笑着点头应是,和刘氏一块坐下了。 她怕冷场,忙指着针线筐里放着的东西说,“伯母在做什么呢?” 刘氏将一个做了一半的鞋面拿出来递给依然,“这个是给云瑞做的鞋子,眼看过完年之后天气就暖和了,就想给他做几双新鞋。” 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针脚,依然忍不住赞一句“真好”。女宏系划。 刘氏听到夸奖,也很是高兴,凑过来给她说自己用的什么针法,依然听得云里雾里。 直到刘氏说完了,她才有些尴尬地说,“不瞒伯母,依然其实不懂刺绣。” 刘氏有些诧异,“那娘子平日在家都做些什么?” “依然对医术感兴趣,便在家里看看医书,或者去铺子里学着辨认药材,在女科方面有些了解。” 刘氏恍然,点着头若有所思地说,“这也不错,倒是和云瑞兴趣相投。” 依然不解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怎么说这个,却见刘氏犹豫了一下问道,“这几日外面关于娘子的传言,不知可是真的?” 第125章 我自己选一个夫婿 这时蒋云双恰好从门外进来,听到刘氏的问题,忙走进来说,“娘。你怎么听外面的人瞎说啊,杜姐姐如今这不是好好在这里坐着吗?那些流言怎么可能是真的?” 刘氏笑了笑,不过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不太自然,依然也知道刘氏会问她这个问题,已经准备好了说辞,将对阿夏和杜若瑾说的又说了一遍。 依然说完之后,刘氏还没有说什么,蒋云双率先表达自己的钦佩之情,“杜姐姐真聪明,竟然能想到踩着脚印倒退回去,还好这样才避开那些坏人,要不然后果真不堪设想,那后来呢?” “后来我在坑底受了寒生了病,就在附近一户山林中的人家借宿了两日。一直到病好能下床了才回来。” 蒋云双点了点头,然后对刘氏说,“我就说嘛,外面说的那些怎么可能是真的。杜姐姐这么能干。这么厉害,而且……”蒋云双说到这里转了转眼睛,“老天有眼,怎么会不保佑姐姐化险为夷呢?” 依然看了一眼蒋云双。刘氏伸出手指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笑着说“你啊----” 蒋云双看向依然,笑着对她吐了吐舌头。 依然解释完之后,明显感觉到刘氏看她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刘氏本来是心存疑虑的,外面传言那样不堪,还将杜依然从前的历史给翻了出来,什么善妒无子被休之类的,而且她儿子也在她面前透露过对这个杜娘子的好感,她倒是不嫌弃出身什么的,她身为女子,自然知道女子的艰辛,杜依然和丈夫义绝和离。必然是被丈夫伤透了心。 刘氏虽然性子坚毅,但是生性心软,想着杜依然无父无母又和离的身世也觉得可怜,便起了恻隐之心,她选儿媳看的是人品,不管出身好坏,只要心底善良对儿子好,儿子喜欢她也就放心了,本来外面的传言她也是顾忌的,若真是这样被人家糟蹋了的,即便她再觉得可怜也不会讨来做媳妇的,只是如今既然证明是谣传,她自然是高兴的。 而这两次见到依然,留给她的印象也不错,她便在心底暗自留心了。 依然自然不知道刘氏心底想的是什么,又坐了一会儿,随便拉了点家常便起身告辞离开。 不过依然感觉刘氏这次比上次对她热情了不少,临走的时候拉着她的手亲自将她送到了门口,并嘱咐道,“我这一双儿女都整天不着家,云瑞不是去太医院当值就是在和安堂坐诊,这云双呢也整日跑得不见人,我一个人在家也挺没意思的,依然若是不嫌弃,就多过来坐坐陪我说说话解解闷。小说” 蒋云双在一旁不干了,摇着刘氏的胳膊嬉笑着说,“我哪里整天不见人了!娘你若是想要杜姐姐常来直说就是,怎么拿我当借口呢!” 刘氏拍了蒋云双一巴掌,瞪了她一眼,蒋云双缩了缩脖子,笑着吐了吐舌头。 出了蒋家,上了马车,阿夏终于开口说,“小姐,这刘夫人性子真好啊,若是以后能在一起生活,不是挺好吗?” 依然只是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倒退的街道,这次并没有反驳。 经过今日的事情,她也算是差不多明白了如今自己的处境。 她之前真的没想到薛玉梅竟然能做到这样绝的地步,她相信顾钧的人品,不会真的和她有什么真正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缠,但是她竟然对她逼迫到这样的程度,就不得不让人觉得她是不是心理有问题。 一方面自己的声誉没了,况且还是个二手货,只要是有点能力的人家都不会要她,那么她就只能被薛玉梅强迫着在瘸子里面挑将军,可惜那个时候恐怕瘸子里头也挑不出来将军了,与其这样,不如就如杜若瑾说的那样,便被动为主动。 依然隔着衣服摩挲着胸口的那枚扳指,想着蒋母的和蔼善良,蒋云双的活泼大方,蒋云瑞的温和体贴,或许她该试着走出自己给自己搭建的窠臼。 他既然希望自己可以找个可以托付的人嫁了,那她就试试嫁了吧。 于是她点了点头,轻声说,“嗯,确实是挺好的,云双可爱,伯母宽容,润之上进,家庭结构简单,没有妯娌矛盾,不会有姑嫂不和谐,一切都很好,阿夏,你说我一直以来是不是太固执了?只把目光停在原地,而不知道往前方去看?” 阿夏突然听到依然说这样大彻大悟的话,不由有些不可置信,看了看依然的脸色说,“小姐,你没事吧?” 依然微微一笑说,“我能有什么事情?不过就是想通了一些事,不再自己往牛角尖里面钻了而已?难道这不是你一直以来希望的吗?”女宏边技。 阿夏听罢眼中泪光闪闪,“小姐,我也只是希望你能幸福而已,顾将军……他给不了小姐幸福。” 依然牵了牵嘴角,“是啊,他给不了我幸福……”后面的话她却没有说出来,但是除了他,也没人能给我幸福了…… 马车回到威远侯府,依然刚进门,就听到杜若瑾冷声的呵斥。 她顺着声音过去,就看到地上跪了几个下人,杜若瑾站在几人面前,脸上阴沉地可怕,微胖的管事站在旁边满头大汗,不停地用袖子擦着光亮的额头,而地上的几个人一直脑袋挨着地面,浑身瑟瑟发抖。 依然看着杜若瑾的脸色,不由脚底生寒,她没想到杜若瑾一个文弱书生竟然有这样阴戾的一面。 这时管事不经意间抬眼,见到依然在不远处站着,不由眼睛一亮,脸上满是庆幸,大声喊了一句“大小姐回来了!” 地上的几个人也一同扭过头看向依然,倒是把她给搞得有些糊涂了。 依然走过去,杜若瑾的脸色终于恢复了正常,嘴角牵起一抹微笑,对着管事说:“回去各领十板子,罚三月工钱。” 地上几个人急忙爬起来,只是那模样似乎还是对着杜若瑾感激涕零。 杜若瑾却是看也没看,往依然这边走过来,有些微微责备地说,“不是说让你这几日在家中不要出去吗?可有遇到什么麻烦?” 依然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淡淡道,“大哥,我想好了,不用劳驾宫中的贵人,我自己选一个夫婿。” 第126章 明日顾钧会离开 说完这句话之后,依然自己也舒了一口气。 杜若瑾眼中露出一丝诧异之色,随即又掩饰过去,笑道。“妹妹既然已经有了决定了,那我也就放心了。” 依然对着他笑了笑,看着下人们离开的方向说,“不知刚才大哥在因何发脾气?这可不多见啊!” 杜若瑾道,“没什么,就是几个做事不利的下人,所以多说了两句话。” 依然点头表示明白,带着阿夏回院子去。 “阿夏,今天什么日子了?” “腊月十七了呢小姐。” 依然有些惊讶,没想到日子过得这样快,她初到的时候只是八九月份,如今竟然已经接近年关了,自己要在这里过的第一个新年。 薛玉梅没过两日就派人来传了口谕,内容和杜若瑾给她说的一般无二。这一日已经腊月二十一。 不过当时薛玉梅的态度并不是那么强硬,她宫里的太监黄立总管来捎口信的时候,直接是杜晟和杜若瑾在前面见客,依然在后院里甚至都不知道。 等到将人送走了。杜依兰才飞奔到她的院子里来。将这个消息告诉给她。 因为提前已经知道了,所以依然也并没有什么诧异。好看的全本小说依兰将事情给她说完之后,抱着水杯偷偷打量她的表情。 依然却没有去在乎她的眼神,只是看了看依兰的腿说。“你的腿好了?能自己走了?” 这一提,杜依然才猛然感觉自己的腿火辣辣地疼,刚才只顾着焦急了,自己的伤势倒也没有注意到,竟然直接就两条腿着地跑来了,这被她已提醒,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伤在身,虽然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到骨头,但是她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自小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自然是受不住。 这个时候依兰的丫鬟才跟着气喘吁吁地跑来。大叫着,“小姐你没事吧?怎么转眼你就跑不见了,可吓死奴婢了!” 杜依兰眼泪汪汪地扶着自己的腿,想碰又不敢碰。 依然摇了摇头,蹲下去撩起衣服解开她的纱布,还没全部揭开的时候就看到有血已经沁出来了。 忙对依兰的丫鬟说,“去抬一副担架来,将小姐抬回去!再去找个大夫来。” 那丫鬟吓得不得了,忙出去叫下人来抬担架叫大夫。 依然叹了口气说,“你啊,自己的腿好没好都不知道吗?怎么这么不小心?” 杜依兰抽了抽鼻子,红着眼睛,“我也是担心姐姐,为姐姐的终身大事忧虑啊,我偷偷听到那公公说,梅妃和皇上要为姐姐找个好夫婿,我只怕姐姐不知道,以后受了委屈。” 依然笑了笑说,“这也没什么,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你不用担心,我自有打算。” 依兰“奥”了一声,“姐姐是已经有了人选了吗?” 依然默不作声,等着丫鬟叫了担架过来,自己也跟着去依兰的院子里去。 依兰对旁边的下人交代,“先别告诉我娘,没多大的事情,告诉她的话她又要担心了。” 下人们忙点头应是。 依然跟着依兰进了她的院子里,刚在屋子里坐下,杜若瑾就来了。 看了看依兰的腿,没有说什么,见依然在这里,却也没有提及宫里来口谕的事情。 没一会儿,大夫就来了,依然抬头一看,不由一愣,没想到来的竟然是蒋云瑞。 蒋云瑞只是嵌着笑对着她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去看杜依兰的伤口。 依然疑惑地看向杜若瑾,但杜若瑾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来什么猫腻。 于是依然便不再多想,只是看着蒋云瑞手法娴熟地给依兰上药,最后又留下两个小瓶子和一张药方。 因为有其他人在,蒋云瑞也没有和她打上招呼,只是微微点头致意。 这时在一旁坐着的杜若瑾站起身子微微笑着说,“杜某送大夫出门吧?关于小姐的伤势,还有一些要问蒋大夫。” 依然听杜若谨直接叫出了蒋云瑞的姓,又多看了杜若瑾一眼。 看着两个年轻男子一起走出去的身影,依兰屋子里的小丫鬟们有些兴奋。 贴身丫鬟秋菊说,“奴婢以前见的大夫们不是老头子就是中年男子,这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年轻的大夫呢!” 另一个丫鬟道,“看着这位蒋大夫竟也挺好看呢!” 依兰看着那走出去的两人,也有些稀奇地对依然说,“姐姐,我也是头次见到这样这样年轻的大夫,而且这大夫的药真神了,立马不疼了!”女上叨才。 依然又和依兰说了一会儿话,离开依兰的院子,独自回到自己的小院。 进了屋子才发现杜若瑾正在里面坐着等着她,见她进来了,反客为主给她倒了一杯水。 依然笑了笑,坐下来喝了一口水,等着杜若瑾开口。 杜若瑾也没有拐弯抹角,看着她直接笑着说,“这个蒋大夫人不错,妹妹确实是好眼光。” 依然看着水杯里漂浮的茶叶,没有去问杜若瑾怎么知道她说的人是蒋大夫,也没有去接他的话,而是又问了一遍以前问过的问题,“大哥是和顾钧熟识的吧?” 这次杜若瑾没有立马反驳,看了看她的脸色,牵了牵嘴角说,“顾钧将军三个月前被陛下迁升登州大都护府副都护,执掌怀化军三万,一月之前又下旨意,封顾将军为河北军主将,另从京畿十六卫中抽走两万,换防怀化军,让两年未归的怀化军归家团聚。” 依然面无表情地听着杜若瑾的话,这番调动所代表的含义她不明白,但是也知道能让杜若瑾特别提出来,必定代表着不弱的地位。 而在她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杜若瑾却答非所问地说了顾钧的职位升迁,特别提出了一个月前的时候,也就是间接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一个月前正好是顾钧娶妻的时间,这其中代表着什么,她不会不明白。 杜若瑾接着说,“你可能不知道,上将军林恒一官居正二品辅国大将军,乃大梁国之栋梁,而顾钧又是林将军唯一的徒弟,再加上一个有力的岳家,以后的前途如何,不用我再说你也可以想象。” 依然抬眼看他,“我一个女子对这些官场的东西不懂,大哥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杜若瑾微微一笑,看着她眼中夹杂深意道,“据我所知,明日顾将军将带着两万京畿军誓师离京。” 第127章 杜家之人 顾钧明日离京? 依然不由猛地攥紧了手心,直直地看着杜若瑾,心中一阵阵抽搐,突然就想到那日顾钧抱着她说的那句话。他会从她的世界里消失,原来这句话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杜若瑾却只是气定神闲地端着茶盏抿茶,过了一会儿才抬眼看向依然。 依然却并不与他直视,扯了扯嘴角嗤笑一声,“我最讨厌别人说话拐弯抹角,表里不一,你若是有什么话要说直说好了,何必说一半留一半,让人恶心!” 对于依然话中的讽刺杜若瑾并不以为意,一手搭在桌面上,嘴角微微嵌着笑,“既然妹妹喜欢率直,那我就直说好了,我之前并未骗你。我与顾钧确实不熟,但也有些交际,最近的一次就是他让我将妹妹接回侯府,至于他给侯府的好处。妹妹就不用关心了。” 虽然依然已经猜到杜若瑾的行为确实是与顾钧有关。但是真正听到当事人承认又是一回事,而且这件事牵扯到自己,这里面有有些让人恶心的利益交易,怎么想心中都有些膈应。 依然沉默了一会儿。将心中的动荡压了下来,淡淡地看着杜若瑾说,“若大哥没什么事情的话那就请回吧,我的心思有限,也没什么心情和你绕弯弯。” 杜若瑾打量了她的神色片刻,“我今日来也是顾钧的意思,他托我为你寻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依然讥讽地看着他说,“这次他又给了你多少好处?” 杜若瑾正色,“依然,不要时时刻刻把自己身上的刺亮出来,我毕竟是你大哥,一笔写不出来两个杜字。我自然也关心你的幸福,若你能找一个好人家,我也就放心了。” 依然也不接话,只是有些嘲讽地看着他。 杜若瑾似乎也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便告辞离开。 依然看着杜若瑾悠闲的背影,心中一阵阵恼怒和烦躁,有被当做交易货物的愤怒,有被欺骗的恨意,也有对那人不拖泥带水的焦躁,胸口一阵郁结翻滚沸腾。 阿夏走进来正要对依然说什么,依然突然站起来一把抓住刚才杜若瑾喝过的杯子砸在了墙上,瓷器迸裂水花四溅。 砸的地方正好在阿夏面前,阿夏忍不住惊叫声脱口而出,“小姐怎么了?” 依然闭着眼睛喘了口气,转身回屋,丢下两个字“没事。” 阿夏抚着胸口,怔怔地看着地上的碎片,过了一会儿便拿了工具进来清理了。 只是依然刚在床上躺下没一会儿,阿夏又来叫她,说是黄氏来了。 依然疑惑地说,“她来做什么?” 阿夏撇了撇嘴,“谁知道呢,带了几个人过来在外面等着呢,不知道是来做什么的,但是恐怕总是在不安好心。” 依然虽然也不想和黄氏打交道,但是人既然已经到了门外,她总不好再把人轰出去,便起身穿衣出去。 黄氏本来正在椅子上坐着,见依然出了卧房,急忙上前拉着她的手笑眯眯地说,“依然啊,我可是听你二叔说了,你可真是摊上大喜事了,竟然得圣上亲口传谕要给你找个好夫婿,这可是天大的荣耀,你二婶脸上也跟着沾光啊!” 刚才杜若瑾的到来让依然的心情彻底败坏,所以此刻听黄氏在这里酸溜溜的话,她连敷衍都懒得说,直接淡淡道,“那不如我将这天大的荣耀让给依兰妹妹好了,这样二婶脸上岂不是更沾光?” 黄氏脸上笑容一僵,只是接着又像是没听懂她的话一样对着身后站着的几个妇人笑道,“看这孩子,说的这是什么话,陛下金口玉言说出来的,岂能随便就变动的,况且依兰已经许了人家,这话可不能随便开玩笑!” 依然哼哼了两声,按照她的本意是要再讽刺黄氏两句,只是牵扯到依兰,最后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黄氏指着身后的几个妇人说,“这些可是京城里最好的绣娘,你回来这么写日子了,二婶竟然忙得连衣服也没有给你招呼,所以今日特地请了她们来给你量量尺寸,做几件新衣服,这眼看都要过年了,今年冬天的衣服却没添置,那像个什么样?” 依然看了看后面的几个人,“二婶的好意依然心领了,只是我不缺衣服,还是算了吧。” 黄氏瞪着眼道,“那可不行,这眼看就要过年了,你却连身新衣服都没有,这说出去岂不是要让别人说我对侄女吝啬吗?那般二婶可没脸去见人了,这也是婶子的一番心意,这家里人这两日都量了身,怎能单单落下你呢?” 最后依然拗不过,便只能让量了身。 等到量好了身,黄氏就将几个绣娘打发走了,连阿夏也遣了出去,拉着依然笑眯眯地坐下来。 依然看着黄氏这样子,心中猜测着她又是打着什么算盘。 黄氏却似乎并不着急着说明来意,而是跟她说着依兰的婚事。 “依然你可知道依兰这门婚事?” 依然摇头,“只是听到一些,但并不太清楚。” 黄氏努力压抑着眼中的得意之色,对着依然笑眯眯地说:“依兰的亲事,是平南候夫人做的冰人,成了这门好事。” 依然不知道黄氏是想要炫耀自己的女儿嫁得好,还是想要炫耀能和平南侯夫人攀上关系,但是听在她的耳中就觉得不自在,现在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能和平南侯府扯上关系,时不时提醒一下她藏在心里的秘密。 依然淡淡地嗯了一声,也没多大兴趣,但毕竟是依兰的事情,所以就道,“公主府门第高,依兰去了难免要受人眼色。” 她的这句话正好就说到了黄氏的心坎里,黄氏心中一阵窃喜,脸上却露出愁容,“可不是嘛,虽然依兰这门亲事也算是定下了,可是我这心里总也是不踏实。” 黄氏看了依然一眼,见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便接着道,“依然你也知道,咱们府上如今不比以前,自从两年前你嫁人之后,便开始没落下来,这些咱们自己人心里有数,也就不再打肿脸充胖子,是什么就是什么,你在府里住的这些日子应该也清楚,以前或许觉得我是在诳你,如今你也亲自见了,便知道我说的不假。” 黄氏叹了口气,“咱们依兰这也是高嫁了,以后的日子如何看她的造化,可是我养了她一十六年,眼看就要离了我,我可不忍心她以后刚嫁了人就去看别人的脸色,让公主府里的下人们觉得我们侯府低人一等,不好好待见她。” 依然听她说了这些,还是有些不太明白她到底是想要表达个什么意思,“二婶,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黄氏语气一噎,勉强笑了笑说,“既然你这么说了,二婶也就直说了吧,依兰是个好孩子,这些日子跟你相处你应该也是知道的,眼看如今就在备嫁,等过了年开了春,她就是别家的人了,再也不是能在侯府里耍大小姐脾气的孩子,我这心里呀,跟塞了什么似的,总也睡不好吃不好,想着将来她会不会受什么委屈了,自己一个人在公主府里没个依靠可怎么好?” 依然敲了敲桌面,黄氏这还是在绕弯弯,但还是出言道,“若是依兰能得公主喜欢,丈夫爱护,便是我们门第低一些也不打紧,这能不能让人看重不止是门第高低的问题。” 黄氏看了看她的手指头,牵着嘴角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啊,你还没做母亲呢,所以不明白这当娘的对儿女能操多大的心,话虽如此,但是总也需要身边能有什么助力,能够为她在公主府里上下打点着,不让人使了绊子,也不会有什么差池的行为,让公主不喜……” 依然吐了一口气,端起桌子上之前喝剩下的半杯凉水,喝了一口,然后搁在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响。 只是黄氏依旧没什么自觉,又喋喋不休道,“侯爷这几日也在忧心此事,这大过年的,心里却放不下,整个新年都没心思去过,只是这两日才想到一个想法,可是他实在是拉不下自己的脸来,说什么也不肯向依然你开口,说是他若是开了口,以后就没脸去见老太爷了。” 黄氏见说到这个地步了,依然依旧是没什么反应,心中不由有些焦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来的时机有些早了,但是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只能接着往下说。 “他这个当爹的为了自己的面子不顾女儿的死活,可是我这个当娘的,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啊,我考虑了几日,今日便来跟依然你说说。” 黄氏再去看依然的脸色,却见她只是扭头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她的话,黄氏不由一急,“依然你可在听我说什么?” 依然扭头看着黄氏有些焦虑的表情,不由一哂,“我在听,二婶你接着说吧。” 黄氏语气再次一窒,这话说得,怎么听着都好像是在听她说书一样,但是她也无法,只能接着道,“二婶就跟你直说了吧,咱们侯府当初之所以成了这般模样,其实一部分原因也在侄女你的身上。”女亚亩技。 依然淡淡地“奥”了一声继续看着外面,既没表现出好奇,也没表现出愧疚。 黄氏无奈,“当初依然你出嫁的时候,带出的嫁妆可是值得上半个侯府,兴庆城的百姓都看到了,那抬着的嫁妆前面进了薛府,后面却没出得了侯府,真可谓是轰动一时的。” 依然听到这里,就豁然明白了黄氏今日来又是给她做衣服,又是对着她废了这么多口舌装可怜是为了什么,不就是看中了自己的那点嫁妆,想要她给依兰添点妆。 其实依然本来就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没想到黄氏竟然这样厚脸皮地直接开口问她要出来。 她曾以为薛凤举那样的就算是厚脸皮的,如今竟然出现一个更厉害的,看来还是她的想法太简单了,见识太少了。 黄氏看着依然脸上似笑非笑的神色,又想着杜若瑾的警告,心中开始没底了,但是转念一想,想到两年前她带出去的嫁妆,若不是她的缘故,自己的依兰何必要如此看人的脸色,顿时底气又硬了起来。 “依兰既然是嫁进了公主府,作为新妇,府中诸事不懂,她自然是少不了要上下打点,也就需要不少银钱,可是如今的侯府如何有这个能力,二婶可是听说了,当初你和离的时候,薛府将你带去的嫁妆给还回去了?” 黄氏也不等依然回答,“当时这城里不少人都看到了,薛府里抬出不少的大小箱子往城外去,可见薛府也是厚道人,依然你看,你自己一个人,将来要嫁的也并不是依兰这样的大户人家,自然也用不了那么多的银钱,所以……” 依然没有接她的话,而是问道,“二婶是怎么知道我将来要嫁的人就不会富贵人家了?” 黄氏“嗐”了一声,“依然你也不用和装糊涂,你大哥都告诉我了,你看中的人是一个大夫,家中简单,只有一个婆婆,性格随和,这样的人家,只要你性子和顺,放低了姿态去伺候好了婆婆和小姑子,哪里用得着什么银钱?” 依然闻言嗤笑一声,偏着头看着黄氏,“二婶既然有这样的想法,为何不让依兰去放低了姿态,只要讨好了公主和郡王,有公主府的主子撑腰,哪里需要什么打点?让堂堂公主儿媳去讨好府里的下人,让人听了岂不是笑掉大牙?” “依然你怎么能这么想?宰相门前还是七品官呢,你没在这真正的高门大户里过日子,自然不知道这里面的猫腻,哪里是一般人能想得到的,下人们随便克扣点吃食,一点点小事难道还要去让公主做主?” 依然听着黄氏的谬论笑着摇头,“那二婶是想要我怎么帮依兰?” 黄氏虽然明白这会儿依然是在装傻,但是也没办法,“家里过得拮据,况且依兰出嫁之后你大哥也到了加冠之期,等到春闱之后,必然是要相看女子的,一旦中意了哪家姑娘,到时候那银子岂不是更像是流水似得往外花?侯府如何能撑得住呢?所以就想让依然你给你妹妹添点妆,你那嫁妆那样丰厚,当初也是从侯府里带出去的,自然也不是都让你添出来,你看着添些,好歹在公主府的聘礼前看着不寒碜……” 第128章 被激怒的黄氏 依然听得直发笑,真不知道这个黄氏在哪儿想来的歪理。哪个傻子会嫌弃钱多,自己往外撒? 黄氏自然也不是傻子,看着依然脸上的表情。也明白恐怕她是不愿意的,于是便再接再励,语气有些酸溜溜,“依然啊,你看你当初嫁给薛家带去那样多的嫁妆,那排场,哪家不羡慕,那可是几乎掏空了整个侯府,也是老爷子偏心,只想着大孙女,就没想着自己还有个小孙女呢,而且若非如此,咱们侯府怎会败得这样快?” 依然实在是忍不住,讥讽一笑说。“这么说来,这侯府的败落也是我的缘故了?” 黄氏瞥了她一眼,嘟囔着说,“我可没这么说。” 依然语气淡淡。“二婶。我一直敬重您是长辈,所以碍于您的面子,有些话也不方便说出口,可是如今你硬是要把屎盆子往我的头上扣。那我就不得不说两句了。” 她见黄氏想要反驳,一抬手打断她,不给她机会继续说,“你们让我回侯府到底是什么缘故,我想不用我再重复你也明白,不过是一场交易而已,你们出了一个院子和一个名头,得到了自己的那一份东西,所以不要说你对我有多大恩德,当初在城外农庄的时候,二婶你对我说的话我可是都记得一清二楚的。”女亚乐血。 黄氏脸上有些不自然,那时她在庄子上说的话。她自然是记得一清二楚。 依然盯着黄氏的眼睛继续说,“二婶当时说,侯府不容易,养不起我,还是让我继续留在薛府里,虽然是受点委屈,但是好歹能有个荣华富贵的日子,那么今日我就也将这句话还给二婶,依兰是要嫁到公主府去的,既然想要高攀,嫁个郡王,享受个荣华富贵,那么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黄氏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依然接着道,“如今我这样说,你自然是不肯的,那您当时就没想过,若是我回了薛府之后,会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你其实不过就是嫉妒祖父对我的偏心,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过去两年之间过的是什么日子?若是我没了那么点财物傍身,我如今还有命站在这里跟你说话吗?当初为了薛凤举那一点财物就要将我往火坑里推,如今又看我似乎还有那么一点价值,就使劲来想从我身上刮点东西下来,我也不是心疼那点身外之物,只是恶心你们这威远侯府中人的小人行径。” “我原本以为薛凤举已经是可恶至极了,可是他毕竟也是个真小人,哪像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不让我回侯府是我名声不好做得不对,让我回侯府了就想要让我感恩戴德五体投地,你也不想想看,若是二婶你这贪墨和离归家的侄女嫁妆的名声传出去了,还想要哪家的闺女能嫁给你的儿子?嫁过来就是要让你霸占人家闺女的嫁妆的?我如今叫您一声二婶那是因为敬您是长辈,可我确实是没见过哪家的长辈会像您这样,是非不明鼠目寸光的!” 越说到后面依然的声音就越冷,到了最后一句,她将这段时间之内心中的郁结之气全部都对着她寒着声音说了出来。 自从霍连山回来之后,依然就觉得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可是他们却将一个又一个麻烦抛给她,没有人去考虑她的思维会不会被压得崩溃,薛玉梅逼她,顾钧逼她,杜若瑾逼她,如今就连黄氏都觉得她是个软柿子可以随便拿捏,竟然就这样口无遮拦地直接朝着她要嫁妆。 依然盯着她一字一句,“二婶,就算我本来想要将我的嫁妆送给依兰一部分的,就照你今天的话,我一个子也不会拿出来,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黄氏大概是从来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说出来的,气得脸色通红嘴唇发紫,站起来手指颤抖地指着她,“你……”了好一会儿硬是没有说出来一句话。 依然淡淡地扭头,握着水杯的手却出卖了她此时的情绪,因为太过用力,手背上关节的位置都变得苍白无色,另一只垂着的手轻轻颤抖。 过了好一会儿黄氏终于缓过劲儿来,一拍桌子指着依然双圆瞪愤怒地说:“大丫头,我无论如何也是你二婶,就算是说得再过分你也是听着的分,哪里有你这样对长辈说话的?这威远侯府如今还是我在当家,一切都是我说了算,你这些话里还真有一句说对了,我侯府收留你你就得感恩戴德!否则你以为自己一个下堂妇算什么狗屁大小姐,还有人会愿意娶你?我呸!也不拿个镜子照照!残花败柳一个还真以为天下什么好事都让你给摊上了!” 依然漠然地听着黄氏的怒吼声,等她说完了,冷冷一笑说,“若是你说完了,就请离开吧,我累了,要休息了。” 黄氏这下被彻底激怒了,泼妇一般一把掀了面前的桌子,本来依然屋子里的桌子就是下面四条腿一个支架,上面一张圆形黑漆木板做桌面,黄氏一掀便将整个桌面给掀起来了,桌子上放置着四个茶盏一个茶壶。 依然没有防备也算是有点贵妇身份的黄氏竟然做出这样的行为,桌子上的东西全部都砸在依然的身上,然后又落在地上摔碎,茶壶里的茶水洒在她的身上,又有些狼狈地顺着裙子流到地上。 依然没有动,只是看着裙子上沾着的茶叶,还有泛黄的茶水洒到裙子上的污渍,既狼狈又可怜。 杜若瑾被叫到依然院子的时候看到的场景不由地让他的脸色又黑又青。 黄氏被一群丫鬟们拉着,指着依然破口大骂,话中掺杂着的字眼让人不想复述。 依然坐在一把圈椅上,两手搭在扶手上,淡淡地低头抓住自己的头发,将长发上沾着的茶叶一片片取下,阿夏正在拿着一条毛巾擦拭着身上的水渍。 依然面前的地面上落了一地的碎瓷片,桌子还在旁边倒着没有人理会。 第129章 杜若瑾铁青着脸问一旁站着的丫鬟怎么了,丫鬟们一个个噤声摇头,纷纷说在外面候着,没有进屋来。 杜若瑾转头看向黄氏。见丫鬟们一边在旁边劝着一边拍着她的胸口。 “到底是怎么了?” 黄氏冷笑一声,斜着眼看向杜依然说:“这就要问问你口中这个懂礼节识进退的侯府大小姐了!” 依然却一直只是垂着头,默然地看着阿夏给她擦衣服上的污渍,阿夏一边给依然擦腿,一边用手抹眼泪,还好这水已经冷了,要不然这不得是满腿的水泡吗? 杜若瑾看着依然湿淋淋的腿,对一旁的丫鬟冷声说,“一个个都是瞎子?没看到大小姐的衣服都已经湿了,还不再去找一件干净的来?先将火盆升起来!” 一旁一直站着的丫鬟终于有事情干了,忙去将东西都拿出来。 一个丫鬟拿着衣服上前小心对依然说,“大小姐,要不先进屋将湿衣服给换了?” 依然终于抬眼,看了看周围。又看向杜若瑾。 杜若瑾也看着她,拧着眉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依然淡漠一笑,“二婶想要我拿薛府退给我的嫁妆给依兰添妆,我不愿意。小说免费下载大约是婶婶恼了吧。” 黄氏瞪着眼睛跳起来指着她尖叫。“你个小贱人不要歪曲了意思,我即便是示意了让你给依兰添妆,我可有逼你必须要添?你不愿意也就算了,为何却要辱骂我?无论如何我也是你的长辈!若不是我侯府收留你。你还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着我来撒野!” 依然听到黄氏这样说,只是弯了弯嘴角,也不解释也不反驳,只是静静地听着。 只是杜若瑾从黄氏开口开始眉头就皱了起来,无论杜依然说了什么没有人听到,可她口中的“小贱人”可是这么多人听着呢,她竟然也就这样口无遮拦地说了出来,而且他听到依然说的关于嫁妆的事情就明白此事黄氏恐怕是理亏的。 依然瞥了黄氏一眼,起身往内室去换衣服,阿夏给她脱了衣服,又拿了毛巾将她身上的水渍擦干净了,才换了干净的衣服到了外面。 只是到了外面之后黄氏却已经不在了。桌子被人扶了起来,地上也被清理了,杜若瑾坐着椅子上垂着眼睛不知在想着什么。 见到依然出来,杜若瑾没有起身,依然也没有在意他的反应直接走到刚才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对着火盆伸手去烤。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女以助扛。 杜若瑾说:“现在已经没有外人了,妹妹你可以说说自己到底是想要如何了吧?” 依然淡淡笑道:“看来是依然福薄,享不了这侯府里的荣华富贵,只能吃外面的粗茶淡饭,既然这府里容不下我,那我也就不会赖在这里,惹得二婶不开心。” 杜若瑾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掀了掀嘴角,“到底是我做了什么事情,让妹妹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侯府?” 依然讥讽地笑道:“大哥做的每一件事都让我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侯府里做的每一件事都让我觉得恶心!既然顾钧明日就要走了,而且我的下家也已经有着落了,想必你和顾钧的交易也已经到头了吧,所以你也就不必继续装了,你不辛苦我还替你嫌辛苦呢!” …… 依然带着阿夏离开侯府,当初带来的东西也就是一些换洗的衣服,如今走了自然也没什么好带的。 出了门外,扬子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杜若瑾恐怕是连面子上的功夫也不想做了,所以门也不出了。 依然上了车后呼了一口气对阿夏说,“还好当初我们的房子没有让出去,否则我们这再出来,就没地方好去了。” 马车经过细石街,到了一个铺子前依然让扬子将马车停了,下去买了点东西上来,又到了一家布店前停下,进去挑了两片布料。 阿夏看着马车上放着的东西,疑惑地说:“小姐,你买这些东西做什么?是要学女红吗?” 依然靠在车上懒懒地说:“没什么,只是闲来无事,所以就想学点东西。” 阿夏说:“那小姐何不去和安堂看看?” 依然眼睛看着窗外说:“没兴趣……” 她刚说完,就看到外面一辆马车飞奔过来,擦着她们的马车跑过去,到了近前的时候帘子正好被风吹开,依然不经意间恰好看到里面一个女子苍白的脸。 但那张脸也只是一晃之下就擦身而过,依然并没有看清,只是疑惑地探头去看了一眼,就又坐了回去。 马车回到他们的小宅子里,依然进了屋内,见里面的家具都干干净净,便赞了扬子一声。 依然出了侯府,觉得心情都舒畅了,亲自下厨给阿夏和自己做了一顿饭菜,只是两人只吃了一半,却被扬子跑进来给打断了。 依然看着扬子领进来的人,却是和安堂里何守中的大弟子刘同。 刘同忙对着她行了礼道:“杜娘子,和安堂里来了个病人,蒋大夫着我来请娘子去会诊。” 依然搁下筷子,有些疑惑地说:“来了病人请我去会诊?难道蒋大夫不知道我不会看病吗?” 刘同道:“那人是个女子。” 依然立马起身,对着阿夏说:“去将药箱带上,快点随我来,”她看着刘同气喘吁吁的样子,又对扬子说,“去驾车,动作快点,耽误不得。” 依然到了和安堂的时候,前堂依旧如同往常一样,何守中在坐诊,病人排了一长排,其余伙计在柜台内有条不紊地抓药。 她疑惑地扭头看向刘同,刘同忙对着她指了指后堂,随即率先往前走,直接领着依然进了后院,在依然第一次来和安堂的那个屋子外面,蒋云瑞正在门口站着,侧耳听着里面的情况,并且在低声说着什么,见到依然来了,对着她点头致意,又对里面交代了一句便朝着她走过来。 依然见他脸色不太好,看了看门的方向问道,“怎么了?” 蒋云瑞却摇了摇头,“我也并不清楚,所以才让你过来,只是现在里面这位夫人并不让我近身,云双正在里面,我在外面指导,如今幸好了来了,只是我觉得情况恐怕有些不太乐观。” 第130章 依然有些诧异,“云双在里面?” 蒋云瑞点头,“今日她恰好来给我送点东西,只是刚才里面那位夫人自己坐了马车来。却不让声张,所以就没惊动前面,直接带到了后面来,只是她说什么也不许我上前,便只能让云双在里面,如今既然你来了就好办了。” 依然进了屋子,蒋云双见她进来了,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她忙上前去检查,屋内的床上躺着一个女子,脸色苍白闭着眼睛,她一眼看去就认出这正是刚才路上看到的那辆马车中的人。女以来划。 依然问蒋云双,“她这是什么情况?” 蒋云双说,“她说是小日子来了,疼得厉害。据说咱们这里来了个女大夫,就专门跑到这里来的。” 依然有些疑惑,看这女子也不是一般人家,但是为什么会自己跑到外面的医馆看女科。这里又不是后世。女子随随便便就能去医院看病的,这里男女大防这么严格,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她再次看向床上的人,伸手在她的腹部侧位轻轻按压了一下。床上女子立马闷哼了一声。 那人睁开眼睛看着依然,声音虚弱地问道:“你就是这里的女医?” 依然点点头说:“你现在哪里不舒服直接告诉我。” 女子又闭上眼睛,额头上的碎发已经被汗湿了贴在脑门上,她似乎疼得没了力气,可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哼出来一声。 本来连说话都有些艰难,可是看到依然靠近,却是突然伸手拉住她的衣袖低声说:“我有了身孕,但是留不得,你帮我把他处理掉。” 依然一愣,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一个要求,于是条件反射地说:“你的家属呢?” “家属?”女子摇头,“我没有家属。我现在去其他地方不方便,所以就来了这里,诊金我会给你三倍,你不要透漏出去。” 依然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又对着她问了几个问题,这才走出门和蒋云瑞商议。 只是临走之前,那女子又拉住她带着恳求地再次强调说,“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我在这里。” 依然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她走到外面和蒋云瑞说了里面的情况,并说了那个女子的意思,“你怎么看?” 蒋云瑞说:“我不知道病情,所以一直不敢下药,只是她虽这样说,但是毕竟是一条生命,你还是再去劝劝她,尽量让她留下孩子,只是……”他看了看屋子的方向,“只是看她如今的状况,这孩子恐怕是想保也保不住,更何况是她不想保,你可看出来她如今的反应是为何?” 依然有些不确定地说:“我……我不太敢确定,我现在只有一双手去感受,所以不知道是否准确,以前……” 蒋云瑞拧眉,叫了一声“依然……” 依然听着他的称呼,微微惊讶,抬头看着他有些责备的脸色,咬了咬唇,低头想了片刻道:“我现在怀疑她是宫外孕。全集完结” 蒋云瑞疑惑,“何为宫外孕?” 依然斟酌了一下用词道:“宫外孕就是孕卵在进入子宫的过程中,因为腹腔内一条通到子宫的管道不通畅,阻碍了孕卵运行,使其滞留在管道中,并且直接在输卵管内停留、着床、发育,导致输卵管妊娠,前期没有明显的症状,却伴有腹痛、出血,”她看了看蒋云瑞,迟疑地说,“我这样说,你能不能听懂?” 蒋云瑞正在想着她的话,闻言轻轻点头,“大致能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也就是说这胎儿确实是留不得的?” “是的,而且这不单单是留不得,恐怕还会有大麻烦。” 蒋云瑞沉吟片刻,“这胎儿是畸形的吗?” 依然想了想说,“差不多可以这样理解,这胎儿本来应该是在子宫内发育的,可是现在却发育在输卵管内,可是那里没有足够的空间,时间一长……” 蒋云瑞接道,“时间一长,你说的那个……输卵管……就会被撑破是吗?” 依然对着他比了个大拇指,脸色有些严肃地说,“确实如此,若是那样的话就危险了,会引起血崩,出现生命危险。” 蒋云瑞抬眼看她,“要怎么治?” 依然心中纠结,看了看屋子的窗子,在廊下来回走了一会儿,随后又靠着柱子站定,拍了拍额头吐了一口气。 “我现在只是怀疑,不敢真的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宫外孕,所以不能贸然动手,可是若真的等到那时候的话,危险指数会更大,我……” 蒋云瑞问道,“若真是像你猜测的那样,要怎么办?” 依然抓了抓头发,苦恼地说:“若真的是宫外孕的话,就需要开腹做手术,若是输卵管开窗的话,现在的条件根本不允许,所以就只能输卵管切除,那个虽然不会导致女子绝对不孕,但是也大大减小了她以后怀孕的几率,可是现在的关键是……” 蒋云瑞走到她的身边,犹豫了一下将手放到她的肩头上,轻轻一按。 依然感觉到肩膀上传来的温度,侧脸看了一眼,将脑袋靠在廊柱上,用手背盖住眼睛,“我刚才已经和她说了让你先去给她诊脉吧,先开点药保胎养身,即便是要手术,也要将身体调理好了,这个和产子不同,我只怕……” “不要怕,你不要忘了救治平南侯府二少夫人的时候我对你说的话,遇到疑难杂症的时候要想着该怎么治,而不是想着自己能不能治……” 依然心中一暖,放下手臂去看蒋云瑞,他已经去推开房门。 依然靠着背后的柱子缓缓坐到地上,两腿蜷缩双手抱住,后背靠在围栏上,脑袋搁在膝盖上,眼睛紧紧闭上,满心满脑子都是疲惫。 阿夏在旁边提着箱子站到依然身边,想要开口说点话安慰,却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她刚刚也听到了依然和蒋云瑞的谈话,想了一下蹲了下来凑到依然身边说:“小姐,那屋子里的人是谁你知道吗?她不让我们透露她在我们医馆里的存在,会不会是她的身份有什么麻烦?” 第131章 阿夏说的依然不是没有想过,但是此时最重要的是救命,所以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其他事情以后再考虑。一切后续都需要将眼前的麻烦解决了再说。 依然在地上蹲了一会儿,听到开门的声音,抬头见蒋云瑞从门内出来,便从地上站起来。 只是起来得有些猛了,眼前突然一阵发黑,她身子一个踉跄,就要往地上栽。 蒋云瑞眼疾手快,忙上前一步一把接住她的身体,担忧地说:“身体不舒服吗?”说着就伸手去为她扶脉。 依然就着他的扶持站直了身子,推开他的手笑了笑说:“我没事,我身体挺好的,就是起得猛了。”女以肠号。 蒋云瑞看着她的脸色说:“若是身子不适,不要逞强。” “这个我知道,好歹我自己也算是个半吊子大夫。里面的是什么情况。你有看出来吗?” 蒋云瑞微微皱眉说:“我也只能判出是胎儿不稳,若非你那样说,也只能按照一般的保胎法来治,只是这位年轻娘子身子弱。她若是真的不要这个孩子。对身体大大损害,更何况还像你说的那样……” 依然打断他说:“我现在也只是猜测,不能判定一定就是宫外孕!” 蒋云瑞顿了顿问道:“那要怎样才能判断出一定就是你说的这个病情?” 依然沉默片刻,然后自嘲一笑。“我只能根据刚才我提问她回答的问题初步判断,若想要真的断定,在如今这样的条件下,只能开腹。” 蒋云瑞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道,“依然你要相信你自己的能力,此事人命关天。” 依然听到他这样说心中一阵郁结,声音不由地提高,脱口而出道,“我自然知道是人命关天,我比你还要了解事情的严重性,可是我说了我判断不了就是判断不了。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说出一个准确答案,我之前所在的地方所有的一切都不需要依靠个人判断,你一下子让我去自己判断,我也有我自己的原则,你一味地说相信我相信我,可你知不知道你的相信给我多大的压力!” 依然大声说出这句话之后,心中说不出来的滋味,她心中憋着的东西没有人能真正明白,她也想在疲惫的时候有个肩膀来靠一靠,有个人来替她分担一下自己身上的重担,可是她周围的所有人都是把包袱往她身上丢。全集完结她只是个女人,不是金刚,表面维持地再爽快利落,归根到底还是个弱女子,在这个男权世界里没有一点地位。 她没有前辈的身手武功,不能像余清朗那样潇洒。她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没有人在她疲惫的时候能给她一点温暖,而威远侯府里那所谓的血缘亲情也不过是想从她身上牟利,也不过是将她看成是交易的货物。 依然心中的苦闷没有人能知道明白,她突然就有些恨顾钧,恨他将她的生活搞得一团糟,很他将她拖入感情的泥沼,她本来可以摆脱薛凤举之后一个人逍遥快活,可是他偏偏要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她右手抚着额头,将额前的头发抹到脑后,转身扶着廊柱坐在扶手上,弯下腰的一瞬间一滴眼泪从眼眶里滴下来砸在地上。 依然闭了闭眼,将脑袋靠在柱子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垂着眼睛轻声说:“蒋大夫对不起,是我心情不好,说话有些冲你不要放在心上,我正在想办法,若是实在没什么办法的话,就只能等了,打胎药伤身,一旦不慎容易造成血崩,所以暂时不要用那个,病人那里我会去和她沟通。” 她说完之后没有听到旁边之人答话,不由抬眼去看看蒋云瑞,见他正在盯着地面似乎是没有听到她说的话。 她顺着蒋云瑞的视线往地面上看,正好看到刚才掉落的那一滴眼泪,有一瞬间的怔忪,没想到自己刚才竟然落了泪。 依然忙伸手去擦了一下眼睛,又叫了一声“蒋大夫”。 蒋云瑞缓缓抬头看着她的眼睛,眼中欲言又止,但最后却只是微微一笑说:“你说的我都记下了,你若是心绪不宁,我给你开点安神养身的补药,若是累了的话,就先去休息,这里我来看着。” 依然摇了摇头,转身去看阿夏,却发现刚才阿夏站着的地方只有一个急救箱,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了影子。 蒋云瑞又道:“若是不想回去的话,就在旁边的屋子里睡吧,平日里若是时间晚了,我晚上也会睡在这里,你若是不嫌弃的话,就先到我的屋子里休息一会儿。” 依然想着刚才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心中隐隐有些后悔将自己的负面情绪冲着蒋云瑞发了出来,但是话已经出口便无法收回,只是这会儿只剩下两个人,若是继续待在一起,即便蒋云瑞不介意,她也觉得有些不自在,听他这样说,便忙说好。 蒋云瑞走在前面,领着她到了走廊拐角处的一间屋子,推开房门让她先进去。 屋子不大,但是干净简单整齐,进来之后直觉这样的屋子就适合他这样的人。 书桌上放了几本医书,其中一本还在敞开了摊在桌子上。 依然还在打量着屋子,蒋云瑞已经走到床前,将一条被子摊开了放好,扭头对依然说:“我看你脸色不太好,你来睡一会儿吧?” 依然没有拒绝,走到床边看着床上的被子,蒋云瑞在身后道:“那我先出去了,外面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先自己休息好了再说。” 依然在床边坐下,见蒋云瑞已经走到了门口,才忙开口叫住他,心里挣扎了一下说:“我刚才只是情绪不好,之前一些琐事影响了心情,便有些口不择言,但我的话并不是针对你的,你不用放在心上,病人的病情我一定会治好的,只是需要你的帮助,云双那里我也已经交代过了,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一定要赶紧叫我。” 蒋云瑞脸上的笑容终于展开,“我明白,你也能明白就好,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外面还有人等着你救命,你若是身体不好了,怎么能将病人治好?” 第132章 蒋云瑞离开之后,依然轻轻吐了一口气。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她其实并不想去睡觉,只是不想和他单独相处,总觉得有些尴尬。之前不知道他的感情还好,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了他的想法,那么她就没办法依旧像以前那样当做没事人一样继续待在一起,若是治病的话则另当别论。 依然站起来走到书桌前坐下,随手翻看他桌子上摆着的那本医书。 她本来是说要跟着蒋云瑞学医术,但是后来却回了侯府,再接下来又发生了一系列事情,却是什么也没学。 面前的医书上有薛云瑞做的注解,她心不在焉地翻看着,上面的字却是一个也没注意,一直翻到最后一页,书页里夹着一张硬宣纸做成的纸笺。 她随手拿起来,翻过来看,却不由一愣。 这张纸上写的不是什么注解。而是一句诗: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依然怔怔地看着右下角精致小楷写出来的“依然”二字,过了一会儿才微微一笑,将纸笺重新夹到书页中。就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现。 心情因为无意间看到这一句诗变得好了点。放下书坐到床沿上,将鞋子脱了和衣钻进被子里,闻着被子上淡淡的中药味,心中一阵暖意。小说这世上总算是还有一个人惦记着她。没有算计没有交易没有企图。 依然想着这些,心中一片熨帖,也确实是有点累了,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梦里又回到了霍连山脚下的,她在锅旁拿着铲子烙葱油饼,顾钧在灶下添柴,他笑着给她擦脸蛋上沾着的面粉。 接着画面又转到火堆旁,她趴在顾钧的肩头上,顾钧撕下一块野鸡肉递到她的嘴边,她笑着张大嘴巴咬了过来。 后来又到了树林里,顾钧抱着她在她的额头上印下重重一吻,然后抵着她的额头说:“找个值得托付一生的人嫁了吧……” 依然猛地惊醒。睁大了双眼看着头顶上的床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上满是凉意,她想要伸手去摸一把脸,只是抬手的时候才发现有一只手搁在她的手腕上。 她诧异地扭头,看到蒋云瑞正坐在床边一把椅子上,手指扶着她的手腕在给她把脉,头偏到一旁没有看她。 依然用另一只手擦了擦脸,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净了,这时蒋云瑞也松开了手,静静地看着她,眼中闪烁着幽暗的光芒。 她坐起身来,背过身去用衣袖将没有擦干净的水渍擦掉,带着鼻音声音微涩地说:“做了个噩梦,让你见笑了,你怎么也没有叫醒我,我有没有说什么梦话啊?” 蒋云瑞没有回答,依然扭头去看他,他却依旧用澄澈的双眼盯着她看,眼中溢出的情意几乎要将她淹没了。 依然有些不自然地扭头,牵了牵嘴角说:“难道我真的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蒋云瑞开口反问道:“难道你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梦了吗?” 依然盯着腿上盖着的蓝色棉被上的暗纹勉强笑了笑说:“还真是不记得做了什么梦了呢!” 随后屋子里陷入一片寂静,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依然能感觉到蒋云瑞的目光一直锁在她的身上,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呼吸都有些局促,不自觉地抓住了被子,过了一会儿见蒋云瑞还是不开口,就准备掀开被子下床。 这时蒋云瑞却突然开口,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怅然和落寞,“你一直在叫着顾钧,这个顾钧可是平南侯府的庶长子?” 依然心中一惊,不由自主地去抓住胸口的扳指,张了张嘴说了一个“我……”然后她有些茫然地扭头去看蒋云瑞。 蒋云瑞却没有再看她,而是抬眼看向窗外,牵了牵嘴角说:“原来你心中已经有了别人了,我原本还想或许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你就能看到背后站着的我,终究是我看得太近,不知道你的前面还有一个人,可是……依然,我听说顾钧将军已经成婚了呢,他终究……” 蒋云瑞最终也没有说出来,只是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什么也没说起身往外走。 依然看着蒋云瑞的落寞的背影,看着他伸手缓缓拉开房门,她满身叫嚣着都在让她去叫住他,可是她在他的背后紧紧攥住被子,却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眼睁睁地看着蒋云瑞跨出门槛将房门掩上。 门“哐当”一声关住,依然不由地打了一个哆嗦,轻轻叫了一声“润之……”却被关门声盖住,屋子里只剩下她自己的喘气声。 她颓然地靠在背后的墙上,狠狠地锤了一下自己的腿,明明已经决定了的事情,可是有些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决定是一回事,真正去付诸行动又是另外一回事,她本该将过去撇得干干净净,可是自己的脑子却是控制不住往那边去想。 此时脑子里一片浆糊,她发现最近自己的脑子根本都运行不动了,有时候做的事情根本就没有经过大脑思考。 她喜欢上顾钧只是一个美丽的错误,她如今想要将这个错误掰直了往正道上去,却发现原来已经那么多人知道了她的错误,并且一再提醒她,让她想忘也忘不了,现在竟然连蒋云瑞也知道了,她该怎么办? 既然现在蒋云瑞也已经知道了,那么他会怎么做? 她在这里胡思乱想着,房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女土私才。 依然以为是蒋云瑞拐回来了,忙坐直了身子看过去,却是蒋云双跑了进来,脸上带着焦急地对她说:“杜姐姐你快来看看,那位娘子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依然也顾不上自己的纠结了,一把掀开被子下床,穿上鞋就往外跑,到了外面遇到迎面过来的阿夏,见她手里空空,忙问道:“箱子呢?” 阿夏跟着她拐回去,边快步走边说:“箱子里的东西已经按照你平日的要求给煮了,其他的准备也已经按照蒋大夫的要求做好了,就等着你来了。” 依然点了点头,进了病人所在的那个房间,屋内已经将中间的空间都腾了出来,在中间放了一扇屏风,里侧是病人。 蒋云瑞正在外侧桌边提笔写药方,见她进来了,便对她说:“病人又出血了,颜色微褐,我只怕你的担忧会成真,便让他们将东西都准备好了,只是病人不让我靠近,我便只能在这里,里面屏风遮挡,若有什么变故我们好及时解决。” 第133章 这次是在和安堂里,治疗条件算是比较方便了,蒋云瑞直接叫了一个前堂的学徒并何守中的弟子刘同在病房外候着,随时准备去抓药煎药。 屋子里已经用艾叶熏过。熬药汤洒了。 依然进去对病人检查一番,阴道不规律出血,呈现褐色,左侧按压有痛,已经有八成的把握确实是宫外孕,左侧输卵管有破裂征兆,甚至此时腹腔内已经有积血。 而输卵管一旦确实破裂,就会大出血,一旦失血过多,就必须输血,而现在这样的情况下…… 依然拍了拍头,突然想起来急救箱里最下面的一层夹层里的东西,急忙将箱子夹层打开,她之前都忘了。这下一翻之下,竟然发现里面有几条验孕棒还有几张纸片。 她急忙拿出纸片,一看之下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嘴里念着“谢天谢地”。女土匠亡。 之前在县医院的时候往箱子里塞过几张ab血型快速检验卡。一直在急救箱底层放着也忘记了。没想到竟然没有被她扔出去。 此时屋子里站着蒋云双、阿夏和蒋云瑞他们四个人,依然拿着几张纸片站起来对屋子里的其余三人道:“在这之前我需要备血,一旦手术过程中出血量过大,必须给病人输血。小说免费下载所以就需要从我们几个中间找出和病人血型相配的人。” 说完之后也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先将病人的血取下一点,等着试纸上的变化,然后看了看蒋云瑞对他解释说:“这个东西可以分辨出人的血型,就是说并不是所有人的血都是一样的,同样是血,互相之间都有不同,如果贸然将一个人的血送进另外一个人的体内,一旦两人血型不符,就会出现排斥反应,那样的话就算是输了血也必死无疑,所以必须要将同样型号的血输入体内病人才能存活。” 依然盯着试纸。头巾下的眉头渐渐聚拢,口罩里闷闷地咕哝了一声,“真是……竟然是o型血。” 然后她停下手里的动作,目光扫过其他人,“现在需要有一个人给伤者提供血,待会儿一旦出现问题,就要给她输血,而现在有些不巧,这个病人能得到的血液只占少部分,所以我们这就得看运气看看有没有o型血。免费小说下载” 阿夏和蒋云双面面相觑,不太明白依然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这会儿依然也没有那么多功夫给她们两个解释血型问题,直接用一根针在自己的指尖上扎了一下,取下血涂在试纸上。 蒋云瑞看着依然指尖上冒出来的血珠,眉心微微一拧,却什么也没说,走到她的跟前伸出指头说:“那试试我的吧。” 依然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才有些放心,左手两根手指捏住蒋云瑞食指指尖,口罩下低声说:“有点疼啊,你忍一下。” 蒋云瑞看着依然此时低眉顺眼的样子,原本已经有些发凉的心又开始软了下来,他也明白了,她就是他的命数,即便她心中的人不是他,他也想继续待在她的身边,或许一直这样也挺好。 蒋云瑞看着依然微微翕动的睫毛,感受着手指上两个有些微凉的指尖,眼神都变得柔和,只是指尖突然刺痛,本能的身体紧绷,依然已经松开了他。 依然又依次取了阿夏和蒋云双的血液配比,最后却发现只有蒋云瑞一个人是o型血,她又让门外的两个人来试了,血型都不能相配。 她有些颓然地叹了口气,看了蒋云瑞一眼轻声说:“但愿不要大出血才好。” 蒋云瑞又走到窗边对窗外说:“刘同,去将安胎八味汤煎了。” 刘同在窗外讷讷道:“师叔,哪八味?” 蒋云瑞停下离开的步子,只是皱了皱眉却也并没有开口教训,“条芩、阿胶、桑寄生、茯苓、芍药、续断、白术、当归、熟艾。” 刘同哎了一声就要离开,蒋云瑞又叫住他,“再多加一味人参。” 刘同离开后,蒋云瑞对依然微微点头说:“可以开始了吗?” 依然看一切都准备好,又去检查了一遍东西,只是突然又冒了一身冷汗。 蒋云瑞见她的脸色突然变了,忙道:“怎么了?” 依然有些惊慌地扭头说:“缝合线只剩下一点点,没有了……” 蒋云瑞闻言反而是松了一口气,又走到窗前对外面的伙计说:“决明,回去将我前些日子做的缝合线拿来,在我的房间里。” 依然几乎叫出来,废了大劲才压抑着有些兴奋的声音说:“你竟然做出来了?” 蒋云瑞说:“花了一些时间用羊肠做成的线,并不需要术后取出,只是效果自然不比你原来的,身体吸收速度会比较慢,留在身体里的时间也比较长,不过也可能会因病人体质缘故有一部分难以吸收,仍旧需要再拆线取出。” 即便蒋云瑞谦虚描述了他做出来的缝合线的效果,但依然依旧双眼发亮,油然而起一股敬佩感,蒋云瑞带给她的震撼真的是持之以恒的。 只是等决明将线送进来之后,依然看着蒋云瑞手中的线却突然想起平南侯府上时他两条腿上满腿的伤痕,不由一个激灵,怀疑地看着蒋云瑞说:“你不会是又拿着自己的身体试验了吧?” 蒋云瑞哑然,“这次制这个东西不需要会说话的,所以就直接用了动物,替他们受伤的伤口缝合之后观察些日子,我知道你的那些东西迟早都会用完,所以就提前做了准备,如今正好就用上了。” 依然听着蒋云瑞的话,又想到之前在外面的时候对着他吼出来的话,心中又是一阵郁结。 不过看着里面的病人,她呼了一口气走进去开始和病人交流。 依然进到屏风里面,那女子正睁着双眼看着头顶上,虽然是大白天,但是为了避免阴影,还是将周围的蜡烛都点上了。 依然走上前还没说话,那年轻女子率先开口低声说:“这位大夫,若我以后不能再有孩子,那你们就直接不要白费力气救我了……” 第134章 之前没有仔细打量这个女子,此时细看之下,才觉得她身上有一种书卷气,即便此时躺虚弱地躺在这里。知道自己的处境,却还是平静镇定地细声细语。 脸色虽然苍白无色,但也可以看出来容貌的娟秀。 不等依然开口,那女子接着说:“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所以不用再多说了,你们做吧,我也听说了和安堂里的大夫可以开腹取子救人的传闻,你就是杜娘子吧?”她见依然点头,继续道,“你可以叫我晚娘,不要将我在这里的消息透露出去,若是我死了,就悄悄通知肖钰寒给我收尸,这样你们就不会有麻烦了。” 依然听这个晚娘这样平静地交代自己的后事。不由有些惊讶,还待再问谁是肖钰寒,见她已经闭上了眼睛不愿再多说,而且应该也走不到那一步。便直接走了出去和蒋云瑞商量下一步。女土池技。 她看着蒋云双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有些不太放心地说:“云双你行吗?” 蒋云双兴奋地说:“杜姐姐你不用担心,我可是打听过了,当初你让阿夏做你助手的时候只是问她有没有杀过猪,我可不止是杀过猪。这就连人……” “云双!”蒋云瑞不悦地看着她喊出名字。下载蒋云双吐了吐舌头,嘻嘻一笑不再往下说。 依然看向蒋云瑞,见他点头,便不再疑虑,蒋云瑞既然说行,那应该就没问题,至于他们的一些私事,她不知道也好。 依然用注射器做穿刺,确定腹部确实有积血,便对蒋云瑞说了,让他对症下药。 一切准备就绪,阿夏站在对面。蒋云双在旁边做器械助手,依然扭头看了一眼屏风外的身影,轻呼了一口气对两人说:“条件简陋,没有血压计没有高效药,一切都是看运气,如今第一助手和器械助手的人选勉强算是凑齐了,时间就要尽量控制在一炷香之内,就需要我们尽快,即便一会儿看到什么都不能慌张。” 阿夏已经见过几次场面,自然是有了心理准备,但是蒋云双这应该是第一次,她虽然说不怕,但是这个不是开玩笑的,依然特别交代了蒋云双,一会儿若是受不了提前说出来。 确定病人全身麻醉之后,依然闭上眼睛平静了一下心境,便开口说:“开腹探查……” …… 依然聚精会神地盯着面前病人被打开的腹腔,嘴里不停地说着各种工具,蒋云双一个不差地放到她的手里。热门小说开腹之后确实是一侧输卵管破裂,无法修补,只能做切除。 满腹都是鲜血,屋子里弥漫着血腥味,看这出血量暂时是不需要输血,只是接下来就难说了。 门外刘同在守着时间,不停地报时,依然脑门上的汗不停地落下来。 蒋云双在一旁给她擦汗,她能感觉到她的手在抖个不停,哆嗦着低声说:“好多血……” 依然这会儿心脏也在彭彭地跳个不停,但是她不能慌,她若是慌了,其余两个人更不用说了,这个病人就保不住了。 晚娘此时的脸色如同金纸,她可以想象到她此时的血压绝对在下降。 在依然努力控制着自己心跳的时候,屏风外传来一字一顿的声音说:“冷静!” 依然扭头去看屏风,见到上面映出的人影,又扭头看到满手的鲜血,再看了看屏风上的影子,想象着薛云瑞看着她时清澈见底的眼睛,心脏渐渐平静下来,她突然想到这会儿外面还有一个人也和她一起承担责任,若是这个病人救不活了,他担着的压力不会比她更小,而他愿意相信她。 他之前并不是在给她施加压力,而是在给她增加信心,她听着自己放大的呼吸声,心中想着,这样的男子,此生不会再遇到第二个了。 她听着外面蒋云瑞在迅速冷静地给刘同念药方,然后是刘同脚步匆匆离去的声音。 抬头看到同样脸色苍白的阿夏和蒋云双,又看向面前的鲜血轻声说:“不要慌,卵钳,水和纱布……” 腹腔内的缝合线用了依然急救箱里剩下不多的一点,等到切除缝合之后,门外刘同说:“蒋大夫,时间到了。” 依然平静地说:“清点纱布,准备关腹。” 只是她话音刚落,只听听扑通一声,蒋云双双脚一软,坐到了地上。 阿夏惊呼了一声,依然看了她一眼,“继续”,便没有去理会地上的蒋云双,继续将手上的工作做完。 阿夏用剪刀咔擦一声将羊肠线剪断,依然扭头去看床上病人的脸色,去探了探脉搏,叫了一声“蒋大夫,你进来看一下。” 蒋云瑞走进来,拿出晚娘的手腕诊脉,又看了看她的脸色道,“脉搏微弱,随时可能停止,失血过多,”接着扭头看向依然,对着她点了点头。 依然咬着唇,然后将挂着的输液器取下,一咬牙将橡胶管的上端截掉,安上一个粗针头。 长长的橡胶管一头接着晚娘,另一头连着蒋云瑞,依然在这里的第一次输血就在这样简陋的条件下进行了…… 一切结束之后,蒋云瑞面色惨白地出了房门,将外面守着的人吓了一跳。 依然扶着他往外走,刘同也急忙迎上来说:“师叔这是怎么了?” 蒋云瑞摆了摆手有些虚弱地笑着说:“没事,刚才说的几个药方煎了吗?” 刘同道,“已经在煎了,决明在看着,我就过来看看。” “尽快煎好给病人服下,还有,记住此事除了你师父之外不要再向别人透露,也告诉决明。” 刘同应是离去,蒋云瑞对依然说:“我不回去了,就在这里坐一会儿吧。” 依然想想这里也确实离不开他,便让阿夏去搬了两张小凳子放到墙根,扶着蒋云瑞两人一起坐下。 蒋云瑞靠着墙微微一笑说:“你不用担心,没那么严重,只是一时没缓过劲儿来,过一会儿就好了。” 依然也知道,只是看着蒋云瑞的脸色有些吓人,“有没有让刘同给你煎药?” 蒋云瑞声音很轻地说:“已经给他写了药方,一会儿就端来了。” 依然点了点头,让阿夏继续回屋盯着,若是有什么发热等情况及时来说,云双一个人没有经验。 依然说:“润之,其实……”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刘同端着药往这边来,应该是给蒋云瑞的药,便扭头看他,却发现他已经枕着后墙睡着了。 依然叹了口气,将他的脑袋轻轻放到自己的肩膀上。 第135章 此时依然也不想去管别人的什么眼光了,最开始的时候在薛凤举的面前她还想着名声什么的,想着以后能找到老实平凡的人生活一辈子。全集完结只是到了最后却把自己给折腾臭了,如今好歹有一个不嫌弃她的。不在乎她的过去,不在意她的感情,只在意她这个人,那么她还有什么好折腾的呢?最初的愿望就是能过平淡的小日子,如今只要她愿意,那样的理想生活触手可得,她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她不想再错过什么。 刘同端着药碗走近,见到两人如此,识趣地没有将眼光放到他们身上,只是将药碗放下之后就立马转身离开。 依然看着傍晚天上的晚霞,眼睛不由地眯了起来,静静地感受着脖颈间蒋云瑞呼出的暖暖气息。 阿夏走出房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温馨的场景。女役吐圾。 她出来本想是去叫依然,只是跨出门槛之后确实挪不动步子了。看着这样如画的两个人,让人不忍心去打扰,只是扶着门框静静地看着,眼中闪动着丝丝缕缕的光芒。 这时蒋云双也走出来。见阿夏站在门口呆住了。咋咋呼呼地上去在她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干什么呢?让你叫人怎么在这里发呆?” 阿夏一惊,急忙扭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只是已经迟了。 依然感觉到肩膀上的人身子被惊得一颤。扭头就看到蒋云瑞长长的睫毛睁开。 蒋云瑞刚睁开眼时有些迷糊,待发现自己枕着的是什么地方时,苍白的脸上浮现两抹红色,接着一直延伸到耳根处,忙坐直了身子,有些不敢去看依然,掩饰性地咳了一声说:“肩膀有没有酸了?” 依然歪着头笑道:“你枕这么低,会不会脖子酸了?”她将旁边放着的那碗药递给他说:“现在喝正好,再放就凉了,蒋云瑞接过药碗仰着脖子一口喝尽了,这才扭头看向一直在旁边站着的两个人说:“病人如何了?” 蒋云双本来被阿夏比的手势给吓住了,捂着嘴巴眨巴着两只眼睛盯着杜依然和蒋云瑞两个人。听到蒋云瑞开口说话,忙说:“没什么,就是有点微微发热,不过已经按照哥你之前开的方子去煎药了。” 蒋云双一直知道自己哥哥的心思,也为打扰了两人的好事有些懊恼。 蒋云瑞闻言站起身子,只是却因为失血的缘故身子猛地晃了一下。 依然急忙伸手扶住他,“刚失了那么多血,就不要再逞强了,你先坐着,我去看看,实在是不行的话再叫你去,”说着将他按了下去,见他还想再说,便道,“这次听我的,你现在是病人我是大夫!” 蒋云瑞鲜少见到在他面前这样一面的依然,失笑着摇摇头,只好又坐了回去。 依然走到蒋云双和阿夏面前说:“发热严重吗?” 蒋云双忙摇了摇头,“不严重,只是有一点,”说着撞了一下阿夏。 阿夏忙接着说,“是的,不到三十八度。” 依然点了点头,只要不是高烧就好,若是上一次在平南侯府的事情再发生一次,即便是已经经历过一次,但是以现在蒋云瑞的身体,恐怕就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了。 但她还是不放心,直接进了屋子。 屋内已经用一张大大的帷幕割开,在外面消毒了再进入里间。’ 依然看了看晚娘的脸色还算正常,拿起桌子上阿夏做的体温折线图,温度起伏不算明显,到目前为止一切还是比较乐观的,她没想到在这里的第一次切除手术竟然做得这样理想。 蒋云双和阿夏在后面一直在互相使眼色,最后两人似乎是达成了某种协议,蒋云双转身往外走,阿夏继续留下来跟着依然。 蒋云双出门之后,往走廊上刚才蒋云瑞坐的地方看去,见他还在那里闭着眼睛靠着墙面坐着,快步走过去,在依然刚才坐的位置上坐下,上下打量着蒋云瑞的一张脸。 蒋云瑞被她看得轻轻一笑说:“看什么呢?突然不认识我了?” 蒋云双奇怪地说:“哥,你都没睁眼就知道不是杜姐姐坐着你旁边了?” 蒋云瑞依旧闭着眼睛,“我只要一听脚步声,就知道不是她。” 蒋云双对着他抱了个拳道,“大哥,小妹我佩服!天下竟有你这样痴情之人,我看杜姐姐不是无情之人,一定也被你感动了,看刚才她的行为不是已经说明了一切了吗?” 蒋云瑞缓缓睁开眼,看着天边太阳彻底落下后红彤彤的晚霞,轻轻说,“是吗?只是她心里总是有一个人……” “哥!”蒋云双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我问你,你有没有将表姐忘了?” 蒋云瑞有些怔然,不知道云双为何突然提起梅儿表妹,他努力回想了一下,脑海里只有一个模糊娇小的影子,只记得梅儿柔柔弱弱,说话也不敢大声,只是那已经是多年前的事情了,梅儿具体长什么样子他都已经忘记了,自从那年和他们一家人走散之后,便再也没有联系上了,如今算来已经有七八年了吧,那个时候云双还小,竟然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 “你怎么突然提起表妹?你若是不说,我恐怕就已经是忘了。” 蒋云双哼哼一声,笑着说:“我可还记得你当初说了要娶人家呢,如今竟然也忘了?” 蒋云瑞干咳了一声说:“那些都是小时候说的混话,做不得真,亏你还记得。” “是啊,是混话,但是毕竟是说出口了的,那个时候你多大?十三岁?还是十四岁?也不算是太小了吧?恐怕当时你也是对表姐有好感的,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可是最后不还是忘了吗?” 蒋云双语重心长,“哥,你想想,你当初对表姐说的话估计在那个时候也是真心的,可是如今想来那不过是玩笑话做不得数,有些事情经不住时间的磨砺,如今既然是你在杜姐姐身边的,即便她心里有了别人,但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让她把心里的那个人忘了啊,等你们真的在一起后,多年之后她在想起来,恐怕也就如同你现在想起表姐一样,只能记得一个模糊的影子,觉得当时也不过是糊涂一场……” 第136章 蒋云瑞被蒋云双的话说得有些发愣,心中也有些震动,原本一颗平静的心脏开始扑通扑通剧烈跳动,就好像是行走在酷热沙漠中的人突然见到了绿洲。疲惫打井的人突然挖到了水一样,心中豁然就通了。 云双看着蒋云瑞的表情,知道自己这个死心眼的哥哥就快要被自己点透了,接着道,“还是说,你是嫌弃姐姐嫁过人?” “自然不是!”蒋云瑞迫不及待地反驳,“我自始至终都知道她的事情,又怎会嫌弃她?” 蒋云双一拍膝盖,“那不就得了?而且我今日也注意了,杜姐姐对你也并非无情。知道周围只有你一个人能给病人输血,她脸上的担忧你难道没有看到吗?还有你给病人输血之后,她亲自扶着你出门,脸上焦虑的表情你也没看到吗?若是说她对你无情,别说是我了。我估计连刘同都是不信的!” “你不过是当局者迷而已,现在不过是缺了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你只要再主动一点点,这事不就成了吗?况且你现在好好想想。从你知道自己的心里装了杜姐姐开始。你可曾主动直白地告诉她你到底想怎么样吗?” 蒋云双看着他脸上有些纠结的神色,又添了一把火,“难道你并不想娶杜姐姐,只是因为到了适婚的年纪。想要找个人来慰藉一下?” 蒋云瑞忙道:“不,我……并非你说的那样,你不要随意污了她的名声!” 蒋云双拿眼瞥了他一眼,拍了拍手站起来,知道只能说到这个地步了,有些话过犹不及,她只能给自己的傻哥哥在背后推上一把,至于接下来如何,还要看他自己的了。 云双离开之后,蒋云瑞独自在原地坐着,低着头脸色隐在阴影之后,不知在想些什么。太阳已经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以下,天上的最后一丝光线也消失不见,星星闪烁月亮高悬,都在静静地看着下面坐着的这个年轻男子。 又过了一会儿,蒋云瑞终于动了动身子,抬起头扶着墙站起来,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间。 因为病人的体温一直在三十八度上下徘徊,这是依然第一次在这里做的切除手术,还是有一定心理压力的,所以便一直留在屋子里看着病人,阿夏也在屋子里陪着她,并且不时地看向外面。 刘同不断地将蒋云瑞写下的药方煎药端来,晚娘的病情也没有再反复。 依然看着体温计上的温度随口对阿夏说:“这会儿病人挺稳定的,你去买点猪肝回去,放我们的厨房里。” 阿夏看了看外面黑漆漆的天色,又看了看依然,有些不确定地说:“小姐,你让这会儿去买猪肝吗?” 依然抬头看向窗外,才发现天色已经这么黑了,挑了挑眉说:“那就算了吧,等到明日再说,明日早上要早点去买,挑好的买,对了,我们当初租房子的钱你带上还给蒋大夫,二十四两银子不能少。” 阿夏斜着嘴角挤着一只眼说:“蒋大夫应该不会计较这些吧?” 依然头也不抬地说:“他不计较不能我们不计较,二十四两不是小数目,你小姐我是那么喜欢占人便宜的人吗?” 阿夏吐了吐舌头,过了一会儿见她还是坐着,手里拿着医书翻看,便自己出了门。 阿夏出了门刚走两步就被隔壁房间探出头的蒋云双抓住,她装模作样地伸出头看了看左右,然后拉着阿夏进屋关了门,有些期待地说:“怎么样?杜姐姐有什么表示?” 阿夏表情怪异地说,“小姐让我把蒋大夫的钱还了。” 蒋云双露出一个牙疼的表情,“这又是闹哪一出?” “前段日子蒋大夫为小姐找了房子住,替我们垫了半年的房租,小姐刚才突然说让我把这二十四两银子还了。” “大哥竟然这么有钱?后来呢?你在屋子里待了这么久就只有这一个消息?” 阿夏有些疑惑地说,“她还让我买猪肝,多买点猪肝,不过我也不知道要我买猪肝干嘛。” 蒋云双想了片刻,随即满脸兴奋,双眼发光,右手拇指和中指对碰一下,打出一个响指,“有戏!我曾听我大哥说猪肝补血,你说如今这里谁失血过多了?” 阿夏“啊”了一声,“原来小姐还是关心蒋大夫的啊!” 蒋云双嘴角一勾,“那是自然的,我的观察怎么会出错?咱们骑驴看账本,走着瞧吧!” 屋子里依然看着阿夏离开,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她觉得今天的阿夏很反常,一直在盯着她看,就好像之前她刚到这个世界那两天她整天盯着她怕她再次自杀时给人的感觉一样。 阿夏刚离开没一会儿,床上传来一声微弱的“嘤咛”声。 依然急忙扭头去看,就看到床上的病人睫毛颤抖了两下,然后缓缓睁开眼睛。 她忙走过去问道:“感觉如何?哪里不舒服?” 晚娘睁开眼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此时的处境,便又闭上眼,过了一会儿才有些虚弱嘶哑地说:“疼,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尤其是肚子,还有脑袋里面。” “疼是必须的,肚子上开了一刀自然是疼,至于脑袋里,是麻醉药留下的后遗症,休息两天就会好的。” 晚娘将“肚子上开了一刀”这句自己默念了一遍,才抬眼问她,“孩子现在已经没了吗?那我以后还能生孩子吗?” 依然点头,“可以再有孩子,只是子嗣上会比别人艰难一些,但也不要灰心,只要调理得当,肯定能再有的。” 晚娘声音微弱地说:“那就好,那就好……杜娘子,你是个好人,若以后有机会,定会报答你今日的救命之恩……” 依然看着被子外紧紧攥住床单青筋迸出的手,又看了看晚娘平静的脸,不由心中佩服,到了这般地步依旧能咬牙忍着不发出一丝声音,这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等到晚娘又睡过去,依然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她再醒来的时候是在梦里听到杜若瑾说的那句话,“顾钧明日就要离开……” 她猛地惊醒看向窗外,外面已经天光大亮。女役引亡。 第137章 时间长了,伤疤就不疼了 依然猛地站起身子,身上披着的一条毯子落在地上也没注意到,推门就往外走,只是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阿夏迎面走上来,手里拿着一个钱袋。 阿夏走上前将钱袋递给她说:“呐,二十四两银子,我专门称过的,一个子也不少,还多了三钱呢!猪肝我也给你买回来了,在我们家里的厨房放着呢,”阿夏眨巴着眼睛,“小姐你这是慌慌张张地准备干吗?” 依然蓦地停住脚步,突然就回过神来,手扶住门框,紧绷着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微微一笑说:“没什么,就是怕你忘了买猪肝了。出来提醒你,既然你已经买好了,那就没什么事情了,没什么了……” 她一直重复了两遍“没什么”。与其说是给阿夏听。倒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听,要说服自己,确实是没什么了。 “小姐买猪肝做什么?” 依然松开手又转身进屋,有些漫不经心地说:“猪肝补血啊。蒋大夫昨日献出来那么多血,得好好补补才行,他本来就那么瘦,再不补,一阵风过来就要刮倒了。” 阿夏在她身后两眼发亮,忙怂恿着说:“那小姐赶紧去吧,蒋大夫昨夜都没怎么休息,不停地进来看看病人,”又用下巴指了指地上,“那条毯子还是他亲自给你披上的呢!” 依然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地上,才发现地上落了一条毯子,她拾起来拿在手里。还恍惚能闻到上面有一股淡淡的草药味。 依然踟蹰了一下,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今天外面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啊,能有什么事情?” “没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 她紧紧抓住毯子,手背上指节泛白,盯着面前桌子上的花纹,整个手臂都有些颤抖。 她此刻心中天人纠结,杜若瑾应该是不会骗她的,听他的语气怀化军定是朝廷很重视的一支军队,此次军队离京换防不可能不隆重,那么定会有誓师之类的行军前的祭祀行为,顾钧定会露面,这或许是最后一次机会。 即便她说了自己会忘了那三日,可是已经发生的事情怎么可能说忘就忘?只能尽量不去想就是了。 阿夏看她的脸色不对,小心地叫了一声“小姐?” 依然有些茫然地回过头看她,身上渐渐松懈了下来,放下毯子说:“既然买好了,那就回去做了吧,早补早好。” 出了和安堂沿着细石街往前走,路上行人依旧熙熙攘攘看不出来有什么事情发生,依然心中想着,或许是杜若瑾瞎说的也不一定。 一路走到自家宅子前,正准备进门,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锣鼓“咚----”的一声巨响,响彻整个兴庆城的上空。 依然脚下一顿,扭头去往声音来处的方向看去,轻声问阿夏,“这是从哪传来的声音?” 阿夏也扭头看了看说,“这是皇宫门前朱雀街上的吧?不知有什么大事。” 依然低下头“奥”了一声,身子僵硬了一会儿,才继续抬脚往里面走。 进了厨房,她拿起案板上的刀,心中一片混乱,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案板不知道要干什么。 阿夏忙将荷叶包好的猪肝递到她的面前说,“小姐,猪肝。”女役低巴。 依然接过来放在案板上怔怔地看着,耳边是远远传来接连不断的锣鼓喧天声。 她此刻的表情有些失魂落魄,拿着刀去切猪肝,切成一片片的薄片,只是一个不小心,菜刀直接划到了手指上。 依然只觉得指尖一阵锐疼,低头再看,左手食指尖上鲜血外冒,转瞬就汇聚成一滴落在了面前的猪肝上。 阿夏本来在旁边看着,心惊胆战地看着自家小姐拿刀,但是她脸上的表情却也看不出来什么不对,此时见她竟然一下子切到了手指上,惊叫了一声,急忙上前夺过依然手里的菜刀,拉着她离开案板前,“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切到手了呢?你以前也经常切菜也没见伤过一次,怎么这么不小心?” 依然依着阿夏的拉扯出了厨房,看着她有些手忙脚乱地找纱布找伤药,神游的魂魄这才归壳。 看着指尖上还在不停滴下来的血,一滴眼泪就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正好砸在地上的几滴鲜血上,混在了一起。 阿夏找好了伤药和纱布,忙过来给她清理,不经意见抬头,却看到依然在落泪,手里的动作不由停了下来,问了一句,“很疼?” 依然红着眼睛点着头说:“很疼,没想到这样疼。” 阿夏叹了口气,将她手指上的鲜血擦干净了,上好了伤药,又用纱布裹了,边裹边说,“我小时候跑着玩的时候摔伤了,膝盖上擦了好大一块伤口,流了好多血,我就一直不停地哭啊哭,我娘实在是哄不住我了,就说,这伤口呢,你不要去想它就不疼了,越想就越疼,你去想点别的就好了。后来我娘给我在村子里货郎的摊子上买了一块糖,那糖可真甜,我以前都没吃过那样酥酥甜甜的糖,我吃了糖就忘了膝盖疼了,后来伤口结痂了,也就不疼了,再后来就忘了。” “你看你现在,一直不停地想着你这个伤口有多疼啊,你越想它就越疼,可是你还嫌不够,还想在上面撒盐。” 依然听着阿夏说的故事,不由破涕为笑,“你这个故事是编的吧?” 阿夏白了她一眼,“是真的,我现在膝盖上还有一块疤,不信我让你看看,当时真的是疼死了,可是现在也不过就是一块疤,长了好肉,如今再看到它,不过是想着当时自己真是不小心,怎么就摔倒了呢?” 依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阿夏,你说我是不是很傻啊?” 阿夏将她手指上的布打了个结,咬着牙说,“您啊,就是自作孽!” 依然自嘲一笑,“我确实是在自己在给自己找不痛快,”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厨房,“那个猪肝,你替我切了吧。” 第138章 惹麻烦 丹凤门前顾钧一身银色铠甲,鲜红的披风,面色冷峻,目不斜视地坐在高头大马上。身后两侧领着排成两列的两千神机营骑兵,离开朱雀街拐往西侧白虎正街,经金光门往西,浩浩荡荡离开兴庆城。 其余五万军队都在城北待命,随时准备出发。 待到两千骑兵全部离开城门,两队人马训练有素地迅速变为四列。 这时顾钧突然一扬手止住队伍,两千人令行禁止,立马止住步子,一时只听到坐下战马喷气的声音。 顾钧一扯缰绳,转身往金光门的城楼上看去,目光所到之处,只有一个个矗立着的守城将士,还有城头飘扬着的大梁旌旗。 徐猛和徐达兄弟两个扮作亲兵跟在顾钧身后两侧,此时见顾钧突然停下往后看。话多好动的徐达忍不住问道:“大哥是在等人吗?” 徐猛忙瞪了自己这个口无遮拦的弟弟一眼。 顾钧只是面无表情地看向城楼的方向,以他的目力城墙上的人自然能看得一清二楚,可是此时那上面并没有一个不该出现的人,一片平静没有丝毫骚乱。 他没有回答徐达的问题。热门小说只是静静地看着身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是在等着什么,期待着什么,选择这条路的人是他自己,如今他自然应该承受这个选择的后果。只是不知为何,心脏的位置,空荡荡的,有什么东西丢了…… 依然做了一份爆炒猪肝,用食盒盛好,自己亲自拿着往和安堂去。 一路上不停听到刚从朱雀街回来的人在说着朱雀街前誓师场面的壮大,还有因为顾着生意没去成的表示遗憾,还有一些正值妙龄的姑娘们在兴奋地议论着那位年轻将军的英俊飒爽。 依然听在耳朵里,也只是淡淡地听着,反而是阿夏有些不安地不停看她的脸色。 她的平静只是保持到和安堂前,快到药铺的时候,身后不少人都有些兴奋地擦着她往前跑。有的人边跑边有些兴奋地说:“快走快走,前面看热闹了,今天的热闹可真不少!” 依然心中觉得有些不妙,急忙往和安堂的方向快步走去,到了药铺前,就看到门前围了一堆人,有人在里面攘攘着,她在外面还能看到里面有人举着长长的棍子摇晃。 她不由心中一紧,将手里的食盒交给身后的阿夏,交代她拿好了,就自己分开人群往里面钻。 待钻到里面,就看到一群家丁模样的人举着棍子棒子拦着和安堂门前,领头的穿着打扮像是一个富贵人家的管事。 何守中领着刘同守在门前,还有几个伙计也拿着长条凳子,这才没有让面前的一群人冲进去。 那管事一脸嚣张,手边提着一个人,对着何守中一脸不屑地说:“你们不要嘴硬,这小子已经全部招了,人是送到了你们这里,你们若不是做贼心虚,怎么不敢让我进去搜?我告诉你,我家主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一个个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依然往管事身旁看去,他提着的那人鼻青脸肿,身上都是被鞭子抽过的血痕,面目都有些模糊看不清楚,但是她看人记脸比较牢,开始只是觉得这人脸熟,看了一会儿就想起来,就是这人拉着晚娘来的和安堂,她昨日坐着马车从侯府会宅子,路上正好遇到,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是她也绝对不会认错。 她只是稍微一想,再联系晚娘所说的不要告诉其他人她在这里,就大致明白了原委。 刘同率先看到依然过来,忙对着她挥手叫了一声“东家!” 何守中想要拦着,可是已经晚了,那管事顺着刘同的视线扭头看到依然,眯了眯眼睛,面色不善地说:“你就是这里的东家?没想到却是位娘子,只是我家主子在这里看病,如今要接回去,可是你们的人拦着不让带人,这是怎么个规矩?我可从未听说过有哪家药堂会拦着病者不让离开的!” 依然见这人对着自己,便走到何守中的身旁,制止住他想要劝她先离开的话,转身对着那管事说:“不知你家主子姓甚名谁?说出来让我听听,便知道是不是在我这药堂里,你这不分三七二十一的只管往里面闯着要人却不说病者是谁,若是以后所有人都如你这般嚣张跋扈,我这和安堂就不用开了,这京城里和安堂的名声是众所周知的,你们若是好商好量的,我们自然不会抵赖。” 听依然这般一说,那管事便有些张口结舌,他既然是带着这么多人来要人,自然是有缘故的,若是能说出来自家主子的名字来,根本不需要这样的阵仗。女吗何号。 而依然也是料定了他不敢将自家主子的名字说出来,如今她已经肯定这群人要找的人就是晚娘,她甚至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晚娘腹中的孩子是她的家人所不知道的存在。 那日晚娘说若是她死了,就悄悄通知肖钰寒给她收尸,而“肖”是国姓,她说到肖钰寒的时候那语气又不像是血缘关系,这里面又包含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事,她就不知道了。 那管事听依然这样说,看着她笑吟吟的面孔一时说不出话来反驳,脸上颜色憋得通红,最后索性喊道:“你们莫要装蒜,我家主子在不在里面这个马夫难道不知道吗?是他亲自送来的人,你们不可能不认识,若是识相的就赶紧交出来万事大吉,若是不识相,待会儿从里面搜出来我家主子,你们这和安堂就别想在这京城里继续待下去了!” 那人虽然叫的嚣张,但是依然却并不害怕,这时阿夏也已经抱着食盒挤进来站到她的身旁。 依然歪着头悄悄对她说:“进去看着蒋大夫,让他把才吃了,不要让他知道外面的情况,他现在身子正弱,不能折腾。” 阿夏点了点头抱着食盒进去了。 那管事见阿夏进去,指着她正要嚷嚷开口,这时旁边突然有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说:“听说这和安堂里能够剖腹取子,这话我可不信,这刀子又没长眼睛,一刀割下去谁知道只是割破了肚皮还是割断了肠子?若是真能准确下刀,那得做过多少次练习才能准确无误地找准下刀位置?” 第139章 晕倒 听到那人的话,依然不由向声音来处看去,这话说的很有水平,一下子就点中了要点。 她看到一个站在管事身后不远处伙计模样的男子。看着他们一群人,那眼中夹杂着不屑,却也有嫉妒。 刘同在旁边低声说:“这人我认识,是仁康堂的伙计,肯定是平日里对我们嫉恨,此时来落井下石的!” 仁康堂的伙计接着道:“这病人既然是留在这里了,还不让人来带走,谁知道是不是被人拿来练习呢?” 和安堂里的弟子忍不住喝道:“你们莫要血口喷人!你仁康堂不过就是嫉妒我们,所以就来信口胡诹的吧?” 那管事听旁边之人这样说,哪里管是不是血口喷人的,立马附和着说:“是你们做贼心虚吧?要不然怎么会扣着我家主子不让她离开?”女吗住圾。 依然听着这人这样说,不由皱眉,这帽子扣得有点大,这些人估计也是不知道晚娘怀孕的事情。若是再由着他们继续闹下去,再引来了官府的人,恐怕到时候两方都不好收场。 她上前一步,何守中忙伸手拦住她说:“娘子莫要近前!” 依然摆摆手。“我有话要和这位管事说。你放心,我有分寸。” 她走到管事面前,看着他鼻子朝天的模样,靠近了压低声音说:“若是不想事情闹大让你家出了丑闻。就请这位管事跟我借一步说话。” 那管事听她这样说,有些迟疑地看了她一眼,这趟差事主子没人出面的一个原因就是不能暴漏了身份,让人知道里面那位主是谁,他自然也明白事情的机密性,听依然愿意和他商量,就有些迟疑。 依然却是已经推开人群往外面走去,那管事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便也跟着过去。 围着的人见事情似乎是要解决了,本来还想着要打一架呢,如今既然是和解了就没什么好看的了,便有人陆续开始离开。不过也有另外一部分人等着看结果。 依然刚走出去,蒋云瑞便进了前堂,阿夏快步跟在他身后,有些焦急地说:“蒋大夫,小姐让你在里面休息,你就不要再出来添乱了!” 蒋云瑞却是不理她,径直走到何守中身旁问道:“师兄,怎么样了?人呢?” 何守中抬了抬下巴指着人群外面站着的两个人,“杜娘子去和对方协商了。” 蒋云瑞此时脸色还未从失血的苍白中缓过劲儿来,整个人看着轻飘飘的,何守中就忍不住道,“你还是回去休息吧,不要在这里添乱!” 蒋云瑞却像是没听到一样,站在台阶上看着不远处的依然和一个管事面对面在说着什么,目前看来似乎还是挺和谐的。 他正准备松一口气,却见到街道上另一个方向有几个人骑着马冲了过来,顿时觉得有些不妙,急忙下了门前的两级台阶,分开人群就要往依然的方向去。 依然这会儿正在和管事商议,直接跟他说了病人确实在此,只是晚娘交代不能将此事宣扬出去,过两日自会回去,他若今日一定要硬闯的话,她便豁出去将他们家的丑闻宣扬出去。 她是半威胁半商量的,也是在诈他,其实这有丑闻只是她的猜测,看多了狗血电视剧,一点狗血桥段还是可以想象得到的。 而这个管事也没经得住她的吓,脸色有些犹豫,关于主家的事他也只是隐约听到一点风声,但是到底如何他也不知道,但这差事若是真的被他给办砸了,他的饭碗也就砸了。 正在犹豫间,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和行人的咒骂声,依然看向声音来处,就看到几个人骑着高头大马冲了过来。 不过那几个人在人群之外就停了下来翻身下马,似乎是在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仁康堂的伙计迫不及待地凑上去将自己的一番猜测当做事实给说了出来。 依然离得比较远,也没听到那些人说了什么,只是看到一个年轻男子打头,几个彪形大汉跟在他的身后,几个人推开人群就往何守中的方向过去。 她一看这几个人来势汹汹,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直接撇下了管事又往里面挤去。 蒋云瑞还没挤出去,见这几个人往他们的方向过来,才有些放心,也就不再往外挤,停下来看看这几个人到底要做什么。 打头那个年轻男子一身锦衣华服,满脸焦虑,听了仁康堂那伙计的话信以为真,顿时满脸愤怒,冲到药堂面前,指着和安堂的牌匾厉声喝道:“给老子砸了!冲进去将人接出来!”他好歹还留有一丝理智没有将人名给说出来。 他身后几个满身肌肉虬结的大汉应声称喏,上前就要推开门口挡着的药堂弟子往里面冲。 药堂伙计们自然是不让他们进去,可是他们瘦小的身板怎么能抵得过这些壮汉。 何守中喊着不能让他们进去,弟子们即便是倒地了也抱住那些大汉的腿,对方人不多,他们好歹能两个人拦一个,场面一时混乱不堪,又是拦又是拉,和安堂门前就像是下饺子一样,一个个乱扑腾,外面还围着一圈人,眼看聚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依然挤进人群之后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她没弄明白事情不是已经商量妥当了吗?怎么突然又变成这副样子了! 铺子里的伙计们东倒西歪,三两个扯住一个大汉,或者抱腿或者搂腰,死死抱住不肯松手。 依然深情焦虑,大声喊道:“住手,都干什么呢快住手!”可是这会儿场面混乱成这个样子,她的声音完全被吵吵嚷嚷的声音淹没下去。 那锦衣男子在激动地和蒋云瑞说着什么,蒋云瑞拦着不让他进去。 男子满脸愤怒,指着蒋云瑞的鼻子似乎是在怒骂,依然绕开地上的人走过去,伸手拉着蒋云瑞让他先进去,“这里的事情用不着你,你现在是病人,进去将猪肝吃了!” 那男子却在不依不饶,见依然过来又指着她的鼻子,面色不善地说:“若是晚娘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们都去给她陪葬!” 依然一把拍开他的手,抬眼看了他一下冷声说:“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也是被你害得!” 依然这一下动作在外人看来非常不友善,男子身后一个彪形大汉见她如此立马发飙,猛地站起身来荡开身上的两个伙计,对着依然一拳头砸了过来,嘴里吼道:“敢对主子不敬----” 伴着众人的惊呼声,蒋云瑞一把扯开依然,便迎面对上那个锤子一样的拳头,随即连一声也没有发出,仰面往后倒下。 依然惊恐地看着面前的一幕,伸手去扶蒋云瑞,却被他的重量带着,双手搂住他整个人一下子坐在了地上,蒋云瑞已经晕了过去躺在她的怀里…… 第140章 傍晚天色暗下来,细石街上行人都神色匆匆往家赶,街上铺子里的伙计们都开始安上门板打烊归家。 而位于十字路口的和安堂八扇门板早早就已经紧闭,但是从门缝里却能看到里面灯火通明。 今日和安堂里的伙计们都没回去。或蹲或站在后院里的各处,不时地看向一间屋子,面上都带着忧色。 刘同搬了张凳子坐在屋檐下,看着那间通亮的屋子,何守中的另一个弟子张岩走过来,顺着刘同的视线看过去,叹了口气说:“小师叔这样好的人,怎么就偏偏让他遭了难呢?” 这样的问题谁也没法回答。 屋子里依然从上午开始就坐在那里,双手抓住蒋云瑞的一只手,脸色微白地直直盯着他的面孔,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来哪怕一丝一毫的动静,可是却终究徒劳。 病床上蒋云瑞安静地躺着,静静地闭着双眼,就好像只是睡着了。 只是他的头两侧用木板夹着固定。额头上放着冰袋,每过半个时辰的时间就要将冰袋换一次,依然除了接过旁边蒋云双递过来的冰袋给他换上之外便一动不动。 阿夏从旁边的房间里过来,几次劝她去休息一会儿。她却只是当做没有听到。 直到一个弟子从外面匆匆跑进来。气喘吁吁地对旁边的何守中说:“祖师爷……祖师爷来了,终于找到了!” 屋子里所有人登时一喜,院子里的人也听到了消息,脸上的忧虑都缓和了下去。 蒋云双有些激动地抓住依然的胳膊说:“杜姐姐……你听到没有。钟太医来了,哥哥有救了!” 说着蒋云双就开始哽咽着红了眼圈,她从知道蒋云瑞出事开始,便忍住悲痛,只是陪在依然的身边对大哥照顾,并且还是瞒着家里的娘,只让人捎回去信说今晚药堂有病重的病人,两人都要留下来帮忙。 阿夏一直待在晚娘的病房里照看着她,此时又一次出来,听到院子里欢呼着说钟太医来了,靠在门边捂着嘴巴呜咽着哭了出来。 屋子里晚娘也被外面的欢呼声惊醒,虚弱地说:“阿夏。是不是蒋大夫救回来了?” 阿夏擦了眼泪走回去,一言不发地拿起桌子上的消毒药汤给她肚子上的伤口擦拭,晚娘疼得脸色一阵阵发白,不过却咬着牙忍着一声不吭。 药水擦完之后,晚娘看着阿夏通红的双眼低声说:“对不起,都是我惹出来的事情让蒋大夫遭了罪,我回去之后定让惹事之人给你们一个交代!” 阿夏听罢咣当一声将手里的药水连着碗一起重重拍在桌子上,哽咽着说:“我们这些下贱之人怎么敢让那样的公子哥给赔礼道歉,你们这些富贵之人的命是命,我们这些平头百姓的命就是让你们随便践踏的吗?如今你可看到了,你这条命是蒋大夫拿命换回来的,即便如今来了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也不一定能将人给救回来!若是蒋大夫有个好歹,是你一个赔礼道歉就能解决了的吗?” 晚娘听着阿夏的话,脸上浮现出歉意,“我知道如今说什么也是徒劳,只愿蒋大夫平安无事。” 阿夏又抹了一把眼泪,没有再接话,起身走了出去。 隔壁房间里,钟太医迎出去的何守中领着进了屋子。 依然终于站起身来,看向钟太医点了点头,本想开口说话,只是一天之内滴水未进,嗓子干涩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便只是松开了手让到一旁。 钟太医路上已经听去寻他的伙计将事情大致说了,此时见依然在此也没什么惊讶,看向床上静静躺着的蒋云瑞,想着自己这个小弟子平日里的聪颖上进和温顺性子,眼中不由有些酸涩,叹了口气说:“做大夫的,总是逃不过这一劫,我的师父曾经因为没有救活一个垂死的伤者,被病人的家里人打断了双腿,如今这劫难也落在了润之的身上,我们这一行,治病救命,总是和阎王爷抢生意,阎王岂会轻易放过我们?” 他说着在床边的圆凳上坐了下来,将垫枕放在蒋云瑞的手下,两根指头放在他的手腕上,闭着眼睛开始诊脉。 屋子里其他人立马屏住呼吸,好像出气了就会打扰了治病一般。 过了一会儿,钟太医睁开眼睛,吐了口气。 其他人都有些期待地看着他,等着他说结果。 只是钟太医看了看蒋云瑞的面色,并没有立马说病情,而是问道:“守中用的什么药?”女吗庄划。 何守中躬身回道:“弟子不敢用猛药,只是用了调血府化瘀汤。” 钟太医点了点头没有再开口,屋子一时静了下来。 其他人等得有些心急,蒋云双忍不住开口说:“钟太医你就给个准话吧,我哥到底能不能治?” 钟太医回头看了她一眼,站起身子走到桌边写药方,边写边说:“守中用的方法不错,只是过于保守了,他脑中有淤血,我再开一副药服下,先看看情况吧……” 听他这样说,一屋子人的心都有些沉下去,以钟太医的医术,在整个兴庆城里,若说他是第二,那就没人敢说第一,如今连他都说了这样没有把握模棱两可的话,所代表的意思是什么,就可想而知了。 依然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感情波动,只是将脑袋靠着床边,静静地看着蒋云瑞的脸。 蒋云双一下子就哭了出来,想到家里的娘亲,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好不容易将两个孩子都拉扯大了,如今竟然遇到这样的事情,若是大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要她一个人怎么受得了? 依然听着蒋云双的哭声,走到一旁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一手扶着桌子声音有些沙哑地说:“别哭了,他不会有事的,这会儿有没有饭,我有些饿了,天色有些晚了,大家也都紧张了一天,都回去休息吧,人太多的话也不利于养病,休息好了吃饱了,才能好好照顾人。” 蒋云双咬着手眼泪四溅,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出门去备饭。 第141章 归宿 在依然的劝说下,外面守着的弟子和伙计们都陆陆续续离开了。小说何守中看着依然的脸色有些担忧地说:“娘子也在这里守了一天了,还是先到旁边的屋子里休息一会儿吧?” 依然扭头看着床上的人,摇了摇头说:“你应该能想到。我就算离开了也睡不着,如今在这里守着还能安心一些。” 何守中也明白,见状也不再强求。 依然劝道:“何大夫你还是先去休息一会儿吧,好留些体力,明日前堂还会有病人,还需要你去坐堂诊治。” 何守中道:“师父如今都留在这里,做弟子的怎能离开,况且明日我也不打算开诊堂接病人了,就算是开了门,这弟子们担心小师叔的病情也不能安心看病抓药,万一分了神出了什么岔子,后果更严重,而且即便明日我去坐诊了,也不能放心这里。您看如何?” 依然此刻哪里还管的了那么多,便心不在焉地点头说:“你都自己看着办吧。” 没过多久云双端了饭进来,其实这会儿依然根本吃不下去东西,只是她明白若是不吃再加上整夜不眠不休肯定是撑不住的。如今蒋云瑞在这里躺着生死不知。她若是再倒下去就是给大家添乱,所以就算是硬撑着,也将一碗粥就着菜灌了下去。 云双刚端着吃完的碗筷离开,何守中就跟着钟太医吃完饭进来了。 刚才钟太医被药堂的伙计找来。就急忙给蒋云瑞诊治,也就没顾得上看旁边的依然,此时看着她的脸色,钟太医不由地皱起了眉说:“丫头,过来我给你看看,别让这小子还没救回来,你又倒下了。” 依然看着钟太医的脸色严肃,也不好拒绝,扯了扯嘴角说:“我真的没事,”只是见他依旧态度强硬,只好走到他旁边坐下伸出胳膊。 何守中将垫枕放到她的手腕下,钟太医伸手为她诊断。过了片刻又让她换一只手。 诊完之后脸色不好地又问了她平日的饮食起居,何守中看师父这样严肃,便有些担忧地说:“杜娘子的身子可是有什么不好?” 钟太医看着依然哼哼一声说:“体内阴寒不散,前些日子可是受了寒?” 依然想着上次在霍连山生病之后并没有看病吃药,便道,“前几日确实是受了寒,随便吃了点退热的药,以为好了。”女吗吗扛。 钟太医又哼了一声,“若是这什么病都随便吃点药就好了,那也就不用要大夫了,而且丫头,”他打量着依然的脸色说,“心思过重,你年纪轻轻地,郁结个什么劲儿啊?” 依然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去,“以后不会了。” 钟太医看了看床上的蒋云瑞,“我那小徒弟是个心思单纯的,没什么心眼,对人好的话就是全心全意的,所以丫头,你若真的存了什么别的心思,就趁早离他远一点,别给他别的什么念想,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依然没想到钟太医竟然会对她说这些,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钟太医哼哼一笑说:“老夫吃过的盐比他吃的米都多,这小子心里想的什么岂能瞒得过我的眼睛?” 接着钟太医话音一转,脸上表情又变得严肃,认真地说:“现在没有外人,我就实话告诉你们两个,润之这次的伤势凶险,脑中受重创存有淤血,若是明日天亮之后服下的药不见效果,那就需要另想他法,到时候我就只能用长针了。” 依然有些不解,抬眼去看何守中,见他脸色一变,便明白此事非同一般。 她看向钟太医听着他继续说下去,只听他接着道:“不说救不过来,便是救过来了,还可能出现其他问题,严重的话会全身瘫痪,轻点的可能双腿无法行走,或者其他的症状,总之我也不能保证他醒了之后能和以前一样。” 依然觉得身子一阵阵发软,使劲按住桌子才没有让身子从凳子上滑下去。 门口咣当一声,三日抬眼看去,就看到蒋云双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外,脸上似哭似笑语无伦次地地说:“钟太医,你是吓我们的对吗?我哥他一定会好的,你医术那么高明,他一定会好的是不是?若是他有个什么意外,我娘怎么办?我到现在都还在瞒着她,她怎么受得了?” 说完之后,云双捂着嘴巴顺着门框滑下来蹲到地上哽咽着哭了起来。 钟太医和何守中都在看着她,脸上的表情都有些落寞,却无法开口去安慰她。 过了好一会儿依然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若是他真的有了什么残疾,那……我就照顾他下半辈子……” 在场的其余三人都诧异地看着她,云双也停了哭声,睁着通红嵌泪的双眼。 依然勾了勾唇角说:“本该如此,他是为了救我才被伤至此,否则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我而不是他。” 钟太医语重心长地说:“丫头,你可要想好了,你现在还年轻,半辈子却还很长……” “我想得很清楚,我本就想要嫁给他,只要他不嫌弃我之前嫁过人,不嫌弃我现在名声不好,等他醒过来了,我就嫁给他。” 依然的这句话不可谓不大胆,若是刚才那句话让其余人诧异,那这句话就是震惊。 大梁虽然民风开放,但依旧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像依然现在这样只能算是私定终身,不足为外人道。但是她却当着他们的面将这话说了出来,便是不准备给自己留退路了。 钟太医眯了眯眼说:“你这样说,是因为这小子的救命之人,便以身相许了吗?他若醒来也未必会答应。” 依然没有在意他们的眼光,扭头看着床上静静躺着的人,看着他双眼紧闭的面孔,目光柔和,微微笑着说:“不,我本来就已经决定好了的,没什么好诧异,他十分真心待我,我便回他十二分,若他因为自己的缘故不愿意娶我,我也会在他旁边照顾他,直到他娶妻为止……” 第142章 造化 钟太医开了药方直接让何守中去煎药,又扭头看着依然,“你还是回去休息,这里有我和手中照顾着。小说你会的技术这里也不对症,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药里我给你开了安神的药,休息好了才好照顾好那傻小子,你刚才的话我可都给你记着呢!” 此时夜幕降临,依然拗不过钟太医的坚持,只好答应喝了药去休息。 走出蒋云瑞的病房,云双一直跟着依然的身后,直到蒋云瑞的房门前,依然站住脚步头也不回地说:“云双,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云双轻声说:“杜姐姐,我哥他会好起来的吧?” “嗯,会的,吉人自有天相。你哥他是好人,好人自然会有好命,老天爷都会眷顾的,阎王爷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能收走呢?而且他那样孝顺。还记挂着你娘。自然不会有事。” 云双重重地点头,声音中带着点哭腔,“我也这样觉得,而且我哥那么喜欢你。如果他知道了你也想嫁给他,也一定会好起来的。” 依然对着房门轻轻一笑,“是啊……” 依然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只是没想到钟太医药里的安神效果那么好,喝了何守中送来的药之后,盖着带有蒋云瑞身上药香味的被子,倒是一夜好眠,整夜无梦睡到天亮。 第二天窗外蒙蒙亮的时候依然突然惊醒,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忙掀开被子往外跑。 院子里还是静悄悄的,出了房门正好和阿夏碰面,依然一把抓住阿夏说:“蒋大夫。蒋大夫怎么样了?” 阿夏摇了摇头面带忧色地说:“还是没有动静,钟太医说要用别的办法。” 依然颓然地松开抓住阿夏的手,靠着背后的廊柱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刚才醒来之前做了个梦,梦到蒋云瑞已经醒过来了,她便以为真的是醒来了,可梦终究只是梦,现实还是需要面对。 阿夏又道,“倒是那个晚娘昨夜发热了两次,钟太医给开了药,如今已经稳定了,这个是体温记录,”说着她递上来一个小本子,上面曲曲折折地记录着晚娘的体温变化。 依然只是扫了一眼,甚至没有伸手去接,便有些漫不经心地说:“你看着就好。”说她现在迁怒也好,不负责任也罢,蒋云瑞如今躺在那里生死不知,她实在是不想再去理性地面对那个罪魁祸首。下载依然走进蒋云瑞的病房时,屋子里只有蒋云双趴在桌子上身上搭着一件衣服在睡觉,她轻轻走到蒋云瑞的床边坐下,因为他的身体不能动,所以只能抓住他垂在身侧的手。 昨天晚上她离开的时候蒋云瑞的额前有一缕碎发,如今那缕头发还在那个地方没有移动,可见他这一晚上的时间也根本没有丝毫动静,甚至连呼吸都几乎感受不到。 若不是他手腕的脉搏有微弱的跳动,她甚至怀疑他是否还在人世。 依然想着昨天晚上钟太医的说法,心中有些绝望,握住他的手低下脑袋轻轻贴在自己的额头上。 钟太医和何守中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何守中轻声说:“杜娘子,师父要施针了。” 依然抬头看着他们两个,又看了看床上的蒋云瑞,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发白。 云双也已经醒了过来,听到何守中的话,整个人都有些懵了。 钟太医扭头看向云双说:“还是去通知你母亲吧,这金针下去是生是死,都是一瞬间的事情,到底要不要治,还是让她决定吧。” 依然抖了抖嘴唇,视线落在蒋云瑞的脸上说:“这长针到底要怎么个治法?” “金针全部入脑化瘀,所以会很危险,若是一个不慎,顷刻毙命。” 云双脸色惨白,甚至比床上的蒋云瑞也好不到哪里去,眼泪簌簌落下,浑身颤抖着不成声音,“可是……可是我娘……” 依然深吸了一口气打断她说:“钟太医你就下针吧,这件事就不要告诉伯母了,她一定撑不住,就等到润之醒来之后再通知她吧。” 钟太医看着她说:“只是这长针下去,是生是死谁也不知,说不定她来就是见最后一面。” “不会的!”依然眼中有些决然,“他一定会醒过来的,况且若是不用针,他也就一直这样躺下去了吧?我想即便他现在清醒着,也不会想要自己这个模样下去,他若是就此醒来了,伯母也就不用担惊受怕,若是醒不了……”她看向蒋云瑞,声音有些发抖,“若是醒不了,到时候伯母若是要怪我,一切后果我都承担,即便她要我拿这条命来抵,我也无话可说……”女记向弟。 她说着,强自镇定地看向云双。 云双眼中还满是惶然,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遇到这样的大事,心中只剩下惶恐。 此时看着依然沉静的双眼,眼前浮现娘拿着给哥哥做的鞋面绣花的画面,心中满是酸涩,想着家里母亲头上根根白发,可是终究点了点头说“好”。 即便依然见惯了剖腹的血腥场面,但是此时看着一根根长针捻入脑颅的画面,还是忍不住别过头去,便也终于明白了医者不能自医的说法,。 云双已经哽咽着泪水洒落,死死咬着牙才没有让呜咽声溢出来,她现在觉得没有通知娘过来真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否则这会儿她在这里,看到这样的场面绝对受不住。 而施针的钟太医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细长的金针一根接着一根被插入蒋云瑞的脑袋里,虽然天寒,但是他却是满头大汗,汗珠不停地顺着额头留下来,何守中在旁边拿着帕子一直在给他擦汗,而他手中动作慢下来,再慢下来…… 等到七根金针分别插入脑袋上的七个穴位,钟太医才终于松了口气,有些疲惫地坐下来靠在椅背上,接过何守中的帕子自己亲自擦着脑门上的汗渍,精疲力尽地说:“现在穴位已经找准,这还只是第一步,还不能出针,而且千万不能动他分毫,每过一个时辰我会来捻针一次,知道脑中血瘀全部散去,接下来是生是死就全看造化了,若是六个时辰之内不能醒过来,就……” 接下来的话钟太医没有说,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 第144章 关心则乱 阿夏及时上前扶着她,轻轻叫了一声“小姐”。 依然有些惶然地看向刘氏,这个之前看似温和的妇人,在自己的儿子受到伤害时。如同刺猬一样展开自己的浑身利刺保护自己的亲人。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刘氏说,听刘氏话中的意思,似乎对她并不满意,而且是她带累了蒋云瑞,才让他受了这致命的重伤。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她竟无法辩驳。 云双看了看依然,擦着眼泪叫了一声“娘----” 刘氏止住了话,却也并没有扭头,只是拉着云瑞的手默默落泪。 依然平时也不是口齿木讷之人,只是此时面对刘氏,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阿夏拉着她在身后的桌边坐下,如今刘氏来了,她自然不能再继续霸占着床前的位置。 屋子里有些诡异的安静,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依然看着窗台前的沙漏。时间慢慢流逝,辰时转瞬就到,随即她就一动不动地盯着床上的蒋云瑞。 钟太医和何守中也进来了,六个人一起目不转睛地看着床上躺着的人。 辰时初刻。蒋云瑞放在身侧的手指慢慢蜷住。六个人同时屏住了呼吸,听到床上之人嘴唇蠕动,轻轻叫出“依然……” 依然站在刘氏身后,听到她在叫自己的名字。咬着嘴唇眼泪就挣脱眼眶落了下来。 其余几人都不约而同地扭头去看向依然,眼中神色都各不相同。 刘氏则是满心酸涩,自己养了二十年的儿子,在这个时候叫的不是自己的娘,而是这个半路而来的女子。 依然想要上前,刘氏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忙凑近了拉住蒋云瑞殷切地说:“云瑞,娘在这里,你现在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腿有没有知觉?” 蒋云瑞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双眼直视着头顶的床帐。反握住刘氏的手虚弱地轻声说:“娘?你怎么来了?” 刘氏哭着说:“你这傻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能不来,你现在身上感觉怎样?手没事,那腿呢?腿有没有知觉?” 她说着伸手去按蒋云瑞的腿,蒋云瑞双眼弯了弯,轻声说:“没事,我的腿没事,娘,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刘氏忙又哭又笑地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现在刚过辰时,你饿不饿,这几日没吃东西了,我回去给你熬你最喜欢喝的莲子羹……” 听刘氏说完,蒋云瑞脸上苍白的微笑却慢慢敛了下去。 依然在旁边看着蒋云瑞,却发现他似乎有些不对劲,问询地看向钟太医。 钟太医显然也发现了异常,面色凝重地走上前,缓缓伸出手在蒋云瑞的眼前轻轻晃了晃。 依然终于明白了什么地方不对劲,抓住阿夏的手踉跄着后退一步,脸色刷地苍白无色。 刘氏看着钟太医在蒋云瑞面前晃动手掌,而躺着的云瑞却连一丝一毫反应都没有,双眼依旧一动不动地看向帐顶,她只听到身后的云双惊呼一声,自己身子一软,整个人就往后面倒去。 依然稳住身子,快步上前接住刘氏的身体,然后扭头看向蒋云瑞,只见他双眼“看”向她的方向,双手支着身子就要坐起来,“娘你怎么了?” 钟太医一把按住他的身体,皱着眉说:“躺下别动!胡闹什么,你的脑袋不能动,有我在呢,你娘没事,你先顾好你自己再说其他。” 蒋云瑞停住动作,躺回去缓缓闭上眼睛,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原来师父也在,师父,我的眼睛……” “你的眼睛没事,只是脑中淤血未化净,暂时失明而已,不必慌张,只要小命保住了就万事大吉,况且老夫活了这么多年,若是连你的眼睛都治不好,那我的钟字就倒着写!” 蒋云瑞却知道自己这个师父平日里说话的德性,并不是很相信他的话。 他发现自己看不到的时候头脑一片空白,此时也有些混乱,脑子里开始一阵阵钝疼,无法思考,只能使劲闭着眼睛忍着疼痛,脑门上开始冒汗。 在最后晕过去之前,他一阵恍惚,突然开口叫了一声“依然……” 听到那个睡梦中一直萦绕在耳畔的声音回答之后,他才安心地陷入一片黑暗。 何守中和云双两人扶着刘氏到隔壁房间,依然忙走到床边,看着钟太医将一枚银针刺入脑中又抽出来,蒋云瑞便又陷入昏睡中,有些焦虑地说:“这到底是怎么了?不是醒了吗?怎么还会这样?他是不是很疼?他……” 钟太医瞥了她一眼说:“亏你也算是个大夫,病去如抽丝的道理你难道不懂?如今只是刚刚有转机,你难道想他现在就立马下地跟你拜堂成亲?” 依然脸上有些不自然,道理她自然是懂,只是关心则乱。 “丫头,这小子如今的状况你也看到了,刚才那话我只是诳他,我并不能保证可以将他的眼睛治愈,这脑子里面的问题并非我擅长的地方。这套金针之术也是我跟别人偷学来的,这次能将这小子救过来实属侥幸,我也跟你直说了吧,他的眼睛有可能下半辈子也就这样了,我和守中都非长舌妇一般喜欢乱嚼舌根,所以你那日说的话只有我们两个知道,你现在若是后悔还来得及。” 依然淡淡一笑说:“钟太医,你将我看得太过小人了,我虽然只是女子,但是也懂得言出必行的道理,我话既然已经说出来了,就自然能够做到,我本来已经抱着最坏的打算,即便他醒来之后全身瘫痪,我也会照顾他一辈子,如今只是眼睛看不到而已,又不是什么缺胳膊少腿的,只是生活有些不便,我有什么好后悔的?只等他康复之后,只要他点头说愿意娶我,我就立马毫不犹豫嫁给他。”女记丽才。 钟太医直直看着她,不放过一个细微的表情,确定她说出的话确实是心里话。 依然也毫不心虚地回视他,过了一会儿钟太医才叹了一口气说:“能遇到你这丫头,也是这小子的福气……” 第145章 了结 (新年快乐!!!) 依然又是微微一笑,扭头看着床上的蒋云瑞说,“能遇到他才是我的福气……” 刘氏只是受了刺激昏厥过去,没多久就醒了过来。又来到蒋云瑞的床边,守着他默默抹眼泪。 依然端着一碗莲子羹进来,走到刘氏的身旁,犹豫了一下开口轻声说:“伯母,你先吃点吧,你这样不吃不喝的,当心哭坏了眼睛,若是云瑞知道了,也会心中不安。” 刘氏开始没动,过了一会儿见依然还是躬身端着,瞥了一眼她手里的粥,淡淡说:“你有心了,先放下吧,过会儿我想吃了自然会吃。” 刘氏一生心善。即便是心中对依然再有膈应,但看着她这样的态度也到底心软,不忍心说出什么戳人心窝的话来。 依然没有再坚持,将粥放下就转身离开。既然刘氏的态度不是那样强硬。那就还有缓和的余地。 出了门蒋云双在门外等着她,见她出来了忙上前两步,脸上带着些许歉意地说,“杜姐姐。我娘现在也正在伤心,而且如今我哥这样,她心里着急,说出的话就有些不中听,你不要在意,她心底善良,等我哥好了,她的态度一定会好的,我娘虽然只见过你两次,但是她很喜欢你的,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依然笑着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伯母现在这样的态度我心中还有些轻松。她若是丝毫不怪罪我,我还心里没底呢。” 云双吐了口气说:“姐姐能这样想最好,而且你放心,虽然我哥孝顺,但是他也是有主见的人,一般的事情他会顺着我娘,但是有些事情他若是愿意,我娘也是听他的,这些天你对我哥那样关心,所有人都看到了,等我哥醒来之后,他就会明白不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的,而且钟太医说了,他的眼睛还能治好……” 依然微微抿唇,轻轻笑着说:“云双,你放心,即便你哥的眼睛治不好了,我也会待在他身边的。” 云双看了看门内,又看了看依然,双眼闪闪发光,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云双离开之后,依然进了隔壁的房间,这两天所有人都忙着关心蒋云瑞,便将这个病人给忽视了,只有阿夏还在这里继续留着。最新章节全文阅读见到依然进了门,阿夏轻轻叫了一声“小姐”。 依然走到阿夏身边,看着她面前的桌面上放着的折线图,注意到前天晚上有两次高热。 阿夏解释说:“前天晚上的时候病人发热两次,不过钟太医给开了药,及时抑制住了。” 依然点了点头,也不由为自己之前的行为感到羞愧,即便心情再如何不快,也不应该感情用事地将病人置之不理,这样没有医德的行为若是被蒋云瑞知道的话,恐怕又是一番说教。 而且现在已经距离手术三天时间,没想到这样简陋的切除手术和输血都没有产生并发症,目前看来手术是比较成功的。 “杜娘子……”病床上传来晚娘的呼唤声,依然扭头去看,见晚娘正在看着她。 她走到床边,将晚娘的被角掖了掖,“是饿了还是哪里不舒服了?” 晚娘轻轻摇头,抬起身子睁大了眼睛看着她说:“能不能麻烦娘子替我找一辆马车,费用会一起加在诊金中,如今既然我已经没事了,我想我还是离开好了,我继续留在这里会给你们添麻烦,随后我会让那个伤了蒋大夫的人亲自来负荆请罪。” 依然坐下来按住她说:“不行,若是我怕麻烦当初就不会让你留下来,你现在身体还是刚有一点转机,若是你这个时候离开,那我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蒋大夫的伤也是白受了。等你的身体真的好了之后,我自然不会再留你。” 晚娘苦涩一笑,“只是等不及了……” 依然疑惑地说:“什么等不及了?” 晚娘摇了摇头,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依然扭头去看阿夏,却见她也是满脸疑惑。 随后两日,依然只是每日亲自下厨,变了花样给刘氏和蒋云瑞做吃的,加上钟太医说蒋云瑞的眼睛能治好,刘氏的态度便也慢慢软化了。女记序技。 这日中午,依然依旧端了托盘准备进屋,只是到了门口的时候却突然听到屋内刘氏提起了她的名字,不由地顿住了脚步。 这并不是因为她有听人墙角的毛病,只是听到别人提到自己的名字,总会不由自主停下脚步,想去听听自己在别人的眼中是什么样的存在。 她站在门外听到里面刘氏的声音说:“你是真的准备想要娶她吗?” 蒋云瑞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轻声说:“原来是,只是现在不是了,我的眼睛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我不想成为她的负担。” “一定会好的儿子,”刘氏态度坚决地说,“娘相信你的眼睛一定会好,你不要太着急,一切都要慢慢来,你实话跟我说,若是你的眼睛好好的,你是不是只愿娶那个杜娘子?” “是的……”蒋云瑞轻声说,“若是娘非要让我娶其他女子,那儿子也无话可说,可是若娘真的为儿子幸福着想,想要我日子过得开心喜乐,便非她不行了,若是娶了别的人,我想这一辈子恐怕都不会快乐了……” 依然紧紧抓住托盘的边缘,第一次真正直接听到他这样明确的答复,她的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好像是原本空了的心开始被填满。 她看着手里的粥,也不想进去了,转身就要离开,只是刚转过身子就碰上了蒋云双,还没等她说话急忙比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低声说:“将这些东西给你娘和你哥送过去,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情要做,就先走了,还有,不要告诉他们我来过这里。” 说完之后她就匆匆离开,从和安堂的后门出去不远处的地方是一片小湖泊,依然走到湖边,隔着衣服摸着胸口的那个玉扳指,又看着面前深不见底的湖面,一咬牙将脖子里的红绳拽了出来…… 新年夜的一点小感慨…… 一年又一年,旧的一年结束了,新的一年就要到来,突发感慨,就想唠唠嗑…… 去年这个时候,大年三十,就在现在这张床上,在另外一个网站发出了我的第一本书,开始了我的网文写作生涯,至今已经有一年。免费小说下载不过第一本书是以太监结尾,因为考据翻了半本《新唐书》和小半本《资治通鉴》,结果二十五万字不到,戛然而止点了完结,一方面原因是没人看,另一方面是摊子扯得太大,收不住了…… 第二本书就在若初发了,就是那本《将军去哪儿》(原名《山河夜宴》),有点逗比的名字,名字取得很莫名其妙,也和内容没有任何联系,至今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取这样一个名字。 原本的设定也是一个架构很庞大的故事,不过这本书依旧是以扑街结尾,曾经设想的是五六十万的内容,可惜看的人太少,没有动力,就将原定的大纲大大缩水,内容也大打折扣,不过好歹是我第一本完结文。 这本是第三本,故事到目前为止应该是有一半了吧,已经三十万字了,这是我有生以来写得最长的一个连载!!(好吧,说得有点悲壮……)但是这确实是实话。 最初的时候看的人也非常少,一度甚至想着要不要修改大纲,少写点重新开新文? 但是后来这本书得到了写文生涯以来第一次打赏(麻蛋,这个作者是有多可怜?!),但是这是千真万确,人生得到的肯定,瞬间觉得我整个人都闪闪发光了……于是我决定,这本书好好写吧,就算成绩不好,也要按照原来的大纲将故事讲完。 杜依然、顾钧、蒋云瑞、薛凤举,每个人物的塑造都用了心血,不过好在心血没有白费,现在还有几个亲耐的朋友愿意捧场,还忍受着我经常性发作的拖延症和龟手速,真的是感动万分。 好吧,我说得乱七八糟也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但总之一句话,多谢亲们对梅子的支持,我一定会继续加油的~~~ 第147章 无耻之徒 鞭炮声过后,蒋云瑞依旧保持着双手捂住依然耳朵的动作,刚才那一瞬发生了什么,他自然明白。下载只是一时有些反应不及,感觉着那一片软软暖暖,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蒋云双跳着从背后走过来,装模作样地轻轻咳了一声,拍着自己哥哥的肩膀,凑到他跟前说:“哥,你这样的行为有伤风化,还是注意点比较好,就算你脸皮比较厚,但人家杜姐姐可比不上你……” 她说完之后,还没等蒋云瑞又下一步动作,就急忙一溜跑进了门。 蒋云瑞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是站在门外,忙将双手放下,稍稍后退了半步。“进屋吃饭吧,娘一定已经把饺子下好了。” 进了屋后,桌子上已经摆好了四碗饺子,刘氏正在布置筷子。见他们进来。忙道:“快坐吧,外面刮着风怪冷的,看这天恐怕又要下雪了。” 依然将椅子拉开,扶着蒋云瑞坐下。用小碗拨出来两个饺子放到他的左手,他在桌子上摸到筷子,便自己动手开始吃饭。 依然看他能夹住饺子吃到嘴里,才放心地搓了搓手,拿起筷子抱着碗开始吃饭。 刘氏在旁边看着她的行为,又低头看了看碗里的饺子,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一顿饭有云双在活跃气氛,吃得还算尽兴。 饭后刘氏拿出来年前买的小吃糕点,云双兴奋地拉着依然,“要不姐姐今晚别回去了吧?你那院子里也没个人,冷冷清清的,回去也没意思。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守岁吧?” “不行!”依然还未开口,蒋云瑞斩钉截铁地拒绝,“依然还是回去吧,不过这会儿外面天色应该已经黑了吧?” “哥----”云双想要给他使眼色,奈何现在他什么看不到,饶是她脸上做鬼脸做到抽筋他也看不到分毫。 蒋云瑞朝向依然,“时间不早了,让决明送你回去。” 依然也明白蒋云瑞的想法,她现在这样大模大样地频繁进出蒋家,已经被左邻右舍说得很不好听了,若是再被人传出来个夜不归宿留在蒋家,那以后出门才被人戳脊梁骨呢。 虽然她不在意这些表面东西,但是也要顾及刘氏和蒋氏兄妹,便没好辜负他的一番好意,让决明送自己回去。 回到小宅子里,看着院子里黑咕隆咚冷冷清清的模样,真的只能称为宅子而不能被叫做家。 进了后院,阿夏说屋子里的火折子没了,便到厨房去拿。 依然直接推门进屋,只是她刚踏进卧房,突然见到屋内正对着门口的方向突然亮起一豆幽幽亮光,接着一张脸呈现在亮光之下。 她的一声尖叫卡在喉咙里还没喊出来,屋子已经完全被灯光照亮,她也看清了屋内是谁。女围记扛。 依然抚着被吓得几乎要蹦出嗓子眼的心脏,后退一步靠在门框上大口喘着气,瞪着桌旁坐着正在悠闲吹灭火折子的那人,过了一会儿才咬牙切齿地说:“薛凤举!你是不是要解释一下这个时候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这里?” 薛凤举手里把玩着一把折扇,穿着一身绯红色长袍,头发一丝不苟,偏着头笑吟吟地看着她说:“依然,好歹我们也是有过百年恩情的,你何必见了我就是一副看到仇人的模样?先过来坐下,喝杯水消消火。” 依然平静了一下情绪,站着不动冷声说:“薛大人,就算你现在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但这私闯民宅的行为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吧?请你马上离开!” 薛凤举却不动声色,老神在在地坐着,脸上始终保持笑意,“这大过年的,何必动怒?你先过来坐下,这么长时间不见了,想要跟你叙叙旧。” 依然目光看向别处,有些不耐地说:“我和你还真没什么好叙旧的,有什么话你就直说,说完赶紧离开,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该避嫌才好。” 薛凤举嗤笑一声,“避嫌?你现在知道避嫌了?直接睡到顾钧床上的时候怎么不知道避嫌?和蒋云瑞私定终身的时候怎么也不知道避嫌?偏偏和我需要避嫌?” 依然皱着眉头看着他说:“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我真不知道你是真不记得了还是装傻,我曾经问过你,从瑞王府出来的那个晚上你去哪儿了,你一直没告诉我,呵呵……”薛凤举盯着她的双眼,神色莫测地笑道,“如今我才知道,你原来当时盯着薛府少夫人的名头都已经进了顾钧的屋子了,也真是不简单啊……我竟然不知道,自己原来头顶上一直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依然没想到过去这么久,薛凤举竟然在这个时候来翻旧账,看着他在烛光下显得有些诡异的表情,心里有些没底,但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是轻轻一笑说:“原来你是在说这个?可是……薛凤举,我们已经和离了,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的?又是以什么身份来干涉我的生活?” 薛凤举神色莫名地看了她一会儿,直看得她心中打鼓,才将扇子刷地打开,轻轻晃着,面色缓和微微一笑说:“你不必紧张,我今日来只是想要和你叙叙旧,并不是为了追究往事如何,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我已经将嫣儿立为正室,我们之间的恩怨也算是没有了,今夜是这一年最后一夜,我就是想要来和你冰释前嫌,化干戈为玉帛,过往之事一概不提,我们好歹也有过两年夫妻之名,也算是有点百年恩情,我今日带了一小瓶西域上贡的葡萄酒,若是不嫌弃,可否小酌一杯?” 依然看了看桌子上放着的那个小酒瓶,又有些疑惑地看向薛凤举,却看不明白他说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薛凤举不知从哪里弄来两个小酒杯,分别往杯子里倒满酒,三根手指捏起一个杯子,手肘支着桌子,将酒杯举到眼前转动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如何?现在连一杯水酒都不愿意跟我喝吗?放心,酒里没有下毒,只喝一杯酒,一杯泯恩仇,以后可以做知己。”说着,他自己先抿了一口,又对着她举了举。 依然犹豫了一下,觉得薛凤举在她这里真的是得不到什么好处,若他说的确实能做到,以后不会在和他有什么纠缠,一杯水酒算得了什么呢。 最终还是走了过去,只是并没有去拿桌子上的那一杯,而是薛凤举手里已经喝过的那一杯,拿过来之后没有等薛凤举再端起酒杯,站着就直接喝到嘴里。 她将酒杯放下,又看着他说:“现在可以了吧?请问薛大人可以走了吗?” 薛凤举看了看她放到桌子上的空酒杯,将手中的杯子放下,轻笑着摇了摇头,一手支着下巴,将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嘴角嵌着笑,歪着头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 依然被他盯得浑身发毛,正准备开口,却听薛凤举道:“你先坐下,先听我说两句。” 如今依然急着让他赶紧离开,便依言扶着桌子坐下,“你快说吧,我听着呢。” 薛凤举一只手握住扇柄轻轻敲着腿,“我觉得我们做了两年夫妻,最后我却什么也没落着,有点亏,想要点利息。” 依然愕然,随即讽刺一笑,“什么利息?我并不觉得我需要向你付什么利息。” 薛凤举不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手中的折扇柄开始轻轻敲着桌面,似乎是在等着什么。 这时依然突然想起阿夏去厨房拿火折子,竟然这么长时间没有跟进来,她如果见到屋子里亮灯了,应该早就过来了,心中有些疑惑,便准备起身推门去看看。 只是刚站起身子,就觉得脑子里一片眩晕,她开始以为是自己像上次一样起得太猛了,便扶着桌子站定了身子甩了甩头,可是还是不见效,接下来只觉得天旋地转,身子一软一下子又坐了回去。 薛凤举站起来走到依然面前,躬下身子凑到她的脸前,将她额前的头发顺到耳后,一手握着折扇负在身后,一手抬起她的下巴面对着他,轻笑一声说:“我说的利息和你说的可能不太一样,我们做了两年夫妻我竟然没有碰过你,现在想来很是后悔,说起来你也算是个美人,之前两年时间我竟然将你束之高阁一直没用,想想都觉得可惜。” 依然睁着眼睛看着面前薛凤举的脸,一个已经变成两个,她的身子发软,但是脑子却很是清醒。 她哆嗦着伸手抓住桌子上的酒杯,对着薛凤举的脸砸了过去,咬着牙说:“薛凤举,我还真是低估了你卑鄙无耻的程度,没想到你竟然会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 薛凤举呵呵一笑,并不应话,一把抓住她砸过去的手,手指微微用力,她的手便不由自主地松开了,酒杯“啪----”地一声落在地上砸个粉碎。 他伸手将依然脑后一支发簪抽掉,如瀑的长发瞬间散落下来,他顺势将她抱起来,原地转了一个圈,乌黑的长发在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便将她放在身后的床上,坐在床边用手指描摹着她脸颊的轮廓,凑到她的耳边,如同情人之间私语一般笑着轻声说:“你说,若是我今晚要了你,你还会不会嫁给那个姓蒋的?” 第148章 西出阳关无故人 依然不知薛凤举给她下的什么药,这会儿除了浑身酸软使不上力气之外,脑子里异常清醒,她一只手在床上摸索着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却被薛凤举攥住了手,轻轻握在手心。 依然闭上眼睛,胸口起伏不定,感受着薛凤举的身子压了下来,浑身直哆嗦,用尽全身力气开口说,“薛凤举,你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薛凤举压低身子,看着床上的女子,满头青丝撒落在锦被上,将一张小脸衬得苍白无色,贝齿咬住下唇,双眼紧闭,脸上写满了无助。身体纤细,腰间不盈一握,真的是让人……忍不住想要疼爱一番…… 依然听到薛凤举呵呵一笑,带动着胸膛的震动隔着衣服传了过来。让人心中一阵阵发颤。 “你不是从来都看不起我吗?也不差这一次。况且,你这身子本来也就属于我的,我如今便是要了你,也不过是重新得到我应得的。那姓蒋的反正也是认为你非完璧,今晚一夜缠绵之后,正好应了他心中所想,倒是成全了他,也成全了我,岂不两全其美?” 依然心中发冷,努力控制着牙齿不再打架,睁眼去看他,扯了扯嘴角说:“那我也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润之也不会因为如此就不要我了,我也照样会嫁给他!” 薛凤举阴森着脸冷笑着说:“你还真是不知廉耻!” 依然不去回应,重新闭上眼睛。一副任人宰割的表情。 薛凤举脸色铁青,一手支在依然的耳畔,另一只大手一挥,她腰间的衣带就被扯去。 薛凤举死死盯着她脸上的表情,不放过一丝一毫,见她脸色惨白面无表情的模样,脸上更是难看,一俯身便含住了她的两片唇瓣…… 唇瓣柔软香甜,薛凤举开始只是在外围浅啜,接着就伸出舌头要渡到她的口中。小说免费下载依然觉得一阵恶心,胸中欲呕,咬紧牙关不让他的舌头探入。 薛凤举也不再勉强,离开她的唇瓣,轻轻啃咬着来到耳侧,手上没有停着,所到之处衣服分崩离析。 感觉到手掌触碰到腰间肌肤的那一瞬,依然终于忍不住,紧闭的眼角滑出一滴眼泪,牙齿咬住下唇,嘴里有一股铁锈的腥甜味。 身上之人突然顿住了动作,耳畔响起一阵悠悠叹息,薛凤举离开她的身体,随即是悉悉索索的衣物摩擦声,身上的衣服被重新遮住,接着床里侧的被子被拉了过来盖在她的身上。 屋子里一时寂静,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依然不明白薛凤举到底想要做什么,身子软得动不了,睫毛不安地不停颤动,却也不敢睁开眼,她嘴里说的不怕,但是心中怕得要死。她虽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但若真的被这人这般夺去清白,心里一定会有些阴影。 薛凤举整理了一下身上有些凌乱的衣服,深吸一口气将体内的一丝火星扑灭了,面色恢复如常,轻轻笑了笑开口说:“我就是吓吓你,像你这样的姿色,我还真是没什么兴趣,这男女床笫之事还是讲究个你情我愿比较好,况且我也不喜欢奸尸,败坏心情。还有,我提醒你一句,我给不了你的,那个小白脸也给不了……” 直到薛凤举离开,依然还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只是还没有从那一场噩梦中挣脱出来,身上被汗湿透了,盖着厚厚的被子还觉得浑身发抖,双眼直直地盯着头顶上的帐子,想着薛凤举莫名其妙的话和莫名其妙的行为,最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在这样的事情发生之后,她竟然一夜无梦。 翌日清早,还是阿夏进来叫醒她。 依然坐在床沿上,扶着晕乎乎的脑袋,问阿夏昨晚有没有事情。免费小说下载阿夏疑惑地说:“事情?我能有什么事情?不过我也忘了昨夜是什么时候上床睡觉的,就记得去厨房拿火折子去了,结果火折子没找到,我就回去睡觉了?” 依然看阿夏这样,便明白她昨晚也是着了薛凤举的道了,打断她的思考说:“没什么事情,我就随便问问。” 阿夏却是清了清嗓子对着她做了个揖,“给小姐拜年了,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依然噗嗤一笑,将昨晚的事情抛到脑后,拿出一早准备好的红包塞到她的手里说,“就这么等不及了?一早就给你备着呢,还少得了你?” 早饭也是到了蒋家去吃的,因为蒋家是外来户,在这京城里也没亲戚家人,所以也就省去了拜年这回事。 倒是因为平日里刘氏心善好相处,有不少交好的邻居来串门,刘氏就拿出提前做的小点心来招呼。 整个新年都在欢欢喜喜中度过,依然自己的宅子里几乎都没有生火,全部都是在蒋家陪着他们一起吃的饭,就差直接住在这里了。 初五之后做生意的就正常经营了,和安堂里其实初三都已经开门了,毕竟生病这种事是不等人的。 依然和跟着蒋云瑞开始去帮忙,天气阴了两日就放晴了,逐渐开始回暖。 日子在忙忙碌碌中过去,依然已经快要将除夕夜里的事情给忘记了,她并没有将那晚的事情说给任何人听,包括阿夏,努力将薛凤举反常的行为和那夜难堪的经历抛到脑后,一直到了上元节。 大梁民俗比较重视上元节,兴庆城在上元前后三日全城灯火通明,这三日的兴庆城甚至被称为不夜城,皇帝甚至会携皇后登上承天门,接受百姓朝拜,与民同乐。 习俗和后世都差不多,只是这里的人们更加重视,几乎是全城出动,猜灯谜、放河灯,街上更是成群结队的人结伴踏歌。 元月十四下午,蒋家里里外外都挂满了花灯,依然拉着蒋云瑞站在院子一角,看着云双带着阿夏和决明里里外外兴奋地忙碌着,给蒋云瑞描述现在面前的情况,刘氏在厨房里做元宵,不时地从窗户里探头看看外面,脸上欣慰地笑笑。 夜幕降临后,蒋云双怂恿着刘氏一起去赏灯,刘氏最终也没去,只是叮嘱云双照顾好兄长,不要只知道自己疯玩。 阿夏和决明在前面开路,依然和云双两人分别走在蒋云瑞的两侧,扶着他出了门上了街。 到了街面上,看到路上的盛况,依然才彻底感受到这古代过节浓郁的氛围。 走上细石街后一路往西,到处都是如海的花灯,攒动的人潮,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盏花灯,跟着人流继续往前走,在下一个路口搭着一个戏台子,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听不懂的东西,不一会儿又从他们一群身旁走过一队甩着长袖子跳舞的摇娘。 人流太大,依然紧紧抓住蒋云瑞的手,生怕一个不小心被冲散了,若是早知道外面这么多人,她说什么也不出来,现在他的眼睛不便,一不小心就会出点什么意外。 蒋云瑞大概是感觉到了她的紧张,捏了捏她的手心说:“没事的,都这么开心你不要拉着脸。” 依然好奇地说:“你怎么知道我拉着脸?” 蒋云瑞笑着说:“我猜的,你不用担心我,没事的,今日人还不算多,明日皇上要登承天门,街上的人会更多,既然出来了就高兴点,一会儿看哪儿有灯,我们一起猜灯谜。” 依然还待说话,云双兴奋地叫着说:“快看那个花灯好漂亮,我们快过去看看,那个灯谜一定不好猜,哥,这可要靠你了!” 依然顺着云双的手指看过去,就看到不远处淮水边的一座两层小楼前高高挂起的一盏花灯,灯身繁复,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的,晶莹剔透,流光溢彩,楼前围着不少人,对着灯指指点点。女扑大号。 蒋云瑞扭头问依然,“那灯漂亮吗?” 依然点头,“漂亮。” 蒋云瑞一笑,“那就送给你。” 依然瞪着眼睛看着他,没想到蒋云瑞也有这样不谦虚的一面,于是嘻嘻一笑说好。 几人到了楼前,依旧阿夏和决明开路,挤到了楼前,近距离看着那盏灯更漂亮。 云双率先念出来那个灯上贴着的灯谜,“新人西辞黄鹤楼?这是什么奇怪的灯谜?”她挥着手叫着楼前的老板说,“你们这灯谜是不是写错了啊,虽然我没读过多少书,但也知道那句诗是故人西辞黄鹤楼,你可别蒙人啊!” 那胖胖的老板满脸笑意地对着云双做了个揖,“自然不敢欺瞒小娘子,这灯谜的谜底也是一句诗,就看谁今夜有这个本事,将这盏灯拿走。” 依然扭头去看蒋云瑞,凑近了笑着说:“新人西辞黄鹤楼,蒋大才子,你平日里是看医书多啊还是看诗集多?” 蒋云瑞轻轻咳了一声微微笑着低声说:“我平日里虽然多看医书,但是这个灯谜却是不难,大才子不敢当,但是这盏灯还是要摘下来给你的。” 依然诧异,“你已经猜到了?” 蒋云瑞轻轻嗯了一声,“只是不知是否正确,”接着他扬声说,“这位掌柜,不知这灯谜的谜底可是‘西出阳关无故人’?” “西出阳关无故人……” 蒋云瑞在说出那句诗的同时,另一个方向也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也念出了那句诗。 本来这小楼前就凑了不少人,很多想要那盏灯的都铩羽而归,如今来了一个自然都听着他是否能猜对,所以一时周围人都不说话听着蒋云瑞在说。 只是这突然又有一个人同一时间说出了谜底,便吸引了人们的目光往那个方向去看。 依然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另一个人是谁,是以所有人都往那个方向看的时候,除夕夜里的记忆又涌了上来,想到那只冰凉的手掌碰到她的皮肤上引发出来的颤栗,身上不由地打了一个哆嗦…… 第149章 上元夜 蒋云瑞敏锐地感觉到依然的反应,扭头面对着她问道:“怎么了?” 依然双眼不安地转动着,手心冒汗却故作轻松地说:“没想到还有人也猜出来了,不知道这个灯该归谁。” 她从前一直不明白薛府的下人们为什么对薛凤举那样害怕。经过那夜她才有些明白,是她太天真了,有些手段是他不愿意在她的面前表现出来而已,他若是愿意,随便动动指头就能置她于死地,所以现在她也对他生出了一点惧意,而不是以前的随意。 掌柜的见一下子竟然有两个人同时猜出灯谜,搓了搓手有些为难地说:“两位郎君都猜对了,这可不好办,琉璃灯只有这一盏,你们看这……”女扑巨划。 依然扶着蒋云瑞看向薛凤举的方向,只见薛凤举胳膊上挂着一个她没有见过的女子,嘴角含笑,也正在看着他们的方向。 “好巧啊。没想到在这里竟然也能碰到。” 阿夏惊呼一声,看了看身后的依然和蒋云瑞,眼珠子乱转。 依然扯了扯嘴角,她可不相信真有这么巧的事情。但也只是说。“确实有些巧,”接着她对蒋云瑞说,“那盏灯我不想要了,既然那位官人的夫人喜欢。我们就让给他们吧?” 蒋云瑞伸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将手心的温度传递过去,他并没有和薛凤举碰过面,因此也不识得他的声音,听依然这样说,以为只是一个旧识,便轻轻开口道:“你说怎样就怎样,”又对云双说,“云双,我们走吧,待会儿再找一盏。” 云双没有看到依然在给她使眼色,对着薛凤举的方向跳了一下挥着手说:“那可不行。好看的全本这盏灯是我们先看到的,无论如何也要讲究个先来后到吧?” 蒋云瑞皱眉喝道:“云双!” 薛凤举让挽着他的女子松手,从掌柜手里接过灯,走过来递到蒋云双的面前说:“君子不夺人之好,既然小娘子喜欢这盏灯,薛某就送给你了。” 云双没有顾及兄长的呵斥,欣喜地一把接过琉璃盏说:“真的送给我了?到我手里的东西可别想再要回去!” 本来周围之人都是为了那一盏花灯留下来看的,如今见灯谜被猜出来了,都是不胜唏嘘,原来是这句诗,纷纷摇头晃脑地离开。 薛凤举将花灯送给云双之后,扭头看向拉着蒋云瑞就要离开的依然说,轻笑着道:“依然,既然见了,何必要躲呢?” 依然侧过身子看着他说:“我为何要躲?不过是没有必要多说话而已。” 薛凤举打量着一旁的蒋云瑞,“这就是蒋大夫吧?果然是一表人才,怪不得依然都动心了。” 蒋云瑞听到对方自称薛某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他是谁,此时只是淡淡地说:“承蒙薛大人夸奖,蒋某一介草民,不敢当。” 薛凤举挑了挑眉,盯着他一双虽然清澈去无神的眼睛。 依然在旁边看着他这无礼的举动,恨得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只能低声对蒋云瑞说:“我们走吧,我想去放河灯。” 蒋云瑞说好,便跟着依然的脚步往前走。 薛凤举在背后看着两人的背影,轻轻挑着嘴唇,眼睛眯了眯。 刚才跟着他的那个女子走到薛凤举身边,缠上他的身子糯糯地说:“二郎可是看上那位美貌女子了?您的心可真是狠呢,奴家还在呢,这眼睛就往别的女子身上瞟!” 薛凤举冷声说:“谁让你叫我二郎的?” 那女子一哆嗦,也不敢撒娇了,松开薛凤举的胳膊,小心地抬眼看着他说:“奴家听薛郎家中老奴这样称呼……” “就你也配?”薛凤举突然变色,让女子白着脸不安地挪动了脚步。 “滚!”薛凤举话音未落,那女子已经吓得后退了两步,随即转身就往后跑,惹得周围赏灯之人纷纷侧目。 他对着依然离开的背影冷冷一笑,低声说:“我就让你看看,你选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走了老远,彻底甩开身后如同跗骨之蛆的视线,依然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蒋云瑞握住依然的手说:“你很怕他?” 依然看了看蒋云瑞的脸色,见并无异样才开口道,“不是怕,那种感觉也说不上来,总之不想跟他接近,他让人捉摸不定的脾气,让人忌惮,你以后也不要和他接近,平时遇到的话就绕远了走。” 蒋云瑞轻轻一笑,“若是真的绕远了走,那我还真算是……”说着摇了摇头。 依然没弄明白蒋云瑞话中的意思,云双已经买了河灯跳着过来,往他们两个手里一人塞了一个,“有什么话回去有的是时间去说,现在赶紧来放河灯,我这里有笔,你们要写什么愿望,我来给你们写!” 依然扭头,才发现决明和阿夏的灯都已经放到河里了。 云双帮蒋云瑞写好了字条,举到依然面前撇了撇嘴悄悄说:“看我哥,真没品味!” 依然见那纸条上写着一句话,“母亲安康,家庭和睦”,虽然简单,却让人感觉是个孝顺顾家的好男人。 她看了看云双说,“你的是什么?不会是想要遇到一位如意郎君吧?” 云双一下子红了脸,啐了她一口说:“尽瞎说,让我看看你的,你写的什么?” 依然递过自己的纸条,云双一字一句地念出,“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杜姐姐,你的心可真够大的,还要兼顾天下人?” 依然笑了笑没说话,拿过自己的纸条放到河灯里,又走到河边,将河灯放到水里,用手推了一下,莲花灯带着一小节蜡烛猛地跑到河中间。 她又将蒋云瑞的灯放了,看着满河的河灯,飘飘悠悠往下游流去,他们的也在其中,站起来吐了口气,便扶着蒋云瑞往回走,对云双说:“灯谜也猜了,河灯也放了,这下该回去了吧?而且你哥恐怕也累了,回去晚了伯母该着急了。” “别啊!”云双叫道,“我们这才刚出来多久?还没玩尽兴呢,哥,你累不累?” 蒋云瑞笑着说:“不累,还能再玩一会儿,一会儿踏歌的过来了,可以跟着一块儿跳一会儿。” 依然无奈地看着蒋云瑞,云双却对着她比了个鬼脸,“好不容易我娘不在这里没人管我了,就放开了玩,幸亏姐姐现在还不是我嫂嫂,若是我嫂嫂的话,岂不是得听你的?” 几个人又跟着人流往前走了一截,正好就遇到一个踏歌队的,里面的人们都带着各种面具,看不出来是男是女,路上不断有人加入。 云双看到之后跳着叫了一声就跟着钻进了队伍里,蒋云瑞听着声音,握了握依然的手说:“我们也去吧,我虽然眼睛看不到了,但是腿还是好好的啊,还能走,你跟在我身边就好了。” 说着就率先拉着依然往前去,依然没办法,之后赶紧扶着他领着往前走,又叮嘱他一定要拉紧她的手,便招呼阿夏和决明一起跟上。 进了踏歌队后,云双也挤了过来,在蒋云瑞的另一侧拉着他,边走边跳,跟着队伍往前走。 依然不会跳,也只是跟着蒋云瑞慢慢走着,看着云双和阿夏决明跳着笑着。 踏歌队欢呼着跳着往前去,过了大约一里之地,到了一个十字口,从另一条路上走出来一队卖艺人,边走边耍着长枪。 那队人走过依然身旁不远处,突然其中一个人手上托着一点火,嘴一张,一条长长的火龙对着人群就喷了过来。 炽热的火焰烤得依然脸上发疼,她不禁别过脸去,这时旁边有人也急着往后退,将她挤得往后趔趄了几步,接着她的手上一空,心中一惊,忙叫了一声“云瑞!” 只是突然一人尖叫一声,身上被乱飞的火星点着了,那人带着面具,看不出来是男是女,顺势躺倒在地上开始打滚,周围的人都停下来看过去,有的在一旁着急,他的同伴则急忙上前帮忙,大部分人还是站着看笑话,混乱之声将依然的叫喊声淹没下去,场面顿时有些混乱。 依然慌忙地推开前面挡着的人,回到刚才将她和蒋云瑞冲开的地方,可是哪里还有人在。 她大喊一声“蒋云瑞!”扭头却看到云双脸色煞白地站在那里,身边却除了阿夏和决明没有别人。 这个时候依然觉得自己的脸色不会比云双好到哪里去。 第150章 我不能娶你 大约十丈远的地方,在一颗挂满花灯的大树下阴影里,薛凤举站在蒋云瑞的旁边,身后跟着一个满身虬结肌肉的大汉。好看的全本小说斜眼看着不远处满脸慌张,四处张望几欲崩溃的杜依然。 薛凤举气定神闲地轻轻敲打着手里的折扇,漫不经心地说:“真不知道蒋大夫为何会觉得娶了她就能对她好,其实你现在这个样子,是哪里来的自信,能给她快乐?” 蒋云瑞能够听到依然在不远处叫他的声音,心中有些焦急,但脸上却不漏分毫,淡淡道:“我们的事情用不着薛大人管,您还是管好自己的家事比较好。” 薛凤举嗤笑一声,“这么快就用‘我们’了,蒋大夫也真是自觉。” 蒋云瑞朝向依然声音的来处道:“若是薛大人没有其他事情的话,蒋某就离开了,依然这会儿正在找我。” 薛凤举眯眼看着不远处焦灼寻找的几个人。哼了一声,“我之前还从不知道她会看人脸色行事,可是如今却会为了讨好你娘做小伏低,据我所知蒋大夫的眼睛恐怕这辈子治愈的可能性也不大。等再过几年你母亲身体不好了。家里的担子都落在她的身上,你一个瞎子,除了成为她的拖累,还能为她做什么?就像现在。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意外,她就要费尽心力来找你,刚才若不是薛某拉了蒋大夫一把,那地上打滚的人恐怕就是你了吧?这样窝囊废的你,如何给她幸福!” 最后一句话,薛凤举压低了声音凑到他的耳边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 蒋云瑞缓缓将手掌攥成拳头,手背上青筋迸出,只听薛凤举呵呵一笑接着说:“不过既然你那么喜欢别人用过的东西,那也无妨,而且杜依然床上功夫也确实不错……” 蒋云瑞攥住的拳头猛然挥出,却挥了个空,因为用尽全力反而带得自己踉跄了两步。小说免费下载薛凤举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背后。声音中带着惋惜幽幽道,“窝囊废终究只是窝囊废……” 蒋云瑞努力睁大眼睛,周围世界却只是一片黑暗,耳旁是嘈杂的行人说笑声,烟火的鸣叫声,做生意的吆喝声,还有依然焦急的呼唤声。 他摸索着往前走了两步却终究颓然地停了下来,脑子里回响着刚才薛凤举的话,“这样窝囊废的你,如何给她幸福……” 是啊,他终究是个窝囊废,就连在一个陌生地方往前走两步这样简单的动作,没有别人的搀扶也不能轻易完成。 他听到依然又叫了他一声,似乎是发现了他,接着就是往这边跑过来的凌乱脚步声。 依然一把抓住蒋云瑞,眼中依旧是心有余悸,喘着气查看他的身上,焦虑地说:“有没有伤着?刚才的火有没有烧到你?有没有……” 蒋云瑞盖住她放在手臂上的手,双眼朝向前方,解释说:“没事……刚才就是被人撞了一下和你冲散了,我朝着你叫喊的方向走了几步,没想到却是听错了,走错了方向。” 依然舒了口气说:“没事就好,只是你的脸色不太好看,吓到了吧?” 蒋云瑞沉默了一下,牵了牵嘴角说:“没事……”随后就无话可说了,薛凤举说的不错,如今的他只是个窝囊废,这样的小事也会惹得她担惊受怕,这样的自己只会成为她的累赘。 这时蒋云双带着阿夏和决明也跑了过来,蒋云双拍着胸口说:“哥,你吓死我了,若是把你弄丢了,回去娘非要杀了我不可!” 依然看着蒋云瑞有些发白的脸色,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我看接下来这灯也看不成了,还是早点回去吧,伯母还一个人在家呢!” 这次没有人再提出异议,只是蒋云瑞叮嘱了刚才的事情不能告诉刘氏,众人都点头应是,却没有注意到薛云瑞神色有些不正常。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因为这一晚出现的小意外,接下来两天都没有再出门。连皇帝登承天门这样的热闹场面云双都不说去往外跑了,倒是让刘氏有些诧异。 上元之后,刘氏挑出一个日子,将依然叫到跟前。 依然将这几日趁机做好的一条抹额送给刘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本来我前段时间已经买好了布料,是想要学着做一条抹额让伯母戴的,只是我太笨,这么个小件也做了这么长时间,如今天气也暖和了,伯母恐怕也用不上了。” 刘氏接过那条深蓝色的抹额,看着上面虽然不太齐整却细密的阵脚,摸着抹额中间镶嵌的那颗东珠,又看了看依然有些不自在的表情,温和笑着说:“这样就挺好了,只是这珠子太贵重了……” 依然忙说:“这个不贵重,我屋子里的东西,只是我平日里用不着,就给镶到这条抹额上了,只要伯母不嫌弃就好……” “什么东西嫌弃不嫌弃的啊?让我先看看!”蒋云双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话音刚落,就见她扶着蒋云瑞进了门。 云双扶着蒋云瑞坐下,看着刘氏手里的抹额,拿过来看着上面的珠子,惊讶地说:“姐姐这颗珠子是哪里来的?可真漂亮!” 依然笑道:“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我那里还有不少,你若是喜欢,回头我让阿夏给你送来。” 云双眼中一喜,正欲说话,本来沉默不语的蒋云瑞却开口道:“云双,你的首饰也不少,干嘛觊觎依然的东西?” 云双天真地吐了吐舌头,毫无芥蒂地对依然嘻嘻一笑说:“我跟姐姐说着玩的,这样的好东西给我也就是当弹子玩,可不敢带出去招摇,那不是招贼是什么?” 依然说:“没什么的,那些珠子放到那里我也用不着,送给云双玩也是一样。” 蒋云瑞垂眸不语,没有再说什么。 刘氏温和笑道,“云瑞既然回来了也好,我今日将依然叫来说的这个事情,就是你们两个的喜事。” 云双“哈”地一笑,有些暧昧地将视线在依然和云瑞两人身上来回交替。 依然看了看蒋云瑞,却见他低着头,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在意,只是被云双的视线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实话说,两世为人,第一次亲自经历谈婚论嫁。 刘氏将依然的手抓在手心,轻轻拍了拍说:“这事本来是要跟你的长辈们商量的,只是云瑞也和我说了你家中的事情,你那叔叔和婶婶靠不住,便只能亲自对你说了,你是个豁达的好姑娘,别嫌弃伯母不懂礼数。”女丽找巴。 依然脸上不自觉地红了红,露出几分小儿女的娇羞,看了一眼蒋云瑞,轻声说:“怎会嫌弃伯母,是依然家中情况太过复杂,倒是让伯母操心了。” 刘氏欣慰地笑道:“这件事我也想了好久,这冰人呢我已经考虑好了人选,就请钟太医来做,他是太医院太医令,也是宫里面的老人,你家中无论如何也必须有长辈做主才行,否则面子上不好看,也对你名声不好,若让钟太医出面,你叔叔和婶婶自会卖几分面子,不会弄得太难看。” 依然点了点头说:“还是伯母想得周到,之前是我鲁莽,竟和家里人闹翻,如今想来,无论如何他们是长辈,我说话也是有些过分了,当时只是在气头上,倒是忘记了身份。” 刘氏道,“你明白就好,我和你婶婶见过面,便请人看日子,将六礼过了,选个日子你们好赶紧将事情给办了,你看如何?” 依然不好意思地说:“这些我都不懂,一切伯母看着办就好。另外,若是钟太医去了侯府,可以先去找我大哥杜若瑾,我二婶听他的话,有他出面,事情会好办许多。” 刘氏点头道:“还是你想得周到,”她扭头看到蒋云瑞只是一味地低着头不说话,笑着伸手轻轻推了他一下说:“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你倒是开口说一句话,却让我们两个妇道人家在这里出主意。” 云双两手支着下巴,对着蒋云瑞翻了个白眼说:“哥,你倒是说句话啊,看人家杜姐姐都不害羞,你倒是害羞个不停了!男子汉大丈夫的,这样扭扭捏捏,倒像个女人似的!” 刘氏瞪了云双一眼,又看向蒋云瑞,“云瑞,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蒋云瑞终于抬头,双眼睁大,想要看到面前的画面,却终究只是徒劳,周围世界依旧是一片漆黑,脑海里再次回响起上元节那晚薛凤举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这样窝囊废的你,如何给她幸福?” 这样窝囊废的自己如何给她幸福,他刚才在门外就听到依然小心翼翼的说话声,前些日子自己的母亲对依然的冷淡他虽然看不到,但是可以感受得到,可是她却丝毫不在意,仍旧是端茶送水在她面前伺候。 薛凤举说,她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做小伏低去伺候人。 想来也是,她堂堂威远侯府嫡亲大小姐,定然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即便后来进了薛府,即便再如何受冷落,也定有前呼后拥的丫鬟婆子跟着,何曾做过什么伺候人的事情?可是如今她站在自己母亲面前,却这样的小心翼翼想要讨她的欢心,她这样做,只是因为他。 蒋云瑞渐渐将桌子下面握住一根盲杖的手紧紧攥住,骨节惨白无色,手杖几乎要被他从中折断。 就在刘氏问他第二遍的时候,他终于回过神来开口说:“娘,我现在不想和杜娘子成亲……” 依然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蒋云瑞。 云双也哑然开口,“哥!你疯了?” 刘氏也是心中一颤,看向自己的儿子,面无表情,双眼无神地直视前方。 蒋云瑞又将话重复了一遍,“我不能娶你!”这句话却是对着依然说的。 第151章 依然脸上的红晕隐下,死死地盯着蒋云瑞的脸,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什么来。 刘氏神情有些慌乱地说:“儿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不能娶?” 依然眼中只是片刻的震惊。接着就平静了下来,看着蒋云瑞说:“为什么?我需要一个理由。” 云双拉住蒋云瑞有些焦急地说:“哥,这个时候你可不能开玩笑,你不是一直喜欢杜姐姐的吗?而且杜姐姐这些时间以来一直在你身边照顾你,街坊邻居可都是看着的,大家都知道她是你未来的夫人,你现在说不娶就不娶了,杜姐姐怎么办?” 蒋云瑞没有理会云双的拉扯,垂下眸子,轻轻说了一声“对不起”。 依然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才扭头对刘氏道:“伯母,我想和润之单独谈谈,你看如何?” 刘氏看着蒋云瑞,无奈地叹了口气。拉上还“可是可是”地要说话的云双,就进了屋子,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女丽住巴。 依然深吸一口气说:“理由,你就算不想娶我。也要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别想用一句对不起就打发了我。” 她看着蒋云瑞脸上有些泛白的脸色,又看了看他那双茫然无神的双眼,“你是因为自己的眼睛?” “不是!” 蒋云瑞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太过急促的语气反倒是暴露了自己的情绪。用手支着额头,闭着眼睛说:“依然,你就当我是负心薄幸……” “可你不是!”依然伸手抓住蒋云瑞的手,将自己的五指插进他的指缝里,紧紧握住,“我知道你不是,我早就说过,你的眼睛不要紧,我不会在乎……” “可是我在乎!”蒋云瑞猛地提高了声音,随即缓慢却坚定地将自己的手从依然手中抽出,“我不想自己像个废人一样连累你,你应该得到幸福。只是我给不了你,那就放了你。” “那我们这段时间以来算什么,你若是不愿意娶我,那你开始就不要答应,如今你既然已经答应,却又要食言,你……” 依然猛地站起来,在旁边来回走了几趟,不明白为什么蒋云瑞会突然产生这样的想法,她好不容易放纵一次自己的感情,可是对方却在最后关头退缩了。 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然后顿到蒋云瑞的身前,抓住他放在膝盖上的手,仰着脸看着他认真说道:“蒋润之,你给我听好了,我曾经说过,除非是你真的嫌弃我了,否则我是不会从你身边离开的,我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重新去爱,可是现在你却告诉我你要退缩了!天底下哪里有这么荒唐的事情?我告诉你,既然你曾经已经答应了要娶我,那你就要对我负责到底,你也别想随便找个女人来糊弄我,说你变心了,我是不会相信的,你趁早打消那个念头,我既然说过你不会连累我,就真的不会连累我,可是你为什么不相信我说的话呢?” 依然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都在发颤。 蒋云瑞听着她的声音,一颗心都在颤抖,想要抬手去摸摸她的脸,可是最终却是忍住了,搭在桌面上的手攥成拳头,“可是我却不想当一个废人,处处需要你来照顾的废人,身边寸步不能离人……” 依然忙道,“怎么会是废人,你还可以看病,还可以开药方,而且你的眼睛可以恢复,说不定过段时间就好了,你不能自暴自弃……” “师父告诉你的是我的眼睛可能永远也治不好了吧?” 依然诧异,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张了张嘴,却无法回答他这个问题。免费小说下载蒋云瑞自嘲一笑,“我不想让你的下半辈子都在照顾我这个残废,终身不得自由,既然这样,我宁愿不娶。” 依然咬牙,泪光闪烁,看着蒋云瑞强硬的态度,红着眼睛坚决地说:“蒋云瑞,就算你不娶我,那我也不会嫁给别人,我就绞了头发做姑子去,我向来说到做到,不信我们走着瞧!” 她说完之后,转身就往外走。 蒋云瑞急忙站起来,朝着她离开的方向追过去,可是依然速度太快,他哪里赶得上? 蒋云瑞抓住手杖站在院中央,忙扭头去叫云双。 云双急忙从屋子里跑出来,她刚才在屋内隔着窗子就看到院子里的两个人在发生争执,杜姐姐似乎是哭了,接下来没过多久,她就跑着出去了。 “哥,你到底说了什么混账话?都把姐姐气哭了!” 蒋云瑞愕然,“她哭了?” 云双跺着脚,有些气恼地说:“你说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你怎么还在乱生事?这多好的姻缘你为什么突然要变卦?” 蒋云瑞却还在想着依然哭了,急忙推着云双说:“快去跟着她,她刚才说要去绞了头发做姑子去,你快去看着别让她做傻事!” 云双瞪了他一眼,“就你这三心二意的,若我是姐姐,我也去剪了头发去了!”说完就转身往外跑,朝着依然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蒋云瑞听着院子里又静了下来,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转身回到桌边,身子一软就坐在了椅子上。 刘氏从屋子里走出来,到蒋云瑞身边,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叹了口气说了一声,“痴儿……” 依然从蒋家离开之后,一路上晃晃悠悠地不知道要往哪里走,最后晃到了和安堂,她本来是在这里帮忙,只是临时被刘氏叫回去,阿夏现在还在里面做学徒,也在学着识药,竟比她还有天分。 她在和安堂门口晃了晃,只是并没有进去,直接绕到后门,走到那片小湖旁,站到木板搭建的伸出湖边一半的桥面上,湖水清澈,低头就能看到湖面上的倒影。 她扶着栏杆,想要低下头看清了,却只是看到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有些破碎的影像。 这时突然有人一把拉着她离开湖面,依然本来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就看到后面拉着她的是云双,遂放下心来了,跟着云双下了桥面。 云双脸色发白,拉着她认真道:“杜姐姐,你别做傻事,我哥他……一定是被猪油蒙了心了!我娘就在家里劝他……” 依然这才明白云双是以为她要跳湖,于是笑了笑说:“我可惜命的很,没那么容易就去轻生,你放心好了,这几天我就不去你家了,让我们都互相冷静一下,你也不用跟着我,回去吧,我不会有事的。” 劝走了云双,依然又在湖边站了一会儿才回家,可是回到冷锅冷灶没有人气的宅子里,却不知道要干什么,只是这个时候她必须干点什么转移,才能转移注意力。 她想了想就去了城南钟太医家,一路打听,而且今天她的运气不错,钟太医正好轮休。 见到依然的到来,钟予卿有些诧异,不过听到她说明来意后,拧眉深思,“这么说是这小子魔怔了?” 依然苦笑着摇头,蒋云瑞为什么突然这样想她也不知道,本来好好的,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是一日之间就变得面目全非的了。 钟予卿站起来背着手走了两圈,嘴里不停地嘟囔着,“这个臭小子,净会给老夫出难题!” 依然看着钟太医在面前走了十来个来回,随后终于停下来,拧着眉头说:“老夫已经说过,实在是已经尽力了,那小子是我的关门弟子,我自然不希望他过得不好,只是我确实不擅头部的诊治,上次的事情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才救活了那小子一命,这同样的幸事发生一次就够了,就算是那小子有胆,老夫也是没那个胆子陪你们小孩子过家家。” 依然道:“我也明白是为难了您,可是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润之态度那样坚决,我真怕我自己最后坚持不了,真的一气之下去做了姑子……” “你!”钟予卿抖着手指头指着她,随后一甩袖子背过身子,“真是拿你们没办法,实话告诉你们,我那套针法是从我师弟那里偷学来的,如今唯一能够有希望将润之眼睛治好的法子,恐怕这世间只有我那个小师弟能够做到。” 依然忙问道:“那那位大夫现在身在何处?” 钟太医哼了一声说:“不知道,那位师弟四海为家,若是要找到他的人,得废不少功夫和时间,那时即便是治好了眼睛,也不知道你会不会还要跟着那臭小子了!” 第152章 约定 说完之后,钟太医偷眼看着依然,等着她的反应,却见她只是怔怔地看着地面。神游方外,不由心中有些焦急。 他想了想道:“你先回去,我再想想办法,那臭小子欠揍,等我再去说他一顿,若真的不行了……那……就另说吧……” …… 天气渐渐变暖,棉袄换成了春衫,依然小宅子里已经生火,偶尔去和安堂里转悠,遇到有些孕妇来看诊,就跟着在旁边看着,偶尔提点一些日常饮食。 蒋云瑞这些日子以来没有再出现在这里,她也没有再去蒋家,只有云双时不时来一趟。不过也避而不谈蒋云瑞,依然也不以为意。 不知道当初杜若瑾是怎么回复薛玉梅的命令,也可能是因为顾钧离开了京城,也可能是有了孩子之后顾不得太多。之后再也没有听到她有什么消息。 直到这一日钟太医寻到依然宅子里。依然在屋子里将最近刚从银匠那里定好的一套手术工具擦拭一遍,就听到院子里钟太医咋咋呼呼的声音。 依然忙出了屋子,就看到钟太医已经冲到了门口,身上有些狼狈。却是满脸兴奋,手舞足蹈。 依然急忙将钟太医迎到屋子里,看他这模样,忙让他坐下来倒了杯水递到他的手里,“钟太医有什么事情你慢慢说,先喝口水再说。” 钟太医一直灌了三杯水,才喘了口气,脸上的红光落了一点,“我多方打听,终于有了我那小师弟如今的踪迹,正在北方边疆附近,登州战场。” “登州?”依然心中一跳。 钟太医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又喝了口水说:“没错,就是登州,近日北燕又犯我大梁边境,在登州有些小摩擦,他如今就在那里,那小子也是个怪脾气,若是有人要找他寻医还行,别想让他亲自到病者家中去,如今登州只是小战,伤者应该不多,所以要去找他的话还是要趁早,我准备明日就带着润之去登州。” 依然吃惊地说:“这么快?” 钟太医将被子里剩余的水全部喝下去,放下水杯抹了一把嘴巴道:“不快怎么行,这消息传回来路上已经耽误了时间,这再去寻他路上若是再晚的话,我师弟恐怕又跑得没影了,抓住他一次可不容易。” 依然听罢,脱口而出,“那我一起去!” 钟太医咂咂嘴,“老夫来的时候已经想好了,这一趟我亲自去,我那师弟脾气古怪,我怕你们这些小的去了降不住他,而且我还有些事情跟他说,至于丫头你,我带了润之离开,蒋家只剩下双丫头和她娘两个妇道人家,守中还有药铺里的事情要忙,顾不过来,你留下来好照顾着刘夫人,以防家里出了什么事情的话有个照应。” 依然咬着唇想了一会儿说:“那……您的师弟能将他的眼睛治好吗?” 钟太医抿着嘴摇了摇头,“老夫也不知道,若是曾经,恐怕最多也就两成的把握,只是我和师弟已经多年未见,他一直在外周游,寻找疑难杂症攻克,一直向往华佗开脑的本事,主要就是治疗脑子里的病,我告诉过你,救活润之的那套长针就是我从他那里偷学过来的,他外门邪道不少,或许这些年医术有所提高也不一定,我带润之前去,也就是碰碰运气,谁让这小子不让人省心呢,而且我目前也只知道他在登州,登州地界那么大,这一趟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若是他再离开了,或许就又进哪座大山里寻药去了,谁知道下次得到他的消息是何年何月。全集完结” 依然也觉得有理,蒋母身体不是太好,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云双一个人顾不过来,她留下好照应。 “可是……”她不放心地说,“明天就离开的话,时间有些赶,来得及吗?” “我刚从润之家中出来,他家里现在正在给他准备,你现在也赶紧去看看,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依然进了蒋家的院子,就看到云双从厨房里拿了什么东西匆匆往屋子里去,她跟在云双身后到了门口,就看到蒋云瑞正在床边端坐着,刘氏慌慌忙忙地给他收拾东西,蒋云瑞气色并不是很好,但还是笑着说:“娘,我这是去寻医,又不是不回来了,用不了太多的东西。” 刘氏道:“据说登州那地方比我们这里冷,还是多带几件衣服比较好,别看这几天天气好,万一变了天怎么办?” 蒋云瑞又准备开口,只是陡然听到门口轻微的脚步声,浑身一震,面朝向门口的方向,顿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叫道,“依然?是你来了吗?” 他现在眼睛看不到了,耳朵就特别灵敏,依然刚踏进来,他就听出了她的脚步声。 刘氏和云双都看过去,云双率先欢快地叫了一声“杜姐姐”,随即忙过来拉着她进屋,“你好些日子都没来了,我娘昨天还在跟我念叨你呢!你是知道我哥要出远门了来看他的吗?” 依然顺着云双坐下,看向蒋云瑞,见他脸上有些紧张地“看”着她的方向,这些日子以来心中堵着的气也就散了下去,轻笑道:“钟太医告诉我他要带着润之去寻医,我就过来看看,看准备得如何了,能不能帮上忙。” 云双瞥了蒋云瑞一眼,小巧的鼻子一皱,哼了一声说,“杜姐姐能来,那就是帮了我和我娘大忙了。” 刘氏看到依然,只是惊讶了一下,便又接着收拾手里的东西。 蒋云瑞听到依然的语气,似乎那天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心中不由有些复杂,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依然若无其事地将自己带来的一件外衫交给云双,“这是我这些日子空闲的时候跟着邻居大娘做的一件衣服,待会儿让你哥试试,我第一次做,尺寸掌握不好,若是不能穿的话,那就随便送给谁或者扔了就好。” 这话虽然是对着云双说的,但在场几人都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蒋云瑞攥住拳头,微微低着头,也没有回应,直到依然要走的时候才下定决心一般,猛地站起身子往前走了两步,只是却忘了前面有一把凳子,腿一下子就踢了上去。 依然本就离得最近,急忙转回身一把扶着他说:“怎么这么不小心?腿疼不疼?有没有伤到?” 云双见状,急忙给刘氏使了个颜色,拉着她出了门,将空间留给两人。 依然扶着蒋云瑞重新在床上坐下,叹了口气说:“你出了门可不能这样,到了陌生的地方更要注意,万一磕着碰着了,旧伤还没治好,又添新伤。” 蒋云瑞感觉到依然将他扶着坐下之后就要松开,急忙一把按住她的手急切地叫了一声“依然!” 依然“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 蒋云瑞踟蹰了一下道:“那日……你还生我的气吗?” 依然又嗯了一声,“当然生气!” 蒋云瑞有些急了,“我那日……我以为我的眼睛永远都治不好了,所以我不想你……” 依然轻笑一声打断他,“你不想?你却没有问我想不想,我说了我不怕需要照顾你一辈子,没有拖累不拖累的,你却不相信我能做到。” “不是我不相信,是我不想让你受累,我和你在一起是想要照顾你,而不是被你照顾。”女丽丽血。 依然沉默片刻,“也就是说,若是这次从登州回来之后你的眼睛不能治好的话,你还是不愿意娶我?” “我……”蒋云瑞哑口无言,几度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依然自嘲一笑,“这么多天过去了,你还是不能明白,两个人在一起,并不是谁会成为谁的负担,只要开心就好,哪里有负担之说,你想想看,假如现在是我的眼睛看不到了,你会不会立马说不要娶我了?” “自然不会,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 依然一摊手,“这不就得了,你怎么就是想不通呢?算了,话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说完之后,站起来就往外走。 蒋云瑞听着依然的脚步声逐渐走远,一步步朝着门口走出,心中纠结万分,脑中一会儿是薛凤举的话,一会儿又是依然的话,不知道到底该听哪一个的,到底谁说的才是对的。 一直到依然走到了门口,他才终于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什么决定一样,提高了声音叫了一声“依然!” 依然顿住步子,扶着门框背对着他轻轻一笑,“怎么?你想好了吗?” 蒋云瑞紧紧抓住衣摆,最后一咬牙,“我想好了,这次我从登州回来之后,不管我的眼睛能不能治好,我们……我们立刻成婚!” 第153 出大事 清早,蒋母带着依然和云双一直将蒋云瑞送到城外。 蒋云瑞听着刘氏细致入微的嘱托,笑着说:“娘,我这去去就回。你不用担心,以往我不也经常出远门吗,不会有事的。” 刘氏用手帕擦着眼泪说:“这和以前怎么会一样,如今你眼睛不方便,做什么身边都不能离人,让决明时时刻刻跟着你,不要舍不得花银子……” 蒋云瑞见刘氏又要开始了,忙无奈地叫了一声娘,刘氏这才叹了口气住了口。 依然走到马车旁低声说:“你不要有压力,即便治不好也没关系。” 蒋云瑞点了点头轻声说:“等我回来……” 钟太医在车里有些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再磨蹭都晌午了,决明快赶车!” 三人看着马车越走越远,直到看不到马车的影子,才终于往回走。 刘氏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然后才对云双说:“不知道为什么,你哥这次离开,我心里总是有些不安。以往他去更远的地方。我都没有这样提心吊胆过,只愿佛祖保佑我儿能够平安归来,也保佑他眼睛早日康复。” 云双提议道,“要不我们去感光寺上香吧?我听说在那里拜佛挺灵的。” 依然听到感光寺就想起上一次去上香的时候的恐怖经历。不由自主地就对那个地方有些抵制,所以那母女两人商量好要去上香之后,她立马就找个理由拒绝了,并不是她不想蒋云瑞平安,而是她实在是有心理阴影。 时间转眼就距离蒋云瑞离京已经一个月了,四五日前刚收到蒋云瑞的来信,说是已经到了登州地界,如今正在想办法找小师叔,只是这封信的日期已经是十多天前的了,不知道这个时候找到了没有。 这段时间没有人来打扰她,日子过得还算平静,阿夏经常去和安堂。慢慢也认识了不少药材,京城这几日有些不太平,立储之事又一次被朝中大臣们搬到台面上,朝中两派争得热火朝天,本来这些事情依然是不知道的,只是如今不管走到哪里都能时不时听到有人说出来静王和瑞王的名号来,就连街头卖菜的大娘都知道了朝廷里要立太子的事情。 这一日依然带着阿夏买菜回来,又一次听了一遍那个大娘关于瑞王和静王争斗的事迹,到了院外就看到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听到她们的脚步声,车帘掀开从马车里露出一个女子的脸,看到依然后脸上立马笑了出来,叫了一声“姐姐”,依然等到她下了车才看出来是杜依兰。 领着依兰进了屋子,才听她说明了来意,“我这个月底就要嫁人了,依兰明白姐姐是生了我娘的气,但是还是想要姐姐能回来一趟,我怕别人来请姐姐不愿回去,只能趁着这几日我娘没有约束我不让我出门,赶紧亲自出来一趟,姐姐……”依兰拉着依然的袖子,小心翼翼地轻轻晃动着,“到时候你会回府里的吧?” 依然想了想,对着她笑了笑说:“妹妹既然要出嫁了,我这个做姐姐的总要给你送点祝福,放心,到时候我会回去的。” 依兰松了一口气,柔柔一笑说:“姐姐既然会回去就好,依兰来之前就生怕姐姐还在生气不肯回去呢!姐姐,我娘她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你的嫁妆是你自己的,留着下半辈子好傍身,谁也不要给,我既然是要嫁到公主府去的,也能讨得公主和夫君的欢心。小说” 送走依兰之后,依然站在门口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对身后的阿夏说:“去将钱庄里的银子点一下看有多少,取出三成来。” 阿夏诧异地说:“这么多?小姐真的是准备拿这些东西给二小姐添妆?这段时间和安堂里扩建也要花不少银子呢!” “就当是给自己积点德吧,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要那么多干嘛?现在就攒棺材本还有些早,进来做饭了,”说完就没理会阿夏再说什么,直接往屋子里走。 下午的时候蒋云双欢天喜地地跑进门,还没进屋的时候就隔着窗户对着她挥着手里的一张纸,笑着叫道:“杜姐姐,我哥又来信了!” 依然看到蒋云双的表情心中一喜,急忙出了门,接过云双手里的信,一目十行看了一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信上说钟太医已经带着蒋云瑞找到了他的师弟,他师弟也说了可以一试,看这话的语气,似乎希望还是挺大的。 依然拿着信坐下来,又将信从头到尾细细看了一遍,这次逐字逐句地看,只是看到信中提到的一个名字的时候手不由地一抖,信纸差点落下去。 从听到登州的时候她心中就有些异样,如今竟然真的被他们遇到了,一切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她也不知道。 信上说凑巧在登州遇到河北军的顾钧将军,因为和钟太医相识,便用了一点特权,很快就替他们在乡下的一个小地方找到了钟太医的师弟文大夫,文大夫查看了蒋云瑞的眼睛后表示自己有七成的把握可以治好他的眼睛,不过需要在登州逗留一个多月。 依然将信还给蒋云双,笑着说:“既然这样,想来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能回来了吧。” 蒋云双哈哈一笑,跳到依然的身后给她捶背,笑着道:“既然如此,那等我那木头哥哥回来之后,姐姐就要变成嫂嫂了,这次总不会再出什么岔子了,到时候嫂嫂可要管好了我哥,也要好好疼爱云双啊!” 阿夏在旁边捂着嘴偷笑,依然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随后的日子都是在算着时间过的,三月二十六杜依兰出嫁,二十五这天下午依然回了侯府。 因为明日就要大婚,整个侯府都在忙着张灯结彩,依兰的院子里人来人往,依然直接进了屋子,屋子里到处都是喜气洋洋,黄氏自然也在,依兰正在试穿嫁衣,满身通红,精致又漂亮,衬得整个人格外喜庆。 黄氏见到依然来了,只是冷哼了一声,就将视线转向别处。 依兰在试着嫁衣,从镜子里看到她来了,惊喜地叫了一声“姐姐”。 依然对着她点头笑了笑,然后走到黄氏面前,将一个梨花木雕刻的景致盒子亲自递到她的面前,笑吟吟地说:“我这做姐姐见到妹妹嫁人也没什么好东西能拿得出手的,只能用些俗物来给依兰添妆,二婶看看,若是觉得这个礼太寒碜,我就再换了别的东西。” 黄氏有些迟疑地看着伸到面前的盒子,犹豫了一下。 依然勾了勾唇,“若是二婶嫌弃,那我还是直接拿走好了,”说着就要收回手。 黄氏忙一把夺过来,笑着说:“既然是侄女送来的,不管好坏也是你的一番心意,依兰你们两个自幼交好,就算你是空手来的,她也不会怪你,更何况这还带了礼来呢?” 黄氏的第一感觉就是轻,生怕依然是在诳她,迫不及待地就打开了盒子,只是看了一眼就抽了一口冷气,这个盒子里面装的都是银票! 面额大小不等,但是从小到大整整齐齐排好,最上面面额最小的是十两银子,还有五十两和一百两的不少,厚厚一沓子,此外还有好几张一千两的面值在最底层放着。 黄氏愣愣地看向依然,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依兰看到黄氏反常的反应,急忙上前拿过黄氏手里的盒子,也倒抽了一口冷气,只是接着却是把盒子盖子盖上了,重新塞回依然的手里,“这礼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姐姐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您不必如此!”女丽岁血。 黄氏立马焦急地说:“你这孩子,这是你姐姐的心意你怎么好意思不接?况且等你嫁人之后,到了四月你大哥立马就要春闱了,一旦考中,到时候同僚之间的交际还能少得了吗?哪里不需要银子?” 依然将盒子推回去,“既然已经送出手的东西怎么能再收回去?况且婶婶说得不错,接下来是大哥春闱,那可是关系宿命的,千万不能马虎。” 黄氏脸上有些讪讪挂不住,这时杜若瑾突然从门外进来,看着三人中间的那个盒子,随即上前拿过来一看,就塞回了依然的手里,拉着她就要往外走。 依然推开他的手,转身走到满身通红的依兰面前,将盒子塞到她的手里,轻轻说:“这是我给你的东西,你自己收着不要送给别人,万一在公主府有什么不得力的时候也好用上。” 依兰推拒不过,只好接下。 杜若瑾已经行了加冠礼,头发一丝不苟地竖在头顶,用一个银白色的发冠固定了,发冠前镶着一枚乳白色的玉石,看着格外富贵雍容。 他送依然离开,走到侯府门口的时候又停了下来说:“你大可不必如此。” 依然轻笑一声,“不要太瞧得起自己,我是因为依兰心善所以才将东西送给她而不是你们,我送的东西和侯府没有丝毫关系。” 杜若瑾自嘲一笑,摇了摇头道:“还是这般脾气,对了,有件事情要提点你一下,这段时间不要乱跑,最近朝中不稳,可能会出大事。” 就在杜若瑾说会出大事之后两天,突然传出来瑞王的儿子是假的这个消息,消息如同带了翅膀,比瘟疫还厉害,立马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第154章 依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蒋家跟着刘氏裁衣服,云双说完之后她的心中咯噔一下,手上一抖,剪刀差点剪到手指头。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不过还好刘氏和云双都没有发现。她镇定了一下,剪掉布料上的那个豁口,装作不在意地问道:“消息是从哪里听来的?” 云双捏了一块点心填到嘴里,咂了咂嘴,“这件事现在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就连点心铺的掌柜都在谈论这件事,皇上今日已经大张旗鼓地派人围了瑞王府,只等着滴血验亲呢!” 后来云双说了什么,依然也没有注意,只知道这个瑞王这次绝对是栽了,滴血验亲这玩意向来只有古人会相信,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只要验了,就算那个儿子是瑞王的。也绝对会成为公认的野种。 而她现在担心的是这件事情会不会将她牵扯进去,毕竟她当初去给瑞王侧妃接生了,若是这件事情被人牵扯出来,她就是涉嫌混淆皇家血脉。这样的罪名就算如今老威远侯杜青岩还在。也足够棘手。 在蒋家吃完饭,依然就离开了蒋家小宅回去,如今天逐渐长了,晚饭吃完天色也就是灰蒙蒙的。还没有黑透,阿夏还在药铺里,蒋家也没有个男丁,她的宅子离这里本就不远,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走回去了,这些日子以来都没有让人送过,闭着眼睛也能摸到家了。 只是不知是不是因为今日云双提起夺嫡的这件事情,依然就有些心神不宁,从离开蒋家开始,就觉得背后好像有人在跟踪她,只是几次停下来猛地扭头往后看,胡同里却是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这样几次下来,她就觉得自己有些神经兮兮的,完全就是自己在吓自己。 一直拐到自家那条胡同里,远远的看到院子里已经亮了灯,应该是阿夏已经回来了,不由地松了一口气,加快了步子往家走。 可是这一次她明显地听到背后的脚步声也开始加速,她心中咚咚直跳,眼看院门已经在眼前,腰间突然一紧,一条胳膊从她身后环过,一把将她拉到另外一条路上,后背一下子抵在了胡同一侧的墙面上,一条腿从下面将她的两条腿禁锢住动弹不得。 尖叫声几乎是脱口而出,可是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将她的声音堵了回去,耳边响起一个带着几分朦胧慵懒又夹杂几分笑意的声音,“别叫,是我……” 依然将声音咽回去,伸手去推压在身上的重量,身上之人顺势松开了后退两步。 她将双手抵着身后的墙,保持着有些戒备的姿势,看着面前的薛凤举,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今夜无月,此时只能看到一个朦胧的轮廓。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何必要跟踪挟持这一招?” 薛凤举轻轻一笑,“我是想要好好跟你说,只是你能保证我叫你的时候,你不会转身就跑吗?” 依然咬了咬唇,那晚的事情即便已经过去几个月了,但是依旧历历在目,她现在对面前这人颇为忌惮,见到他跑都来不及,怎么会停下来听他说话? 依然平静了一下,但是依然保持着提防的动作,又往后缩了缩说:“你有什么话,赶快说吧,阿夏还在家里等着我,若是见我迟迟不回去,一会儿就出来找我了。”女余夹弟。 薛凤举又笑了一声,“你经常留宿蒋家她都没去找你,这会儿天色还不算太晚,你不回去她就出来找你了?” 谎言被戳破,依然有些恼羞成怒,“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你若是不说就让我离开,我没工夫和你在这里瞎扯!” 薛凤举一手抵在她耳边的墙上,让依然不由地身子往后缩了缩,然后听到他说:“这段时间你先离开京城,带上足够的食物和衣服,足够过一个月的东西,住到你城外的庄子上去,明天早上就走,不要耽搁,接下来这段时间京城会有些乱,这里不安全。” 依然不由地问出来,“是因为瑞王和静王夺嫡的事情?” “不错,瑞王这次掉坑里,恐怕是爬不出来了,我猜他一定会狗急跳墙,先发制人,趁着静王得意的时候给他一个重击。” “你知道瑞王的儿子是假的?” 薛凤举道,“现在不管他的儿子是不是假的,都只能是假的,这些你不用管,也不用担心会牵扯到你的身上来,那晚的事情瑞王早就封了口,没有人会提到你这个小角色,儿子是真是假不重要,这只是一个契机一个借口,要怪只能怪他太得意忘形,给了别人可趁之机。” 依然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这里面也有你的功劳?你是在帮助静王夺太子之位?” 薛凤举戏谑一笑,“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依然哑然,没想到他却是能联想到这么多,只听薛凤举接着道,“不错,这里面确实是有我的功劳,只是却不是在帮助静王,我只是在帮我自己。” 依然倒抽了一口气,“你是在帮梅妃肚子里的儿子夺位?”只是这句话说出口之后,依然就有些后悔自己嘴巴太快,即便是在黑暗中,她也能感受到薛凤举的视线热辣辣地射在她的脸上。 薛凤举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一个女人,尤其是你这样有点小聪明的女人,有时候还是不要太聪明的好,就算是聪明了,也不要让别人知道,否则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依然屏住呼吸没有接话,心中突突直跳,不知道薛凤举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只是过了一会儿,也没有见他有下一步动作。 她试探着往旁边挪动脚步,却听到薛凤举突然嗤笑一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诡异,她吓得立马停下动作不敢再动。 天空中弯月露出乌云,月光洒下,落在两人身上如同镀了一层银,依然也能够看到薛凤举脸上的表情,一双眼睛正在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 第155章 变故 依然对他的眼神有些害怕,小腿肚有些抽筋。最新章节全文阅读薛凤举开口道,“你现在很怕我?” 依然没有回答,他也没有等到她再回答。“若是因为那晚的事情,我跟你说声抱歉,是我举止有些过了,我只是……”他失笑着摇了摇头,“算了,你放心,以后不会了,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回去休息吧,记得明天早上城门一开就立马离开京城。” 依然看着薛凤举脸上有些落寞的表情,不知为何心口有些发紧,不由自主地就问出了心头一直以来萦绕的疑问,“为什么?” 薛凤举垂着眼眸。月光下半张脸隐在阴影中,“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和我纠缠不清?你明知道……”依然咬着下唇说不下去。 薛凤举低头看着眼前一脸纠结的依然,弯了弯唇角轻声说:“我若是知道为什么,就不会栽到你的手里了……” 薛凤举声音有些低。依然一时有些没有听清。抬眼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也没有为什么,我做事情还一定要给你交代个一二三吗?” 一夜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缭绕着薛凤举那个落寞的深情。免费小说下载一直到了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只是黎明的时候却突然被外面的动静惊醒。 阿夏也醒了过来,从外面进了屋子,依然忙披了衣服下床点灯,放下灯罩,和走近的阿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惶恐,此刻外面喊声震天,四面八方都传来了声音,甚至听到了后墙外面都是密密麻麻杂乱的脚步声,似乎是有队伍从这里过去。 依然拉着阿夏在床上坐下,两人紧紧挨着。听着外面响彻整个京城的喊杀声,没想到薛凤举预计的事情这么快就成了现实,只是这京城她们却是出不去了。 外面的叫声一直持续到辰时,才逐渐消失,看样子似乎是已经分出了胜负,只是不知到底是哪一方胜了,哪一方败了。 这个时候家家户户应该都是关紧大门,没有一个人敢出去打探消息。女余豆技。 依然和阿夏做了早饭吃,扬子正好这段时间老母生病了,所以告假回了城外庄子照顾老娘,所以现在这个小院子里只有她们两个女子,若是有什么人趁乱闯进来,她们是丝毫没有还手的余地。 阿夏将院门上的门栓又多加了一条,依然也帮着将门内的两块大石头搬过来抵着门,虽然是没什么大作用,但好歹是聊胜于无。 一切做好之后,两人待在屋子里不敢出去,一直到了第二日,才听到外面的胡同有来往的脚步声,更远处的街道上似乎有人在喊着什么。 两人大着胆子开了门,就听到隔壁的人家也有人小心翼翼开门走了出来,还有更大胆的已经从外面跑着回来。 出来看情况的人急忙将那个从外面回来的人围住,问他现在是什么情况,那人把外面贴的告示上的内容说了一遍。 原来是瑞王突然造反,竟然带兵逼宫谋反未遂,被皇帝事先料到,带兵来了个反围剿,瑞王打不过就带着残兵败将连夜杀出宫门逃窜了,皇帝下旨夺去瑞王亲王的名号,贬为庶人。又立静王为太子,将陛下亲侄子安王那刚满两岁的儿子过继给了静王。 听到外面似乎已经是安全了,依然急忙带着阿夏出门去蒋家看看情况,一路上还能看到有的路段上有没有来得及清理的战场,墙面上还有喷洒的点点血迹,提心吊胆地到了蒋家门外却是吓了一跳。 蒋家的一扇大门掉了,被人扶起来虚虚地掩着,门头上的砖块也掉下来了两块砸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依然急忙进院子里,大叫了一声“云双!” 蒋云双从门内走出来,看到依然忙拉着她进屋,心有余悸地说:“杜姐姐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外面没事了吗?” “没事了,如今叛军已经被赶出了京城,暂时应该是安全了,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伯母怎么样?” 云双说,“一言难尽,姐姐先进来再说。” 依然进了里屋,就看到刘氏在床上咳嗽,床头放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 她忙快走两步到床前,拍着刘氏的后背有些担忧地说:“伯母这是怎么了?” 云双道,“我们这里离主街道近,便殃及池鱼了,昨日有叛军从这里过,被朝廷官兵们堵住了,就在这里打了一场,还有一个人闯进了院子,差点就冲进了屋子,还好我和娘没有出去,在里面堵住了门那人才没有进来,只是叛乱平息之后娘就有些受了惊吓,再加上本来身体就有些不太好,这一下子就病倒了,不知道外面情况怎样,我也不敢出去抓药,就只好按着平时里跟我哥学的一点东西,用家里的草药给我娘配着熬了一副药,等着外面的叛乱平息了,再出去抓药。” 云双端着药碗喂蒋母喝下去,又扶着她躺下,将被角掖好,刘氏看着两个人说:“你们不要冒险出去,外面现在不太平,我现在没事,万一你们出了事就不好了。” 依然安抚她说:“伯母放心,你好好养病,我们会有分寸。” 看着刘氏吃过药睡着,依然才跟着云双到了外间。 依然看了看屋内说,“如今伯母这样,我们必须要赶紧请个大夫过来才行。” 云双脸色不太好,想必这两日心中也是焦虑万分,“我也明白,可是现在外面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出去了遇到危险怎么办?” 依然说:“你留下照顾伯母,我到药铺里看看有没有人,我从家里过来这一路上也没什么意外,放心不会出事的。” 云双有些不安,“可是……” 依然打断她,“没什么可是的,现在伯母身体是第一位,我带上阿夏一块去,不会有什么事情的,你照顾好伯母就好,我就去看一眼,离这里也不远,若是铺子里没有人的话我立马就回来了,所以也要不了多长时间。” 第156章 依然说服云双,带着阿夏到和安堂门口,一路上没有一个行人有些荒凉,到了和安堂门口却见门板紧闭。热门大街上所有的店铺都关了门没有人出了营业。 阿夏四处打量,生怕窜出来一个人来,“小姐,这该怎么办?” “走,从后门进,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绕到后门,敲响房门,里面果然有人,伙计打开房门,看是她们两个,急忙让两人进来。 何守中竟然也在,依然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急忙将蒋母的状况给何守中说了,何守中二话不说。便跟着依然往蒋家去。 这次何守中带路,一路上从小路走,路上还遇到了几个匆匆的行人。女余鸟血。 何守中到了蒋家给刘氏看了病开了药,依然将他送走。又把大门扶好加固了一下。想着等到过两日太平了找两个工匠来将门修好了。 晚上的时候依然便留了下来,这下四个人住在一个院子里,虽说都是女流之辈,但是好歹人多了有个照应。 刘氏喝了何守中开的药睡了一觉之后气色就有些好了。只是受了惊吓,并不严重,三日后便逐渐康复了。 京城里也开始恢复了活力,大街上的声音恢复了繁荣,好像那日的事情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依然找了个木匠将蒋家大门重新安好,便和阿夏一起回了家里。 接下来半个月时间,京城没有再发生什么事情,就是静王殿下行了太子册封大礼,但不知为何,皇帝竟然没有参加这个典礼,甚至有传言皇帝对静王并不是太满意。 想想也是,这孙子亲生的和不是亲生的。自然感觉不一样,将来这江山,皇帝自然是想要交给自己的子孙而不想便宜了外人。 只是平静的日子没有过几日,京城却发出命令派兵讨伐逆贼,瑞王被贬之后,竟然不知收敛,开始筹备军队并且一举占领旧都洛阳,发出檄书清君侧,指出静王谋逆图谋不轨。 而同时京城里却开始出现了关于另外一个人的传言,依然这才知道原来老皇帝不止有瑞王和静王两个成年的儿子,在西北地区还有一个十多岁被他赶去封地的夏王,不过夏王生母地位卑微,即便是生了儿子,如今在宫中地位也只是个嫔。 这些本来和依然没有关系,她也没想要去关心这些东西,可是后来才知,瑞王占领的洛阳,正是蒋云瑞回京的必经之路,算算日子,这个时候若是他们时间赶得快的话,应该是已经离开登州了,至于到了哪里就不好说了。 依然找到云双将猜测的事情告诉她,云双一下子也懵了,“前些日子我哥的信总是四五天一封,即便日子会往后顺延,但是收到两封信中间间隔的时间也就是四五天,只是这次蒋云瑞竟然已经有十一天没有来信了,我还想着他是已经快要回来了,是不是在路上耽搁了,所以没有再写信。” 依然让云双将最后一封信找出来看看,看完之后,心中便有些不安,信上说的是文大夫正在给他做最后一次施针,所有的治疗已经快要结束了,若最后一次结束之后还是什么也看不到,那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信上的落款时间已经是半个月之前的了,也就是说在那之后就没有信寄回来过。 依然看着云双一脸要哭的表情,虽然自己心中也有些慌乱,但是还是安慰她说:“没事的,不要慌张,或许他真的是在回来的路上,又或者是因为他写了信了,只是因为路上战火不断,所以信在路上就断了,没有寄回来。” 云双泪眼朦胧地看着她说:“真的是这样吗?” 依然重重点头,“一定是这样,这件事情先不要告诉伯母,她病刚刚痊愈,经不住打击。” 她的这句话是对云双说的,也是对她自己说的,祈祷着蒋云瑞真的没有出事,事情不会真的就这么巧的,刚好就和瑞王碰到了一起。 四月初,讨伐叛乱的军队从京城出发,并趁着北燕内乱,从怀化军中调出一部分来支援平叛大军。 这个时候距离蒋云瑞离开京城已经有将近两个月了,蒋云瑞这么长时间没有往家里来信,刘氏这个时候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也是出门的时候听到大街上说起了朝廷讨伐叛军的事情,随后便不知从哪里请来了一尊据说是大师开过光的菩萨摆在屋子里,每日三炷香祈求保佑儿子平安无事。 依然这个时候差不多已经可以肯定,蒋云瑞恐怕确实是和叛军碰上了,只是并不能确定接触到底有多深。 这一日依然找到和安堂将自己的担忧对何守中说了,何守中犹豫了一下说:“何某也担忧老师和师弟的安危,只是娘子可能有所不知,自从瑞王叛乱以来,京城已经戒严,城内瑞王余党一直没有清除干净,也是为了不让瑞王的眼线再混入京城,这进出都很困难,平民百姓轻易不允许离开,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依然颓然,“难道一点都没有办法吗?” “除非有什么达官贵人能帮上忙,否则还真是没办法出去。” 依然回去之后,将自己认识的可以排的上的达官贵人给列了出来,又挑挑拣拣能说得上话的,最后却发现可怜地只能列出来两个人,一个是薛凤举,一个是许夫人。 若不是万不得已,这两个人她都是不会去找的,可是现在的情况不由人,一日得不到蒋云瑞的消息,她就寝食难安。 她在两个人名中间犹豫了好久,最后将许夫人的名字划去,可是看着剩下的那个薛凤举三个字,紧紧抓住桌布。 可是情形不等人,当天下午她就急忙到了薛府的门口去守株待兔,只希望能看到薛凤举早点回来。 只是一直到了傍晚的时候,门口连个鬼影都没有。 依然沮丧地正准备回去,却听到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扭头就看到薛凤举的贴身小厮平桂正朝着他的方向走过来。 第157章 开始了 依然时隔数月之后重新站到薛凤举的书房里,只是身份却是大不相同,心态也是大不相同。 上次她来到书房的时候,理直气壮满心愤怒地指责他狼心狗肺不顾自己女人的死活。而且她后来才知道,也是在这个地方,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她与那个人有了生命中的第一次交际。 而此时站在薛凤举的面前,早就没有了几个月前的锐利与锋芒,只是小心翼翼地有所求。 此刻薛凤举只是垂眸看着面前茶盏里飘荡的茶叶,面无表情,看不到眼神中什么情绪。 依然看着薛凤举的样子,她知道薛凤举没什么理由要帮自己,也只是来碰碰运气病急乱投医了,所以有些不安地抠着自己的手指轻轻说:“若是不能的话,你就当我没说,我再另想办法。” 她见薛凤举还是不说话,以为他真的是不愿意或者没办法帮她。说了一声“叨扰了”,挪动脚步就准备离开。 只是她刚走出两步,薛凤举抬手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漫不经心地道。“我说我办不到了吗?” 依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她,眼睛里闪闪发光,有些兴奋。 薛凤举看着她这样的神色,拒绝的话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心中叹了口气,自嘲一笑说:“你陪我一天,我就替你打听姓蒋的下落”,他看到依然眼中立时浮现出来的戒备之色,又补充道,“你放心,只是单纯陪我一天,我不会强迫你什么,你也不要有什么其他想法,这只是交易……” 依然嗓子有些发干,她舔了舔嘴唇看着薛凤举如玉面庞上垂眸的神情,心头有些微涩。虽说是个交易,但是在这样外面战乱的情况下,托人往登州方向去打听一个人有多不容易她也可以想象得到,本来她已经做好了打算让他漫天要价,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条件,她知道这是她赚了。 第二日一早,依然准时出门,平桂已经驾车在门口等着了。 虽说她问心无愧,但是她却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误会什么,所以今日并未对阿夏说自己出来是赴薛凤举的约。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依然不知道薛凤举这是要带自己到哪里去,问平桂,他也只是说,杜娘子到了就知道了。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马车一停,平桂在外面说,“到了”。 依然掀开车帘往外面一看,却是一条静悄悄的小巷子,面前是一栋三层小楼,隐隐约约能听到小楼里热闹的欢笑声,这里应该是通到里面的后门。 她跟着平桂往里面去,径直上了上楼,到了一间包厢外,平桂在房门上敲了两下,便推开房门侧过身子示意她进去。 进了门迎面是一张屏风,屏风上绣了一幅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人图,屋内响着淙淙琴声,其实刚上了楼依然就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但是却不明白薛凤举带她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什么。 绕过屏风,薛凤举正眯着眼跟着琴声敲着在桌子上敲着手指,身后站着一位千娇百媚的绿衣美人在给他轻轻捏肩,左侧珠帘里坐了一位身穿藕色薄衫的女子,纤纤素手起落之间,琴音从琴弦中流泻而出。 依然故意放重了脚步,薛凤举却没有丝毫动静,仿佛没有听到一样。 她在屋子里站了有小半个时辰的时间,薛凤举才终于动了动身子,睁开眼睛看着面前垂着眸子一动不动站着的女子,薄薄的两片唇轻轻吐出两个字,“出去”,只是这话却是对着另外两个人说的。 那两个女子起身微微一福,放轻了脚步出了门,平桂一直在门外守着没有进来,屋子里便只剩下两人。 薛凤举对着依然抬了抬下巴说:“站那么远做什么?这么长时间不嫌累吗?过来坐。” 依然看着他旁边的位置,犹豫了一下,才走了过去坐下。 薛凤举推过来一张三折的硬宣纸,上面绘制着几幅精致的彩色小图,都是一些女子的首饰头面,旁边配着一些蝇头小字。 “你觉得这上面哪个漂亮?” 依然疑惑地看着他,见他漂亮的嘴唇勾起一抹弧度,“记得今天的交易内容,若是我不满意的话,你的一天功夫就算白费了。” 依然心中有些气恼,低着头在宣纸上略略扫过,并没有注意上面的小字,随便指着一对翠绿色的耳坠说,“就这个吧。” 薛凤举拿过宣纸,顺势躺在身后的软榻上,拿着那张纸举到眼前细细打量,过了一会儿“嗯”了一下说,“确实不错。” 依然心不在焉地拨弄着面前桌布上耷拉下来的流苏,只是突然手臂上一紧,整个人被拖着倒了下去,她不由地伸手一按,便按住到了薛凤举的胸膛上。 她有些羞恼地挣扎着就要起来,薛凤举却一把按住她的脑袋,将她按到自己的胸前,语气慵懒地说:“不要忘了我们的交易。” 依然咬着牙说:“薛凤举,你说过不会强迫我的!” 薛凤举呵呵一笑,胸膛上的震动传到她的耳朵里格外响亮,“我虽不算个君子,但说过的话还是算数的,你放心,我不碰你,我现在有些累,就眯一会儿,待会儿开始的话就叫醒我。” 依然停下动作,脑袋枕在他的胸膛上,身子紧贴着他躺在矮榻上,浑身都是不自在,“什么开始了叫你?” 薛凤举将那张宣纸蒙到脸上,气息渐渐平和下去,睡意朦胧地说:“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女余丸技。 依然挨着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脏规律的跳动声,轻轻叹了口气,认命地闭上眼睛。 昨夜她一夜都没有睡好,此时这间屋子里点着安神的香,没多久她也开始昏昏欲睡了,只是身旁睡着一匹狼,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他拆解入腹了,所以也不敢睡得太沉。 朦朦胧胧之间,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平桂的声音传进来,“二爷,开始了……” 第158章 拍卖会(一) 只是随后那声音就没有了,有人将她轻轻放平了,又放轻了脚步走出去。 没过多久,又有人拿了什么往她的身上盖。 依然本就睡得不安稳。突然就想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这样一来就彻底醒了,猛地坐起身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了一下身上的衣服。 身旁响起一阵嗤笑声,依然扭头,就看到矮榻旁弯腰站着薛凤举,手里拿着一条毯子,要做什么不用猜就知道,她有些不自在地吞吞吐吐说了几个“我”。 薛凤举却是浑不在意,随手将手里的毯子扔到一旁的地上,走到紧闭的窗前推开窗子,一阵清脆的铜锣声便闯了进来。 依然这才知道,薛凤举带自己来的竟然是一场古代的拍卖会。 他们处于三楼,窗子上挡了一层碎珠帘子。里面能够看清外面,外面却是看不到里面。 周围都是包厢,中间围成一个天井,天井中搭了一个两层楼高的高台。刚才那铜锣声就是从这高台上发出的。 三声清脆铜锣声之后。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带着一个手中托着托盘薄衫蒙面的红衣女子走上高台,那男子穿着一身素布长衫,手中握着一柄折扇,对着周围团团作揖。( 随即便开始介绍女子手中的捧着那支步摇。 依然也没有注意去听,似乎说是前朝哪个皇后所戴的饰物。 她只是感慨这个青楼里的东家也着实会做生意,在这种地方做拍卖,富家公子为了讨自己那些姑娘们的欢心,一掷千金自然是愿意。 那书生面前的小锤子一敲,二楼便此起彼伏地开始喊价,只是这里面的叫价方式却颇为文雅,并没有人直接喊出声,而是用摇铃铛加价,摇一次铃铛加价十两银子,而且无论铃铛快慢,那红衣女子必能听出个先后来。 所以周围那么多包厢开着窗子。只听铃铛响,谁也不知道那珠帘之后坐的是谁。 没过多久,又托上来一样首饰,这次却是依然挑的那对翠绿色耳坠,宣纸上画出来的图案简单却精致,耳坠是一块呈现水滴状的翡翠,上端镶嵌在白银耳钩上,呈现接近透明的乳白色,最下端却是翠绿得几乎要滴下来一般。 她刚才只是随便一指,此时细看却是异常漂亮,旁边配着的文字也显示出这一对耳坠也是一对前朝古物,价格不菲。小说女鸟页扛。 小小一对耳坠起价一百两,书生的小锤刚刚落下,二楼的包厢中便同时响起几声铃铛声,红衣女子准确分辨出的先后。 似乎不少女子都想要这对耳坠,叫价激烈异常,台上的红衣女子有条不紊地报出来一个个逐渐攀升的数字,那长衫书生一脸温和笑意,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只是当价格超过三百两之后,每次加价五十两,喊价声便逐渐少了起来,似乎三楼坐的人身价更高,没过多久二楼的铃铛声全部销声匿迹,只剩下三楼寥寥无几的几个。 一对耳坠五百两银子已经算是天价了,若真有这五百两,能买多少耳坠去了,也只有那些为博美人一笑的公子哥们愿意花这样的价钱去讨美人欢心。 三楼的叫价最后只剩下三个,价格上升到八百两之后,直接减少到两个人,甚至有一个还在犹豫要不要再继续加价,八百两买一对耳坠真的是得不偿失。 外面竞争激烈,依然也没有在意,只是剥着桌子上放着的小橘子吃。 这时他们对面的一个窗子铃声一响,接着珠帘被人掀开,走出来一个幼齿小童,奶声奶气却咬字清晰地对着天井中高台上的书生说:“我家郎君出价一千两。” 原本显得寂静的三层楼中顿时响起一片哗然,一对小小的耳坠一千两!不少人都开始猜测三楼那个窗子里是哪家的公子。 薛凤举从她睡醒之后就慵懒地眯着眼躺在榻上,依然也不知道他来这里是干什么来的,只是如今这样似乎也可以,她不时地给他将杯子里的葡萄酒蓄满,便没有其他什么事情了。 只是就在对面喊出一千两的叫价之后,薛凤举突然睁开了眼睛,将视线落在依然的脸上扫视了一圈。 依然被他看得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疑惑地看向他。 薛凤举看着她微微一笑,躺着不动,用两根手指夹起桌案上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动过的铃铛轻轻一摇,那姿势好似一千两在他的眼睛里什么也不是。 依然睁大了眼睛,哑然道:“你疯了!” 薛凤举没有理会他,将平桂叫进来吩咐了几句,平桂便出去了,片刻之后刚才为他捏肩的绿衣女子又走进来对着薛凤举一礼。 薛凤举指着珠帘外说:“那里站着去,待会儿我让你怎么说你就怎么说。” 绿衣女只是疑惑地迟疑了一下,便依言走到珠帘外站定。 依然隔着珠帘往外看,发现绿衣女出现之后那个做解说员的书生似乎有些不淡定了,外面也又响起了一阵议论声,如今三楼的两间包厢里一南一北都站出来两个人,这要做什么不言而喻,在这屋子里甚至可以听到外面有人发出兴奋的声音,没想到这随意的一次拍卖会竟然遇到这样激烈的一次喊价。 一千两之后,摇一次铃铛加价直接是一百两,只是这如今直接有人站出来了,那自然是表示铃铛不能满足他们的喊价。 薛凤举一次摇铃之后,价格现在已经涨到了一千一百两,三楼另外的那个客人见到两方这个架势直接就弃权,他若是继续,直接就是找死。 依然放下手里剥了一半的橘子,看着面前榻上继续眯着眼的薛凤举说:“你这是认真的吗?” 薛凤举轻笑一声,“谁喜欢拿白花花的银子开玩笑?” 依然语气一窒,咬了咬唇接着道,“我不要那对耳坠,你也不要去花那个冤枉钱。” 薛凤举眯眼看着她,“你这是在为我心疼吗?” 依然偏过头,“你别多想,我只是不想要欠你的人情而已。” 薛凤举一声嗤笑,“那你大可不必自作多情,这耳坠不是为你买的。” 第159章 拍卖会(二) 依然听薛凤举说完之后,有片刻的愕然,就连珠帘外的绿衣女子似乎也扭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就是铺天盖地的害臊,是的。依旧是自作多情的害臊。 她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中的情绪有羞恼有气愤有无奈,不断在胸中翻腾。 薛凤举有些戏谑地欣赏着面前女子脸上的不停变幻,觉得煞是有趣。 过了好一会儿好一会儿,依然不经意间抬头看到薛凤举脸上的表情,才明白又是被他戏弄了,终于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扭过头不再理他,开始用指甲咔擦咔擦地剥桌子上的瓜子。 外面的叫价还在继续,对面那人似乎是对这耳坠势在必得,薛凤举也不由地往对面看了一眼,然后漫不经心地对帘子外的绿衣女子说:“三千两。” 绿衣女语气一窒,似乎是轻轻吐了口气,才缓缓开口清脆地道了一句“三千两”。 高台上的书生已经开始抬手擦汗。缓了口气道:“还有没有比三千两更多的?”女鸟肝技。 对面包厢外的小童进去了片刻,然后又走出来,咬字清晰地说:“我家郎君出价五千两!” 依然不由地瞟了一眼薛凤举,却正好撞到他的眼里。便扭过头去看向外面不停擦汗的书生。 薛凤举依旧歪在榻上。又是一声嗤笑,“八千两。” 绿衣女子的声音都有些发抖,报出了八千两的数字。 这次外面彻底静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对面小童站的那个窗子。却见那小童走了进去,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这下所有人心中都了然了,顿时一阵唏嘘,纷纷将视线投向依然所在的屋子,恨不得将那层帘子掀开看看里面到底是怎样的美人,又是哪家的郎君,竟然愿意花八千两银子买这样一副耳坠。 依然听着那个数字,不动容是不可能的,八千两银子,这样的数目,薛凤举竟然说花出去就花出去了。 她有些怔然地看向他,却见他已经起身往门外走。 薛凤举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发现身后之人没有跟上。扭头一看,发现依然还有些怔怔地坐在原地,一挑眉说:“还不走?是被我感动得一塌糊涂想要以身相许吗?” 依然视线挪开,没有接他的话,站起身来跟着他下了楼,到了后门马车前,她看着薛凤举直接钻进了车里,犹豫着站在地上没有动作。 这时有楼中的伙计捧着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小跑到马车前,偷偷打量了一眼依然,这才将盒子举起来对着薛凤举恭敬地说:“爷,这是您的货,您要不要验验?” 薛凤举接过盒子,对着伙计摆了摆手,靠到车厢上看着车下一脸纠结的依然,手里玩弄着那个小盒子轻笑着说:“还不上车?你这是怕我将你卖了吗?你放心,就算是把你卖了也换不来八千两银子,我们说好的是一日,这才半日,难道你要反悔?那样岂不功亏一篑?” 依然看着薛凤举一脸欠揍的表情,咬碎一口银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吞,最后还是踩着平桂放下的凳子上了车,看着车帘外说,“接下来还要去哪儿?” 薛凤举打开盒子,捏出里面的一枚小小耳坠,“吃饭为大,不管要去哪先填饱肚子才好。” 依然跟着薛凤举去了酒楼,点了一桌子菜,她大致扫了一眼,竟然都是她平日爱吃的,不由地多看了他一眼。 薛凤举夹了一个丸子放到她的碗里,笑着说:“快吃吧,吃好了下午还有地方去呢。” 依然看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却是一点口味也没有,勉强塞到嘴里也是食不下咽。 薛凤举却是吃得津津有味,不停地往她的碗里夹菜。 依然忍不住问一句,“你待会儿有钱付账吗?” 薛凤举夹菜的动作一顿,随即放下筷子哈哈大笑,“这个你放心,就算没钱了,也是不让我走,你照样能离开。” 一顿饭味同爵蜡,草草应付,临走之前薛凤举往瞥了一眼夹到她碗里几乎没有动过的菜,目光闪了闪却是什么也没说。 下午薛凤举带着她去了一个戏园子,要了视线最好的一个包厢,只有他们两个人。 只是依然实在是听不懂这些玩意,听着戏台子上的咿咿呀呀只能昏昏欲睡。 只是突然耳朵上一凉,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就要扭头去看,却听到薛凤举的声音近在耳畔,带着热乎乎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子里,“别动。” 她当真就不敢动了,感受着薛凤举将一个凉凉的东西穿到她的耳洞里,又听到他轻轻问道,“疼吗?” 依然对他这样的温柔有些不太适应,结结巴巴地说:“不……不疼……” “不疼就好,转个身子,另一边。” 她依言将身子转了半圈,另一只耳朵对着他,感受到他温热的指腹捏着她小巧的耳唇,将耳坠为她戴上。 戴完之后,依然扭头看他,只是他的手本来是在耳畔的,这般一扭,正好碰到了她的嘴唇上,她一时愣住了,直到感受到嘴唇上的手指在缓缓移动着摸索,她才猛然惊醒,急忙转过身去,闹了个大红脸,目不转睛地盯着戏台子上的小生花旦。 薛凤举也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没有再说话,直到一出戏看完,才惊觉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心中叹息一声,暗道好快。 依然早就注意到天色晚了,一直有些坐立不安,自己出来一天并没有给任何人交代,万一回去晚了,恐怕又有些麻烦,只是薛凤举一直盯着戏台子在看,她又不敢开口,生怕惹得他一个不高兴,真的会功亏一篑。 而且耳朵上戴着的东西,只要一想到自己是将八千两银子戴在耳朵上,她就觉得脑袋被坠得抬不起来。 依然跟着薛凤举出了戏园子,上了马车一路无话,直到马车停下来,她透过车帘缝隙认出来不远处就是通往自家的胡同。 她扭头看向薛凤举,只是他整个人靠在马车车厢上,天色暗了下来,脸上被阴影遮住看不到一丝表情,她犹豫了一下说:“这个耳坠太贵重了我不能要。”说着就要抬手摘下来。 一路无话的薛凤举看到她的动作终于开口说:“这个耳坠也是今日的交易,到了这个时候就不要让我再反悔!” 第160章 你不过仗着我喜欢你 为 uyana 水晶鞋加更 依然听着薛凤举声音中的厉色,手上不由一抖,停下了要将耳坠摘下来的动作,她明显感觉到了薛凤举现在的情绪似乎很不好。 阴影中传出来薛凤举的声音。“趁着我现在还没有改变主意赶紧走!” 依然不知道他要改变什么主意,但是依旧识趣地掀开车帘下了车,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下,又开口道:“那你答应我关于润之的事……” 她话还没说完,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车帘里砸了出来,擦着依然的头皮砸到她身后的墙上,结实的盒子瞬间四分五裂。 依然尖叫一声抱住头蹲下,平桂忙叫了一声“二爷……” 薛凤举刷地掀开车帘,看着蹲在地上的女子,眼中墨色翻滚得厉害,脸上的表情狰狞而可怕,他死死地盯着依然的头顶,阴森着声音一字一顿地说:“杜依然,你到底依仗的什么来不停地挑战我的底线?你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 依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哆嗦着腿离开那辆马车回到屋子里的。在那个盒子砸过来的那一刻她甚至觉得,或许薛凤举是真的想要砸死她,只是却不知他是在最后一刻故意砸偏了还是他没砸准,不过现在确实是劫后余生。若真的被那个沉重的盒子砸中。即便不死也要脱层皮。 阿夏还没回来,她摸索着将灯点亮了,又哆嗦着将桌子上水壶里的冷水倒了一杯灌下去,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晚饭也不吃了,直接掀开被子躺了下去。 胡同外停着的那辆马车在依然离开之后一直没有动,平桂站在地上拉着马,安抚它不安的情绪,黑马不停地摇着头喷着鼻子。 过了好久,天色彻底黑了下来,平桂不停地往车厢里看,最后实在忍不住叫了一声“二爷?咱们走不走?” 车厢内沉默着,没有人应声,就在平桂以为里面的人没听见的时候,薛凤举终于声音中带着疲惫地开口低声说:“走吧,回府。” 平桂赶着马车一路往回走。路过一家马上就要打烊关门的酒坊的时候,薛凤举突然喊停,让平桂下去打了一角酒给他递进来。 这样的小酒铺里,因为便宜,平日都是一些泥腿子们打酒解馋,薛凤举是沾都不会沾的,只是此时此景,车帘翻飞间看到这家酒坊,就让平桂停下了车。 他凑到酒壶口嗅了嗅,只有淡淡的酒味,抿了一口,微辣中带着涩和苦,就如他此时心情一般。 他在黑暗中自嘲一笑,猛地仰头,将酒灌下了一大口…… 薛凤举酒量甚浅,平日里应酬几乎滴酒不沾,迫不得已必须要喝的时候也是将酒偷偷换成了白水,而喝下这一小壶的结果就是有些微醺,即便这劣酒很淡,他也觉得有些晕晕乎乎的。 平桂扶着他往后院走,快要到暮苍阁的时候他突然止住步子不再往前走,对平桂摆着手低声说:“不回院子去了,随便去哪儿都好。” 平桂犹豫了一下说:“可是夫人还在等着二爷呢。” 薛凤举低喝,“不回就是不回,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 平桂忙应声称是,“那二爷要去哪儿?要不去看看小姐?” 薛凤举捏着眉心,想了一会儿才想明白这个小姐说的是小静和,脚下微微踉跄着往前走着说:“那就去看静和吧,温和从容,岁月静好……呵呵……名字取得真好……” 平桂听在耳中,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薛凤举推开杨若兰房门的时候,她正在给孩子喂奶,听到声音急忙遮住衣服,这才抬头看到是薛凤举,有些不可思议地叫了一声“二爷”。 薛凤举推开平桂的扶持,尽量稳着步子走到小静和的跟前,伸出手指在她的小脸上逗弄了两下。 静和咯咯地笑着,伸出小手抓住自己父亲的手指。 逗罢静和,薛凤举抬头看向杨若兰,伸手抚上她的长发,眉眼中含着柔情。 小柳并两个丫鬟见状急忙抱着孩子出去,将屋子里的空间留给这二人,出了门还不忘体贴地将房门紧闭。 杨若兰看着面前自己的夫君,自从她怀了静和之后,他已是叙旧不曾和自己这般亲近过了,她嘴上虽说不争不抢,可如今他主动近了她的身,她又怎么舍得将他往外推?细细打量他那比寻常女儿还要精致的眉眼,微微一笑说:“妾身为二爷宽衣吧?” 薛凤举的呼吸渐渐加重,长臂一伸将她拉到自己怀里,想也不想便压着她倒在了床上,大手狠狠一扯她的衣襟,随即一把握住那暴漏出来的丰满胸乳,大力地揉捏起来,这动作形容如同猛虎出笼也不为过,像是久渴之人寻到了一丝甘露,再也不去压抑自己的行为。 杨若兰倒吸一口冷气,一把抓住他的大手,禁不住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二爷……二爷可认清了……我是谁?” 薛凤举脑中并未糊涂,此时自然知道身下之人是谁,只是并不回答杨若兰的话,抿着两片薄唇,一双黑眸紧紧盯着她的脸,三两下便将两人的衣服扯了个干净,随即没有丝毫停滞,也不等待身下之人的适应,身子一沉便将自己的欲望撞了进去……女鸟叉技。 事后薛凤举在床上缓了一会儿才坐起身子,将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穿上。 杨若兰潮红着一张脸娇喘着,犹豫了一下才鼓起勇气说:“二爷今晚不如留下睡吧?” 薛凤举此时酒已经醒了大半,头也不回地绑好自己的腰带,披上外衫说:“不了,你好好休息吧,我还有公文没处理完,你平日里照顾孩子辛苦了,有什么少的缺的,若是不方便和夫人开口,就直接找府里的管事,自不会短了你什么东西。” 看着薛凤举离开,杨若兰一下子软倒在床上,眼泪忍不住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刚才即便是意乱情迷,她也能听到在最后那一刻,和自己那样亲密的男人叫的却是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 薛凤举走出杨若兰的院子,被风一吹,所剩不多的酒意就彻底地醒了,抬头看着头顶上寥寥无几的几颗星星,突然嗤笑了一声,“一生一世一双人?” 第161章 焦虑等待一个月后,依然终于从薛凤举那里得到消息,蒋云瑞被困洛阳,生死不知。全集完结刘氏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立时晕了过去。等到她再醒过来之后便以泪洗面,身体大不如前。 这些日子蒋云瑞失去消息以来,刘氏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身体眼看就受不住了,依然无奈,只得将这个消息告诉她,只是没想到却起了反作用。 于是依然索性就让云双在蒋家收拾出来一间屋子,将自己宅子中的家当全部搬到了过来,就近侍候蒋母。 依然端着药碗进了屋子,听到蒋母在咳嗽,忙快步上前,将药碗放到床头,伸手在她的背上轻轻拍着给她顺气。 蒋母咳了一会儿,直起身子就着依然的手将药喝了。随即看着她有些疲惫的脸色说:“孩子,辛苦你了,我知道这些日子你心中定然也极苦,只是却要强撑着伺候我这个老婆子。” 依然垂下脸摇了摇头微微笑着说:“没关系的。我不苦。伯母也请放心,润之定然会回来的,他知道我们在等着他,就不会丢下我们不管。好看的全本小说” 正说着。突然听到院子里云双惊叫的声音,依然出门去看,到了门口就看到云双满脸兴奋地跑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纸,上前一把抓住她笑着说:“杜姐姐,这是我哥的信,我哥的眼睛好了!” 依然忙接过信看,先看落款,却是两个月前的信,有一目十行地看完一封信,一颗心落了下来又提了上去。 刘氏在屋内急咳着慌忙说:“什么信?是你哥有消息了吗?” 依然进了屋子,将信上的内容给刘氏说了。“润之两个月前眼睛已经好转了,治愈的可能性极大。” 云双忙接着说:“只是这信是两个月前的了,捎信的人也是在路上耽搁了这么久,辗转才回到了京城。” 刘氏先是一喜,接着又是失落,“这么说,还是没有消息?” 依然忙安抚道,“伯母莫要心急,如今已经两个月,他的眼睛一定好了,如今这只是第一个好消息,说不定过不了几日,就有另外一个好消息来了!”女鸟医圾。 云双忙在一旁附和道:“是啊娘,我哥他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没事的!” 刘氏流着泪说:“佛祖保佑,但愿如此吧。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四月底殿试结束,杜若瑾得二甲七名,进士及第。这样的成绩作为一个侯府公子不可谓不值得骄傲,立马就在京城传开了。 据说殿试期间皇帝身体抱恙,便让太子代为监考,这一举动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这段时间以来,京城一直风平浪静,虽说外面派兵围剿瑞王叛军,但是除了瑞王逃离京城那晚流了血之外,也没什么特别,只有茶馆里的闲汉们闲着无事,说说外面如今的局势,似乎战事对京城并不利。 五月,气候进入夏季,朝廷围剿军队大败,消息传回兴庆城,老皇帝当着朝臣的面,一把掀了御桌,将军队主将尉迟鑫骂了个狗血淋头,所有人可以预见,这个尉迟鑫就算是回了京师,他的官场生涯也就到头了。 同月,北燕十万大军大举南下,河北军首当其冲,传言是瑞王勾结北燕,让朝廷河北军无暇顾及内乱。 这期间蒋云瑞一直没有消息,刘氏念子心切,身体每况愈下,依然和云双焦急万分,却也无可奈何,何守中想尽办法开药,却道这是心病,只有等师弟平安归来,或许就好了。 北燕大军南下的同时,瑞王五万大军围困京城,也坐实了确实勾结北国的罪名,兴庆城人心惶惶,只道瑞王马上就要破城而入了。 城内严阵以待,各家各户大门紧闭,这个时候没有人会出门在外面晃悠,从门缝里往外看,甚至能看到外面大街上将士快速来回跑动。 刘氏今天身体似乎有所好转,依然扶着她在院子里走动,阿夏正在一旁搭洗好的衣服。 云双趴在门缝上往外看了一会儿,刘氏说道:“双儿你做什么呢?快过来,外面危险!” 云双闻言退到院中间,又扭头往外面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依然看着她的样子笑着说:“怎么,你现在也在忧国忧民了?” 云双挥了挥手说:“谁忧国忧民了,管他谁当皇帝,只要别打仗让我们吃饱就行,我只是在想,若是瑞王当了皇帝,或许我哥就能回来了。” 刘氏立马说:“这话怎么说?” 云双想了想说:“我也不太懂,只是瞎猜的,我说了你们听听啊,你们看,当初杜姐姐托人打听的消息是我哥困在了洛阳城里,而洛阳城是瑞王占据,怕别人打进去,所以不许人进出,现在若是瑞王当了皇帝,那他就不再去关心洛阳城了啊,我哥不就能出来了吗?” 刘氏眼中露出惊喜,扭头去看依然。 依然沉吟一会儿,觉得云双这个说法也有道理,只是这军事政治上的东西她也不懂,也判断不出她说的到底对不对,只是见刘氏面上露出喜色,也忙附和着说:“云双说得有道理,这么说来润之就快能回来了!” 云双也过来扶着刘氏,笑着说:“肯定会的,所以啊娘,你就别再伤心了,我哥他一定马上就能回来了,他回来之后若是见你病重,岂不又要伤心死了,他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回来了,你忍心吗?”说得好像蒋云瑞明天就能回来一样。 刘氏脸上也终于露出了几分笑容,“那就好,那就好,佛祖保佑,你哥他一定马上就能回来了!” 依然听着外面不停跑到着的杂乱脚步声,面上也露出轻松之态,心中却并不放松,不知道这场仗到底谁胜谁败,而现在蒋云瑞的眼睛是不是已经彻底恢复了,这么长时间没有消息,他们一行中还有一个老人,这路上兵荒马乱的,是不是真的能够平安归来。 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她们宁愿他一直待在家中不去治什么眼睛,也总好过这样提心吊胆了这么多日子。 第162章 蒋云瑞归来 五月十七夜里,整个兴庆城都听到外面那震耳欲聋的声音,比瑞王冲出京城那日更甚。热门这日夜里,瑞王留在京城里的余党和城外瑞王军队里应外合。在城内偷袭杀了守城军主将,趁乱打开城门,瑞王毫不费力地杀进兴庆城内,带着军队直逼皇宫,以清君侧之命,直指静王图谋不轨。 只是一夜之间,皇宫易主,勤王而来的三万京畿军队被挡在城外,毕竟逼宫是皇帝自己的家事,京畿军统帅犹豫再三,驻扎城外静观其变。 皇帝下退位诏书,传位瑞王,太子被杀,就连从安王那里过继来的儿子也没有幸免于难。 这一夜宫城之中喊杀震天。第二日宫内传出诏书,静王谋反,瑞王清君侧,老皇帝移居西宫为太上皇。瑞王登基。改元太平,老皇帝后宫宫人嫔妃,有子之人宫中养老,无子之人送圆月庵为尼。 着河北怀化军继续北抗大燕。不必返京。 而城外的京畿军眼看事已至此也无能为力,新帝下旨斥其返回原处。 这一夜,史称庚戌政变。 至此,一场持续多年的夺嫡之争拉下帷幕,太子一家三百余口人皆无生还,以轰轰烈烈的惨烈之态终于结束。 朝臣眼见如此只能臣服,而河北军和北燕大军的碰撞也并不激烈,瑞王登基北燕退兵,河北军从始至终没有表现出要回援之态,只等瑞王登基一月之后,林恒一才慢悠悠地送回来一封请安折子。 这是后话,瑞王登基十日之后京城解禁。大赦天下。 当蒋云瑞完完整整地出现在蒋家小院时,依然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才相信这确实是真的不是梦。 蒋云双惊叫一声“大哥!”刘氏从屋子里跑出来,看到蒋云瑞的这一刻,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 云双和依然急忙扶着她,蒋云瑞飞奔上前,跪在刘氏面前,隐忍地说了一句,“娘,儿子不孝,让娘忧心了。” 刘氏只是晕了一下,瞬间就清醒了,抱着蒋云瑞大哭起来,一只手还在不停地拍着他的手臂,哭得说不出话来,甚至差点背过气去。 云双在一旁抹着眼泪说:“娘,别哭了,你看哥不是回来了吗?你应该高兴才对啊!” 依然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蒋云瑞,三个多月时间未见,他有些瘦了,这一路应该也是吃了不少苦,没时间修理仪容,身上的衣服脏兮兮地有些破烂,下巴上泛着青色的胡茬,憔悴了不少,只是一双眼睛却还是如同很久之前一样,清澈有神,让人一眼看到底。 蒋云瑞将刘氏扶上床,好一顿哄,刘氏才住了哭声,听着蒋云瑞将自己路上的经历说了出来。 “那日路过洛阳,本来已经准备歇息一日第二天就离开,只是没想到却遇到了姨母。” 刘氏大吃一惊,“遇到了你姨母?他们一家过得怎么样?你姨母身体可还安好?” 蒋云瑞笑着安慰,“他们都好,我当时也是大吃一惊,没想到我们失散了这么多年还能重逢,姨母一家当年和我们失散之后流落洛阳,便在那里定居,只是日子过得并不如意,于是便在洛阳耽搁了两日,没想到却正好遇到新帝大军进驻洛阳,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想要给你们捎个信也不能。” 刘氏幽幽一叹,“没想到还有这个缘故,那后来呢?你姨母还在洛阳吗?” 蒋云瑞道:“儿考虑到娘和姨母已经多年不见,已经将姨母接来,准备给他们在京城找一处房子安顿下来,只是我怕你们不能安心,便自己先回来了,他们如今还在路上,这一两日也就到了。” 刘氏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看来这拜的佛祖是灵了,儿啊,你可吃过饭了?” “娘放心,我一切都好,眼睛也痊愈了。”女帅反扛。 刘氏这大喜之后精神就有些不济,蒋云瑞服侍着她喝了药后就睡下了。 几人出了门让刘氏休息,云双就抓住蒋云瑞的胳膊要问他事情,却被阿夏一把拉开进了厨房,将屋檐下的位置留给剩余的两人。 依然自蒋云瑞回来之后,便一直静静地跟在他们身边,听着他说话也没有插嘴多问一句,此时看着蒋云瑞身上的狼狈,原本的千言万语都只是化为一声叹息,伸手将他肩膀上的灰尘拍掉,最后只是问了一句,“路上赶得这样急,累不累?” 蒋云瑞握住她的手,伸手将她揽在怀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不累,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这是两人相识以来,第一次距离这样近,之前的蒋云瑞一直是谦和守礼,不曾逾越一步,只是这长久思念之后,再也顾不得许多,忍不住将身前之人拉入怀中,这些日子以来的奔波劳累便都化为虚无。 依然只是身子微微一顿,犹豫了片刻,便柔顺了身子,伸出双臂环住蒋云瑞的腰,低头埋在他的胸膛前,鼻子微酸,闻着淡淡的药香味,闷闷地说:“不累,只要你平安回来就好。” 蒋云瑞道,“这些日子都是你在照顾我娘吧?都是我不好,没能给你们捎个信回来抱平安,让你们都在为我担惊受怕。” 依然摇了摇头瓮声瓮气地说:“没有,你也一定废了很大的功夫才能顾着自己,只要你将自己完完整整地带回来,就万事大吉了。” 蒋云瑞听着依然的声音语气一顿,将她稍稍拉开,去看她的脸。 依然忙别过头去,却听到蒋云瑞有些急切的声音说:“怎么哭了?我不是回来了吗?” 依然抹了一把脸笑着说:“没有,我是太高兴了,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你回来了,一颗心落到了肚子里,高兴地落泪了。” 蒋云瑞闻言沉默片刻,然后缓缓开口,“依然,你还记得我离开的时候说的话吗?” 依然低着头看着脚尖,手指头抠在一起,“什么话?” “我从登州回来之后,无论我的眼睛能否治好,我们都立刻成婚。” 第163章 刘姨妈一家 蒋云瑞顿了一下又道:“只是如今我娘身子不适,等到她稍微好一点,我就去侯府下聘。小说下载” 依然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若是去侯府。我只怕我那个二婶将你这座房子要过去了都嫌不够。” 蒋云瑞轻轻一笑,“便是她要我的命,我都给她。” 依然嗤笑一声,蒋云瑞接着道,“还有一件事情要与你商量,此次从洛阳将姨母接回来,缘是因为他们一家着实过得不好,只是方才不敢在母亲面前提起,怕她听了伤心,待她身体好些了,我再告诉她,现下只能跟你商量一二。” 依然嗯了一声说,“你说来听听。” “我见到姨母的时候,她……正在一家青楼里做洗衣妇……”蒋云瑞忙又解释道。“我没去那种地方,只是在后门恰巧遇到了,你莫要误会了。” 依然好笑地说:“我没误会,怎么反倒是你像是做贼心虚呢?” 蒋云瑞脸上红了一下。知道依然是在跟他说笑。才又道,“因冬日里不停沾水,一双手都冻得不像话了,姨母老了许多。我差点没认出来,还是她叫了我一声,我才看出来她是姨母,本还比我娘小了两岁,如今看起来却像个六十岁的老妪……” 他顿了一下又道:“姨丈在流离之中伤了一条腿,行动不便,整日卧床,便只能靠姨母给人浆洗赚钱度日,曾经一度因为姨丈病重需要银子,将表妹卖给了洛阳一个大户做丫鬟,我也是费了好大的周折才将表妹弄出来,我将他们带回京城。你……会不会怪我?” 依然想了想说:“那……你有没有想过,带回他们回京之后要怎么办?难道你要养他们一辈子吗?” 蒋云瑞忙说:“自然不会,姨母已经和我说好,他们一家到了京城,她就去给大户人家打打杂,给表妹攒嫁妆,而且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大户人家多良善,不会如洛阳一般不顾下人死活,而且他们在这里,好歹离我们近些,好就近关照一下,不至于太过艰难,你……可是不愿?” 依然顿了顿,轻轻一笑说:“没有,你的姨母以后也是我的姨母,至于大户人家,那我看看威远侯府内缺不缺人手,好知会一声,应该也不缺她这一张口。” 蒋云瑞听到她那句“你的姨母以后也是我的姨母”,不由眼中一亮,心中甚是欢喜,而且他自然知道依然和侯府中人闹得很不愉快,如今为了他愿意和侯府里去招呼,他自然是心下感动。 依然笑着推着他说:“快去将你这衣服换换,梳洗一下,竟然脏成这样。” 蒋云瑞扯着身上有些破烂的衣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转身去回屋换衣服。 依然看着蒋云瑞的背影,直到她走进屋子终于舒了一口气,他对自己在意的人都是掏心掏肺的好,没有掺杂任何杂质,只是谁知道别人是不是也同样是没有任何目的和意图地接近他的呢? 蒋云瑞回来第三日,她的姨妈刘氏终于也到了,带着一个病弱的表妹和一个残废的姨丈。 依然见到他们的时候,就算是一个不相干的外人也有些动容,更不用说是蒋云瑞血脉相连的亲戚。 蒋云瑞也说了,刘姨妈比蒋母还小了两岁,只是若此刻说她是蒋母的亲妈,不知道的人也不会有所怀疑。 刘姨妈头发花白,满脸皱纹,后背也有些微驼,在蒋家门口下了车,然后转身去将车上的一个年轻女子接下来,只是这女子却脸色憔悴蜡黄,头发枯萎,身材瘦弱,本也有几分颜色,却被满脸的病容掩盖了。 蒋母看到刘姨妈的一瞬间,满脸的不可思议,扶着蒋云瑞的手抖了抖,才试探着叫了一声,“秀秀?”秀秀是刘姨妈的闺名。 刘姨妈身上一颤,松开梅儿的手,转过身来看到蒋母的那一刻,瞬间眼泪四溢,嘶哑着声音叫了一声“二姐……”接着两个妇人就抱着哭成了一团,时隔七年多之后,两个老姐妹终于在异乡重逢。 马车旁的梁梅儿也拿着帕子不停地蘸着眼泪,抽泣着哭个不停,蒋云双犹豫了一下,上前扶着她的身子。 哭了好一会儿,就连周围的邻居都开始开门探头来看,两个妇人终于反应过来这是在外面,这才扶持着回屋去。 两姐妹多年未见,这一见之下自然有许多话要说,其他人也不好去打扰,小院子里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 蒋家的院子本就不大,房间也不多,这两日知道蒋云瑞姨妈一家要来,一时也没来得及找房子,依然便将自己这段日子在蒋家住的屋子腾出来,搬回自己的宅子去了。 如今云双带着她的梅儿表姐去看为她收拾出来的屋子,依然带着阿夏站在屋檐下,发现自己没事可做了,只是转眼就看到决明扶着一个中年男子一瘸一拐地从外面往院子里来,这个就是蒋云瑞的姨丈了。 下了台阶,发现钟太医竟然也跟来了。 依然走过去对着梁姨丈行了个礼,便走向钟太医。 钟太医掐着自己的腰,喘着气说:“这一路的马车坐得我的老腰奥,都要断了,老夫打了一辈子光棍,如今到了晚年却为了这个小子几乎折腾掉了半条命,以后这小子若是不给我养老,有他好看!” 依然笑着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润之既然拜了钟太医您为师父,以后自然是要为您养老了。” 钟太医看着她眯眼贼笑,“不止是那小子,还有你这个丫头,这个冰人我是做定了,这下你想逃也逃不掉,过不了多久,你就也要跟着那小子叫我师父。” 依然抿嘴不好意思一笑,看了一眼身后走近屋子的梁姨丈说:“这位……他的腿以钟太医您的医术能不能治好?” 钟太医捏着胡子摇了摇头,“他的伤时间太久,若是一受伤就治的话也只是小伤,只是如今折了的骨头又重新长了个样,不可能再治好,只能这样了,这一家人老的老,病的病,丫头,以后有的你操心了。”女帅东圾。 依然轻笑一声:“若是只是出钱照顾他们,我也不缺这个钱,只要不节外生枝就好。” 第164章 打赏加更 回到宅子里,依然回想着白日里见到刘姨妈那一家人,个个看着都是无害的,或许是她想多了吧。被生活折磨到那种境地的人,应该会更容易满足生活,只要是能用金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什么问题,况且她现在什么都不多,就钱多。 只是后来她发现,是她太幼稚了,人的贪心有时候真的是不可估量的。 因为刘姨妈一家的到来,蒋云瑞还要在家照顾刘氏脱不开身,依然就亲自在附近给他们找了一座宅子。女帅坑才。 这座宅子同样离蒋家不远,而且和她现在住的地方是同样的规格,都是两进小院,现在蒋家也没有两进,只是一个小院子而已。 而且她想着既然刘姨妈一家是要定居的。于是索性就将整座宅子买了下来。 她思量着和蒋云瑞婚后若是继续住蒋家的那个小院子,似乎有些挤了,便想着再寻个时间重新找一座大一点的宅子搬进去,蒋母如今身边离不得人。还得再买两个小丫鬟伺候着。这样一来那个院子就更加挤不下了。 她现在住的这个地方租金也到了,她也不想再续,便找到这座宅子的主人一并买了下来,这些地段比较不错。房子也不便宜,着实花了一大笔钱。 阿夏跟着依然,眼看腰包里银票一下子没了这么多,有些心疼地说:“小姐,不过就是个穷亲戚而已,何必买这么好的房子?” “虽说只是个穷亲戚,可那却是云瑞的亲姨妈,难道你没看到昨日刘伯母抱着刘姨妈哭的样子吗?这个刘姨妈在伯母心中的地位可见一斑,现在是他们的穷亲戚,以后也就是我的穷亲戚,只有他们过好了,那就不来打扰我的日子了。” 阿夏似懂非懂地点着头。“那以后就要叫蒋大夫姑爷了吗?哎呦,怎么这么别扭呢!” 依然嗤笑一声瞥了她一眼说:“那你就换个叫法。” 阿夏挠着头说:“那我就叫郎君吧,姑爷总觉得拗口,小姐觉得怎样?” 依然笑眯眯地说:“随你。” 随后几日,刘姨妈暂时住在蒋家小院里,老姐妹多年不见,有说不完的话,蒋母因为儿子回来了,还带回来了失散多年的妹妹,自然是高兴,身体也就逐渐开始好转了。 依然找了个机会回了一趟侯府,直接去了杜若瑾的院子,问他侯府内是否缺人手。 杜若瑾坐在书桌后挑眉看了她一会儿,“我可否能知道妹妹问这个是何用意?” 依然拧眉道:“只是来府里一个下人而已,这个你有必要知道吗?” 杜若瑾手指头轻轻敲着桌子,“既然是要来府上做事,我自然是有必要知道这个人的来历,总不能就算你送来一个钦犯我也要收着吧?” 依然想了一会儿,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便将刘姨妈一家的事情如实说了,“既然她本来做的是浆洗的活,若是来了府里,就给她安排个轻松点的,若侯府真的是付不起工钱了,那就我来付,如何?” 杜若瑾摇头笑着说:“府上就算是再穷,也能多养得起一张嘴,只是你考虑过她来了我们府上之后的事情吗?” 依然不解,“来府上之后?自然是给她安排事情做了。” “既然那是蒋云瑞的姨妈,以后也就是你的姨妈,我们还能将她作为下人来看吗?还是当做是客人?她若是犯了错,是罚还是不罚?这些你都想过吗?” 依然摇头,“她既然是要来这里做工,自然就是出了力拿了钱就好,你若是不愿意卖我这个面子,我就另想办法。” 杜若瑾忙抬手往下压了压,“行了,既然你要让她来就让她来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眼下先解决了。” 解决了一桩事情,依然自是轻松了不少,出了侯府本是准备回宅子去,只是想了想又掉头去了蒋家,进了院子便去了蒋母的屋子,这会儿刘姨妈应该是陪着蒋母说话。 经过卧房窗口的时候,就听到里面蒋母的说话声,“……云瑞不在的这段时间都是这孩子在照顾我,我看着也是个贴心的,即便是嫁过了人的,只要云瑞愿意,又有什么不好呢?况且……” 依然听出来这话是说的自己,应该是蒋母在和刘姨妈说她和蒋云瑞的事情,有些不自然,不想去听墙根,便故意清了清嗓子,放重了脚步声,里面立马不说话了。 她进了屋内,对着刘姨妈行了一礼,又看向蒋母道:“伯母,刚才我已经将姨母的去处安排好了,姨母若是得空了可以去看看。” 蒋母拉着她的手在一旁坐下,笑着说:“好好,随后就让你姨母抽空过去,我也要去你家里一趟,和你婶婶商量商量,云瑞这孩子是担心我的身体,可是你们已经拖了这么久了,可不能因为我这不争气的身子再继续耽误你们了。” 依然微低着头笑道:“一切伯母看着办就好。” 出了蒋母的屋子,依然能感觉到背后刘姨妈的目光一直放在她的身上,不知为何,让她浑身很是有些不自在。 又过了两日,依然领着刘姨妈一家去了为他们新买的宅子,一路走过去,梁梅儿扶着刘姨妈睁大了眼睛不停地四处打量,似乎是不敢相信以后这样一栋漂亮的房子就是属于他们的了。这些日子以来蒋云瑞给梁梅儿开了不少补药,而且也吃了不少好东西,所以她的气色看起来比刚到的时候好了不少,肤色也不像开始那样蜡黄了。 梁姨丈被决明扶着走在旁边,不住地夸赞房子好,夸赞依然是个好人,有本事。 依然只是笑着不做回应,也不故作傲态,也不故意谦虚,她向来不觉得做好事不留名是个好习惯,既然已经给了人恩惠,自然是让对方知道比较好些。 而刘姨妈在旁边跟着,依然可以感觉到她一直似乎是有话要说,却又说不出口,依然只是装作看不见,领着他们在新宅子里转了一圈之后,便告辞离开。 只是离开之前,依然扶着梁梅儿的手对刘姨妈笑着说:“姨母不必担心梅儿表妹的嫁妆,将来我也会为她添上一份。” 第165章 试探 梁梅儿睁大了一双带着些微惊恐的小鹿一般的眼睛,扭头去看自己的娘。 说实话如今梁梅儿满脸的病容显得人有些憔悴,只是那一双眼睛着实长得好,特别是睁大了的时候。水汪汪的让人不自觉心生怜惜。 刘姨妈眯眼笑着,脸上的皱纹挤到一起,一脸的朴实沧桑,“这怎么好意思麻烦杜娘子呢,若梅儿能找到个好人家,姑爷知道我们家里的情况,肯定也不会介意什么嫁妆不嫁妆的。” 刘姨妈说这话的时候满脸诚恳,倒是让依然觉得自己是小人之心了。 出了刘姨妈的宅子,身后的阿夏终于忍不住说:“小姐,我觉得这一家人不是省油的灯,你怎么能安心放到身边呢?” 依然扭头看了她一眼说:“那你说能怎么办?他们既然已经来了,我还能把他们赶回洛阳吗?” “也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这个梁梅儿,看你一双眼睛。瞧着都像个狐媚子。” 依然语气中带着不悦,“那是润之的表妹,莫要直呼其名,这般指名道姓的被人听去了。又要徒增事端。狐媚子这样的说法,以后我可不想再听见了,无论如何这也是一门亲戚。” 阿夏吐了吐舌头说:“知道了小姐,只是……他们一家。尤其是这个表姑娘,若是一直赖在蒋大夫身边,总不是个办法啊。” 依然数着地面上的一块块青砖,叹了口气说:“这种事情最终的决定权永远是在男人的手中,说到底都要看他是个什么态度,我们既然已经有了约定,我总应该信任他才是吧。” 随后刘姨妈彻底搬出了蒋家小院,在新宅子里落户,因为这一家子病的病伤的伤,梁姨丈的腿还会时不时地发作疼痛,蒋云瑞每隔三五日就会去新宅子一趟给他们开点药,蒋母也会让他带过去点东西。 这些也都是本分。毕竟是多年后重逢的亲戚,血脉相连的,开始这段时间亲近一些也是正常。 刘氏的身子也开始大好了,便和钟太医商量着往侯府下庚帖,和钟太医接洽的并不是黄氏而是杜若瑾,他受人之托本来就对这件婚事乐见其成,自然不会有所为难。 六礼便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刘姨妈开始去侯府里做工,偶尔到蒋家转悠两圈找蒋母说说闲话。好看的全本小说虽说如今的威远侯府败落,但是在刘姨妈这类人的眼里那还是和他们的生活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又慢慢从侯府的下人嘴里打听了依然的往事,而侯府里的下人也知道这个是大小姐的亲戚,对她就颇为照顾,平时有什么脏活累活也不会让她去做,只挑些轻松的事情分给她干,慢慢的,心态便有些变了。 刘姨妈现在家里自然还是请不起丫环仆人,所以梁梅儿就在家里照顾她爹,有时候刘姨妈去蒋家做客,她也会跟着去晃悠两圈。 转眼就到了六月底,正是天气最热的时候。 虽然依然和蒋云瑞的婚事两方正在谈拢,六礼很快就过了纳吉,也就是订婚,但是不知为何她却并没有新嫁娘的激动之情,平日里事情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有事没事还到蒋家晃悠晃悠,反正她如今独居小院,杜若瑾也没有来邀请她往侯府去搬,她自然也乐得逍遥。 这一日杜若瑾给依然送来了两篮子新鲜水果,她想着蒋母,过了午后便提着篮子去了蒋家,现在阿夏已经成了药迷,整日没事就往和安堂跑,有时候一天到晚鬼影也见不到一个,她便只好自己去了。 正好蒋云瑞也在家,刘姨妈也带着梁梅儿在蒋母屋子里坐。 依然一直不太喜欢和那一家人相处,总觉得怪怪的,所以只是将那水果送过去打了个招呼就出来了。 临出门之前瞥了一旁坐着一声不吭的梁梅儿一眼,只是一个多月的时间,整个人和刚来的时候完全是两个样,肤色红润,虽然脸上还是有些憔悴,头发也依旧是缺乏营养的泛黄,整个人显得有些卑微胆怯地坐到刘姨妈身边,但是瘦瘦弱弱的恰到好处。 进了蒋云瑞的屋子,他正在床边桌前拿着一本书在看,见到依然进来,忙放下手中的书站起来,给她拉了一把椅子,温和笑道:“这大热天的,怎么突然过来了?” 依然本来只是来送那一篮子水果,只是不由地就拐到了蒋云瑞的房间。 她想了想说:“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蒋云瑞道:“什么事情?” 依然顿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笑着道:“前些日子我听刘姨妈说想给梅儿表妹说一门亲事,如今我看梅儿表妹这些日子以来身体也大好了,就想着他们一家子不容易,能帮就帮,梅儿出嫁少不了要些嫁妆,我手里也有点银钱,就想给她添点妆,而且这些日子我也在留意着,看能不能找个合适的人家,即不让梅儿委屈了,也不让对方欺负了她去。” 依然语气正常,蒋云瑞并未做他想,听罢点头说:“你有心了,最近我也在留心梅儿的终身大事,只是没遇到什么合适的,那你若是有什么好人家了,就直接跟我说,我好去跟姨母和娘商量。至于嫁妆的事情,你的体己就不要拿出来了,那些我会处理。” 蒋云瑞的语气坦荡,没有丝毫作假,依然听完之后看着他那双澄澈的眼睛便有些羞愧,蒋云瑞的为人她自然清楚,自己不该对他怀疑,还有所试探。 说完之后,依然觉得心中也放松了一些,准备离开的时候又被蒋母叫了去,却没让蒋云瑞同去。女帅丰才。 刘姨妈已经离开,屋子里只剩下蒋母一人。 依然在蒋母的对面坐下,就看到面前桌子上放了一个梨花木的小盒子,她有些疑惑地看向蒋母,却见她和蔼地笑着说:“这东西一直想要找时间送你的,只是总也忘记,你快打开来看看。” 依然打开了看,盒子里装了一个白玉手镯,在这盛夏季节入手冰凉,整个人都觉得有些凉爽。 蒋母道:“这东西是蒋家传下来的东西,是要传给家中儿媳的,早就该给你,快戴上试试。” 第166章 我若是眨眼,叫我天打雷劈! 随后的几日,依然便开始着手给梁梅儿找合适的人家,虽然她现在一个待嫁的新嫁娘给人相人有些奇怪,但是她也不关心这些虚礼。 梁梅儿的亲事不好说。不能说高了,也不能说太低,甚至去和安堂里悄悄向何大夫打听有没有适龄的男青年,操心了几日,最后也只是选了四个人。 她将那四个小伙的家中情况写了纸条,让阿夏送到蒋云瑞的手上,便等着听他的消息。 此时已经入了七月,蝉鸣声虽然少了,但是午觉的时候还是叫个不停,吵得人心烦意乱。女节刚号。 依然舍不得自己遭罪,整个夏日屋子里一直放了冰。 梁梅儿来的时候,依然午睡刚醒。 身子上出了汗,黏黏腻腻的不舒服,睡得久了脑子也有些昏昏沉沉的。 隔着窗子看到外面阿夏领着个人往这边走。一时没认出来后面跟着的女子是谁,一直走到了屋子里,她才看清楚。 梁梅儿进屋之后,并没有坐下。而是站在依然的美人榻前。低着头不安地抠着自己的衣袖。 依然坐起来打量着这个姨表妹,每次去蒋家她都是避着这一家人的,所以已经好久没见了。这么长时间没有再劳累,气色焕然一新。十七八岁的少女,穿了一身藕色的纱裙,细柳纤腰袅袅娜娜,唇红肤白,一对睫毛不安地颤动着,却并不说话。 依然以为她是想跟自己说给她相看适龄青年的事情,这是有人在不好开口了,便对着阿夏挥了挥手让她出去,这才对梁梅儿笑着说:“表小姐既然来了,那就坐吧,这天挺热的,我也不喜欢仰着头跟人说话……” 阿夏刚走出去。依然话音还未落,梁梅儿却突然扑通一声扑在她的脚边,泪水涟涟,嘴唇颤抖声音悲切地说:“杜娘子,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让表哥把我嫁出去,我只愿留在你们身边做个丫鬟,我什么也不求,只求能随时看表哥一眼,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依然刚睡醒的头晕劲儿还没有下去,听着梁梅儿的话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有些呆呆地看着面前跪着的女子脸上胆怯卑微的模样,听着窗外的此起彼伏的蝉鸣声,过了一会儿才明白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也不是说太突然受到冲击受不了,而是感觉心中提着的那点儿劲儿终于放下了,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段时间做什么事情都没有精神,恹恹的,从刘姨妈一家到来之后就一直有这种感觉。 原来这段时间她一直是在等着这一幕的到来,从这个姨表妹下车的那一瞬开始,她就感觉到以后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如今真的发生了,她反而有吊着的一口气松下来的感觉。 依然坐着没动,这会儿心中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低头看着脚下颤抖着哭泣的身子,沉默了片刻,才叹了口气说:“你是他的表妹,我们怎么能让你做丫鬟呢?自然是要给你寻一个好人家安排好了下半生,这样我们才能放心。” 梁梅儿摇着头,眼泪飞溅,哭着道:“梅儿不愿意嫁人,我只愿留在表哥的身边,我知道表哥心尖上的人只有杜娘子您,我就做一个小丫头,给你们端茶倒水,娘子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我不过是一个残花败柳,连娘子一个小指头都比不上,您就让我留下吧,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念着表哥,在洛阳给人为奴婢的时候只想着死了算了,可是我却苟活至今,想要再见表哥一面,若是不能留在表哥身边,我宁愿一死了之!” 梁梅儿伏在地上,整个人几乎要低到尘埃里去,声音卑微至极,充满了悲戚无助哀伤和绝望,莫不让闻着动容。 依然语气一窒,听着她悲惨的呜咽声,顿了顿才道:“我听说你和你表哥自小是青梅竹马的?” 梁梅儿身子一僵,抬头看着依然,满脸泪水,嘴唇翕合,怔忪片刻才道,“表哥小时候是说过要娶我的,”只是她接着哭道,“可我知道小时候的话只是胡说,做不得数,我自己如今无论如何也配不上表哥,我也不敢有什么企图,而且表哥如今心中只有娘子一人,我不会和娘子争什么抢什么,就只做个丫鬟,只求能常常见到表哥一面……” “没见过你这样不要脸的狐媚子,”阿夏出门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门口听里面的说话声,本以为这表小姐是要说什么终身大事,没想到却是听到这样不要脸的说法,而小姐似乎也没什么大的反应,只听这个小娼妇在那里胡搅蛮缠。 她实在气不过,一把推开门走进来,两扇房门瞬间打开,撞到墙上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扬起几缕尘土。 阿夏冲到梁梅儿的面前指着她的鼻子大声说,“抢别人的丈夫还这样理直气壮的,也只有你们这样下三滥的小门小户才会做出这样下贱的事情来!” 梁梅儿双眼通红,面色惶惶地看着阿夏,流着泪摇着头哭道:“没有,我没有想要和杜娘子抢,我只是想要留在表哥身边……” 阿夏见依然并没有拦着她,冷哼一声打断梁梅儿的话,“也就是说你要是不在蒋大夫身边待着,就立马去死了?” 梁梅儿双眼呆滞,愣愣地说:“我苟活至今,就是为了见表哥一面,若是不能留在他身边,我倒宁愿死了的好……” 阿夏气结,站在依然身边,抖着手指指着梁梅儿的鼻子说不出话来。 依然伸手拉住阿夏,制止住她接下来要说的难听话,静静地看着梁梅儿语气淡然地道:“你来我这里他知道吗?” 梁梅儿诧异抬头,原来红润的脸色有些苍白,睁着一双可怜的眼睛看着依然,过了片刻才明白这个他是指自己的表哥,心中一恸,眼眶中泪水闪动,抖着嘴唇摇了摇头说:“表哥并不知道我来,我知道表哥对娘子用情至深,只要娘子点头了,表哥肯定会答应的!娘子心善,人又大方……” 依然轻笑一声,“我心善大方不代表就愿意将自己的丈夫让出去,你若真的想要让我答应,就回去问你的表哥同不同意,他若是点头,我绝对不会说一个不字,就算他让我把妻子的位置让给你,我若是眨一下眼睛,就叫我天打雷劈!” 第167章 梁梅儿离开后,阿夏站在依然身边给他拍着背顺气,气得咬牙切齿,浑身发抖。嘴里不停地吐出来“小贱人”、“小婊子”、“小娼妇”之类的字眼。 依然其实并没有生气,她也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好在梁梅儿说的是蒋云瑞并不知情,她不知道若是梁梅儿说出的是蒋云瑞知道,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是去找蒋云瑞破口大骂?还是平静接受? 她轻轻吐了口气,推开阿夏笑着说:“没什么,我都没气你气个什么劲儿?你的词儿都是哪儿学来的?听着倒也挺新鲜的。” 阿夏跺着脚气急败坏地说:“小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拿我说笑寻开心!” 依然重新在美人榻上躺下,拿着旁边的团扇闭着眼睛轻轻扇风,“没什么时候,现在既然事情已经挑明说开了,那就好办了。只要是来明的我都不怕,别在背后插刀子玩阴的就行,如今只看他是什么个态度了……” 随后两日一直风平浪静的没有什么动静,依然甚至一度觉得那日午后在她的小院里发生的事情是不是只是一场梦?但事实证明。这些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直到第三日里下午。决明突然来到小宅子里,说是蒋母让她过去一趟。女节夹圾。 依然坐在屋子里沉默了一会儿,直到决明在窗外又叫了她一声,她才应道:“你先回去吧。小说我马上就到。” 她对着屋子里的梳妆镜将头发梳齐整了,才自己一个人晃晃悠悠地去了蒋家。 到了院门外,她将院门轻轻一推,门便朝里面打开,蝉鸣声依旧,院子里没有一个人,只能听到刘氏的主卧里传出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她犹豫了一下,走近了站到窗前,听清楚了里面是四个人的声音。 屋子里,此时蒋母在床上坐着,虽是暑天却盖着薄被,脸色蜡黄眼窝深陷。面容憔悴。 刘姨妈在椅子上坐着垂泪,梁梅儿站在刘姨妈的身后不停地抽泣,蒋云瑞跪在床前,垂头不语。 蒋母心底善良,当初蒋云瑞因依然重伤几乎殒命,她虽然怪罪依然,但是几顿饭做下来,蒋母也就原谅了她,可见不是个果决的。 而这两日刘姨妈和梁梅儿一直在她身边哭哭啼啼,她本也是不同意的,一方面是觉得委屈了梅儿,另一方面也是对不住依然,这还没过门呢婆母就张罗着纳妾,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只能左右为难。 后来刘姨妈见她犹豫不决,才终于松口将梁梅儿的凄惨状况交代了出来。 原来梁梅儿当初在洛阳给人做的丫鬟并不是一般的丫鬟,却是个通房,那家主母怀了身孕就给主子安排了通房,只是不知怎地梅儿却也怀上了,结果可想而知,被主母按住灌了虎狼之药,血流了半夜才净,几乎丢了半条命,也因此伤了身子,以后再不可能怀孩子。 一个女子不能生孩子,以后等待着她的命运可想而知了,即便是嫁了人,以后生不出来也还是会被休。 蒋母无可奈何,内心煎熬,急火攻心之下便又病倒了,但妹妹前半生已经够可怜的了,她就这么一个妹妹还在世,如何忍心看着梅儿受苦,只能试图说服自己的儿子,这才有了如今这一幕。 其实之前梁梅儿已经对蒋云瑞表达过心意,只是蒋云瑞没有答应,所以她才和自己的母亲将视线转到了耳软心善的蒋母身上。 蒋云瑞听着母亲让自己纳了表妹为妾,自然是不愿意,只是接下来听到刘姨妈说的关于表妹的状况,他也吃了一惊,他自己就是大夫,又细细把脉一番,自然明白刘姨妈没有说谎。 蒋云瑞跪在地上,双手攥拳,咬着牙说:“娘,便是表妹以后嫁不出去了,我也愿意关照她后半辈子的生活,但只是作为妹妹看待,不是什么丫鬟,也不是什么妾室,即便表妹要我的全部家当,我也不会不给,只是纳妾之说,儿子断不能答应!” 梁梅儿身子一软,脸色惨白,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抖着嘴唇叫了一声“表哥……” 刘姨妈急忙起身扶着她,满脸焦急,扭头看着地上的蒋云瑞说:“瑞哥儿,你怎么这样死心眼?梅儿对你的情意难道你看不到吗?不过是一个妾室的位置,她不能生孩子,也威胁不到那个杜娘子的地位,是不是那个杜娘子不愿意?我就知道,梅儿之前就去找过她,她却装模作样地说只要你答应了她就答应,如今看来不过是故作好人,她必定是教唆你不能答应吧?当真是两面三刀!” 蒋云瑞身子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刘姨妈说:“姨母说什么?梅儿表妹去找过依然?” 蒋母看着梁梅儿的模样,心中一恸,抖着身子将身上的薄被掀开,将两条腿挪下床。 蒋云瑞见蒋母这般,也顾不得等着刘姨妈的回答,忙膝行上前,扶着刘氏凄然道:“娘,求您莫要再逼迫孩儿了……” 蒋母满脸悲痛,“瑞儿,娘就你姨母一个妹妹,就算娘求你了行不行?”她说着,竟然挪下床扑通一声在蒋云瑞面前跪了下去。 蒋云瑞大惊失色,忙伸手去扶蒋母,“娘,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蒋母拽住蒋云瑞的袖子,大哭道:“瑞儿,难道你就忘了当初我们逃亡的路上你姨母是如何照顾你的吗?你姨丈的那条腿也是为了给咱们抢一口粮食摔断的,我们失散之后他们无钱治病,才成了如今这般模样,他们落得这般境地也是我们的缘故,你怎么能这样狠心?难道要娘死在你面前你才肯松口吗?” 蒋云瑞面色惨白,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刘姨妈见状,扶着梁梅儿坐下,又接着哭道:“瑞哥儿,我们如今并不是要你来报恩,只是为了让你成全梅儿的一片痴情,若是让她离了你,就是要了她的命啊!你怎么能忍心?不过就是纳妾而已,我之前也就听说那杜娘子是因为善妒才被薛家给休了,她只是为了一己之私,就让我们闹得这般家宅不宁,不过就是一个妒妇!你难道要为了她一个满意,就要了你表妹和你娘两条命吗?” 蒋云瑞脸色难看至极,“我没有,没有不顾及表妹和娘,只是……”他看了看蒋母,又看向刘姨妈和梁梅儿,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只想将最好的给她,她那样好,他可以感受到她的心意,她是真的愿意嫁给他的,即便她心里还藏着一个人,但她对他毫无保留地好,不应该受到任何委屈。 刘姨妈又道:“姨母知道,你是不愿意那杜娘子受了委屈,但是你也知道你表妹的性子,不会跟别人抢什么,以后在你身边只会替她照顾你娘,减轻她身上的担子,又何乐而不为呢?” 蒋云瑞张了张嘴说不出话,神色踟蹰。 蒋母见状,满脸泪水地道:“刚才我已经叫了决明去将依然叫来,等她来了你就不要说什么,只要她答应了,你就不要再反对了好不好?算娘求你了行吗?” 蒋云瑞看着面前亲娘哀求的面孔,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那个“好”字,他直觉,只要他同意了,就必定会失去什么东西。 其余三人都直直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蒋云瑞心中满是苦痛,紧紧闭着眼睛,死死咬住牙关。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蒋云双的声音,“杜姐姐,外面这么热,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屋?” 第168章 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依然站在窗外,听着里面的吵闹声,静静地看着窗柩上的木格子,心中也没有太多的波澜。这么多人逼迫,她虽有不忍,只是也想要听听蒋云瑞到底会怎么回答。 只是恰巧蒋云双从外面回来,看到她站在窗前,屋内顿时静了下来,所有的哭声都顿住了。 依然叹了口气,只好进了屋子。 云双也跟着走进来,看到屋内的情形一下子顿住了步子,有些不明所以地说:“这都是怎么了?是我哥做错了什么事情?”自然没有人回答她。 依然对着蒋母行礼,叫了一声“伯母。” 蒋云瑞跪在地上抬头看她,脸色苍白,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蒋母脸上带着些慌乱地看着依然说:“你……你什么时候来的?可听见了?” 依然轻笑一声,“也没来多久,只是该听到的也都听到了。” 想到刚才刘姨妈说出来的难听话。这一对母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都张口结舌。 梁梅儿忍住了哭声,只是靠在刘姨妈怀里,肩膀不停地抖动着。卑微而委屈。 刘姨妈脸上表情莫名。心中却是另有一番打算,闻言做小伏低,扶着梁梅儿对着依然低声哀求道:“既然娘子已经听到了,那咱们话也就挑明了说。我家梅儿如今的情况娘子你也看到了,让她离了瑞哥儿,是万万活不成了,你就看在咱们亲戚的面子上,可怜可怜她,容了她吧……” 依然开始并没有回答,低头去看蒋云瑞,却见刘氏正一手搭在他的肩头上,而他此刻似乎是正在忍受极大的煎熬,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惨白着一张脸,额头上青筋绷起。紧紧闭着双唇,下巴绷紧,死死地盯着地面上的砖缝。 依然觉得一阵阵心凉,听到刘姨妈反反复复地说可怜可怜梁梅儿,说来说去无非就是让她发发慈悲,留下梁梅儿,只愿端茶送水,不会和她争什么,听到最后,依然都觉得自己是个大恶人,插足了别人青梅竹马的恋情做了小三。 而蒋云瑞自始至终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反倒是云双听出了苗头,惊讶地说:“表姐想要给我哥做妾?杜姐姐不是在给她找好人家吗?怎么不去做正妻反倒是要做妾呢?” 云双说者无心,却惹得刘姨妈和梁梅儿脸上一阵臊红。 蒋母露出几分不悦地说:“云双,莫要胡说,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插嘴,自己出去玩吧!” 云双看着屋内的情形,又看了看依然看不出什么情绪的表情,见蒋母还在等着她,一撇嘴走了出去。 被云双这样一打岔,依然才从蒋云瑞身上移开视线,扭头去看刘姨妈和她怀里正在抽泣的梁梅儿,轻轻一笑说:“这么说,若我不答应,那就是杀了表小姐的侩子手了?这罪名我可担不起,别给我扣这样大的帽子。” 刘姨妈喏喏地说:“娘子可别瞎说,我可没这么说过。” 依然笑道:“那刘姨妈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不是我逼死了表小姐还是什么?既然如此,我向来心善大方,自然是舍不得要表小姐的命,伯母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刘姨妈面上一喜,立马扭头看向蒋母。 蒋云瑞却心头大惊,猛地抬头看向她笑吟吟的面孔,面无人色。 蒋母也有些诧异地看向依然,没想到她这样就松口了。 只是依然轻笑着接着道:“索性我就再大方一点,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将这正妻的位置也让给表小姐算了……” “不行!” 蒋云瑞一声大吼,屋内其余几人都吓得一哆嗦。 依然淡淡地看向他,只见他双目通红地看向依然,站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到她的跟前,嘶哑着声音说:“不行,我一直将梅儿当做妹妹看待,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我的妻子只有一位,就是威远侯杜家的大小姐依然,不会有别人,更不会有妾室……” 梁梅儿惊叫一声,抚着胸口晕了过去。 刘姨妈也一声大叫,气愤不已,指着蒋云瑞的鼻子怒骂道:“我算是明白了!你不过就是嫌弃我们是个穷亲戚,要去攀高枝去了!人家是侯府大小姐,虽说也不是个黄花闺女,但好歹有那几百抬嫁妆做本钱!我家梅儿就活该受人白眼让人轻贱!” 这时梁梅儿也幽幽醒来,抱着刘姨妈嚎啕大哭,肝肠寸断。 刘姨妈不顾蒋母和蒋云瑞铁青的脸色,搂着女儿恸哭道:“我可怜的孩子啊,早知如此,我们一家还不如死在洛阳算了,也好过如今在这里看人眼色遭人践踏!本以为你表哥会惦记着你小时候的恩情,没想到也不过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我们还是回洛阳,就算是病死饿死了,也好过在这里让人瞧不起!” 蒋母没想到自家妹妹会说这样的话,整个人瞪着眼睛软在床上动弹不得。 蒋云瑞憋得脸色铁青,目龇俱裂,这些日子以来依然为了姨母家里的事情操了多少心,花了多少钱,甚至为了他们重新登了侯府的大门,而他更是三天两头给这一家子送东西,可是如今他们住着依然花钱买来的房子,却将他们做的这些说得一分不值,甚至成了忘恩负义。 依然看着蒋云瑞的脸色,又看了看软在床上的蒋母,面色如水,轻轻叹了口气,看向刘姨妈说:“如今这般情况看来,就算我不做了这蒋家的媳妇,以后蒋大夫的正房太太也是不好当的,有了表小姐在这里做妾,表哥敬着姨母捧着,谁能越得过去?我看蒋大夫还是直接娶了表小姐好了。” 蒋云瑞听着依然生疏的称呼,心底生疼,往前走了两步,艰难地哀声叫了一声“依然……”声音悲戚沉痛,让人心头一阵阵发颤。 依然忍住不去看他,只是盯着刘姨妈,见她只是搂着梁梅儿不说话,眼珠子转着不知在打的什么主意。 只是身后床上蒋母却是颤声说:“依然,别说浑话,你是我认定的媳妇,六礼已经过了四礼,怎么能……怎能……” 刘姨妈瞪着双眼,有些愤怒地看向自家姐姐。 梁梅儿推开自己母亲,猛地跑到依然面前跪下,声声凄切地说:“杜娘子,你都看到了,表哥心中只有你一个,你就当是施舍我,不行吗?” 依然低头看着她,也没有伸手去扶,摇了摇头声音泠泠地道:“我施舍了你,谁又来施舍我?我对你心软就是对我自己心狠,我即便再大方也做不来那损己利人的事情。” 她又看向蒋母,“伯母,做人不能太贪心,即想得了这个,也想得了那个,天下岂有两全其美的事情?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就直说吧,我不计较你在我还没过门的时候就背着我打算给蒋大夫纳妾,至于我和表小姐二人,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梁梅儿闻言,目光呆滞地瘫坐在地上。 刘姨妈一下子跳了起来,泼妇一般地指着依然大声说:“姐姐,你都看到了吧!她不过就是一个妒妇,亏你还不顾姊妹亲情那般护着她,到头来也不过就是这个德行!怪不得被人休了!瑞哥儿要娶你那是你的福气,不过就是仗着自己有几个破钱就在这里指手画脚,早就被娘家赶出来了还摆着大小姐的架子,也不拿个镜子照照,打量着自己有多高贵?其实也不过就是一个残花败柳,别人穿过的破鞋!” “够了!” 蒋云瑞怒吼一声,一下子窜到刘姨妈的面前,吓得她一个趔趄往后退了两步,他怒目而视,眼中布满血丝,脑门上的青筋不停跳动,整个人面上显得狰狞可怖。 刘姨妈说出来的话一字一句敲在他的心头,更不用说依然听了会是什么感觉,可是他看着蒋母带着哀求的目光,隐忍良久,却是没有再说出一句责骂的话来。 依然站在蒋云瑞的身后,面色沉沉,不经意间低头,就看到他身后的衣摆上不知在那里挂到,破了一块。 心中突然有些疲惫,她的感情有限,不想再继续浪费口舌,抬脚就往门外走去。 只是胳膊上一紧,就被人抓住手里。 蒋云瑞在她身后哀求地说道:“依然……你不能离开,你说过要一直留在我的身边的……” 依然没有回头,静默了片刻,随即轻笑一声说:“是啊,自然是如此,我说过的话自然算数,只是你先把自家宅院收拾干净了再说,我不想下次来的时候依旧看到什么小妾姨娘阿猫阿狗的在我面前晃悠着影响心情。”女亩每弟。 随即她挣开蒋云瑞的手就往外走,到了门外,就迎上云双一双机灵的眸子,里面似乎是带着同情。 可是现在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她听到身后屋子里蒋云瑞似乎是说了什么,接下来就是刘姨妈的怒骂声和梁梅儿与蒋母的哭声。 她没有心情再去听他们吵的是什么,脚步一刻不停地出了蒋家院子,出了门的一瞬,她觉得脸上有些凉意,伸手一抹便摸到了一把水…… 第169章 蒋云瑞站在后院门前,脸上有几道红色的伤痕,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女子的长指甲刮出来的,只是已经结痂。最新章节全文阅读眼窝发青,面容憔悴。 阿夏堵在门口,看着他脸上的抓痕,阴阳怪气地说:“蒋大夫还是回去吧,你可要看好了你那娇弱的小表妹,别将来一头碰死了,又怪到我家小姐身上,说是我们给逼死的,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蒋云瑞抿着唇,从院门口看向后院主卧大开的窗子,隐隐能看到一柄扇子在微微晃动。 “我只进去见她一面,说一句话,若是她还是让我走的话,我马上就走。绝不停留。” 阿夏冷笑一声,“得了,这会儿来说话来了,早干嘛去了?梁家姨妈指着我家小姐鼻子骂的时候。你怎么连个屁都不放?她们都是好人。就我家小姐是恶人!出钱给他们买宅子,出面给你那姨妈某差事,到头来却原来是要逼死他们,哈哈。我还真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亲戚,那些花出去的银子就算是给一条狗买肉吃,它也知道对着我们摇摇尾巴,给了他们我看还不如给一头畜生!” 昨天阿夏在药铺里没有去蒋家,不知道那个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依然回家之后眼睛微红,直接将自己关到屋子里,弄得她一头雾水。全集完结女亩夹才。 她正在疑惑呢,没过多久蒋云双就跟来了,问她小姐有没有事,将下午在蒋家小院里发生的事情都说出来,她听完之后差点背过气去。这天下竟然有脸皮这么厚的人,她也算是开眼了。 而蒋云瑞不知是在忙什么,一直到今天才有空过来,而看他脸上的伤痕,恐怕是跟那个刘姨妈产生了争执,可是她一点也不想同情他,现在既然小姐已经将决定权交到她的手里,那么就算他是说破天,也别想进这个门。 蒋云瑞面色木然地听着阿夏的讽刺,也不还一句话,这会儿她若是肯见他,别说是被她骂几句,即便是要他的命他也会给,但是昨日她的眼神告诉他,是他伤了她的心,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太阳渐渐毒辣起来,阿夏见他还站在这里不走,不耐烦地说:“你到底有完没完,小姐说了不见就不见,你就是在这里站死了,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热门小说” 蒋云瑞将视线收回来,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那你替我转告给她一句话,只有她一个,不会有妾室。” 阿夏冷哼一声,“现在六礼还没行完,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我家小姐到底会不会嫁给你!” 蒋云瑞身子一僵,随即缓缓转过身子,一步一步地往外走去。 阿夏看着蒋云瑞僵直的背影走远,才叹了口气揉了揉脸低声说:“这装恶人还真是不好装,说起来他也挺可怜的……” 阿夏回了屋子,将刚才蒋云瑞说的那句话给依然复述了一遍。 依然听了之后,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阿夏等着下文,她却翻了个身继续闭着眼睛摇扇子,不由有些急了,“小姐你到底是怎么个想法?要不要原谅蒋大夫呢?” 依然闭着眼睛说:“错不在他,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在那样被逼迫的情况下,既要考虑他娘的身体,又要估计我的感受,还能坚持不纳妾,已经做得不错了。” 阿夏有些傻眼,“那为什么不让他进来?”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见,你将东西收拾收拾,待傍晚太阳落山了,让扬子驾车,我们去城外庄子上住段时间,这些天我不想见到那两家人。” 阿夏似懂非懂地说,“这样啊,我也觉得蒋大夫挺可怜的,刚才我装作恶狠狠的语气跟他说话,差点都装不下去了。只是那刘姨妈欺人太甚,难道你就这样放过他们?他们还住着您给买的院子,还在侯府做差事。” 依然轻声说:“房子的地契已经给了他们,我们现在凭什么将他们赶出来,至于侯府的差事,不用我去说,那刘姨妈自己也不会继续待在那里,就算我想不放过,也没那个能力。” 阿夏瞪着眼睛,咬牙切齿,“那难道就这样算了?那可不行,凭什么平白便宜了她们,他们若是真的有骨气,就自己搬走,占着别人的地方还要反咬一口,真是不知好歹,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依然睁眼看着屋顶,“其实,我也咽不下这口气,我想那刘姨妈也就是仗着地契在她们自己手里,所以才敢来这么一出,只是这打击报复之类的行为我不擅长,暂时也想不出什么高招来,等我想到了办法,咱们再去找回场子来。” 阿夏闻言拍着胸口笑着说:“我还以为小姐要忍气吞声呢,不过话说回来,这婚事还成不成?” 依然想了想说,“成不成不在我,而在他,我的条件已经提出来了,只要他的家事处理好了,婚事自然继续,若是真的不成,我起码努力过了,只是结果不遂人愿,那我也没办法,不过这件事之后,我恐怕就又要传出来一个善妒的名声了……” 傍晚的时候,扬子驾车,阿夏将一些日常用品和衣服搬上车,三人便坐着车出了城,往庄子上去了。 当晚庄子上的婆子熬了浓浓的鸡汤,又做了几个如今田里长出来的新鲜菜。 饭后依然从庄子上的人那里讨了人家喝剩下的半瓶酒,搬着梯子爬上了屋顶,坐在上面看星星。 坐在屋脊上,依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城外没有城墙挡着,晚夏夜晚的风吹着异常凉快,她将吹到眼前的发丝顺到耳后,对着那半小瓶劣酒喝了一口。 说实话,真的是很难喝,只是这会儿并不是要品酒,只是图一个心情。 她还记得当初在平南侯府里给那个少夫人接生之后的那个晚上,蒋云瑞搬了梯子带着她上了屋顶给她缓解压力,一转眼两人已经认识了这么久了,甚至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她真的是很认真地想要对待这段姻缘,也在试着将自己的真心交给蒋云瑞,并且一直在努力地维护,讨好未来的婆婆,为了经营感情,她什么都可以让步,除了自己的丈夫,和其他女人共用一个男人,她还没有圣母到这样的地步。 第170章 那是顾钧的孩子 依然是被尿憋醒的,她迷迷糊糊地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在屋子里躺着。热门小说她扶着晕乎乎的脑袋,努力回想自己是怎么爬下屋顶怎么回到房间的。最后却只是徒劳。 下了床,脑袋虽然清醒,但是身子还有些不稳,只好扶着墙往外走,解决了私人问题后又扶着墙回来。 只是刚出了茅房,却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似乎是哭泣声,又似乎是呻吟声,又特别像是猫叫声。 又忽然吹过来一阵冷风,这一瞬间,依然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颗小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现在所处的位置是院子的东墙,而东墙的外面就是庄稼地。再远的地方似乎是有一个坟堆,她看了看头顶的毛月亮,这会儿三更半夜的,不可能有人在外面干什么。 她这样想着。纯粹是自己吓自己。赶紧闭着眼睛自我催眠一番,想着不会有什么的,不会有什么的,然后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将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抚下去,抬脚就准备继续往前走。 只是她的脚步还没有落下去,那种声音又响起了,这次声音比较大,她听得更清楚了,像是女人的呻吟声,只是这个时候了,怎么会有女人在墙外面呢? 一片云飘过挡住了月亮,依然心中害怕到了极点,再也顾不得什么声音,撒腿就往屋里跑。小说下载到了屋子里,看着外间塌上睡着的阿夏。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上床之后,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耳边都是那种声音,她不会听错的,那声音听着就像是女人生孩子的时候痛苦的呻吟声。 那声音响得她都快发疯了,最后索性又坐了起来,将阿夏叫醒了,拉着她一起出去壮壮胆。女亩丽巴。 阿夏还在梦乡里,糊里糊涂地揉着眼睛问她干什么。 依然自然不会说是去看鬼,便没有对她说明,只是让她跟着自己走。 重新回到东墙下,依然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拉住阿夏的那个手心开始冒汗。 她听了一会儿,发现那个声音又没了,有些奇怪,心中有些松了口气。 阿夏还没完全醒过来,打着哈欠说:“大半夜的,回去睡吧。” 虽然觉得奇怪,但是还是跟着阿夏往回走,只是刚走两步,却又听到了那个声音,这次确切地可以听出来那是个女人的声音,因为那个声音在喊“救命”。免费小说下载两人对视了一眼,依然说:“你有没有听到鬼叫声?” 阿夏自然也听到了,她挠了挠乱七八糟的头发,“鬼应该不会这么叫吧?如果是鬼,应该喊‘我死得好惨’。” 依然不再跟她打嘴仗,拉着她就从后门往外走。 一直走到刚才她们站的那个地方的外面,果然有个人,依然忙走过去蹲下,出于职业的自觉,一眼就看到了这个女人挺着个大肚子,并且很显然月份已经不小了。 依然招呼阿夏,“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过来帮忙啊!” 阿夏指着庄子后面的方向,一脸惊恐地说:“那是怎么了?” 依然也看过去,阿夏指着的正是京城的方向,即便离得远,也能看到那里火光冲天,将夜空照得通红,但是却听不到声音。 她愣了一下,怀里的孕妇却突然紧紧抓住她的衣服,她又忙叫阿夏:“先别管那么多,救人要紧,先把这人弄进去再说,快来搭把手。” 两人满头大汗地将这个从天而降的孕妇弄进屋,依然这才有功夫往这女人的脸上看一眼。 只是这一看之下,身子不由地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脸色刷地苍白,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她的脸。 只是再三确认,她都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个女人是凌霜华。 阿夏按照依然的吩咐将屋内的灯都点亮了,然后才注意到依然有些反常的表情。 阿夏记人的本事没有依然厉害,看了看床上的年轻女人,不由有些奇怪。 此时凌霜华脸色苍白中泛着诡异的青色,挺着大肚子的瘦弱身子在床上轻微地蠕动着,面目满是苦楚,嘴里不停地发出来呻吟声。外面罩了一条黑色的披风,上面沾了不少泥,显得有些狼狈不堪,就是这件黑披风,刚才差点把她吓个半死。 如果依然没有记错的话,凌霜华应该是有心脏病的,而她这个时候本应该在顾钧身边,应该是在登州,可是她却大半夜地出现在她的庄子外面,无论如何都显得诡异异常。 阿夏走到凌霜华的身边,一摸她的腿下不由地叫了一声不好,又忙说道:“小姐快来看看,她的羊水似乎是破了。” 依然心中一个激灵,这才又反应过来,忙上前,一看之下果然是如此。 忙吩咐阿夏去烧水,顺便将庄子上的婆子叫来几个。 阿夏点头就要出去,只是凌霜华突然气若游丝地说:“不能……不能叫人……有人在……追我,不能……叫……” 依然又急急叫住阿夏,想到刚才看到的火光冲天的京城,虽然这个庄子离京城有些距离,听不到那里的声音,但是她也不会认为今天晚上城里是在开大型的篝火晚会,如今又听凌霜华这样说,立马想到这里面的蹊跷,便只让阿夏去烧水,不再叫别人。 她将凌霜华的裤子褪下,看着她现在的模样很是担心。 一般心脏病患者不适合怀孕生子,因为在分娩过程中严重的体力消耗会加重心脏负担,造成心力衰竭引发死亡,即便是在医疗发达的现代,心脏病产妇生产都是死亡率很高的分娩手术,而且大多都是采用的剖宫产手术。 她不相信这里的大夫们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却不明白凌霜华为什么会怀孕,还是说,顾钧怕断子绝孙怕疯了,不顾结发妻子的生命危险? 她强行按下自己心头的胡思乱想,出去到厨房熬了粥,又找出来半棵人参,熬了汤又切了片,现在她什么工具都没有,而且看样子京城里恐怕又出了什么变故,估计城门也进不去了,那么凌霜华是生是死,都听天由命了。 依然端着参汤进了屋子,放到床头上的时候才发现洒了不少,她这才惊觉原来自己端着碗两只手竟然抖了一路。 她扶着一旁的书桌努力地深呼吸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她前世今生做过上千台手术,心脏病孕妇的接生也做过,可是从来没有哪次想现在这样。 她在桌旁坐下来,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凌霜华,脑子有些空白,过了好久才终于明白,她现在这样的状况不是因为床上的产妇有心脏病,而是因为她是顾钧的妻子,那肚子里的孩子,是顾钧的孩子。 第171章 没有去,何来回 这个认知让依然的身上一阵阵发冷,从她认出这个女人是凌霜华开始,她的反应都很反常,而最后她发现自己反常的原因是源于顾钧。那个随着那枚翠绿貔貅扳指被她扔到了箱子角落里的人。 凌霜华是顾钧的结发妻子,被他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抬回去的,她亲眼看到了他们拜堂成亲,有孩子自然是应该的,可是她的心里却是如同被一只手死死抓住一样,从心脏处开始,密密麻麻疼到四肢百骸。 依然不由自主地抓住胸口的衣服,另一条胳膊放到桌面上,低下头用额头抵着,她有些绝望的发现,原来自己还是喜欢着顾钧的,而且还是爱惨了那种。 所以她在认出凌霜华的那一瞬间,满脑满心都被嫉妒占领,嫉妒得发狂。嫉妒凌霜华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顾钧身边,而她只能偷偷地将自己的爱意藏在心底蒙尘。 她趴在桌子上良久,甚至忽略了床上还有一个待产的孕妇。 直到阿夏烧好热水进来,惊讶地发现依然没有像以往一样待在那个孕妇身边照看。而是趴在一旁的桌子上。似乎是睡着了。 依然被人推了一下,才猛地回过神来,抬头就看到阿夏眼神有些奇怪地看着她,又看了看床上。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此刻应该做的事情。慌忙站起来往床边去,只是慌乱之间踢倒了身后的椅子,碰掉了阿夏端着的盆子。 铜盆掉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让依然彻底清醒过来,愕然地看着满地水渍,呆愣良久。 阿夏终于发觉出来依然的不正常了,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拿了抹布将地上的水擦干净了,才端着盆子出去,没多久又端来了一盆。 依然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控制着自己的一双手不再发抖。才走到床前去给凌霜华检查。 现在离能够开始生孩子还早,她端起床头那半碗已经有些凉的参汤,将凌霜华扶起来,碗沿凑到她嘴边喂她。 一碗参汤喝下,依然端着碗就要离开,床上的女子却突然虚弱地开口说:“我认得你……” 依然身子一僵,便坐在床沿没有动,听到凌霜华继续说:“我认得你,你是……杜依然……” 依然扭头看她,没有什么表示,对于她认识自己也没有表现得很是吃惊。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此时凌霜华躺在床上睁着一双美丽清澈的眼睛,看着依然的脸,声音虽然很轻,但是一字一句却很是清晰地说:“我知道,你是顾郎心底里的那个人,因为我使你们相爱不能相守,大夫说我的身体不适合生子,产子之时必定凶险甚至殒命,但我只想为他生个孩子,我知道你也是大夫,所以希望若有危险,你能尽量保下孩子,将他交给顾郎……”女边女号。 “顾郎……”依然在嘴里咀嚼着这两个字,不由无声一笑,只是这笑意中却略带凄凉,“我虽是大夫,但是接生的时候若有危险必须舍弃母子中的一人,我只会去子保母。” “你不会……”凌霜华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她很有把握地轻声说,“我这条命是从老天那里借来的,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就没了,只要我死了,你们就光明正大地能在一起了,而我腹中胎儿身上也流着顾郎的血,你不会不救。” 听到那句“胎儿身上也流着顾郎的血”,依然手上不由一缩,猛地抓住腿上的布料,过了一会儿才声音清泠泠地说:“你说的不错,只是太自以为是,我首先是一个大夫,救死扶伤是我的责任,就算现在躺在这里的是我的杀父仇人,我也不会见死不救,更何况我们本就没什么过节,你放心,我会尽自己的努力保住你和孩子,你好好休息,养好体力。” 说完之后,依然不再停顿,起身就离开了屋子,离开烛光下昏黄的屋子,走到外面的夜空下。 手心里起了一层薄汗,她虽然知道凌霜华有心脏病,但是她却从没有想过等到凌霜华死了之后要和顾钧在一起,如果她真的愿意那样,当初顾钧提出让她等他两年的时候,她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也就不会有了和蒋云瑞的纠葛,更加将自己陷入如今这样被动的局面。 即便她有多么地感情不受控制,至少现在她还没有到为了一个男人丧失医德,为了和那个男人在一起而背离自己的意愿去做一个侩子手。 阿夏从厨房里端着热水出来,看到依然在门外屋檐下站着有些奇怪。 依然却没说什么,只是将满身的躁意压下之后,便又跟着阿夏进了屋子。她看着阿夏接下来的那件黑色披风,不知道之前凌霜华经历了什么,而此刻京城里又在发生什么事情。 凌霜华肚子似乎已经开始疼了,闭着眼睛咬着嘴唇,额头上开始沁出一层薄薄的汗水,黏湿了头发。 阿夏拿着热毛巾给她擦汗,依然在身后看着,等着她的阵痛过去了,才开口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会三更半夜出现在这里?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凌霜华睁眼看了她一眼又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劲儿才道:“顾郎奉了陛下,也就是如今太上皇的命令,秘密带领了五千人马从登州回来,这会儿应该已经在皇宫里等着瑞王退位了。” 听凌霜华解释,依然才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次老皇帝用了之前瑞王逼宫的时候那一招,反将一军,同样是兴庆城内里应外合,又重新将新帝赶下了皇椅。 新帝恐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老皇帝已经被他迁到西宫了,竟然还有这样的影响力,而且也这样有耐心,一直等了两三个月才又重新发作,在他已经放心地坐在那张椅子的时候,又被老皇帝将那把椅子从他的屁股下面抽了出来。 这些事情真是一个说不清楚,太乱了。 但依然依旧有疑惑,“那你怎么回来了?既然你已经怀了身子,身体也不好,不应该这样来回奔波才是。” 凌霜华睁眼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只是那笑容无论如何看着都有些悲凉,“我从来都没有去过登州,又何来回来之说?” 第172章 顾钧归来 依然愕然地盯着凌霜华,再三确认她没有说谎,不由有些不可思议,“你们……” 凌霜华有些凄然地笑道:“这难道不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只是她说完之后。脸上瞬间又露出痛苦的表情。 依然有些愣神,从凌霜华开口她就听出来她对自己带着敌意,只是听如今她这语气,似乎怨气还不小,她从不知道,原来一直有人将自己视为情敌。 只是片刻,依然就有些好笑,等着凌霜华的再一次阵痛过去,微微一笑说:“我想你想多了,你们两个如何那是你们夫妻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我没那么多心情去关心你们夫妻是否和睦,而且,你或许不知道。我已经快要嫁人了,所以你不必用情敌的眼光看着我,我也不会威胁到你,你将你的心脏放到肚子里。好好将孩子生下来。”女妖农号。 凌霜华睁大了眼。有些惊讶。 依然意兴阑珊,没有在意她的反应,也没有兴趣再去知道皇城中再次逼宫和她出现在城外有什么关系,做好了待产的准备。天色已经快要亮了。 她扭头看了看床上那人的大肚子,想了想就出去派了一个小厮到城外看看,如果城门没有关闭,就到和安堂去请蒋大夫来,并且叮嘱一定要是姓蒋的。热门蒋云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路上似乎很是匆忙,身上有些皱巴巴的,还好他知道带了药箱来。 他见到依然后,嘴唇蠕动了两下,带着血丝的双眼有些激动地看着她。 依然却好像没有看到一样,淡淡地说:“进来吧,这里有个产妇。你先来看看。” 蒋云瑞本来想说的话,却被她那淡然如水的眼神给逼了回去。 待看到床上的人后,蒋云瑞急忙上前诊脉,随即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此时凌霜华的阵痛已经一阵快过一阵,心脏明显已经承受不了身体的负荷,脸上呈现诡异的青紫色。 蒋云瑞急忙打开箱子,取出银针,刺向凌霜华身上的几个穴位,稳住心脉。 依然道,“怎么样?” 蒋云瑞顿了一会儿,最后只皱着眉头吐出四个字,“听天由命”。 依然看着床上满脸痛苦的凌霜华,心中复杂万分。 凌霜华的生产一直进行到第二天中午,中间好几次都嘴唇发紫,恐怖异常,都被蒋云瑞用针灸给救过来,甚至最后宫缩无力,还是他用针灸刺穴催产。 等到依然满头大汗地将一个小小瘦弱的女婴用薄毯子裹住,凌霜华彻底昏了过去。 蒋云瑞将银针收好,走到依然身边去看这个女婴,小小的婴儿哭声微弱,脸上表情一动,额头上都是抬头纹,瘦得可怜,可能是因为母体太弱,不能给胎儿供给足够的养分,所以才出现这样的状况。 忙碌了一天一夜,此时疲惫不堪,依然扭头看向蒋云瑞,见他眼中血丝更甚,满脸的憔悴沧桑,不知道他又是多长时间没有睡觉了。 正好蒋云瑞也垂眼看她,两人视线一对,依然就要移开目光,却被蒋云瑞一把攥住肩膀,声音中带着沉痛地哀声说:“依然,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把事情处理好了,我说过不会纳妾,就一定不会,若是我有半句虚言,叫我天打……” “别说了!”依然出言打断他,晃着孩子说,“这誓言别那么轻易说出口,万一真被天打雷劈了,我可又是杀人凶手。” 蒋云瑞垂下肩膀,浑身透着失落哀伤,“你还是不信我……” “我没有不信你,相反我一直对你抱着很大的期望,所以我等着你将所有事情处理好的那个时候再来,刘姨妈一家的事情不是你的过错,是她们太贪心,我不怪你,我想看到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其实那天我已经说好了,只要你处理好了,我们婚事还是要继续的。” 蒋云瑞睁大了眼睛,他本以为依然只是随后说的,没想到……没想到…… 依然没有去看他满脸欢喜的表情,而是问道,“城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蒋云瑞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说:“前天夜里皇城中突然火光冲天,第二天据说是皇宫中一座大殿起火,皇帝被困火中殒命,如今太上皇又重新听政做回皇帝,并立了远在西北的安王为太子,令安王返京。” 依然挑了挑眉,砸了咂嘴,心中叹息一声真乱,而且还很具有戏剧性。 蒋云瑞放心回城去平息他那个姨妈一家的事情,依然将孩子放在凌霜华的身侧,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人,默默地叹了口气,“看来老天不想要你的命……” 阿夏将屋子里收拾干净了,走到门外,就看到依然在门外的阶梯上坐着,仰头看天,她如今已经知道了屋子里那个少妇的身份,自然明白自家小姐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神态。 阿夏只是在依然的身后看了一会儿,然后默默走开,将空间留给她一个人。 顾钧到来的时候已经入夜,依然又讨了小半瓶酒搬了梯子爬上房顶上坐着看星星。 她只要进了屋子看到那对母女,就会胡思乱想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而且屋子里只有那一张床,凌霜华又说有人追她,现在她还在昏睡,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便不能惊扰了其他人,她只好大方地让出床,自己爬到屋顶上喝酒吹风。 当她看到院门被推开,顾钧走进来的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是做梦了,而这样的梦她从来没有做过,她看着顾钧的脸,不由地愣住了。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喝醉了,而且凌霜华激发了她心中藏着的隐秘,所以才做了这样一个梦。 如今细数,自霍连山一别,他们已经有半年未见,顾钧身上的杀伐之气更浓,眼神比从前更加凌冽,黑了,也瘦了,脸上的线条也更加明朗。 依然抱着酒瓶使劲摇了摇头,可是这个梦有些太过真实,让她不敢相信这是梦。 直到从下面传来一声极低沉沙哑的声音,“依然……” 依然手上一松,手里的酒瓶顺着屋顶的瓦片滚落下去,砸到地上摔个粉碎…… 第173章 国丧 瓷器坠地碎裂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刺耳,也让依然的神智有些清醒过来。好看的全本小说她怔怔地低头看着顾钧的脸,而顾钧那双深沉寂静的眼睛也在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她渐渐发现这可能不是一个梦,梦里不会这样真实,让她感受这样深刻。 他深情,也绝情,说要脱离她的世界就立马离开了京城,说了要她找个人嫁了,就立马让杜若瑾给她安排,他冷静地抽身离去,留下她一个人在泥潭里苦苦挣扎,他吝啬到从来不肯到她的梦里去,让她以为自己已经将他埋得很深,将以往的经历忘得彻底。 直到如今再见,她才明白这半年多以来,她一直是在自欺欺人。 依然看着那双眼睛。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听到下面对着她喊了一声“小心”,她便脚下一滑,摔倒在倾斜的屋顶。如同那个酒瓶一样。顺着屋顶滚了下来。 只是在整个滚落的过程中,但不知为何她心中却没有丝毫害怕,眼睛睁得老大,看着天旋地转的世界。接着脸朝上凌空往下坠落,知道身子被一双手臂接住,她的视线撞到那个人的眼里,她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会害怕,因为下面站着的人是他。 顾钧抱住依然的身体,依然搂住他的脖子,两人四目相对,隔了七个月的时间,终于又再次重遇,也将各自心中被隐藏极深的那点爱意瞬间放大。 顾钧再次将依然搂住怀里,闻到她身上少女的馨香。心中不可抑制地颤抖,谁也不知道他这几个月是怎么过来的。 在边境每次杀敌他都冲到前锋,敌人滚烫的鲜血洒在身上,只剩下麻木,直到精疲力竭,夜晚才不会去想太多,才能疲惫睡去。 两人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动作,谁也没有动,谁也没有开口打破这个僵局,忘了各自的身份,忘了身上的责任,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 只是突然间,屋檐下传出一声不可思议的“你们……” 依然立马回过神来,急忙松开手,推开顾钧的怀抱,下了地往后退了两步,才看到门口站着的是阿夏。 阿夏看了看依然,又看了看顾钧,脸上神情复杂,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口,过了一会儿,才侧着身子对依然说:“小姐,凌夫人醒了……” 依然听到“凌夫人”三个字,一个激灵从刚才的混沌中清醒过来。 凌夫人,自然是顾钧的夫人,他们才是一对,他有妻子,有孩子,而她却在觊觎别人的丈夫,依然木然地想着,原来自己是个可恶的小三啊……也怪不得凌霜华会对自己有怨恨。 她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余光瞟到有一双手伸过来要扶住她,可是那双手伸到半路,又停了下来,接着又慢慢地收了回去背在身后。 她低着头,看到一双黑色白底的鞋子从面前走过,飘动的黑色衣袂划过一道漂亮的弧度,从她眼前快速闪过,没有停顿地走进了屋子。 依然就只是低着头,隐隐约约听到屋内传出阿夏的说话声,还有偶尔一两个字的低沉回应声,她只是木然地看着面前的青石板地面,脑子里一片空白。 没过多久,脚步声从屋子里走出来,那双黑色缎面的鞋子又从她的面前走过,只是这次不止有黑色的衣摆,还挨着一条垂下来的粉色衣带。 那双脚走到她的面前,似乎是顿了一下,又似乎没有,迅速从她面前走过,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带起一阵凉风,随后越走越远,最后什么也听不到,寂静的夜里传来一阵马鞭抽打的声音,接着是车轮滚动的声音,最后又重归一片寂静。 阿夏走到依然身边,轻声道:“小姐,你没事吗?” 依然嗯了一声,表情淡淡地说,“放心吧,我没事。” 接着她转身进了屋子,动作麻利地将空床上的床单揭下换了新的,又拿了一条新被子,脱了外套鞋子翻身上床,然后背对着阿夏说:“快点睡吧,时间不早了”,语气平淡,没有丝毫异样。 阿夏在床边站了一会儿才离开,依然却没有闭眼,双眼盯着床帐上的花纹,用视线描摹着花纹的走势,两天两夜没有休息,眼睛酸疼,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才闭上眼睛。 脑袋昏沉,意识却是清醒的,刚才的一切真的只像是个梦,这两天也像是个梦,没有什么凌霜华,也没有顾钧,也没有他们的孩子,一切还是以前那样,她就要嫁给蒋云瑞了…… 她这样安慰着自己,将自己说服了,才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接下来两日,蒋云瑞没有再来这里,可能是和他那姨妈过招,所以分身乏术抽不出时间。 依然在庄子上住不下去了,她若是继续留在这里,怕会动摇了自己的决心。 坐了马车回了兴庆城,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依旧,丝毫看不出三天前又发生了一场政变,只是各家各户门前都挂着一盏白灯笼。 她只是略微一想便明白了,既然新帝是暴毙,没有作为反叛者处理,那么皇帝驾崩就是国丧,自然是要家家户户戴孝。 依然回到自家小宅子里,也弄了一盏白灯笼挂上,随后她站在门口看着灯笼上的“奠”字,突然想到一件事,皇帝驾崩,国丧期间不得婚假,看来即便蒋云瑞搞定了他的姨母和表妹,他们的婚事也要往后拖了。 一时间不由有些恍惚,心想,难道老天爷也不想让自己的感情之路顺遂吗?女妖刚弟。 回到小宅子之后一切都风平浪静,没有人再来打扰,没有人再来求她给未来的丈夫纳妾,也没有人再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是破鞋。 她又给扬子放了假,将阿夏赶到了药铺,自己孤零零一个人守着一个空荡荡的院子,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最近刚接生出来的那个孩子,那个瘦小娇弱却顽强的生命。 她忽然想着,自己接生了那么多的孩子,若是也能有自己的孩子那应该会是很美好的事情,即便将来没有男人,也不会觉得像现在这样孤单寂寞吧。 第174章 我的爱是霸占 重回皇位的老皇帝下令,举国为新丧皇帝守孝三年,折为三十六日,也就是说嫁娶之事最早也要等到一个月国丧之后。 依然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但是蒋云瑞却是在她面前哀怨地晃了两次,她也只当是没看见。 不过这期间梁梅儿倒是又来了一次,阿夏肺都要气炸了,堵在门口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梁梅儿却只是眼神幽怨地看着院中的依然,眼中的神色带着些诡异和决绝。 阿夏看着她的神情,骂着骂着最后却是骂不出来了,觉得背后有些毛毛的,不由地回头看向依然。 依然本来只是躺在院子里晒太阳,见状对着阿夏挥了挥手,示意让梁梅儿进来,阿夏踟蹰了一下才有些不情愿地退开身子让她进门。 如今已经入冬,梁梅儿却是穿着一身薄薄的秋衫,虽说今日太阳也不错。但是温度也不高,而且她脸色苍白,嘴唇无色,整个人如同一张薄纸。好似一阵风过来就要刮走了一样。 依然只是看着她走到面前。躺着椅子上也没动,显得很是无礼,但是她自觉自己能让她进来,已经是很给她面子了。她可不是本土后宅中故作贤惠大方的女主人,忍着自己的心酸委屈,也要给丈夫纳妾。 所以此时梁梅儿表现得再可怜,她也不会心生一丝怜悯,做医生的见惯了死亡,她这样在自己面前装可怜真是没什么作用。 依然突然想到,同样的,凌霜华对她的恨意也是理所当然的,她自己虽然没有动作表示自己在觊觎什么,但是凌霜华却清楚知道自己的丈夫曾经心中有个人,自然是恨的。 依然正在跑神,梁梅儿盯着她说:“杜娘子。你当真是不愿意让我进门吗?”女见住巴。 依然回神望着她,“是的,所以你也不必再多费什么口舌。” 梁梅儿神色凄怆地说:“你好自私,你根本就不爱表哥!你若是爱他,就不会让他陷入如今这样两难的境地!” 依然垂眸,看着腿上布料的花纹,淡淡说:“我若是不……爱他,怎么会嫁给他呢?又没有人逼着我,这都是我自愿的,对……是我自愿的……” 她最后一句话语调很轻,似乎就是在为了说服自己,是她自愿的。 梁梅儿冷冷一笑,“就算你爱着表哥,也绝对不及我对他的万一,你只是顾着自己的感受,丝毫没有设身处地为他着想,你这样自私自利的女人,还凭什么说爱。” 依然轻笑一声,语气不变,声音依旧冷清地说:“你既然这样爱他,那你又是为什么要让他左右为难,为什么要插足在别人的中间?你这样的就是爱他吗?” 梁梅儿语气一窒,但只是一瞬,又恢复了一脸高尚的神色,“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正常,也只有你这样自私自利之人才不会成全,我为了表哥可以忍受一切,只要他能高兴,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甚是愿意为他去死,即便你对表哥有点感情,但也绝对不及我的万一!” 依然无奈地摇了摇头,翻个身子背对着她,不想再跟她继续讨论这个问题,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观念不一样,说再多的话都是浪费口舌。 阿夏见状上前来送客,梁梅儿却不甘心地看着依然的背影,凄然地说:“既然你不在乎表哥,那你为什么就不能成全我们呢?为何要一个人霸占他?” 阿夏推着她,不耐烦地说:“走走走,要不要脸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竟然说出这样不害臊的话,我要是你,就一头撞到墙上碰死拉倒!” 梁梅儿力气小,抵不过阿夏的推搡,挣扎着冲依然哭喊道:“你说啊!你说啊!为什么!” 依然终于坐起身子,静静地看着她,“不为什么,可能在你的观念中,爱一个人可以为他牺牲一切,是分享,可是在我的世界里,爱一个人是绝对的霸占,其余任何人都不能侵犯,否则……”她顿了顿,“否则,不要也罢!” 梁梅儿似乎是被她的理论惊住,不再挣扎也不再哭泣,只是傻傻地看着椅子上坐着的依然,被阿夏一点点推出门外。 依然看着梁梅儿被推出门外,轻轻叹了口气,这样的女子她除了在言语上挫败之外,并没有其他办法。 因为她可以看出,梁梅儿是真的爱着蒋云瑞的,她卑微孱弱,苍白病态,这一切都是惹得一个男人怜惜的缘故,这可能也就是蒋云瑞为什么一直在和他姨妈据理力争,却从不会将矛头针对这所有一切祸端的源头,也就是这个真正可以成为小白花的表妹。 也可能小时候青梅竹马的情分还在,让他于心不忍,也可能是怜惜她身体羸弱,不能疾言厉色,总之就是他的这点不忍不能,便只能让依然去做恶人。 三十六天转眼而过,兴庆城的人们摘下门头上挂着的白灯笼和家里挂着的白布,整个京城瞬间焕然一新。 而因为国丧耽误的事情又接着继续,没有人会为了皇宫里皇帝的频繁更换而有什么意见,反正那些事情和他们没有关系,只要他们继续有饭吃有好日子过,管他天塌下来一个洞,还有高个子的顶着。 而之前已经暂停的蒋杜姻缘,也将继续进行。 十月二十九,宜丧葬,嫁娶,祭祀。 距离婚嫁之日只剩下十天,在这之前男女双方就不宜再见面。 此时已经过了大雪,天气越发冷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屋子里要放着火盆取暖。 只是可能是因为去年冬天在山里受冻了的缘故,自从入冬以来,依然总觉得四肢冰凉,即便晚上盖着两条被子,也总是冻得瑟瑟发抖,所以睡前,阿夏总是先用汤婆子给她将被窝暖热了她才进去。 这一晚也毫不例外。 阿夏出去后,依然脱了外衣,哆嗦着爬上床,钻进被窝之后,就要伸手去掀开床头上的灯罩将蜡烛吹灭了,只是她刚扭过头,一声尖叫差点溢出口外。 只是她终究没有叫出来,因为下一瞬就看到了床头站着的那个黑影的脸。 但是她却并没有松气,想到年初那晚他也是这样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她的屋子里,然后欲对他行不轨之事,不由有些地提防地看着他说:“薛凤举,你又在搞什么鬼?” 第175章 你可曾对我动心 薛凤举脸上带着些疲惫之色,眼睛里也因睡眠不足显出血丝,只是这却丝毫不影响他如玉般的容颜。 依然没有去关心他此时是什么状态,只是压低了声音。生怕被外面的阿夏听到。 薛凤举却道:“你那丫鬟这会儿睡得很香,所以你也不用担心会被她发现我深夜潜入你的闺房。” 依然气急,知道他恐怕是又给阿夏下了药,却也无可奈何,和这个人讲道理,她永远都没有讲通过。 她不由有些无奈,又有些疲惫。 她曾经以为只要和他和离就能彻底脱离关系,不再受到他的打扰,可是结果却并不如人愿,他总是能够轻易地挑起她的怒火,她也总是能轻易被他挑起怒火,结果他们几乎每次相处都是一场口角战争,不论是之前她还占着薛家少夫人的位置,还是她脱离薛家。成为一个下堂妇之后。 于是她索性不再回嘴,只是抱着被子裹在身上遮蔽寒冷,靠在身后的墙面上,等着他今晚到底是要耍什么花样。 薛凤举看着她浑身上下充满戒备。一双眼睛死死盯住他的模样。如同一头浑身展开倒刺的小兽,好像只要他稍有什么不恰当的动作,就会立马跟他拼命。 他眼中神色晦暗不明,心头苦涩。脸上却是不漏分毫,只是微微勾起唇角,带着以前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的略带温和的笑意,“我不是来跟你斗嘴的,也不是来逼你做什么交易,更不是要强迫你做什么事情,今晚我只是想要弄清楚一些事情,否则,我永远都不会甘心,将成为我毕生心结。” 依然诧异于他脸上露出的神色,从前薛凤举的脸上也总是带着笑意,无论何时何地。即便有的时候他是真的怒了,也只会笑意更深,但那样的笑总是让人感觉到几分邪魅和深不可测,无人知道他心底想的到底是什么,是高兴还是愤怒,是满意还是不认同。 只是今夜的薛凤举,让她明显感觉出了几分不同,原来他的笑容也会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原来他的笑容也并不全是虚心假意。 心中不由地回想起上次他们最后的一次相处,他差点用一个盒子砸破了她的脑袋,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满脸铁青愤怒地对着她吼出的那句话,“杜依然,你到底凭着什么来不断挑战我的底线?你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 既然他今夜不是来闹事的,她自然愿意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谈。 依然蜷着腿抱住膝盖和棉被,看着被子上牡丹缠枝的花样,层层叠叠的牡丹花雍容华贵地怒放。 她垂着双眸轻轻地“嗯”了一声说,“你说吧,我听着,能回答的我自然会回答你。” 薛凤举沉默着,似乎是在斟酌词句,屋内一时间只听见蜡烛燃烧的噼啪声,过了片刻,他终于开口道:“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你一直对我这样的态度。” 依然微不可见地撇了一下嘴,顺着他的话道,“你若是不想我这样的态度,以后我就换个态度好了。” 薛凤举一脚踹到脚边的一把椅子,发出一声巨响,地上留下椅子的尸骸。 依然吓得不轻,不由打了个寒颤,有些胆战心惊地抬眼看着薛凤举,生怕他一个恼怒,将这把椅子摔到她的头上。 薛凤举双眼深沉,深不见底,依然提心吊胆地看过去,才觉得薛凤举一个文弱书生,眼神凌厉起来甚至不输于战场上被杀伐和鲜血磨砺过的顾钧。 薛凤举深吸一口气,将胸口喷薄欲出的怒气压下去,阴沉着声音说:“杜依然,我只想听真话,而不是你的草草敷衍了事。” 依然盯着薛凤举的脸上看了一会儿,轻笑一声说:“薛凤举,你这话说的是真的吗?” 薛凤举并不回答,只是用一双灿若寒星的眸子盯着她的脸。 依然垂下眸子,轻声说:“就是你这样的态度,所以我才对你那样的态度。” 既然要开口,她也不等薛凤举开口问,直接往下说,“我想,在你的眼里,女人就该是永远附属于男人,所以你永远都不知道什么是尊重,什么是你平等,你只是一味地自以为是,觉得自己的做法都是对的,就像刚才,一言不合你的意思你便喜怒无常,只会对我逼迫,强迫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你这样的行为,我为什么要对你有着友好的态度?” “我又不是你后宅中那几个等着你如同皇帝一般去临幸的可怜女人,你招招手我便要对你摇尾乞怜,所以,我为什么要给你好态度?” 薛凤举一直默默地听着,一言不发不知在想着什么,听她说完,沉默片刻。 只是这次开口似乎有些犹豫,又有些艰难,良久才道:“那……” 房门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叩门声,平桂的声音传进来,轻轻叫了一声“二爷……时间不多了……” 依然还在疑惑什么叫时间不多了,却听到薛凤举终于下定决心,紧紧地盯着她的双眼开口问道:“那……你可曾对我有过那么……一丝一毫的动心?”女见女弟。 这样幽幽的声音,加上薛凤举那阴柔中带着几分阳刚又几分魅惑的音色,显得格外动人心魄。 依然听到这个问题,心头一跳,有些不可思议地抬眼去看他,却只见他满脸认真,嘴唇死死地抿着,双手握成拳头,有些僵直地放在身侧。 这样的薛凤举……这样的他…… 依然急忙敛目,声音不高,却很是坚定的吐出两个字,“没有。” 最后又似乎是怕他不相信,又补充了一句,“至少,从我成为杜依然之后,从来没有过。” 屋子里彻底寂静,依然不敢去看他的脸,只能从余光中看到他死死攥住拳头,手背上的青筋绷起,暴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好一会儿,薛凤举才终于又找到自己的声音,“之前呢?” 依然轻笑一声,“你很早就知道,我并不是真正的杜依然,那个杜依然早就投河自尽了,将自己的满腔爱意化为对你的满腔恨意和诅咒,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第176章 此生最大悔恨 “你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将她推向了死路,却在那之后却又将那可怜的同情心施舍在我的身上,你觉得我会接受吗?我很早就说过。你想要的太多,而我能给的太少,你想要的我给不起,而我想要的你给不了,所以不管你使用什么手段,我们永远都走不到一起。” “你嘴里说着喜欢我,却照样抱着别的女子亲热,这样的廉价的喜欢,”依然轻笑,“不要也罢。” 说完之后,她又看向薛凤举,“这样的回答,可还满意?”女见他划。 薛凤举牵了牵嘴角,“差强人意……” 又响起了叩门声。平桂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次他的声音中夹杂了一丝焦虑和急躁。 屋内的薛凤举却依旧是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地看着依然,过了一会儿。才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依然有些惊恐地看着他略带狰狞的笑容。不由对刚才说的话有些后怕,这个人向来都是阴晴不定,让人摸不透脾气,她虽然有些痛快地将有些话说了出来。却也不想因此将自己变得如同地上散架的椅子。 等到薛凤举的笑声终于停下来,脸上又带上了如同以往一般似笑非笑的表情,“你可知为什么两年夫妻,我从来都没有碰过你,或者说她?” 薛凤举不等她回答,便接着说:“因为我恨你,恨你娘,害得我母亲生的时候不痛快,死的时候也不安生。免费小说下载可是同时,我也有些高兴,你家是因为我家而成如今这般惨状,我们同甘共苦。倒也相得益彰。” 听到这里,依然不由有些疑惑,不明白为什么他说,她家是因为他家而成惨状,只是不及她细问,薛凤举突然弯下腰,将手伸向她的脸,最终却并没有挨到,只是这样凌空描摹着她脸上的轮廓,“直到你的出现……” 他凑到她的耳旁,如同情人间亲密的私语低喃,他说,“依然,在你之前,我这一生从未后悔过什么事情,可是如今我却是后悔了,我此生最大的后悔,便是你还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没有抓住你的手……” 门外平桂的声音更加焦虑,“二爷,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而薛凤举说完之后,后退了两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终于不再停留,将他之前搭在一旁的黑色披风披在身上,转身就准备离开。 这时依然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又想着刚才薛凤举如同遗言一般的低喃,不由有些心慌,忙喊住了他的名字,“薛凤举……你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是不是关于那把皇椅……” 薛凤举顿住脚步,轻轻一笑,没有回头,“你到底还是有那么一点关心我的,你看,你自己的反应骗不了人,或许你曾经也有那么一刹那对我动了心,可是你自己都不知道,只当是心底的一次悸动。” 他又轻声说:“你放心,祸害遗千年,我可没那么容易死……最后告诉你一件事,蒋云瑞的姨母一家是我找到的,也是我派人一路护送他们安全回到京城,有些脓包,还是早点挤破为好……” 说完之后,他便不再停留,推门离开,今夜冒险来此,也就是为了见她一面,以后天涯海角,谁也不知道何时能够再见。 平桂在前面领路离开,跨出院门,他又回头看了背后的小院一眼,轻轻勾唇,“政客做得太久了,就忘记自己其实只是个读书人,面具戴的太久,就忘了自己原本的身份……” 薛凤举离开之后,依然直直地看着面前的炭盆良久,直到外面传来阿夏咕哝着翻身的声音,她才默默地躺下来,将被子蒙住头,却满脑子都是刚才薛凤举说的话…… 十日转眼就过,直到依然出阁前一日,杜若瑾终于派人将她叫了回去,侯府曾经的千金小姐,即便是二嫁,也不能寒酸到在自己那个小破院子里上花轿,那时候只怕整个京城的吐沫都会将威远侯府给淹了。 而且杜若瑾如今也在相看富家千金,这为和离对家的堂妹关心婚事,正是一个对外建立良好正面形象的时机。 二十八这一晚,依然对着昏黄的铜镜坐了一夜,一直到黎明时分公鸡打鸣,她才上床眯了一会儿。 十月二十九这一早,天色刚亮,她就被阿夏拉了起来沐浴梳洗。 她的大红嫁衣自己是没有动过一针一线,黄氏也难得终于露了面,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竟然见到了许夫人。 她的屋子里丫环来来往往,忙忙碌碌,都是黄氏派来打杂的。 阿夏在她的背后用手指头捅了一下,低声说:“小姐,笑一个,笑一个。” 依然对着镜子扯出一个笑容,许夫人就走到了身边。 许夫人的到来应该是杜若瑾的安排,他可能是知道自己从前和许夫人交好,只是恐怕不知道平南候府上,两人之间早就生了嫌隙。 只是此时许夫人的神色却是丝毫没有显得尴尬之类的,只是对着依然说了几句循例的吉利话,便动手给她绞面。 她其实很对杜若瑾说,自己一个二手货,实在不需要这么多虚礼和表面功夫,只是最后却也忍住了。 依然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里面擦了脂粉的女子,美艳了不少,只是却神色中有些木然,丝毫不像是一个新嫁娘该有的表情,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点喜悦也没有,她该高兴的,该笑出来的。 许夫人给她绞了面,又上了脂粉,整个人瞬间红润明亮起来。 许夫人扶着她的肩头看着镜子里面的美人,轻轻叹了口气说:“能得一人相守不易,切好好珍惜吧。” 两人已经许久不曾说过话,这般一开口,依然心中一阵酸涩,这毕竟是自己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时候给予自己帮助的第一个人。 屋子里一直有人守着,依然吃了点东西就等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噼里啪啦响起一阵喧闹,迎亲队伍上门了。 第177章 婚礼闹剧(一) 正门外蒋云瑞穿着一身大红的喜服,领着迎亲队伍站在门前,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欢喜。 杜若瑾和小郡王妹夫挡在门外,照例要出点题为难一番。只是他只知道这个新郎官在医学方面精通,却不知道在文学方面修为如何,所以只是让他做了两首催妆诗做做样子便放行了,他也怕自己出的题太难了,真的将这个新郎官挡在外面进不来门了。 而后院里,接下来的流程,将依然搞得晕头转向。 头上压了好多东西,脖子都要被压弯了,却还要挺着不能低头。女见厅才。 依然一身盛装走出房门,盖着红盖头,满世界只余下通红一片,被许夫人扶着移步正堂,到了已经等在堂中的蒋云瑞身旁站定。 正堂上座坐着从来没有露过面的威远侯杜铭,和侯夫人黄月英。 两位新人对着上首叩头拜别。杜铭挤着眼睛对着依然憋出来两句话,“尔等以后要互敬互爱,相濡以沫,主持中馈。繁衍子嗣。” 黄氏也装模作样地用手帕擦着眼泪。说了两句场面话。 依然只能从盖头下面看到不同的鞋子,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两人虚伪的话语。 随后她就被阿夏扶起来,前面有人引着出了正门,在门口处被杜若瑾背在身上。到了轿门口的时候杜若瑾突然扭过头来对她低声说:“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吧,别再折腾了。” 不等依然回答,杜若瑾便将她放入花轿中。 放下轿帘,轿子晃动着前行,耳边响着敲敲打打的鼓乐声,和轿外街道上人群的欢笑声。 依然稳稳地坐着,规规矩矩地做一个标准的新娘子,只盯着从盖头上垂下随着轿子晃动着的金黄流苏。 轿子行走了大概有半个时辰,终于停了下来,依然搭着阿夏的手腕下轿,另一只手里就被塞进了一根大红绸带,轿外瞬间响起的鞭炮和贺喜声。还有小孩子们的拍手笑闹声。 阿夏悄悄凑到依然跟前有些激动地说:“小姐,姑爷换了新宅子呢!” 依然只是在红盖头下轻轻一笑,却没有应声。 蒋家原来的小院子巴掌大的地方,本来只是够那一家三口加一个决明住进去,如今既然是要成婚,自然是要换房子。 她被红绸那端的人引着往前走,进门的时候听到蒋云瑞低声提示道:“小心门槛。” 依然跨过门槛,看到高高的乌木门框,确实是和从前大不一样。 周围都是贺喜的声音,她甚至听到邻居大娘的声音,蒋家不是高门大户,这样的喜事自然有不少邻居前来送礼祝贺。 地上铺着长长的红毯,一直延伸到喜堂,依然看着这些却是在想着,这一场婚礼实在是让蒋云瑞破费得不少,回头她得拿出点私房钱补贴家用。 跨入喜堂门槛,她就听到了钟太医的笑声,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蒋云瑞没了父亲,钟太医自然愿意来撑这个场面。 走到一个大红的蒲团前,随着礼官的唱和声,依然紧紧抓住红绸,随着旁边的蒋云瑞一起跪了下去。 钟太医抚掌大笑着说“好好好!” 旁边的蒋母气色不太好,虽然也在笑着,只是那笑却多多少少有点未达眼底,自己儿子为了娶这个女子,已经和他姨母一家彻底闹翻,一边是儿子,一边是妹妹,儿子以终身不娶相逼,她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气,那话不是说着玩的,自然不愿意他们蒋家真的绝后,只能偏向儿子,不让梁梅儿再进蒋家大门,可是那终究是自己的亲外甥女,怎么能不心疼。 钟太医自然知道他们这一家的事情,凑向蒋母说:“夫人,今日这可是大喜的日子,可得开心点!” 蒋母胡乱地点着头,礼官已经念到第二声,“二拜高堂----” 依然随着阿夏的扶持转身,攥住的红绸换了手,随着身旁之人拜了下去。 “夫妻对拜----” 这最后一礼,一旦拜下去,他们就彻底成了夫妻,结百年之好。 在原来的杜依然记忆中,三年前拜天地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依然便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她是怀揣着一颗少女之心,将自己的终身托付到了那个和她拜天地的漂亮男人手中,本以为会得到丈夫的疼爱,可惜两年岁月的磨砺,让她最后只剩下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依然想着,不知这一拜下去,主动在自己身上带了一把枷锁,以后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样的生活? 阿夏扶着依然转身,和蒋云瑞相对,就要屈膝在蒲团上跪下。 这时喜堂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表哥----” 这一道叫声凄惨尖锐,将礼官那个“跪----”字都压了下去,被逼到了极限,梁梅儿那瘦弱娇小的身体里也能激发出这样的爆发力。 大堂内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了,就连礼官也忍不住回头往外看。 所有的喧闹声都静了下去,依然隔着红盖头没有任何情绪地轻轻哼了一声。 但在这样寂静的环境下,这一声轻哼如同巨响。 依然在一阵抽气声中掀开了盖头,转过身子看向门外。 梁梅儿穿了一身白色的裙子,披散着一头长发,脸色苍白如同鬼魅,只剩下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直直地看着蒋云瑞不说话。 之前她都没有机会能进了蒋家的门,总算今日婚礼热闹人来人往,也没有人再拦着她了。 周围的人都离得远远的,门口只剩下梁梅儿孤零零的一个人,这模样仿佛一缕幽魂,随时可能随风而散,这副模样,就连依然都有些心疼了,更不用说蒋云瑞。 依然扭头将视线落在蒋云瑞身上,只见他也正在怔怔地看着梁梅儿,两人四目相望,倒显得她是个外人。 钟太医在后面说:“小子、丫头,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别胡闹,礼官继续。” 依然听着那个“胡闹”的字眼,心中说不出的苦涩滋味,可能在所有人的眼里,她的行为都是嚣张而胡闹的。 礼官急忙又扬声道:“跪----” 蒋云瑞一个咬牙,扭头转身不再往门外去看,一撩衣摆就在蒲团上跪了下去。 身后有喜娘上前要将依然手里的红盖头拿过来,只是依然紧紧攥住,她拽了两下却没有拽出来,不由有些急,低声说:“娘子,此时关键时刻,若有不如意先把天地给拜完再说。” 依然胸中有些翻腾,原本一直被她压抑在心底的情绪全部涌了上来,她手一甩避开喜娘拉扯的手,轻轻一笑泠泠说道:“既然是不如意,还是提前说了好,否则这天地一旦拜了,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第178章 婚礼闹剧(二) 依然清清冷冷的话一说,原本响起的窃窃私语声立马又沉了下去。 她抬眼扫视着屋子,可以看出来蒋云瑞为了这次的婚礼下了不少本钱,这个大堂宽敞明亮。外面院子开阔,地方应该是不小的。 此时已经是黄昏,屋子里点了不少蜡烛,照得整个大堂明晃晃的。 来看热闹的人也不少,刘氏心善,以往和她交好的邻居们都来了,此时大部分人都对她流露出怜悯和担忧的神色来。 依然的视线落到一个角落里的时候,不由瞳孔一缩,握住红盖头的手猛地攥住。 凌霜华竟然来了,那么…… 不过她的周围除了一个丫鬟之外没有其他人,依然不由地松了一口气,最后将视线落在了面前跪着的蒋云瑞的脸上。 蒋云瑞微仰着头看着她,脸上带着不可思议,张嘴准备说些什么。 只是这时梁梅儿又凄然道:“表哥。难道你真的忘了那晚发生的事情了吗?” 蒋云瑞脸色蓦地一变,陡然苍白,猛地扭头看向梁梅儿。 依然看了看梁梅儿带着一丝凄凉的笑意,泪水却簌簌而落的神情。又看向蒋云瑞。忽然就明白了她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突然就笑了出来,“那晚?呵呵……那晚怎样?” 梁梅儿的话虽然隐晦,但是语气这样暧昧莫测,两个当事人的脸色又是这样。在这里的人自然明白她话中是什么意思。 窃窃私语声立马又出来了。 蒋母脸色难看,哆嗦着手指着梁梅儿,嘴唇都变色了,嘴里模模糊糊地说了个“你……”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身子晃了晃就要坠下椅子。 钟太医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抖了抖胡子,有些气急败坏地对着门口站着的抬轿的轿夫说:“哪里来的疯女人!轰出去,快给我轰出去!” 也终于有人回过神来,七手八脚地架住梁梅儿就往外推。女沟坑巴。 梁梅儿却并不就范,挣扎着尖叫。有人想要堵住她的嘴,却被她一口咬住手掌上的肉,瞬间鲜血迸溅。 被咬的那人嘶吼一声,猛地往后跳去,其余的人也被这个瘦弱的疯女人给镇住了。 梁梅儿趁机推开手臂上的束缚,大声地对着喜堂内凄厉喊道:“表哥----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依然一直只是看着这场闹剧,直到梁梅儿喊出这句话,她才蓦地一惊,对着外面的人喊道:“她要寻死!快拦住她!” 可惜已经晚了,梁梅儿推开前面挡着的人,不顾一切地对着廊下的柱子撞了过去。 伴随着人群中响起女人惊恐的尖叫声,梁梅儿额头触柱,鲜血溅上漆黑的柱子,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 梁梅儿的身子碰上柱子之后,发出一声闷响,她整个人连哼都没哼,软软地顺着柱子滑到了地上。 暗红色的血液也顺着柱子缓缓下滑。 这一切只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没有人能够事先预料到这样一幕,一瞬间所有人的惊呆了。 本来是好好一场婚礼喜事,如今却要出了人命了。 不知道是谁带头尖叫一声,立马引起一阵慌乱,有孩子的哭闹声,女人的尖叫声,所有人都争相往外跑去。 蒋云瑞在依然喊出那句话的一刹那已经变了颜色,只是稍微停顿,随即立马冲向梁梅儿的位置,可惜已经迟了。 他推开往外跑的人群,跑到梁梅儿的身边,蹲下来扶起她的身子,却沾了满手的鲜血。 依然站在喜堂里,眼睁睁地看着蒋云瑞抱着梁梅儿瘦弱的身影就往后院里冲去,甚至没有回头望她的位置看上一眼。 钟太医也顾不得那么多,也跟着蒋云瑞往后面去。 刘氏本来气得身子发软,可看到这样惨烈的一幕,也被吓傻了,她虽然气,但那毕竟是她的亲外甥女,看到蒋云瑞离开,也跌跌撞撞地急忙跟在后面。 蒋家本来就只是小户,即便蒋云瑞买了这一栋不小的宅子,只是一时之间也没工夫去买丫鬟下人,所以来帮忙的都是临时雇来的,或者是邻居顶替的,所以这出了事情之后,所有人都一窝蜂往外跑,生怕这人命引来了祸事。 只是一转眼的功夫,整个喜堂内,甚至院子里也是一个人都没有了。 地面上人们离开是慌乱带倒的椅子凳子,还有嗑下的满地瓜子皮。 依然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过,脚边是两个孤零零的蒲团,背后高堂上贴着的大红“囍”字衬得她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笑话。 她松开手,手里一直攥着的红盖头飘荡着落在地上,她动了动有些僵硬的双腿,扭头去看背后的那个“囍”,只是因为嫁衣裙摆有些长,差点就绊倒了。 阿夏一直在她的旁边站着,见状立马扶着她的身子,红着双眼咬着牙说了一声“小姐……”却哽咽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依然却拍了拍手臂上她的手背,安慰地说:“放心吧,我没事。” 随即她提着裙摆走到原来刘氏坐着的那把椅子旁边,扶着椅子往上爬。 阿夏在旁边叫着:“小姐你干什么?这样太危险了,你告诉我,我来替你做。” 依然却道,“这件事情,还是我亲自来做比较有意义一些。” 她在椅子上站稳了,伸手去够墙上的那个“囍”字,只是红纸贴的有些高,她够不着。 这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说:“需不需要我来帮个忙?” 依然身子一顿,她一直心神恍惚,却没有注意到凌霜华并没有离开,还留在这里。 不过依旧语气平静地答道:“不用了,这件事情还是我自己来做比较有意义。” 她提着裙摆又上了两把椅子中间的桌子上,终于够到了红纸,红纸比较硬,她抓住那个大字的一角,一个用力,整张纸就落了下来,飘飘悠悠落在了地上。 依然又扶着阿夏的手下了椅子,又将那张纸踢了一下,轻轻说:“一切都结束了……” 随即她没有再理会其他人,径直走到了大门口,对着身后的阿夏说:“不要跟着我,我要自己冷静一会儿。” 第179章 此时此夜难为情 依然出了蒋家的大门,此时外面街面上已经一片昏暗,阿夏不放心,却拗不过依然。只好站在门口看着她逐渐走远。 十一月的天气,寒风阵阵,依然边走边将头上沉甸甸的首饰摘下,走了一路扔了一路。 这个地方她也不熟悉,有些迷路,一路上行人都裹着衣服匆匆往家走,有人诧异地看了看她也只是匆匆一瞥,没有人闲着没事停下来去关心一个陌生人。 如无头苍蝇一般顺着路往前走了一段才认出了了,这里原来离细石街也不远,她走上街面,顺着街继续往前走。 街面上的店铺大部分已经关门了,还有的已经开始上门板。女沟夹技。 她又往前走了一段,终于看到一间灯火通明的小楼,走近了才发现是一家酒楼。店中还有人没走。 她直接进了店内,伙计迎了上来,本来是带着笑脸的,可是待看到她的一身打扮。脸上的笑容一瞬间有些僵硬。有些迟疑地说:“这位娘子,可是需要帮什么忙?” 依然抬手看了看身上的大红嫁衣,她此刻的这身装扮确实挺不正常的,一身嫁衣披头散发。看着就像是个疯子。 她努力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对着那个伙计说:“两斤剑南烧春。” 那伙计脸上表情更是精彩,有些不可思议地说:“娘子不是说笑吧?” 依然将手里一根还没有来得及扔掉的赤金簪子扔到伙计的怀里,“这个够不够?” 那伙计手忙脚乱地接过,拿在手里一看,又垫了垫分量,顿时兴奋地点着头笑着说:“够够够!足够了!娘子里面坐!” 依然看着那个伙计的脸,觉得有些眼熟,等到坐下来的时候才想起来,差不多一年前的这个时候,她来到这个酒楼里,坐在顾钧的对面。要了半斤和他一样的酒,那个酒的名字就是剑南烧春。 她晃晃悠悠地上了二楼,找到了当初坐着的位置,在那里坐下来。 整个二楼一个人也没有,光线昏暗,满是林立的桌椅,空荡荡的还有一丝阴森。 没过多久那个伙计就上来了,拎上来两小壶酒,又轻轻在她面前放下一个酒杯,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子还要什么吗?” 依然摇了摇头,直接拿起酒壶倒了一杯,却因为喝得有些猛,重重地咳了起来,咳得撕心裂肺,禁不住弯下了腰,额头枕着手臂抵在桌子上。好看的全本伙计有些忧虑地说:“娘子,你真的没事吗?” 依然终于缓了过来,坐直了身子,看着他关切的模样,善意一笑说:“没什么,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我就是来庆祝一下的,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那伙计听了虽有疑惑,却依旧依言离开,下楼梯的时候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才开始往下走。 依然看到伙计的那个眼神,心中不由一暖,好歹现在还是有人在关心她的吧,即便只是一个陌生人不经意的一个关心,也让她有些欣慰。 她又倒了一杯酒,举起来对着对面的空位置举了举杯,努力地牵起嘴角笑着说:“其实,我从来不是什么女中豪杰,我只是一个小女子,而不是一个女金刚,我也渴望有人爱,渴望有人关心,有个顶天立地护着我的男人,有他在我可以什么都不害怕,我希望有个家,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而不是现在这样整日如同一个孤魂野鬼,我想就算我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也没有一个人会注意到……” 她说着,眼泪“啪嗒”一声砸在桌子上摔得粉碎。 “你来招惹我,可是最后在我深陷的时候你又潇洒转身,你毫不留情地让我忘了,我本来以为我可以做到的,可是我忘不了……”她努力地保持着自己脸上的微笑,眼泪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汇聚到下巴上,一滴一滴落到桌子上,渐渐汇成一滩,她又一仰头将杯子里的酒喝下。 又咳了一阵,最后几欲呕出来,她捂住嘴,使劲忍了下去,又倒了一杯。 “梁梅儿逼到我眼前的时候,我想若是有你在,你一定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的眼前,刘姨妈指着我鼻子骂我贱人破鞋,蒋云瑞却没有为我说一句话,那时候我也在想,若是有你在,你一定会挡在我的面前,甚至会对着刘姨妈一刀劈过去……” 依然说着,终于忍不住,趴到桌子上大声哭了出来,只是哭了一会儿,她又爬起来,又灌了一杯。 “我承认,我就是不要脸,那天我看到你抱着凌霜华离开,我嫉妒得要死,你有妻子,如今也有孩子,又有高官厚禄,可是我什么也没有,我除了有点钱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我也想嫁个好人,生个孩子,好好过日子,可是就连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如今也不能满足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她用手使劲地锤了两下桌子,一边哭,一边说,一边喝,两壶酒转瞬就见了底,她看着眼前两个酒壶变成了四个,一挥手将两个酒壶挥落,好爽地大声喊道:“小二!再来一壶!” 将酒壶挥落之后,那伙计听到楼上的动静就上来了,见到依然趴在桌子上动也不动,不由一惊,急忙上前轻声问道:“娘子,你还好吧?” 依然扶着桌子坐起来,甩了甩脑袋,打了个酒嗝,红着脸一脸醉态地对着伙计比了两个手指,脸上挂着泪水,却还是面带笑容地大着舌头说:“债来……债来……一壶……” 伙计看着她的状态,有些担忧地说:“娘子,我看您是不能喝了,您家里在哪?要不我去找个人将您家人叫来?” 依然扶着脑袋反问道:“家?呵呵,我的家在很远的地方,这里……这里没有我的家……”随即她使劲拍着桌子嚷嚷,“是不是嫌钱不够?是不是嫌不够?不够我这里还有!” 她胡乱地在身上摸着,就摸到了手上戴着的乳白色镯子,那个正是当初刘氏送给她的,说是要传给蒋家的儿媳,只是这个时候她早就满脑子浆糊,哪里还能想到那么多,摸到之后,就要往下捋。 那伙计忙说:“够了够了,您刚给的足够了,小的这就下去给您拿酒,您在这里等着!” 那伙计转身下楼,依然晕晕乎乎地闭上眼睛伏在桌子上,没过多久就睡着了,梦里,她感觉到头上有一个人在不停地抚着她的头发,并且不停地在她的耳边叫她的名字,“依然……依然……” 第180章 父亲的事情 伙计拎了酒上了楼,待往那个红衣娘子的桌子上看去时,不由一愣。 原本对面空荡荡的位置上此时坐了一个人,只是那人侧对着他。半张脸陷在阴影中,一身玄色长袍也看不清面目。 伙计迟疑了一下,走上前去将酒壶放在桌子上,见那个小娘子已经睡着了,便抬眼去打量对面那人,“这位郎君……” 只是伙计对上对方有些凌厉的目光之后,却是觉得腿有些发软,类似的目光他见过不少,这酒楼里经常有前方归来的将士来喝酒,只有经常见血的人才能只是淡淡一眼,便流露出这样摄人心魄的眼神来,只是这郎君的眼神,较之先前遇到的更甚。 那人也并无意为难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别扭头看向桌子对面的女子,“这里没你的事情了,下去吧。” 伙计见这郎君看向那娘子的眼神,立马放得柔和了。伙计便模模糊糊地明白了一些事情。又不太明白,但也忙退了两步,走到楼梯旁又扭头看了一眼,挠了挠头下了楼。 顾钧却是拿起桌子上放着的酒壶。又拿过依然跟前倒在桌子上的酒杯,一杯接着一杯下肚,转眼一壶酒就见底了。 他将最后一杯酒灌了下去,站起身走到依然跟前,一把将她抱起来,看着她酡红的脸蛋在他的胸前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便终于安心睡了过去。 顾钧抱着依然站了一会儿,眼神晦暗不明,不知是在想着什么,最后终于抬步下楼,楼下只剩柜台后的一个掌柜和伙计,两个人对着在一起打盹。他没有停顿,大步出了酒楼,只是出了门才发现,天空不知何时飘飘悠悠落下细小的雪花,这是今年的初雪。 依然醒来时是在天色将明的时候,她扶着脑袋坐起来,虽然此时的白酒浓度不高,但是两斤酒,去掉被她倒洒的,下肚的也有不少。 但此时也只是有些头晕,并没有宿醉的头疼欲裂,鼻端缭绕着淡淡的熏香,她睁眼打量,才发现是在自己的床上,至于昨晚她是如何回到家中的,是她自己走回来的还是有人将她送回来的,她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她不想惊动阿夏,只自己披着衣服坐起来,坐在床沿上想了好久,直到东方已经发白,她才打开柜子将自己平日换了一身,又找出来一套,只是在翻找的过程中,又看到角落里扔着的那枚扳指,她迟疑了一下,将扳指拿在手里,摩挲着上面的花纹,犹豫了一下,又用绳子穿了重新挂到脖子里。 带了够她花很长一段时间的财物,用一块碎花方布和衣服一起结成一个包袱,走到书桌前,拿起羽毛蘸了墨汁在宣纸上写下对阿夏交代的事情,将和安堂送给了她,并将房契和信放在一起,最后瞥见手腕上带着的那个白玉手镯,也一并脱下来放在桌子上,让阿夏还给蒋母,做不了蒋家的媳妇,她自然不会再占着人家的东西不放,这个镯子,将来是要送给蒋云瑞真正的妻子。 随后她披上一件厚披风,毫不迟疑地推开房门走了出去,门外寒风扑面而来,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她眯着眼一看,天地间正飘荡着鹅毛大雪,整个世界银装素裹。 她秉着气缓了一会儿,终于适应了这样的寒风,忙将背后的帽子扣在头上裹紧了披风,硬着头皮出了门。 厚厚的雪地上一踩一个脚印,她走出了大门,只扭头看了一眼房门,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天色已经亮了,只余下最后一丝昏暗,胡同里呼呼的冷风倒灌,没有一个人,大雪飞扬,留下的脚印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被风雪掩埋,到时候就没有人会知道她去了哪里。 而事实上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此时要去哪里,只是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不想再继续承受别人同情的眼光,不想再被动地过着日子,想要走一遭自己想要走的路。 转入另一条被风的胡同,依然才终于缓了口气,只是也加快了步子,若是阿夏醒来发现她不见了,立马就会循着脚印找过来。 此时的胡同里没有行人,兴庆城的人喜欢享受,今日大雪天没有人会愿意这样早就起来,好不容易有个偷懒的机会,自然不愿意放过。 只是她往前没走多远,就看到一辆大马车转进了这条胡同,朝着她的方向过来,马车车辕很宽,几乎要占满整个胡同。 依然也没有在意,又裹了裹披风闷头往前,一直到了那辆马车旁,就要侧身擦着马车走过,可惜那马车上的人并不愿意放他过去,车辕上的车夫“吁----”了一声,一扯马缰,黑马立刻横着站定,正好挡在了她的面前。女肠杂弟。 她不得已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往马车里看去,却见车帘一掀,从马车里钻出来一个八九岁的小男童,梳着双髻,一双眼睛看着她,咬字清晰地说:“这位小娘子,外面天冷,我家郎君邀请娘子车里一叙。” 依然诧异,过了片刻才记起来这个小童在哪里见过。 几个月前,薛凤举带着她进了一座花楼,在楼里的拍卖会上,对面珠帘遮映的窗子后面,走出了一个小童,吐字清晰地吐出了“一千两!”从而导致了最后薛凤举做了冤大头,花了八千两银子买了一对小小的耳坠。 而那日对方并没有和他们打过照面,此时不知道那珠帘后的人为何突然又找上了她,难道是这几个月过去终究意难平,想要找回场子?只是这样华丽的一辆马车,那人身份也不会低,应该不会做这样掉分的事情,找她一个女人来找回什么面子吧? 她前后看了看,无可选择,那车夫皮肤黝黑,看着就是力大无穷,就算她自己不上,恐怕也会被架上去。 只是上去之后她就发现,刚才自己的忧虑实在多余。 对面那人穿着一身汉人的衣服,头上却梳了一头小鞭子,在脑后结成一个发髻,插了一根白玉簪,不胡不汉,一身打扮看着有些不伦不类。 那人有着一双浅褐色的眸子,肤色微褐,对她带着善意的笑容,用些微别扭的官话尽量表示友好地对她说:“杜娘子,某擅自前来还请莫怪,只是想要和你说说你父亲的事情。” 第181章 大燕赫连慕 依然心中一惊,面上却是没有什么大反应,并不接他的话,只是打量着他的这一身装扮。小说三十岁上下,双膝并齐跪坐在地上,两只手放在膝盖上,虽然是在坐着,但是可以看出来身材壮硕高大,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看着并不是大梁人,依然有些疑惑地问道:“敢问阁下是?” 那人微微拱手,回道:“在下大燕赫连慕。” 依然只是点了点头,却是没有什么反应,也并没有觉得在大梁和大燕关系紧张的此时,一个北燕人出现在大梁首都有什么问题。 赫连慕挑了挑眉,赫连乃北燕国姓,本以为对方听到他的名字会有所表示,却没想到这个女子能这样镇定。 而他不知的是。依然根本不知道北燕国姓是什么,自然是没有什么好不镇定的。 外面的马车已经启动,赫连慕等了一会儿,见她依旧不开口问他刚才说的问题。便自己不由问道:“这位娘子难道你不好奇自己生父的消息吗?甚至。还有关于你母亲的。” 宽敞的车厢内放着一个小炉子,那小童跪在地毯上给赫连慕烫酒,随即双手捧给赫连慕。 依然自然不是无动于衷,她不相信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会好心到专门跑来告诉自己关于她父亲的事情。到目前为止,除了当初蒋云瑞是不求目的地帮她之外,她还真没遇到第二个,既然他说了出来这个事情,自然是要有什么目的的。 而只有她表现得不在意,才能让那人觉得他的这个消息没有那么多价值,才不能从她这里得到太多的东西。女肠以才。 依然笑了笑说:“这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我父亲早在三年前就已经不在了,还能有什么消息,就算是他生前的消息,人死灯灭,这个时候再来说他还有什么意义?” 赫连慕一时不语。过了片刻才道:“若是我说,你还有血亲在世呢?” 依然终于抬眼看他,见他目光沉稳,不似作伪,便问了一句:“所以呢?” 赫连慕露出笑意,“而娘子的亲人,现在身在北地,慕想请娘子去大燕做客,顺便告诉娘子,为什么您身边之人,从来没有对您提过自己的母亲,为什么您的眼睛和其他人不一样……” 依然攥着身侧的裙摆,平静地看着他说:“若我说不去呢?” “可是娘子已经上了某的车……” 一时间马车里只剩下炉子里炭火噼里啪啦的声音。小说过了一会儿,车内响起依然幽幽的声音,“既然如此,那走之前能否请郎君替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情?” “替我烧一座房子。” …… 城北顾钧新宅,朱红的大门前卧了两头石狮,门楣上写着都统府三个描金大字。 都统府内后院书房中,顾钧双手互相扣着搁在腿上,面前站着徐猛和徐达两兄弟。 这两个兄弟很早都跟着顾钧,近一年以来,他们开始发现顾钧举止有些奇怪,他们也知道,这一切都源自一个女人。 而此时顾钧脸色阴沉地坐在桌后,一句话也没说,浑身散发出来的压力,却几乎压垮了两个人的脊梁。 顾钧语气平淡地说:“一个大活人能从这个京城里消失了吗?两个人堂堂行军兵马使,如今却连一个女人都找不到?这么多年的饭都是白吃了?” 两人闻言都扑通扑通地跪在地上,就连平日里开朗多话的徐达脸色都有些变了,齐声道:“小的该死!” 顾钧只是用平静的语气说:“要死等事情办好了再去死,我身边不要无用之人,找不到继续找,直到找到为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徐达猛地磕了一个头,大声称喏。 徐猛却犹豫了一下,悄悄抬眼看了顾钧一眼。 顾钧瞥了他一下,“说!” 徐猛忙低头道:“小的只是有些疑惑,杜娘子一个弱女子,这样的大雪天里就算要走也不可能不留下一点线索,她家里的车夫还在,她也不会冒着这样大的风雪去步行,肯定会去车行雇车,可是小的查遍了京城里所有的车行,杜娘子并没有去过,而没有线索才是最可疑的,这说明有人在帮着杜娘子掩盖了线索,或者是杜娘子跟着其他人离开的……” 他说到这里,突然从桌下看到顾钧的双手蓦地攥紧,立马顿住了话头。 顾钧嘴唇一抿,“继续说!” 徐猛舔了舔嘴唇继续道:“小的之前听说,薛凤举自从和娘子和离后,一直对其纠缠不休,所以小的想,会不会……会不会……” 顾钧一声冷笑,“他如今已经没了那个本事,不要说想要在京城里带走一个活人,就是他自己出现在京城哪个门口,立马就能被射成筛子!” 徐猛又道:“若不是薛凤举,那就是另有其人,可是娘子认识的人中,其他人也没有那个意图会带她走,前些日子下面有线人说,京城出现了北燕人的影子,不过因是不相干的一般人,并未在意,可是如今出了娘子的这一出事儿,小的又想到前些日子大哥让我兄弟给您查的东西,说的关于杜娘子的……所以小的就想,这事会不会和北人有关?” 顾钧一手敲打着桌子,沉吟了一会儿,随后猛地靠在椅背上背着眼睛,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起来吧……继续去查吧,重点放在北边,让北地的弟兄们注意一点,若是实在找不到……若是实在找不到……”顾钧的声音缓缓低了下去,“若是实在找不到,那……就由她吧……” …… 城南,蒋家大堂里。 决明正在打扫昨日留下的残局,拾起地上的那个大红“囍”字,摇了摇头。 院子里阿夏将白玉镯子递给蒋云瑞,蒋云瑞脸色苍白,双手抖个不停,却不敢伸手去接。 昨晚蒋云瑞抱着梁梅儿离开,和钟太医忙了半夜,才堪堪将梁梅儿的命给保了下来。 而今日一早,他原本要去依然家中,可是没走出两步路,身后的梁家小宅却在这样的大雪天里突然着了火了。 又返回去救火,直到方才将火扑灭,那栋房子却已经住不成了,只好将梁家三口人又接到他们家里。 他也明白了自己在依然面前是没有脸了,可是他还不愿意放弃,他要去找她,就算是腆着脸皮也要求得她的原谅,就算是把自己的一条命给了她,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可是,如今看着这只白玉镯,他才明白,一切都是他在痴心妄想。 第182章 三年后 阿夏红着眼睛,盯着蒋云瑞惨白无色的脸,冷笑着说:“如今你可以放心去找你的表妹了,就算是要娶回家供着。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也没有人会再拦着你!” 蒋母也正好从后院里过来,见到阿夏,急忙走过来,待走到跟前看到蒋云瑞手中的那个白镯子,一瞬间就有些眩晕。 阿夏看着着母子二人此时的表情只觉得痛快,最后又狠狠地在两人心上捅一刀子,咬着牙说:“我就看着那个小贱人给你们生出来个儿子来!” 说完之后也不管蒋云瑞接还是不接,直接将白镯子塞到蒋云瑞的手里,丝毫不管面前的混乱,转身就离开。 身旁的蒋母已经倒了,蒋云瑞急忙伸手去扶,镯子脱手而落,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蒋云瑞双手扶着蒋母软过来的身子,扭头去看地上的碎镯子。愣了一会儿,才终于喃喃说:“碎了……再也……不会有妻子了……” 冬去春来,蒋云瑞将蒋母安排好,便背着药箱走出家门。 蒋家门口。刘氏拉住蒋云瑞的手。不过是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和几个月前相比,老态毕现。 刘氏擦着眼泪,声音中带着哀求说:“难道这个家真的就没有你再值得留恋的吗?云贵那些地方岂是人能去得了的?不过就是为了一个不和你同心的女人。你这纯粹是我的命啊--” “娘!”蒋云瑞打断她,声音中没有带丝毫犹豫,“你不用再说了,我意已决,而且南疆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去了,这次不过是时间久一些,我已经托付了师兄常来看您,您就保重身子,我会常常来信的。” 刘氏哭着说:“你以前是去过,可什么时候去过这么久呢?短则一年,长则三五年……您这不是要了我的老命是什么啊?” “若您要我继续留在这里,就是要了儿子的命!” 蒋云瑞紧抿着嘴唇盯着前方。控制着自己不去听母亲的哀求和哭声,他过去就是太心软,所以让他们一个个拿捏,最后却逼走了她,不会了,以后再不会了。 梁梅儿扶着门框走出来,声音孱弱地说:“表哥……你真的要走吗?难道不能留下?就算是为了我……” 蒋云瑞闭着眼睛头也不回地冷声说:“正是因为为了你,所以我才要走,我离开后,你找个人嫁了好好过日子,照顾好你爹娘,有事去和安堂请大夫,我已经付足了诊金,足够你们一家人生病!这房子也让给你们了,愿意住多久都行,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若是将来再被人说我忘恩负义,我恐怕也只能学着你一样,一头碰到柱子上撞死了!” 梁梅儿愣愣地看着他冰冷的背影,有些不可思议地叫了一声“表哥……”随即眼泪脱眶而出,顺着脸颊滑到下巴上,汇聚了一大滴,滴到胸前衣襟上,“你明知道我已经不能……你还故意说这样戳我心窝子的话,你这是在逼我去死吗?” 蒋云瑞凄然一笑:“我逼你去死?若是让我留下来,那就是你们在逼我去死!难道你们真的是将我逼死了,才如了你们一家的意吗?那你就盼着我此次去了云贵,最好被毒蛇一口咬死了,以后倒也干净!” 蒋云双从院子里出来,扶着刘氏,也红着眼睛看着蒋云瑞说:“哥,你这出远门呢,说什么丧气话!你放心吧,娘有我在呢,你出去散散心就早点回来,别说什么三五年的话,娘年纪也大了,再经不起折腾了,你就出去转转,顺便给我领个嫂子回来,”云双使劲扯着嘴角笑,眼泪不停地落下来,“最好能再抱回来一个大胖小子,到时候娘一定高兴!” 蒋云瑞欣慰地摸着云双的脑袋,笑着说:“妹子终于长大了!” 云双一歪脑袋,装作不高兴地撇着嘴说:“我都已经十四了,明年我就及笄了,早就长大了了!” 蒋云瑞沉默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说:“我会回来看着你嫁人的……” 云双一抽鼻子,声音中带着鼻音说:“谁稀罕呢!你若是真的在外面不回来了,我就照顾娘一辈子!” 刘氏看着自己的儿子,却是觉得有些陌生,这虽然是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却又有些不像,不过是这样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就让自己的儿子彻底改变了。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那样维护妹妹一家,到底值不值?她失去了一个媳妇,难道还要再失去儿子吗?这样的家还能叫做家吗?女肠土血。 刘氏看着儿子背着药箱慢慢走远的背影,瘫坐在台阶上嚎啕大哭,她终于意识到,自己错了,而且还是大错特错…… 都统府内。 顾钧坐在书房里,捏着太阳穴,听着徐氏兄弟这三个月来,没有变过花样,一字不改的一句话,“没有杜娘子的消息……” 屋内沉默片刻,随即顾钧一把拍落桌子上放着的茶盏,滚烫的茶洒出来溅了一手,徐猛眉头一跳,想要说什么,最后却终究是忍住了,只是默默地和徐达站在不远处,低着头听下一步的吩咐。 顾钧却是突然低声笑了出来,搞得徐氏兄弟面面相觑。 良久,他才扶着桌子站起来说:“原来她竟然是这样恨我,罢了……罢了……她若想让我知道消息,我早就知道了,既然她愿意如此,那就随她去吧,随她去吧……” …… 三年后,兴庆城门口。 此时的兴庆城正是草长莺飞的日子,一辆深蓝色的油壁小车进了兴庆城东门,一直往西,熟门熟路地来到威远侯杜府门前。 车辕上坐着一个瘦瞿不起眼的中年人做马夫,这人的面目极其普通,属于那种让人看一眼转眼就忘记的人,只是那一双眼睛却精光毕现,如同草原上的鹰隼。 车帘掀开,上面先跳下来一个蓝衣女子,那女子先抬头看了看侯府朱红大门上金灿灿的威远侯府四个大字,吐了口气说:“三年了……” 马夫也下了车,在另一侧牵着马。 依然转身掀开车帘,对着里面笑着喊道:“若瑜,我们到家了。” 顺便说点事儿…… 这本书现在正在处于收尾状态,估计也就是剩下个几万字的功夫,男主是谁已经很明显了,薛大美人以后没什么登场的机会了,让喜欢薛二爷的亲们遗憾了,不过正是应了那句话嘛,男主是女主的,男二是读者的嘛,正是你们的喜爱,也让我觉得薛二越看越顺眼,差点就把最初的大纲推翻了!!!不过我还是忍住了,毕竟男主也是作者的嘛,o(∩_∩)o哈哈~(顶锅盖跑ing……) 不过结局后会有两个大男配的番外,喜欢哪个的到时不要错过。 此外,若是我有挖的坑没填上,请提醒我啊~~~另外,我有没有说过,我是个学生,不是宝妈,有人叫我宝妈,我好羞射……(破涕为笑……) 现在已经开学了,而且我大三了还没考过英语四级,内心很焦虑啊有木有,我要考会计证,计算机二级证,好多好多证,否则以后没饭吃啊…… 我只是个业余写手,所以你们催催也行,但是臣妾实在是做不到啊~~~爱你们,晚安么么哒~~~ 第183章 带着目的归来 马车里探出一个少年的脑袋,十二三岁的样子,脸上白净,和依然有三分带像。此时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们之间肯定有关系,只是却比她更多了几分颜色,脸部轮廓更加明显,双眼显出奇异的深褐色,这模样长在一个男孩儿的脸上,倒是有些浪费。 少年扶着依然伸出的手,慢慢挪出马车,最后从车辕上跳下来,却因单脚落地,身子不由地趔趄了一下。 依然扶着他的胳膊轻轻拍了他一巴掌,瞪着一双眼睛不悦地说:“闹什么呢!脚上疼不疼?” 少年腼腆一笑,红润的嘴唇抿在一起,小声说:“没事呢姐。伤口都快好了。” 依然想起若瑜脚上的伤,鼻子一酸,怜惜地抚着他的头发,但出口的语气却还是有点冲。“快好了也是没好。到了这里一切都听我的记住没有?我在路上给你说的话都给我记清楚了,这里不比北燕,咱这个大哥表面一派丰神俊朗的,满肚子的坏心眼。整天想着算计这个算计那个,他说什么你就当没听见!” 少年轻轻点头,笑着说:“姐,我都记住了,你就放心吧!” 车夫从马车后面解下来一把带着轮子的椅子,放到杜若瑜面前,依然扶着若瑜坐下,车夫又将一块木板放到台阶上,随后推着轮椅走到了侯府的大门前。 车夫拍了几下大门,没过多久,朱红大门打开一条缝,老门房打开门探出半个身子。一脸瞌睡的模样,眯眼打量着这个不起眼的马夫,“你找谁?” 车夫让开身子,依然走上前去看着那个门房,脸上带着笑说:“是我,麻烦通报一下侯爷,就说杜依然回来了。” 那门房立马醒了,仔细辨认依然的脸,待到确认无疑,立马脸色一变,急忙打开房门,忙弓腰说:“大小姐快请进!小的这就去通报,侯爷已经交代过了,侯府的大门随时为大小姐开着!” 依然跟着门房往院子里去,身后跟着推着杜若瑜的车夫。 如今侯府已经是杜若瑾继承,所以之前说的侯爷就是杜若瑾,一年前杜铭背着黄月英进了一次花楼,可能是长时间被黄月英束缚,一时间没有把持住,最后死在了花娘的肚皮上,这件事情当时在京城一时传为笑谈,而侯府在那段时间就是整个兴庆城里的笑柄,就连杜依兰也跟着好长一段时间在公主府里抬不起头。 黄月英中年丧夫,受到沉重打击,尤其是自己的丈夫是死在了青楼花娘的肚皮上,往日的嚣张劲儿全都没了,一下子对侯府里的事情没了兴趣,只是悄悄把那个花娘弄死之后,就彻底消停了。 而在那之后,杜若瑾继承爵位,迅速将整个侯府整顿一新,所以刚才她在外面看着牌匾上的那四个字才会是那样金灿灿。 依然人虽不在京城,但是这里的事情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赫连慕会将京城里的大消息定期送给她在燕京的住所。 就比如她知道当初分封西北的景王成了当今的圣上,也知道了当初薛凤举匆匆离开的原因就是他为了给自己的大姐将来铺路,派人在景王回京的路上进行了拦杀,结果却留下了把柄,栽在了顾钧的手里。 至于顾钧,自从景王登基,他就被升为都督,如今在整个京城的风光一时无两,只是为人却格外低调,但依旧被各世家女子趋之若鹜,因为他现在就是一鳏夫,他妻子凌霜华在两年前就已经病逝了,但他一直未娶,只一个人带着小女儿生活。 另一方面还有蒋云瑞,在她离开京城的第二年春天再一次进了云贵山区寻药,谁也不知道他在那里遇到了什么,只是一年半之后从南疆回来,但并不是一个人,还领回来一个来历不明的苗疆女子。 而梁梅儿一家人,那日婚礼上的闹剧在周围的人家全都传遍了,出门走到哪里不免被指指点点,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一家人又重新回了洛阳。 依然在燕京听到赫连慕告诉她这些的时候,她也惊讶于自己能那样平静地听着,心中没有丝毫波澜,就好像之前自己在兴庆城里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梦醒了,什么都没有了,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而已。 此时正是阳春三月,侯府院子里花木繁茂,丝毫不像之前杜铭活着的时候那一副破败的模样。 一路上有下人走过,但是也都是新面孔,并不认识她,所以也没有上前行礼。 直到前面传出来一声微微惊讶的叫声,“依然?” 依然抬头去看,杜若瑾有些诧异地看着她,而他的身旁跟着一个大肚子的美貌少妇。 前面去通报的门房走得快正好错过了杜若瑾,此时又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擦着明晃晃的脑门,喘着气对着杜若瑾喊了一声“侯爷”。 杜若瑾只是挥了挥手,视线却只是停留在依然的脸上。 依然微微一笑,走到杜若瑾的身边对着他弯膝行了一礼,笑着叫了一声“大哥”,随即又扭头看着他身边好奇盯着她看的美貌少妇笑道:“这就是大嫂吧?只可惜大哥成婚的时候依然不在。” 少妇睁着一双大眼,用柔美的声音说:“你大哥时常提起你。” 杜若瑾从短暂的惊讶中缓过劲儿来,看着依然脸上的笑意,脑中飞快地转着,开口问道:“你这些年去哪里了?怎么从来不给家里捎个信?你不知道多少人在担心你?” 依然歪着头带着几分俏皮地笑着说:“那这多少人中,有没有大哥你呢?” 杜若瑾正色说:“我自然是担心你的,还有依兰,你不声不响一个人突然失踪,你知不知道……” 说到这里,杜若瑾扭头对着身旁的少妇说:“锦娘,你先回去吧,我跟妹妹说会儿话。” 锦娘点了点头,对依然说:“我先回去了,我先去派人将妹妹的房间收拾出来,你若是缺了什么东西直接跟我说。” 依然目送锦娘扶着丫鬟的手离开,然后对杜若瑾笑着说:“还没恭喜大哥娶了这样一位贤良淑德的贵女,而且这又要做父亲了。” 杜若瑾只是淡淡一笑,只是他不经意间抬头,这才看到依然身后在轮椅上坐着的蓝衣少年,待看清他的脸时,不由瞳孔一缩,负在背后的手猛地攥住。 依然顺着杜若瑾的视线扭头看去,笑着说:“我见到大哥大嫂只顾着高兴的,倒是把正经事情给忘了,”她走到少年身后,扶着他的椅背对杜若瑾说,“我就先给大哥介绍一下,这个是我同胞的亲弟弟,若瑜,我之前一直不知他的存在,倒是让他吃了不少苦头,不过如今可好了,我们终于是回家了,我想这里有大哥的照顾,一定不会让我们姐弟俩吃苦的,大哥说是吗?” 杜若瑾并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杜若瑜的脸,眉头微蹙,负在背后握住折扇的手几乎将扇柄握碎了,这京城的人都知道,当初威远侯府的爵位本来就是杜晟的,只是杜晟突然在失踪,这爵位才落到了老二杜铭的头上,只是杜晟失踪地蹊跷。 而事后皇帝的态度也是微妙,谁也不知杜晟失踪的真正原因,但见皇帝的态度,便传言他是被北国俘虏了,叛了大梁,可事实如何,恐怕也只有杜晟和老皇帝知道,但这两个人如今应该是在阴间作伴了。女狂尤号。 只是这如今却冒出来一个杜晟的亲生儿子,杜晟原本也并没有被判罪,按理若是早知道杜若瑜的存在,这个爵位本该是属于他的,那么这座侯府也就是属于他的。 而且杜若瑾是见过自己的那位伯母的,虽然他那个时候年龄小,但是如今仍然是记忆深刻,因为那个伯母实在是个美人,他第一眼看到杜若瑜,就知道他一定是大伯的儿子,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但这的想法他自然不会说出来。 依然看着杜若瑾脸上变幻的表情,只是带着些高深莫测的表情轻轻摸着若瑜的脑袋,“见了大哥却成了哑巴?也不知道打招呼,之前教你的算是我白费嘴皮子了!” 杜若瑜看着杜若瑾腼腆一笑,对着他拱手行礼说:“若瑜见过大哥,小弟腿上不便不能起身,还请大哥见谅。” 虽是十二三岁的少年,但是举止却像个大人一般,声音并不似一般这个年龄处于变声器的少年那般粗噶难听,反而听着温温和和舒心悦耳。 杜若瑾终于回过神来,微微牵了牵嘴角,叫了一声“若瑜。” 依然从车夫手里接过轮椅,推着若瑜走到杜若瑾身边,对着他笑着说:“我这次回来要做的其中一件事情就是要若瑜入我杜家祠堂,这也是我爹临终前的一个愿望,希望大哥能够成全。” 她明显看到杜若瑾脸色更加难看,微笑着接着说:“不过大哥也不用担心若瑜会回来抢了你威远侯的爵位,不要说他无心,就算是他有心也无力,朝廷有令,身有残疾者不得为官,也不能继承爵位,而若瑜便占了这一条,他腿脚不方便,所以大哥就请将你的心装回自己的肚子里。” 第184章 三根脚趾头 晚饭过后,依然端了一盆水放到杜若瑜的脚边,挽起袖子就要去脱若瑜的鞋子。 少年脸微微一红,将脚拿开一边。轻轻推着依然的肩头说:“姐,我自己能来的,你不用照顾我了。” 依然瞪了他一眼,“你占着盆子呢,我怎么洗,而且你洗得那么慢,我等不及了快点伸过来!” 若瑜红润的嘴唇一抿,僵持了一会儿,却瞪不过依然的眼睛,最后只好有些无奈地将脚伸了过去。 依然拉过他的脚,一边脱鞋一边嘟囔着说:“小屁孩儿,跟你姐还害什么羞呢?” 杜若瑜有些无奈地说:“姐,我不小了,再过三个月我就十三了。” 依然切了一声。“十三岁不就是个小屁孩吗?” 杜若瑜不再接话,只是抿着嘴,看着依然将他左脚脱去鞋子和袜子,将那只脚放到水盆里。又去脱右脚的鞋子。脱到袜子的时候,立马放慢了速度,轻轻地将他的袜子剥了下来,露出白嫩秀气的脚背。真不像是个男孩的脚,小指和无名指的位置上包着白色纱布,只是却是平平坦坦的,原本该长着两根脚趾头的地方,却是什么也没有了,五根脚趾只剩下三根! 依然手上一顿,脸上的笑容已经没有了,看着那个空荡荡的地方,一滴眼泪滴在水盆了,溅起一朵水花。 杜若瑜忙伸出手去轻轻擦掉依然的眼泪,轻声说:“姐,你别难过了。我就说不该让你给我洗,早就不疼了。下载” 依然红着眼睛咬着牙说:“迟早有一天,我要剁了赫连慕的二十根指头!” 她说完之后,拿起木盆上搭着的棉布,沾了水拧干了,轻轻擦着他将受伤的那只脚。 屋里一时有些寂静,只剩下水哗啦啦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杜若瑜低着头轻轻说:“姐----我不要你为我报仇,我只希望我们两个好好的就行。” 依然“嗯”了一声说:“会好好的,以后就只有我们姐弟俩相依为命了,我们都会好好的。” 依然将杜若瑜的脚洗好了擦干,推着他到了床边,又扶着他上了床,给他掖好了被角,正要去吹蜡烛。 杜若瑜突然抓住她的衣角,低声开口说:“姐,你真的要从顾钧手里把那个东西拿出来交给赫连慕吗?” 依然手上动作一顿,随即又恢复正常,语调轻松地说:“当然了,你刚才不是说我们都要好好的吗?若是我不找出来那个东西,怎么能好好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依然打断他的话,“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明天先休整一天,后天杜若瑾就会带你去祠堂,认祖归宗,你不是说这是爹一直的心愿吗?” 杜若瑜咬了咬嘴唇,“可是爹也希望你幸福,若是他泉下有知,绝对不会让你去做违背你自己意愿的事情……” 依然看着面前晃动的烛光,自嘲一笑说:“我早就不会有什么幸福了,我现在什么也不求,只求我们俩能好好的活着,等到事情办完了,就去蜀地吧?据说那里风景很美,我们不要再留在京城了。” 杜若瑜沉默一会儿,“好,姐姐想要去哪,若瑜都陪你去,我会照顾你的。” 依然一口气吹灭了烛火,笑着说:“小屁孩,毛还没长齐呢,你就想着照顾你姐呢?我走了,早点睡吧!” 依然走出门外,看着头顶的夜空,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轻声嘟囔着说:“这臭小子,倒是挺会煽情……” 后院主卧里,丫鬟跪在地上将杜若瑾拿出盆外的脚擦干了,然后端着水盆退了出去。 杜若瑾走到床边,拿起床头上放着的一封信,眉头拧着,信封里的宣纸上没有署名也没有落款,只有带着些命令语气的一句话,“三日之后,我会上门提亲。” 只是这句话,杜若瑾就知道了写信之人是谁,他是没有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而且以那人如今的地位,竟然还能念着依然,但是他也不确定,那人的念着,是怎么的一个态度,是心悦之,还是恨之? 孙锦莹靠在床边,看着自己丈夫的神色,探询地说:“怎么了?这封信可是有问题?” 杜若瑾叹了口气,摘下灯罩将信封凑到烛火上点着,看着整个信封落在地上燃烧干净了,才上了床,“顾钧来的信,说三日后要上门提亲,求娶依然。” 孙锦莹睁大了眼睛说:“这顾都督当真是个痴情种!” 杜若瑾盖上被子靠在枕头上,轻轻摇了摇头说:“这个可不好说,已经过去三年多,谁都会变,更何况是顾钧,我倒是不大相信他这么急着上门提亲,会是因为痴情。况且,如今无论如何,依然嫁给顾钧对我们都没什么好处。” 孙锦莹已经和杜若瑾成婚两年,夫妻二人一心,杜若瑾倒是经常将有些事情说给她听,曾经依然的事情,他自然也是对她说过的,那日孙锦莹对依然说她大哥经常提起她的话,倒也不是随口说的。 闻言孙锦莹疑惑地说:“顾都督如今正如日中天,多少人想上前巴结着都攀不上,如今他既然主动求娶,岂不是个机会?” 杜若瑾心中叹了口气,妇人还是妇人,考虑事情永远只是停留在表面上,不过他依旧耐着性子解释,“我虽说顾钧可能会变,但若真的等他们成了亲,谁知道又会出现什么样的变故,当初顾钧为了依然明里暗里做了多少事情,便是人去了北边也留着人整日在她的院子周围守着,即便如今顾钧没了那份痴情,但是我那妹子一旦到了他的身边,耳边风一吹,谁晓得会出什么幺蛾子,我也对你说过,当初那样优秀的三个男子人都为了她闹得鸡飞狗跳家宅不宁,我这妹子,手段非同一般。” “而一旦顾钧态度又软了回去,还不是什么都听她的?你可别忘了,这次依然回来可不是她一个人,他还带着个弟弟,而后日,我就要亲自将这个弟弟写入杜家族谱里去了!” 孙锦莹吃了一惊,“你是说,依然在觊觎爵位吗?可是今日我虽和她只见了一面,但也觉得这姑娘眼睛澄澈,不像是有什么坏心思的人。” 杜若瑾轻哼了一声,“此女难以掌控,性子跳脱,做的事情也总是出人意料,让人根本摸不着方向,谁也不知道她下一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旦她再得了顾钧的心……” “顾钧当初可是拼了一条命为陛下从西北杀开一条血路杀回京城,这天大的恩情谁不知道,况且他本人还不持功傲物,也不目中无人,这般低调还为陛下分忧解难的臣子陛下怎会不喜?正愁找不到理由赏他,他若是开口帮自己的舅兄夺回爵位,这点小事陛下还能不答应,况且只是脚上有点小毛病,并不碍大事,若陛下真的开了金口,谁还会为了这样一件小事去驳斥圣上,更何况此事还是顾钧开口?如今谁不想着去巴结他,还能不上杆子附议吗?” 孙锦莹迟疑地说:“事情还没到这样的地步吧?况且那若瑜只是依然带回来的,也并不知是否真的就是侯府里的血脉,之前从来没有丝毫消息,这突然之间就蹦出来了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儿来,况且这事情说出去谁都不信。”女狂厅亡。 杜若瑾吐出一口气,“这事我信,如今算算时间,我那大伯母正好失踪了十三年,况且这个若瑜的脸,几乎是和大伯母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简直是一模一样,也是深褐色的,如今只要来一个我们家里从前的旧识,都能认出来这就是杜府的血脉,当初伯母失踪之后,整个侯府发落了不少下人,甚至还出了人命,才将这件事埋下去,虽然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对伯母的容貌还记得一清二楚,所以,应该是不会差的,也就是说她当初失踪的时候是怀着这个男孩的。” 孙锦莹想着白日里见到那个男孩如玉般白净的小脸,“大伯母的容貌,很美吗?” 杜若瑾轻轻摇了摇头,“哪里是美,简直是绝色!甚至我还隐隐听到一些谣传,当初伯父和薛璟也是至交好友,最后却因为这个女人闹翻了,即便后来和好,这心里哪里能不生嫌隙?以致薛璟心中遗憾,后来才有了求娶依然之事。” 孙锦莹点了点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那依然的容貌比之那个失踪的伯母如何?” “不及其十分之一。” 孙锦莹倒抽了一口气,想着依然虽不是绝色,但好歹也是个美人,没想到其母竟被自己丈夫这般赞誉,但想到杜若瑜的那张脸,恐怕也只有那如仙子一般的女人,才能生出这样的如玉一般的儿子来。 “那你说的这般,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也并非没有,依然那丫头精明着呢,一旦被她听到了什么风声,我担心她脾气一上来又要离了侯府,到时候顾钧若来要人,我哪里去给他找?如今我只是想要知道她这次回来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葫芦里到底是卖着什么药,但是她那里不能开口去问,那就从若瑜这边下手。” 第185章 冠冕堂皇的交易 杜若瑾虽说是要从杜若瑜下手,可是几次试探之后,却发现这小子的嘴巴不比依然松,甚至到了后来。依然又找到他说,自己只是想要若瑜入族谱,并没有其他企图,让大哥放心。 杜若瑾嘴角抽搐,她若真的是想要抢什么东西,难道还会提前跟她交代不成? 但他也明白,这件事情他不宜再继续追究下去,若是真把杜依然惹急了,恐怕她又要做什么鸡飞狗跳的事情。 入族谱是大事,并不是像依然说的那样随便挑个日子,这需要杜氏族中耆老商议允许,挑选吉利的日子开祠堂祭祀,再将杜若瑜的名字写入族谱。 而实际上现在杜氏一族的事情都是杜若瑾说的算,让京城杜氏一族耆老商议。也不过就是做做样子,最后定了四月初五开祠堂。 这样的结果依然也没什么好说的,她也明白古人们对祠堂之类的玩意有着先天的重视尊重,这一番作为也无可置喙。起码杜若瑾没有玩什么花招。直接就答应了她的要求,她本来还以为会有什么为难,没想到一切竟然这样顺利,倒是让她有些顾虑。女吉休技。 而事实证明。依然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的,她回来的第四日上午,一抬抬聘礼从侯府的大门外抬进来,侯府的管事招呼着直接抬进了依然的院子里去。 依然在杜若瑜的屋子里招呼着丫鬟伺候他洗漱,听到外面的喧闹声出门,就看到从院子外抬进来的一个个绑着大红绸布缠着绸花的箱子从外面抬进来。 她见府里的管事正在招呼着外面的人将箱子挪好了位置,不由蹙眉喝道:“你们这是干什么的?” 管事闻言,忙转身上前,对着她躬身行礼道:“这是侯爷吩咐下来的,只让这些聘礼抬到大小姐的院子里来,至于其他的小的就不知了。” 杜若瑜让丫鬟推着他出了屋子,见到院子里的这般情形。也不由一愣,但是他自然是可以看出来这些都是提亲的时候才会送来的聘礼,而这些聘礼放到他们的院子里,什么愿意不言而喻了。 若瑜抬头看向依然,而依然只是居高临下面色平静地看着面前躬身的管事,嘴角嵌着一丝讥讽的笑意,只是身侧袖子遮掩下钻进的手却是暴漏了她的情绪。 若瑜伸手去将她的手掌拨开,怕她伤了自己的手,声音中带着些担忧轻轻喊了一声“姐……” 依然反手抓住若瑜的手,轻轻攥在手里,对着管事讥笑道:“看来他还是死性不改,我这才回来呢,就巴不得拿我去换利益了?” 管事弓着腰一动不动,对着依然埋头道:“小的只是听命行事,主子行事有什么深意,小的着实不知。” 依然瞥了一眼转眼已经堆满了院子的聘礼,“你自然是不知,杜若瑾现在在哪?” “侯爷在前厅等着大小姐,吩咐小的给小姐说,若小姐有事,可直接去找侯爷。” 依然嘴角一扯,送开若瑜的手抬脚就快步往外走。 杜若瑜急忙在身后喊道:“姐,我陪你去!” 依然头也不回地说:“你回屋待着,我去去就回。” 到了前厅,杜若瑾果然在那里坐着等她,见她进来,指了指对面的位置笑着说:“先坐下来喝杯水喘口气,有什么话稍后再说。” 依然看向他旁边的位置,椅子旁的桌几上放着一杯水,掀开了盖子正在晾着,似乎就是在等着她的到来。 她扯了扯嘴角说:“那可是侯夫人的位置,我可不敢去坐,我怕折寿!” 随即转身在堂下的圈椅上坐下,看着杜若瑾悠然地喝茶的模样,讥讽地说:“已经过了三年,大哥这什么机会都抓住不放的性格真是一点都没变!” 杜若瑾将茶盏放下,淡淡地说:“趋利避害,乃人之常情,这世人谁不是如此?只是你自己想不通罢了。” 依然冷哼一声,“什么是想通,什么是想不通?想通了就和你们这些人一样了吗?” 杜若瑾不觉失笑,摇了摇头说:“和我们这些人一样又如何了?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难道你真的就从来没有做过互相利用之事?” 依然毫不犹豫道:“不曾!” 杜若瑾说:“那你当初和蒋云瑞成婚又是为何?难道你不是在利用他吗?” 依然定定地看着杜若瑾,没有开口接话。 杜若瑾却没有去看他的视线,之事拨弄着茶盏里的茶叶淡淡道:“你要嫁给他,不过是借此应了当年梅妃和先帝的口谕,甚至也可能是为了要忘了和顾钧的那段过去,而蒋云瑞娶了你,也满足了自己的感情,各取所需,这若不是利用又是什么?” 依然说不出话来,袖子遮掩下的手紧紧握住椅子扶手,瘦骨嶙峋的手关节处失血苍白。 杜若瑾没有去看她,端起茶盏又喝了一口接着说:“而今日之事,又何尝不是如此?我想以你的聪明,应该已经猜到了聘礼是谁下的,你嫁给他圆了自己曾经的心愿,而我也得到我应得的好处,岂不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你是杜家的女儿,这便是你的依仗,即便你如何看不起侯府里的人和事,但是你如今冠了这个姓氏,身上直接就与生俱来拥有了这个姓氏的优势,谁都知道你是侯府的女儿,是曾经功勋赫赫老威远侯杜青岩的孙女,不说别的,就说当初你和林大将军的许夫人结交,你敢说她一点也不是因为你侯府女儿的身份吗?你现在不要怨别人将你当做筹码,你若是有了本事,也可以将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凡是都有两面,端看你如何看待自己的身份罢了。” 依然闻言,沉默了片刻,随即却又是一声冷笑,对杜若瑾的话嗤之以鼻,“你说这些,也不过就是为了掩盖自己那腌脏的心思,却有说的这般冠冕堂皇,你不防直说,将我嫁给顾钧你能从中得到多少利益,而我以后又能因为杜家女儿的身份,从顾钧那里得到多少利益,这样说我岂不是更加明白?” 杜若瑾浅笑,“你明白就好。” 依然心中一阵憋闷,她虽然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接近顾钧,从他那里得到一样东西去救若瑜的命,但是事到临头,她发现自己还是没有那么容易就去接受,更何况又是杜若瑾这样一番让人恶心欲呕的话。 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面色淡淡地说:“我要和顾钧见一面。” 第186章 顾钧,你卑鄙! 依然坐在公主府后院花亭里,一条条绿色枝条从亭子顶上垂下来,亭子周围是盛开的月季,身后是一个人工湖泊。三面环水,再往远处是九曲回转的汉白玉小桥,一片开阔,百米之内没有遮蔽之处,绝对无人能够偷听。 杜若瑾为了她的这事也着实是用心良苦,竟然托了在公主府的依兰借用了这里的亭子,而顾钧也和公主的丈夫景襄侯有些交情,所以他来这里也是无可置喙的。 周围早就被人清空了,她一路上被丫鬟引着过来,路上也没有见到一个人。 亭子里石桌上放着瓜果盘子,还有一个在小炉子上坐着咕嘟嘟滚着沸水煮茶的水壶。 依然已经在这里坐了半个时辰了,她想着或许是他要给她一个下马威吧,为了她的不自量力,一个已经二十一岁还和离过的女人。有人还愿意提亲已经是天赐的恩情了,而她竟然还要拒绝,即便他们曾经有过什么,那也只是曾经而已。那些早就该忘了。 依然摸着自己的胸口问自己。“你有没有忘了?” 答案是,她也不知道。 不经意间抬眼,就看到远处走过来一个高大的身影,依然眼皮一跳。坐直了身子,放下了手里的瓜子。 不一会儿,男子顶着一身清风逆光而入,昂首阔步,走至距离她还有五六步的地方站定,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这才对着她抱拳,语气莫测地沉声喊了一句:“杜娘子。” 今日顾钧穿了一身玄色锦绣暗纹的长袍,腰间系着暗金色的锦带,上面垂着一块羊脂白玉,下面缀着一条金黄色的流苏,随着他身上的些微晃动。他身上的暗纹不断流动,竟让她有些眩目。 这情形好似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那间屋子里顾钧背对着窗子逆光而立,站在她的面前,目光沉静淡然地对着她说了一句“杜夫人,我们又见面了……”只是那时的他看起来只是一个富家子弟,如今他身上的这般富贵气势却是一个权贵的模样,他也终于是得偿所愿。 可是她看着他一张沉静的脸,听着这一句带着疏离的“杜娘子”,却觉得心口一阵抽搐,她昨夜想过多少遍他们时隔三年之后再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样的情景,他会对着她说什么,终究是没有想过他会对着她这样疏离地喊着“杜娘子”,是了,如今早已物是人非,她还指望着谁会在原地踏步不动呢?而这样不是也正和她意吗? 她努力让自己表面看起来很自然,维持着正常的语气站起来敛衽回了一礼道,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喊了一句:“顾都督。” 顾钧“嗯”了一声,扭头看向亭外的湖面,过了片刻才转过头来看着她淡淡地说:“不知今日杜娘子约顾某出来所谓何事?” 依然本来已经想好了很多话要说,可是看着顾钧那一双沉静深隽的眸子,却觉得嗓子被捏住了,什么也说不出来。 顾钧一转身在她对面的太师椅上坐下来,将已经凉了的水反手倒出亭外,又拿起桌子上的滚水为自己填了一杯,这才道:“我们两个即将成婚,叫都督太过生疏,我记得曾经告诉过你,我字‘守诺’”。 只是这一句话,依然突然就回过神来,也想起来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依然也坐了下来,抬眼去看顾钧垂眸的面庞,眼前的男人虽然说话低沉缓慢,语调冗长,看似漫不经心,但是那狭长的眼睑下却是隐约可见血光暗动,那种尸山血海拼杀出来的气势难以掩盖。 她突然觉得面前的男人很是陌生,甚至有些不确定,这还是不是和她在霍连山里有着三日之约的那个人,那个在野狼面前护着她不受伤害的男人,背着她下山,对她说想要就这样走一辈子的男人,吃着她亲手烙出来煎饼憋了好久吐出来一个‘咸’的男人,或者是那个也会出言逗她,会亲手为她烤野鸡的男人。 依然压下心头的翻腾,忍了半天才慢条斯理地说:“顾都督的话我有些不明白,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依然父母皆已不在人世,不知都督是如何得到他二老的同意的?就这样直接下了聘礼,未免有些太过荒唐了!还是说您亲自下地去问过他们了?” 顾钧轻轻抚着水杯上的花纹,听着依然有些恶毒的话也不恼,只是静静地说:“但顾某还知道一句话,长兄如父,你父母虽不在人世,但是你兄长杜若瑾已经承袭了威远侯的爵位,他既为一家之主,已经同意了,并且也受了顾某的聘礼,那就算是答应了,这婚事自然是成了。” 依然知道他会说这句话,闻言只是靠在椅子的靠背上,看着湖面上一只正在浮水的水鸟说:“依然父母只生依然和胞弟若瑜两人,却不知从哪里又冒出来了一个兄长,想必是都督搞错了吧?” 两人顿时沉默下来,亭子里一时有些寂静,只听桌子上沸水的咕嘟声。 过了好一会儿,顾钧才沉声开口说:“你可是不愿?” 依然拿起桌子上的一个橘子剥皮,嗤笑一声:“哪个女子会愿意被人逼着嫁给自己不想嫁的人?” 顾钧顿了顿,用一双幽深漆黑的眸子盯着依然,直看得她心底发憷,拿着橘子扭过头去。 “你这话说的可是真的?” 依然淡淡地笑着说:“自然是真的,”接着为了增加自己话语的说服力,又接着道,“据我所知,顾都督前面是死了结发妻子的,而您的妻子还给你留了一个女儿,谁愿意嫁给一个带着孩子的鳏夫,那岂不是嫁过去就要给人做后娘?”女吉吉亡。 她说完这句话,手上的动作有些放慢了,侧身等着顾钧的反应,又过了一会儿才听他轻笑一声,“原来杜娘子是在意这个,不过顾某也听说杜娘子之前是嫁过人的,如今也不是黄花闺女,鳏夫配下堂妇,岂不是绝配?而且……” 顾钧抬眼看着依然依旧带着笑意的侧脸,眸中一寒,“而且,我听说杜娘子这次回来是要让你胞弟若瑜入祠堂?” 依然手中一顿,随即瞳孔一缩,猛地握紧手中已经剥了皮的橘子,橘色的汁液顺着如玉般的素手滴落在地上,她扭头看着顾钧,再也顾不得保持什么淡定从容,双眼发红地直视他,咬着牙叫出他的名字,“顾钧,你卑鄙!” 第187章 明知故问 顾钧冷着眸子说:“若是不卑鄙,怎能如我所愿?” 依然依旧红着眼睛,看着手里被她攥烂的橘子,语调凄凉地说:“你到底……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娶你?”他顿了顿。语调一变,放缓了语气,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方道:“依然……你这是明知故问。”女医长技。 依然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这样的顾钧才是她从前认识的守诺,才是霍连山小茅屋里的守诺,可是她却不能要,也不敢要了。 她一直低着头看着手里的橘子,睁大了眼睛,眼泪涌出眼眶后直直地落下砸在橘子上,这本来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她不能那样轻易的就答应了顾钧的求亲,那样显得她回来是带着目的地接近他的,她欲擒故纵。就是让他不要对她有疑心,她是下了决心要从他那里得到一样东西,而那个东西一旦被她拿到手送给赫连慕,他们就无可挽回。就算他为了以前的情意不杀她。她也不可能继续留在他的身边,这是她早就决定好了的。 之前的一切都是在她的预料之中,他会对她冷淡,对她出言讥讽。小说下载可是她没想到,他会突然缓了语气,变了态度,这让她措手不及,原本已经硬起来的心,就因为她的这一句话,一下子出现了裂痕。 若是原来她不知道自己将从前的事情忘了没有,顾钧的一句话就让她明白,她一点也没忘记,她还记着那个对她说,不会再丢下她一个人的男人,虽然后来他又将她丢下了。可是她还是没脸没皮地一直在惦记着,她还是爱着他的。 顾钧看着依然怔怔的神色,又叹了口气,起身走到依然身前蹲下,将她手里的橘子抠出来,抽出一条手帕将她的手擦干净了,又用袖子给她擦眼泪,随即站起来弓着腰在她的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依然,嫁给我吧……这三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 依然不敢抬头,也不敢看她,只是看着地面默默落泪,在他再次伸手为他擦眼泪的时候猛地站起来,一把推开他,背对着他带着鼻音说:“顾都督身份尊贵,多少王公贵女巴结着将要嫁给你给你做填房的,你又何必将就这我这个残花败柳呢?” “依然!”顾钧闭了闭眼,声音带着些沙哑地说:“你明知道的……” 随即顾钧一把抓住依然的肩膀,将她的身子转过来面对着他,低声厉喝道:“依然,看着我!” 依然泪湿的睫毛颤了颤,抬眼对上顾钧的眼睛。 顾钧往后退了两步,长身而立,对着她深深抱拳躬身,抬起头来对上她的视线,声音黯哑却字字清晰地说:“愿聘尔为妇,托付中馈,相濡以沫,绵延子嗣,白首偕老!” 泪水迷蒙中,依然往后退了两步,接着捂住嘴巴将几欲溢出口外的呜咽声堵了回去,蓦地转身沿着汉白玉的石桥跑开…… 顾钧走出公主府后门,徐达正坐在车辕上百无聊赖地甩着马鞭,见到顾钧走出来,急忙跳下车叫了一声“大哥”。 顾钧却并没有立马上车,而是在门口捂着自己的胸口站了一会儿,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低声喃喃道:“三年了,终于又动了……” 徐达看着顾钧的脸色,探着头问道:“大哥,如何了?那杜娘子……” 顾钧大步上前,一撩衣摆上了车,放下车帘后丢出一句,“以后叫嫂夫人!” 徐达眉毛挑了挑,有些眉飞色舞,心中想着,既然杜娘子回来了,那自己的事儿也有谱了! 依然没有去等孙锦莹,自己一个人匆匆出了公主府上了马车回到侯府。 进了院子见所有的聘礼都整整齐齐地摆在院子里,她只是一瞥,便推开门进了屋子,而屋内的桌子上,放了一张大红的礼单。 依然也没有心思去看,坐在床上愣愣地看着地面发呆。 如今一切都是按照她的期望发展,她应该高兴才是,可是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三年前在霍连山里,顾钧对她说让她等他两年,只是她不愿意,而三年后的今天,一切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当日说的话在现在看来就是今日甩在她自己脸上的响亮巴掌,她不过是将顾钧的原配熬死了,若是凌霜华身体健康,恐怕就不是现在这样的结果,那顾钧对她说的等他两年,难道他还能为了她休妻吗?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杜若瑜自己拄着一根拐杖走了进来。 依然急忙将脸上的眼泪抹掉,没有上前去扶他,别过头装作收拾东西,“你怎么来了,怎么不在屋里休息?” 杜若瑜走到她的跟前,一双深褐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轻声说:“姐,你哭了……”这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依然转过脸来说:“你听谁说的?哪里哭了?不过是沙子迷了眼。” 杜若瑜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说:“你去见顾钧了?”他见依然没有回答,又接着道,“姐,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变得不像是你自己了,你说过你不喜欢和别人虚与委蛇,不喜欢口是心非,就算我现在立马就死了,也不希望你不开心。” 依然瞪着他,“别瞎说胡话,我们两个都会好好的,我们不会有事,我们以后要一起去蜀地,只要给你拿到解药,我们就再也不会受谁的束缚,想怎样活着就怎样活着,我做了这么多是为了什么你不会不知道,若是你有了事,会比杀了我自己还难受,所以你千万不要再说这样的话,而且你也知道,我一直还喜欢着顾钧的,如今我要嫁给他,我自然是高兴的,怎么会不开心呢?” 杜若瑜垂下眼眸,长长卷曲的睫毛遮住视线,“可是你若是以后背叛了他,也一定会很伤心的,与其那样,还不如你直接告诉他实情,至于我……” “不行!”依然立马打断他,“绝对不行,杜若瑜你听着,若是你坏了我的事情,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弟弟,就当你跟着爹娘一起死在了北燕!” 第188章 依然安抚了杜若瑜,将他送回房间,自己躺在床上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好看的全本小说当初最开始去燕京的时候她还抱着侥幸的心理,想着能够找机会逃脱。只是试了几次之后,她发现自己真的是异想天开。 赫连慕是个变态,虽然他表面看着很正常,但心理绝对是变态。女医宏圾。 不过她也庆幸赫连慕不好女色,因为他只喜欢娈童。 但她后来想着,她倒是宁愿赫连慕性取向正常,受辱的是自己,若瑜就不会遭受那样的奇耻大辱。 她第一次见到若瑜是在赫连慕摄政王府上养的一群小倌中,她一眼就看到了这个面目惊艳的少年,似乎很不合群,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和其他少年保持着距离。 后来她知道,那次的见面是赫连慕故意为之,为的就是让他们姐弟两个重逢。相处,并生出亲情,那样他才有要挟她的筹码。 再后来,即便依然并不是原来的杜依然。但是感情已经生出。赫连慕的目的达成了,他耐着性子忍了两年让他们姐弟培养出感情来,可谓是老谋深算。 当初在她跟着赫连慕去燕京的第二年,大梁的老皇帝送了一个公主给北燕皇帝做皇后。全集完结也就是赫连慕新登基的侄子。 而巧的是,那个公主就是当初依然在和安堂救过的,导致蒋云瑞眼睛失明的那个女子,名向晚,英国公府次女。 天下就是有这样凑巧的事情,向晚就是一个真实版《红楼梦》里的探春,京城贵女,一朝被赐为公主远嫁他国。 只是向晚却更大胆豪放,竟然在宫里给英国公府透了消息没有外传之时,就立马和自己的情郎滚了床单怀了孩子,不过最后却差点闹出人命。 依然在燕京无意遇到向晚之后,便又应了那句话。有什么样的因,就有什么样的国,当日依然费尽全力救了向晚一命,后来向晚又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脉帮助依然带着若瑜逃离燕京。 不过那场逃亡仍旧以他们两个被抓而告终,若瑜付出了两根脚趾的代价,依然最终屈服,带着若瑜和那个车夫返回了大梁。 那段日子的混乱,依然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一片空白,没有人知道她心底受了多大的煎熬,那时她总是想着,若是顾钧在我身边,他肯定会护在我身前,可是他再也不会像那次在冰天雪地里一样,突然从天而降落在坑底,带着她脱离危险。 可是如今霍连山里的顾钧又出现了,她却只能小心翼翼,瞻前顾后。 入夜,杜若瑾一天朝事后满身疲惫地洗漱完,却并不急着休息,起身将烛光挑亮了,才开口问妻子,“今日的事情你看成不成?” 孙锦莹斟酌了一下道,“我觉得这事情八九不离十。” 杜若瑾挑了挑眉,“怎么说?” “我在依兰屋子里坐着,派了个丫鬟去那花亭外盯着,只是花亭外都是水,她也不能靠近,只是远远地看着,开始的时候两人还能客客气气的,可是没说两句,不知道是谁先发了脾气,两人似乎是开始吵了起来,可是后来,依然却是捂着脸流着泪跑出了公主府,自己上了车直接离开了,连我都没等。” 杜若瑾坐下来敲着桌子沉吟。 孙锦莹在床上换了个姿势躺着,看着自己的丈夫说:“你觉得这事怎样?” 杜若瑾快速地用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打着,随即站起来收了手指,“那就开始准备婚事吧,我不觉得是八九不离十,而是十拿九稳了,我这个妹子的手段倒真是了得,我之前倒是想岔了,没想到顾钧还真是个长情的,我本来还打算诈一下依然,她这次回来我总觉得不是那么简单,应该还抱着什么目的,而这个目的和顾钧有关,但是如今看来,这条路是行不通了,你以后对着依然,就用上十成的心,就算是只做面子,也要让顾钧看到我们的诚意。” 他想了想又道,“不止是顾钧,依然这人,若别人对她真心,便也会真心待人,就像当初对待依兰那样,所以你以后就真心待她,总不会出什么岔子。” 孙锦莹点头应是。 第二日,都督府便遣了媒人来,直接下了定,将接下来所有礼节的日子都定了下来。 前厅里孙锦莹接过媒人递过来的日子,不由睁大了眼睛,吃惊地说:“四月二十六?这也太快了吧?” 媒人也是苦着脸,“夫人有所不知,就是这个日子,顾都督也是嫌太慢了呢,本来老身还是挑了六月的日子,当时顾都督看了之后,那脸色啊,老身的腿都软了,最后才终于定了这个日子,都督却还是不满意,我还是大着胆子劝他,不能再早了,若是再早,什么都准备不及了,这礼节准备不齐,于新娘子的脸面上也过不去,都督的脸色这才缓了下来。” 孙锦莹听着媒人说的,心想着自家夫君的推测还真是没错,这顾钧当真是把依然捧到心尖上的。 媒人见这个侯夫人和气,就开始闲聊了两句,“不知夫人可见过那顾都督,本来看着也是一派俊朗的面貌,只是那生起气来,可着实是吓人,不过想来都督这般看重大小姐,也定会夫妻和睦!” 送走了媒人,孙锦莹拿着那张红纸,想了一会儿,便径直去了依然的院子里。 依然招了裁缝给杜若瑜做新衣服,这会儿正在一旁看着量身,见孙锦莹进来了,忙给她让座,接过她递过来的日子,草草看了一眼,也没有什么表示。 虽然日子有些近,但是她也早就料到了,顾钧不会等太长时间,一个月,应该是两个人都能接受的时间。 四月初五转眼就到,这一日依然早早起来给若瑜穿了新衣服,祠堂只能杜氏男子进入,她自然不能跟去,只能杜若瑾带着他一起去祭拜祖宗。 依然站在门口,看着马车离开,不由地松了一口气,她回来要做的两件事,如今这算是完成一件了,接下来应该要不了多久就是第二件,等到办完了,他们就可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只是中午刚过,前院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小厮匆匆跑进后院进了依然的院子里,敲响她的房门在外面焦急地喊道:“大小姐,二爷有些不大好,您快去看看!” 第189章 依然猛地推开门,听小厮满脸焦虑语无伦次的描述,一下子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她一把抓住小厮,“和我一起回府的那个马夫安排在哪住?” 小厮一时有些发愣。不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 依然恼怒地一把推开他,快步往外跑。 一路上问了四个下人,才知道那日跟着她一起进府的那个长相平凡的车夫被管事安排在后院的下人房里。 依然推开车夫的房门的时候,他正站在门内,她差点就撞到了他的身上,只是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将手摊到他的面前喘着气说:“解药呢!” 车夫那张普通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什么解药?” 依然咬着牙瞪着他说:“你别给我装傻,若瑜的解药,他现在突然发作了,没有等到初十!你们不是说这毒每月初十才会发作的吗?现在是怎么回事!” 车夫拧眉片刻,才开口说:“不知,这药是一个神医配的,或者是新药的缘故。还没有找到具体的规律。” 依然气结,敢情赫连慕还拿若瑜试药!不过此时她也来不及追究什么,手一直伸着,“别那么多话。解药快拿来!” 车夫伸手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瓶子。倒出一粒白色药碗放到她的手里。 依然接过药后,匆匆转身离开就往回跑。 这个车夫就是赫连慕留在她身边和她取得联络的据点,也可以说是起着监视作用。 没有名字,就只是喊他车夫。依然不会武功所以看不出来他功力有多少,但是想来应该不会低,否则赫连慕也不会放他一个人在她身边,而且这人警觉度特别高,在路上的时候她曾经想着趁他睡熟的时候将他的药瓶偷过来,但现实是,只要她靠近他三步之内,他就立马能够察觉,更不用说想从他身上摸下来什么东西。 所以在数次尝试失败之后,她也就放弃打什么歪心思了。 依然带着那粒白色药丸回到院子的时候,若瑜已经被送回了屋子。女医丰才。 她推开满屋子站着挡在她前面的人,凑到若瑜的床前。 此时杜若瑜的脸上若是有人仔细看起来。就会发现异常恐怖,如玉的脸上因为疼痛满是苍白,但是在苍白的脸上,能够看到突然有黑色细小的影子窜过,又瞬间消失在皮肤下,她还记得第一次发作的时候只有两道,但是这次依然发现,出现了四道,此起彼伏。 若瑜此时紧闭双眼,额头上青筋绷起,满头大汗,身子蜷缩着,微微痉挛。 第一次发作时若瑜疯狂的样子依然还历历在目,触目惊心,可是现在他却没有丝毫动作,想来是因为周围太多人在,所以他这会儿是在咬牙忍着,紧绷着身子。 依然急忙掰开他紧咬的牙关,将手里攥着已经沾了汗液的药丸塞到他的嘴里,凑到他脸前小声慌乱地说:“若瑜,咽下去,快咽下去!” 待看到他喉咙动了一下,将药碗咽了下去之后,依然才重重地呼了一口气,觉得背后汗湿了一片。 药很及时,刚吃下去,她已经明显看出来若瑜身子停止了抽搐。 她将手心里的汗悄悄在床单上擦了擦,接过一旁丫鬟递过来的热毛巾给若瑜苍白脸上的汗液擦干净。 站起来转身就看到杜若瑾夫妇在身后盯着她看,杜若瑾皱着眉看着床上躺着的若瑜,“他这是什么病?” 依然漫不经心地说:“自小娘胎里带出来的,请了不少大夫都看不好,前段时间刚找了一个神医开了一个药方,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杜若瑾道:“你从前不是认识一些大夫?不如请来给他看一看?” “不用!”依然话出口才觉得自己反应太大了,掩饰性地咳了一声说,“没用的,那个神医都看不好的病,找再多名医也没用。” 杜若瑾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依然,“既然如此,那就让若瑜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及时去叫我。” 依然“嗯”了一声,扭头看着已经疲惫睡过去的若瑜低声说:“谢谢大哥关心。” 杜若瑾没有再说什么,也制止了孙氏想要问的话,拉着她出了门。 依然见屋子里静了下来,才又在床边了椅子上坐下,将毛巾湿了热水又拧干了,在若瑜额头上轻轻擦拭。 擦完之后又将他被子里的手拿出来擦拭,杜若瑜的手指纤细修长白皙,骨节分明,若是生在现代,这绝对是弹钢琴的好料。 她正擦着,若瑜睫毛颤抖了两下,缓缓睁开眼睛。 依然急忙将毛巾放下,见他睁开眼睛看着她,忙问道:“怎么又醒了?是不是我把你弄醒了?身上还疼不疼?想不想吃东西?” 杜若瑜脸上的颜色就好像大病初愈一般,原本红润的嘴唇也失了颜色,闻言虚弱一笑,低声说:“姐,你不用担心,我没事的,忍一会儿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依然抓住他的手,将脸埋在他的手心,肩膀微微抖动了几下,又抬起头红着眼睛看着他说:“你放心吧,要不了多久,一定不会有太长的时间,我们就能恢复自由的。” 杜若瑜轻轻“嗯”了一声,“我知道……”只是他说着,却又慢慢睡了过去。 依然将若瑜的被子掖好,一直盯着他的脸发呆。 三年前赫连慕带着她去燕京的路上,就已经和她说了关于她的生父杜晟和生母赫连安雅的事情。 她的生母就是北燕的皇室女,而且是二十多年前被北燕皇室钦点的圣女,圣女不能成婚,至死都要保持处子之身,赫连氏源自鲜卑一族,所以北燕皇室还保有很多古老而且缺乏人性的习俗,圣女自然是其中之一,其实也不过是北燕皇室一个圣洁的象征。 而赫连安雅自然不甘那样了却一生,她孤身一人逃离燕京,偷渡清河,南下大梁,而就在河北道遇到了此生的劫,也就是依然的父亲杜晟。 那时的杜晟正是意气风发之时,但因为常年战场上拼杀,二十三四岁却没有成婚,却遇到了赫连安雅。 第190章 第三件嫁衣 杜晟是威远侯府的继承人,他的妻子必定是京城贵女,但是他却将赫连安雅带回了家,并且结为了夫妻。 可想而知当时他是顶了多大的压力。又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甚至几乎失去了侯府继承人的位置,但是最后他却一直咬着牙坚持,顶着所有的压力,坚持过了那一段最晦暗的日子。 而在那段时间里,杜晟的好友薛璟见到了赫连安雅,至于后来又是怎样的一段故事,只有当事人知道。 再后来,在依然7岁的那年,赫连安雅突然凭空消失了,而事实上她是被北燕皇室的人发现秘密带走,而那个时候她已经怀上了杜若瑜,至于赫连安雅回到北燕之后的命运到底是怎么样的,赫连慕没有说。依然也不知道。 而在依然及笄的这一年,北燕和大梁边境发生了摩擦,大梁皇帝派杜晟去北燕做一件事情,这件事情秘密实施。甚至连老威远侯杜青岩都不知道。只有两个当事人了解事情的始末,而那件事情一旦揭晓,不止是杜晟,就连皇帝也会成为大梁的罪人。而一旦成功,不但可以保证河北道十年之内无战事,甚至可以将兴庆城里的一群居心叵测的奸臣一网打尽,那时的皇帝还是很想有作为的,但朝中诸事却总是左右掣肘。 皇帝为杜晟安了一个完美无缺的新身份,潜入北燕境内,设法接近当时北燕南侵的主帅镇南王赫连铁树身边并取得信任,引着赫连铁树过了清河,侵入大梁境内,将河北的土地作为战场,将大梁的百姓置于北燕的铁蹄之下。 那一场战争旷日持久,但都是在杜晟和梁帝的计划之中。最后还是赢了那场战事,朝中隐患平息,北疆外乱消失,但也就是那场战争中,杜晟消失在了整个大梁的视线中。女爪叨亡。 而在赫连慕的口中,依然得知,她的父亲杜晟在北燕见到了被施以酷刑垂死的圣女。 依然不知道为什么赫连安雅在那么多年以后才被赐死,但就是她母亲的死,让杜晟彻底失去了理性。 可以想象,本来已经失踪了多年的至亲至爱之人,原以为早就阴阳两隔,却突然发现原来这么多年以来她都在受苦,而他却一无所知,这种难以消弭的自我唾弃,几乎能将他整个人淹没。 那时他也知道了杜若瑜的存在,所以他在战事结束大梁胜利之后没有离开北燕,也没有联系任何人,孤身一人潜到爱妻的身边,看着她咽下最后一口气。 杜晟悲愤欲绝,带着赫连安雅的尸首和杜若瑜准备离开北燕,却被北燕人认出截下,囚禁三年,却依旧没能从杜晟口中挖出来一点关于大梁的消息。 皇帝之所以对杜晟的事情闭口不言,任由所有人对侯府猜疑,是因为他不能说,也不敢说,他若是说出来,就要遭受天下人的唾骂。 而后来,赫连慕告诉依然,当年之所以身份完美无缺的杜晟被北燕认出并且截下,是因为南国有人高密,至于这个告密人,不是别人,就是她前任的公爹,曾经任过太学院院长的薛璟薛大学士。 那时依然才明白,薛凤举逃离京城的那天夜里到她的房间里对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而如今,赫连慕要依然做的依旧是当初北燕逼迫杜晟做的事情,只是杜晟的骨头太硬,即便拿着亲生儿子性命也不能让他服软,但是依然就没那么有志气,两根脚趾头落地,她就跪在地上求着赫连慕放了若瑜。 赫连慕就是曾经北燕赫赫有名赫连铁树的儿子,在那场战争中,赫连铁树战死,北燕元气大伤,所以这些年只是有些小摩擦,即便是上次瑞王夺位的时候北燕相助,也不过是虚张声势,他们根本无力进行大的战事。 所以现在赫连慕就要从依然身上下手,一雪耻辱,如今是顾钧掌控着河北军,河北一带绵延的军事重镇一旦布阵完成,短时间内轻易不会变动防卫,赫连慕要依然做的事情就是接近顾钧,从他那里得到河北重镇的防守布局。 而河北的布局一旦泄露,北燕就可以寻找弱点攻破,距离那场战争已经六年,甚至大梁老皇帝死前还送了一个册封的公主去北燕联姻,但是北燕好战的天性岂会因为一个女人而磨灭,尤其如今掌权的是赫连慕,六年前他仰慕的父亲死在了南人的阴谋诡计之下,他岂会善罢甘休,忍了六年休养生息,也算是够久了…… 依然又拿起毛巾要为若瑜擦拭,就要挨到他的额头时却发现,自己手里的毛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凉了,她发呆有些太久了…… 这次是孙锦莹挺着六个月的大肚子为依然安排婚事,自然不会像当初黄氏那样草草布置,从杜若瑾说让她开始布置婚事的第二天,就已经开始为了依然准备嫁妆,而之前顾钧送来的聘礼原来只是皮毛,随后又陆陆续续送来的礼单,一份比一份厚重,就连整日窝在小院里恹恹一人的黄氏都惊动了。 黄氏这个人,若是她想要为你做事,自然会做得和和美美,若是她不乐意,就是上杆子推着她往前走,她也会倒着往后退,如今既然她愿意出面,自然是因为她从中看到了好处。 孙氏毕竟是没布置过婚礼,而且怀了身孕,加之时间太过紧迫,忙里忙外的就有些吃不消,黄氏愿意出门替她招呼,她自然是求之不得。 至于依然,她也懒得管这些有的没的,只整日陪着若瑜在院子里走走看看,晒晒太阳,若瑜的脚伤也慢慢彻底结痂长好了,不需要拐杖右脚也能用力,也不疼了。 只是每当依然看着他脚上原本该长脚趾头的位置上平平坦坦的,就心里难受。 赫连慕砍了若瑜的脚趾头而不砍手指头也是有缘故的,若是手指头断了两根,轻易就被人发现,依然身边的人又都是人精,容易猜疑,继而怀疑到背后会有阴谋,而脚上却容易掩饰。 四月二十六在侯府的异常忙碌中转眼就到。 这日清早,依然在梳妆台前换嫁衣,看着里面红艳艳的自己,她不由苦涩一笑,这是她第三次穿嫁衣。 第一次是曾经的杜依然嫁给薛凤举,最后却是以劳燕分飞而结束。第二是要嫁给蒋云瑞,可是那场婚礼最终被梁梅儿破坏,成了一场闹剧。这是第三次,不知这次,又是什么样的结果…… 第191章 洞房花烛(一) 一样的流程,一样的晕晕乎乎,不过就是旁边站的人不一样,而且比上次的流程长了一些。这次一直礼成入了洞房。 依然心中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若这次是她真心实意的要和顾钧过一辈子,或许她是会高兴的吧?但世间没有那么多如果,现实总是更加残酷。 她被按在喜床上,蒙着盖头,世界一片鲜红,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感觉周围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实恍若梦境,她真的就这样嫁给他了。 一直到眼前豁然一亮,四周的景致才入了眼中,耳中灌入涌在新房里七嘴八舌的女眷欢笑声。 红盖头揭开的一瞬,妇人们纷纷恭维地夸赞新娘子貌美。 依然不适应地眯了眯眼,再睁眼就撞入顾钧的眸子,深刻。隽永,情深。她急忙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装作娇羞地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眼睛里流露出来的茫然无措。 顾钧没有注意她眼中的神色。只是冷清的面孔上流露出笑意。随后他在依然身边坐下,借着阔袖礼服的遮挡,悄悄抓住她放在身侧的小手。 依然感受着这久违的温度,鼻子一酸。又差点落下泪来。 顾钧似乎是也感觉到了什么,扭过头来看她的侧脸,眉头渐渐拧起,就要开口说什么。 这时喜娘端过来一碗汤圆,送到依然的面前,用筷子夹起一个圆子凑到她的嘴边。 依然张嘴咬了一口,入口之后却觉得黏黏糊糊的,糯米面没有煮熟。 喜娘嬉笑着说:“生不生?” 依然条件反射地答了一个“生”,周围顿时笑闹开了。 喜娘笑道:“那就祝都督和夫人多子多福!” 依然这才明白吃这么个玩意是什么意思,脸上顿时有些发烫,不由扭头去看顾钧,却正好碰上他的视线。小说心头一颤,忙又扭回头,盯着露出裙摆的绣鞋上的明珠,想要从顾钧手里将自己的手抽出来,试了两次却是徒劳。 接下来是合卺酒,喜娘托过来一个茶盘,盘子上放了一对瓷杯,杯底用红绳连着,两人各持一杯,手臂交缠,依然看着黄澄澄的酒液,又抬眼看向顾钧已经扬起来的干净下巴,眼睛一闭就将杯子里的酒喝了下去,入口却觉得满嘴的辛辣苦涩。 随后顾钧被簇拥着出门去招待前院的宾客,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认不出回头看了一眼。喜娘见到之前一直冷着脸的都督这般模样,不由打趣道:“都督切放心到前面去,这新娘子既然已经娶回来了,是跑不掉的!” 周围的妇人们顿时又笑开了,顾钧这才转回身子去大步踏出了房门。 屋子里只剩下依然和两个侯府陪嫁过来的丫鬟,还有都督府里的两个丫鬟,一时间立马静了下来。 那两个陪嫁丫鬟一个阿菊,一个阿竹,也好记,但因为临时调到依然的身边,对这位突然出现的大小姐摸不清脾气,有些小心翼翼地不敢说话,至于都督府中的两个,对于这个新来的女主人也有些惧意,是以屋子里一片寂静。 依然突然想起了阿夏,她回来之后只顾着自己的事情,却没有去打听阿夏现在在哪儿。 不过这会儿她也也没那功夫去和屋里的几人联络感情,只是吩咐了她们过来给自己卸妆,脸上脂粉洗干净了,便将头上沉甸甸的头饰取下,解了头发,褪下喜袍,换了常服,随便将桌子上摆着的点心吃食吃了两口,便再也咽不下去了。 因为怕婚礼中间要有私人问题解决,所以早上到现在她只是吃了一个饼子,但现在却食不下咽。 索性放了筷子漱了口,回到床上靠着床头坐着,屋子里两根小臂粗细的大红蜡烛逐渐减少,依然实在是有些累,最后索性直接歪在了枕头上睡了过去。 屋子里的四个丫鬟见状,本要上前去叫,只是犹豫了一下,同时想到了刚才都督出门前回头那一眼,顿时都停下了步子。 顾钧带着一身酒气回了屋子,推开身后搀扶着的两个人,晃着身子走到床前,看到依然睡得正熟,便只是扶着床框弯下腰看了看,扶着她的脸侧轻轻笑了笑,转身对着丫鬟们低声说:“备水。” 水早就备好了的,他进了水房没多久,便带着一身氤氲的水汽出来,一身雪白的中单,湿漉漉的头发,此时屋子里的丫鬟已经离开,依然也醒了过来,双脚落地坐在床沿上看着他,即便努力保持一副平静的表情,但一双素白的小手抓住身下大红的锦被,泄露了她此时的情绪。 顾钧低低一笑,脚下已经平稳,朝着依然走了过来。 依然看着大步走过来的高大男人,以及他眼中丝毫不掩饰的灼热目光,只觉得喉咙发干,身子不自觉地往旁边挪挪,让出身边的位置。 只是待顾钧走到跟前的时候,她却突然站了起来,眼珠子不安地转动,不敢去看他的视线,干咳了两声说:“我……我去洗洗……” 她擦着顾钧的身边就要往水房去,只是还没走出两步,身子却陡然凌空而起,腰间和膝弯被一双有力的手臂勾住,她只能咬住嘴唇遏制住嘴里的轻呼声,双手紧紧攥住顾钧胸前的衣服,抬眼看到顾钧充满暧昧气息滚动的喉结,低眼看到他胸前松开的衣服下露出的麦色胸膛,一双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放,最后索性闭上眼睛。 顾钧看着她的模样又低笑了一声,胸膛上的震动透过两人的肢体传到依然的心底,接着她就感觉到被顾钧抱着往前走了两步,随即轻轻将她放在喜床上大红的锦被上。女爪帅才。 依然感觉到顾钧的身体压了上来,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一颗心脏都要跳出喉咙,手上依旧抓住顾钧的衣服不放。 顾钧看了看胸前的小手,又看了看身下佳人紧闭的双眼,失声一笑,握住她的那只手,另一只手撑在她身侧,伏在她的身上,带着笑意努力放轻自己的语气说:“依然,放手,睁眼看着我。” 第192章 洞房花烛(二) 依然却没有勇气睁开眼,她想,就让自己鸵鸟一次把,无论如何今晚都是自己的洞房花烛夜。免费小说下载不管过去,也不管未来,这过得了今晚就好。 她没有睁眼,但是松开了抓住顾钧衣服的手,从他的手里挣脱而出,双臂主动勾住了他的脖子。 顾钧只是顿了顿,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吻,从额头开始,一直蔓延到嘴唇,舌头探出,温柔地撬开她的牙关,肆意扫荡。 不知过了多久,顾钧终于松开她的唇舌,依然气喘吁吁地双眼眯开一条缝。抓住在她身上游移探索的那只大手,喘着气说:“灯……灯灭了……” 黑暗能够让她更好地掩盖情绪,不会担心他会从她的眼神里看出来不对劲。 顾钧微微支开身子,不知在床头上摸了什么东西。当成两枚暗器甩了出去。屋内仅余下的两根粗蜡烛噗地熄灭。 接着顾钧不再顾忌,嘴唇滑过她的下巴、脖颈、锁骨,用牙齿咬开一番纠缠中已经松松垮垮的衣襟。 手上探入腰间,触手温软娇嫩。腰间盈盈一握,瘦弱纤细地仿佛一捏就断,往上甚至碰到了凸起的肋骨,男人手上一顿,便转而往下探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依然感觉到身上如同着火了一般,那只手和那两片唇所到之处留下一簇簇细小的火苗,却慢慢将她整个人点燃,双手难耐地箍紧身上之人的脖子,认不出也将自己的唇瓣凑了上去,落在男人的颈侧。 这些她从来没有做过,之前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能和她亲密到这样的地步,但是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她有些笨拙地撕扯着顾钧的衣服。却不知这样生涩的手法却更加刺激了身上的人。 顾钧再也不压抑着自己,三两下就将身下之人碍事的衣服,细细揉捏啃噬。 这下依然觉得就连身体里面也烧起了一把火,若是此时有灯,必然能够看到她脸上情动的红晕,手上的动作也有些发抖,本是要扯身上之人的腰带,最后却扯成了死结。 顾钧喘着气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你是要折磨死我吗?”随即不等她开口,只听“哧----”地一声,他自己动手将衣带直接扯下了。 接着他用膝盖顶开依然并拢的两条腿,引着盘在自己的腰间,不客气地身子一沉…… 依然闷哼一声,身子不由地弓了起来,勾住顾钧脖子的双手猛地用力,指甲陷在他的皮肉里,留下几道血痕。 顾钧浑身肌肉紧绷,不由地倒抽一口气,黑暗中有些紧张又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身下之人,他目力过人,没有灯光也自然能看到依然脸上痛苦的表情,没想到……没想到……薛凤举竟然没有碰过她…… 他僵直着身子不敢再动,过了好长时间,觉得怀中的身体似乎是放松了,这才又俯下身子再度堵上她的唇,只是这次更多出了几分缠绵悱恻,以及欲望…… 云霄雨霁之后,黑暗中依然闭着眼睛窝在顾钧的怀里,软得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身上一动就是一阵酸疼。 顾钧戴着薄茧的大手轻柔地在她的腰间揉捏,过了一会儿,性感沙哑的声音开口问道:“还疼吗?” 依然懒懒地“嗯”了一声,顾钧手上的动作又继续了,只是这捏着捏着就又捏出来一点火星子来。 依然急忙推着顾钧的胸膛说:“别了……”她实在是累得不想动,若再来一次,明天一天铁定就不用下床了。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自觉的娇媚,听在顾钧的耳中又是一番滋味,挠得他心底酥酥痒痒,他抚着她后背上的曲线,安抚地说:“好了,我不动你就是,好好休息吧!” 顾钧听着怀中之人的呼吸声渐渐变稳,将下腹的燥热努力压制下去,从她的脑袋下抽出胳膊,下了床到净房里随便冲洗了一下,又端了水来给依然擦了身子,这才又掀开被子上了床,这中间依然睡得极稳,没有被惊动分毫。 他重新将依然揽在怀里,夜色里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依然的小脸,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哪里有丝毫睡意,又过了好久,他才在依然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将怀中之人又紧了紧,才安心地闭上眼睛。 依然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睁开眼睛才发现屋子里没有一个人,身边的位置也是空荡荡的。 她支起身子要坐起来,只是起了一半,不由地就“嘶----”了一声,这感觉就好像是当初大一开学的时候军训拉练了一整天一样,胳膊腿一抬就疼,身上的锦被顺着她的动作滑了下来,身上还是真空的,这一起身就露出胸前的一片青一片紫的,她低头一看,不由地在心里将顾钧骂了一顿。 这时房门吱呀一声就从外面打开,依然急忙又躺了下去,只是这一动之下,身上又是一疼,不由地“哎呦”了一声。 门口那人听到了,脚步似乎是顿了一下,接着就直接进来了。 依然听着不像是顾钧的脚步声,这抬眼一看,不由就愣住了,来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阿夏。 阿夏站在床边双眼通红地看着依然,膝盖一软就扑到了床上,隔着大红的锦被抱着依然大哭道:“小姐,你这些年都去哪儿了!当初离开竟然连个去向都不告诉我!你若是不想要我了就直说,何必自己一个人跑到外面去受苦!你走了可好了,那些个小蹄子小贱人们就自在了!把你逼走了她们可着劲儿高兴呢,你怎么就真的走了,如了她们的意了呢!” 依然听着阿夏的话哭笑不得,这么长时间了,阿夏还是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个性子,她从被子里伸出胳膊拍着阿夏的头安慰说:“好了好了,我如今不是回来了吗?我回来这一个多月怎么也没见到你?你现在在哪儿?成亲了吗?” 依然拍到一半,发现胳膊上也是一个个红梅印记,只好默默地将手又缩了回去。 阿夏哭了一会儿,终于直起了身子,揉着眼睛说:“前面那个夫人过世之后,都督就将我接进了府里,我一直都在伺候着都督。”女欢协巴。 第193章 欢笑下的隐患 依然愣了一下,随即又释然地笑道:“那就好,我还想着我不在的这些时候,你会不会自己把自己弄丢了呢!” 阿夏嘟着嘴不说话。热门小说盯着依然的胸口眼睛有些发直。 依然勾起了床边的放着的肚兜,只是后腰的那根带子却系不上,她现在抬抬胳膊就疼,便只好招呼阿夏给她绑上。 阿夏可能是被她身上的这些印记吓傻了,一直等到依然叫了第二声才反应过来,急忙帮着她把衣服穿好了。 刚套上外套,顾钧就从外面进来了,见到依然起了,便笑着问道:“可睡好了?” 依然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阿夏对着他行了一礼,就出了门。 顾钧走到依然身边,捏着她的腰低声暧昧地说:“还疼吗?” 依然抬眼瞪着他,在他的脚背上狠狠地踩了一脚。 但顾钧却一脸不疼不痒的模样,一脸笑意地伸出有些粗粝的手指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一下。 这时几个丫鬟端着水盆进了屋。服侍依然洗漱。 依然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太阳已经升了老高,不由有些脸红。小说下载等到都一切收拾完毕,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新婚的小两口。 顾钧在一旁坐着。看着依然喝了两口粥,突然“啊”了一声,扭头有些惊恐地看着他说:“早上的时候是不是我们应该去拜见公婆?” 顾钧好笑地看着她,又看了看外面的太阳。那意思很明显,都这个时候了,才记起来这个? 依然有些恼怒地看着他,“这还不是你的缘故?” 顾钧一把将她揽在怀里,笑着说:“放心吧,这里是都督府,不是侯府,如今这里正经主子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愿意睡到什么时候都行,只要别被饿坏了就好!” 依然这才有些放下心来,推开他重新端起黏糊糊的莲子羹,咕哝着说:“你也不早说。要我虚惊了一场,新婚第一日就睡到这个时候,传出去以后我就不用出门了!” 顾钧笑道:“以后每一日你愿意睡到什么时候都行,只别忘了吃饭,你太瘦了,抱着膈手。” 依然差点把手里的粥砸到他的脸上,这就叫得了便宜还卖乖,还嫌她太瘦了? 一直等到她吃完了,顾钧才拉着她出了房门,门外候着的下人见到两人出来,忙低下了头。 都督府后院主卧后面,有一个不大的祠堂,依然看着面前的屋子还在犹豫,顾钧已经率先走了进去,她也忙跟上。 小祠堂里祭台上只放置了一个牌位,案几上摆满了供品。 顾钧拿起三根香在蜡烛上引燃了,在蒲团上跪下,对着上方案几上的牌位拜了下去。 依然也急忙有样学样,也点了香,在顾钧身边的蒲团上跪下。 待到拜完,顾钧扶着依然起身,将两人的香插在香炉中,依然这才有机会看向牌位上的字样,“先妣顾门杨氏之位”,她明白,想来这就是顾钧的生母,只是从前也没有人在她面前提过,顾钧既然是庶子,那么他的生母地位应该也不会高,甚至到现在也没能进入顾家祠堂。 依然不由扭头看向顾钧,看着他肃穆冷清的脸,想着他这么多年的不易,若不是平南侯府容不下他,想来也不会那样小小的年纪就离开家拜师学艺,战场拼杀。 直到他有了现在的身份地位,让平南侯府的人恨得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 顾钧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上方的牌位,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说:“娘过世的那年,我只有八岁,后来我知道,娘的病不是她自身的缘故,是因为有人容不下她,因为她生了我,所以来引来了杀身之祸,侯府不该出现一个庶长子,让侯夫人脸上蒙羞,她忍了那么长时间,也算是有耐心。若我后来没有离开侯府,如今我就该来到娘的身边和她作伴了,不对,我也不可能来到这个地方,恐怕就连牌位都被厨房里的下人们扔到灶间烧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异常平静,却让依然听出来几分胆寒,不由地用力去攥顾钧的手。 顾钧低头对着她安抚一笑,反握住她的手,抬头对着上面的牌位轻声说:“娘,我把您的儿媳妇带来给您看了,可还满意?” 依然本来想要说几句应景的话,只是脑子里突然就蹦出来若瑜的脸,嗓子就好像卡住了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顾钧也没有在意,笑着替她圆话,“想来您儿媳这会儿有点害羞,以后我会带着她常来看您”。 跟着顾钧出了门,看着外面普照的阳光,脑袋有些晕。 顾钧这才发现依然的脸色有些苍白,眉头一皱扶着她的肩说:“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依然给了他一个白眼,“身上疼,哪里能舒服?” 顾钧闻言,朗声大笑,将她的脑袋按在胸前,凑到她的耳边暧昧地笑道:“是为夫的不是,昨晚是我没控制好,以后就不会了,我实在是没想到你……”他将脸埋在她的肩窝闷闷地又笑了两声,“依然,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依然咬着唇笑,只是她又突然想到刚才阿夏说的话,突然想到,眼前的这个男人曾经还和另外一个女人做过他们昨晚做的那样亲密的事情。 脸上的笑容不由地就敛了下去,即便她以后是要骗他的,她现在应该装作不在意他以前如何,应该牢牢抓住他的心,不计前嫌。可是只要想到他曾经和那个女人做过夫妻,他们还有了一个女儿,她心里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戳,钝钝的疼。 而在这个时候,顾钧说他好高兴的时候,依然突然扫兴地开口说:“据说填房过门之后是要去祭拜原配夫人的,我们拜完了娘,我是不是应该去给夫人上一炷香?”女欢坑血。 顾钧身子猛地一僵,从依然的肩窝里缓缓抬头,扶着她的肩头将她的身子掰正了对着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微微低着头抿着嘴,睫毛静静地遮住眼睛里的情绪。 他眼中一恸,正要开口说什么,突然不远处走廊上传来一阵铃铛般欢乐的笑声,握住依然肩头的手不由地一紧。 第194章 依然抬头要去看的时候,顾钧想要死死按住她不让她转身,却终究不能。 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儿从游廊另一侧笑着跑过来,穿过花丛。钻到这边来,一身鹅黄色的小裙子,头上梳了两个小髻,上面缠了珠花,一双眼睛老大,小脸精致得如同一个芭比娃娃。 小女孩儿见到这边有人,立马站住了脚步,一双大眼盯着顾钧,又看了看依然,说话还不利索,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爹爹……” 这时小女孩儿身后跟着的丫鬟终于喊着“小姐”追了过来,待看到依然也在,扑通一声在小女孩儿身后不远处跪了下来,脸色惨白地对着两个人叩头。 之前管事已经对府里的下人们交代过。不许将小姐领到新夫人身边,若是惹得夫人不高兴,仔细自己的皮! 此时这丫鬟见到两个主子都在这里,大喜之后第一日就犯了主子的大忌。腿一软就跪了下来。也不说话请罪,只是一个劲儿的磕头。 依然从听到小孩子笑声加上感觉到顾钧反应的时候,就知道面前的小女孩儿是谁了,此时见那个丫鬟这般作态。眼看额头上就要磕出血来,看了顾钧一眼,“她这是犯了什么事儿了?让她起来吧。” 顾钧深沉的双眼没有什么情绪,对着丫鬟冷声开口道:“夫人已经发话了,还不下去?” 丫鬟急忙对着依然又磕了一下头,起身抱着小女孩儿就快步离开了,此地立马只剩下两个人。 依然的原本的情绪被小女孩儿打断,便不想再提什么让两人都窝心的话,便只低声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顾钧沉默了一会儿,但依然知道他明白自己说的是什么意思,便没有开口再问,过了一会儿。他才道:“顾灵珊”。 依然淡淡地“嗯”了一声,“名字不错。” 顾钧看着她终于忍不住蹙眉叫了一声“依然!” 她抬头去看顾钧有些阴沉的脸,微微一笑说:“你放心,我虽然不怎么想给你前妻的女儿当后娘,但也没那么小心眼连个孩子都容不下,那孩子挺可爱的,你不用顾忌我,让她避着不见我,那样反而对她不好,下人们说不定也在她耳边嚼舌根,以后也会对我抵触。” 顾钧脸上有些迟疑。 依然靠着他又低声道:“刚才是我不好,那句话我收回,我只是心中有些坎儿过不去,可能过段时间就好了,守诺,我只是心里没底,我以前名声就不好,经常在外面抛头露面,还是二嫁,我是怕你会有流言缠身。免费小说下载” 顾钧脸上的表情终于缓和,伸手扶着她的肩头说:“傻瓜,我还怕那些什么流言吗?至于灵珊,你不用操心,她自有下人和奶娘们照顾。” 依然想着刚才那个小女孩小心翼翼的一句“爹爹”,心中微动,“你若是有空还是多去看看她,孩子没了娘已经够可怜了,总不能有个爹像没爹一样,你不用顾及我,我还是和一个孩子吃醋?那醋劲儿也太大了。” 顾钧的下巴在她的头顶上蹭了蹭,“嗯”了一声说:“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只希望你有什么事情愿意直接跟我说,而不是什么话都憋到心里去,你难受,我也不好过。” 依然搂着他的腰,闷闷地说:“好,只是眼下就有一件事情要求你。” 顾钧轻笑,“直接说就是,还说什么求不求的话。” 依然道:“只是觉得有些不太合规矩,”她抬眼看向顾钧,“我想把若瑜接过来住,你看行吗?” 依然看到顾钧脸上莫名的表情稍纵即逝,但是依旧没有逃过她的眼睛,“我只是觉得他离我近点好照应,他身体不好,我那个家里的事情也乱七八糟的,你若是不愿意就算了,也确实是不合规矩。” 顾钧叹了口气说:“我没有不愿意,我只是想着……”顾钧脸上又浮现一丝别扭的表情,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我听说你和你这个重逢的弟弟感情很好……” 依然看着顾钧的表情,想到一个可能,不由挑了挑眉,“你不是在吃若瑜的醋吧?他可是我弟弟!” 顾钧又咳了一声,脸扭向别处,“你现在心里排在第一位的就是你弟弟吧!” 依然有些好笑地说:“这都是哪跟哪儿啊,他是我弟弟,我照顾他难道不应该吗?他还是个孩子,难道你还要吃一个孩子的醋?” 顾钧不再回答,拉着她又往主卧所在的院子去,只是刚走到院门口,他就被前院来人给叫了出去,依然只好自己回了屋子,一路上有下人不停地对着她行礼,又偷偷抬眼打量着她,依然都视而不见,只是微笑着点点头,便进了屋子。 屋子里几个丫鬟在铺床打扫,将床上的东西都换洗一新,依然让其余几个丫鬟出去,只剩下阿夏一个人留在屋子里,待最后一个人走出去,将房门关上,依然脸上的笑容才收敛了下来。女欢投扛。 阿夏走过来翻过一个杯子放到她的面前,倒了一杯水说:“小姐这是怎么了?” 依然将杯子攥到手里,手指上的骨节都有些发白,眼睛盯着一处,焦距却不知落在了什么地方,似乎是没有听到阿夏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她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一样,看着阿夏说:“你现在还去和安堂吗?这两年跟着何大夫学得怎么样了?” 阿夏说:“我就是跟着随便学学认药,我人太笨了,诊脉治病什么的学不会,就背会了几个药方,但也就是个小打小闹的,就比如给妇人开个安胎药了什么的,就那几样药材,都能记住了。” 依然心不在焉地“奥”了一声,便没了下文,但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她现在这会儿有点不对劲,手里捧着的水也不喝,只是捧在手里转悠着把玩,好几次里面的水都差点洒了出来。 阿夏打量着她的神色说:“小姐是想要抓什么药吗?还是要看病?要不我把何大夫请来?” “别了!” 依然急忙打断她的念头,最后一咬牙让阿夏靠了过来,凑到她耳边说了什么。 阿夏吃了一惊,猛地直起身子,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却还知道压低了声音说:“小姐!你疯了!” 依然攥住腿上的裙摆,咬着嘴唇低声说:“我没疯,但是我现在我不能要孩子!这件事情你谁都不能说!” 第195章 她有事情瞒着我 阿夏满脸不理解地看着她,依然没有办法去对上她的眼神,她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她倒是宁愿阿夏误会她。也不想再将阿夏扯进这趟浑水里。 “这件事你千万要保密,尤其不能让顾钧知道了,药熬好之后剩下的渣子不要随便乱倒,这会儿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下午的时候再去,而且就算是药铺里的人,你也千万不要让他们知道了。” 阿夏手里绞着衣角,“可是……这事若是都督知道了,他一定会生气的,小姐你为什么不想给都督生孩子?你们都已经成婚了,是不是因为他之前……” “阿夏!”依然打断她,起身抓住她的手说,“你不要问那么多了,我也有我的苦衷。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就算以后他发现了,这件事情也与你无关,不是他的问题。这只是我的问题!” 阿夏终于闭了嘴。默默地收拾东西走了出去。 依然走到窗子边的美人榻上躺下,看着窗外的月季发呆,就连顾钧走到跟前也没有发现,等她扭头的时候。正好撞进他一双沉静的眼中。 她心头一跳,生怕顾钧看出她的心事,忙笑着起身说:“前面的事情办完了?进来了怎地也不叫我一声?” 顾钧只是看着她不说话,盯得依然心中发毛,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心地说:“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顾钧笑了笑,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说:“没什么,这么美的脸上怎么会有东西?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依然掩饰地一笑说:“没什么,就是想着我如今既然做了你的夫人,自然也要帮着你管家,那日你不是要对我托付中馈吗?可是我什么都不会,你这么大一个院子。小说我怎么替你管?” 顾钧莫名一笑,忽然凑了过来低声说:“既然托付中馈不行,那就在后面那条上多做点就是。” 依然有些疑惑,“什么后面一条?”女厅尤巴。 顾钧长身而立,又学着那日在公主府里一般,站起来对着她拱手笑道:“愿聘尔为妇,托付中馈,相濡以沫,绵延子嗣,白首偕老!” 依然一下子就明白了,后面那条自然是“绵延子嗣”,心头不由一抽,“呸”了一声,掩饰地扭过头去,忍下眼中的泪意,语气中却带着一点羞涩,“谁稀罕跟你绵延子嗣了?” 顾钧又坐了下来,低低一笑,“你如今既然是我夫人了,我自然是要跟你绵延子嗣的,”说着一把将依然揽到怀里,一直大手不怀好意地探进衣襟里,抚上她滑腻的皮肤。 依然推着他带着羞意说:“这青天白日的,你知不知道害臊啊!万一叫人看见了!” 顾钧笑道:“你我夫妻本自一体,叫别人看去了又如何?难不成还犯法了?” 依然抓住他要继续往上探的手,带着点细细的哀求说:“别了,我身上还疼呢!” 顾钧立马顿住手,在她的领口一拨,就露出了颈下的皮肤,大片的青紫,终于收回了手,将她的衣服整理好了,带着些心疼说:“昨晚是我没控制好,以后不会了,孩子迟早会有,也不急在这一时。” 接着他又道:“我们还是要个男孩儿吧,一个就够了,那样你也不用再生育之苦,他也能继承我的家业,那年师母生产时的风险我还记得,那样的痛苦受一次就够了。” 依然还是背对着他,哼了一声,实际上她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他如今已经年近而立,膝下却只有那个女儿,一定是想要孩子的,而若他知道了自己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态度,大发雷霆?还是再也对她置之不理? 她双眼睁得大大的,盯着窗外的月季,却仍旧止不住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他应该是会对她失望的,也应该置之不理,那样她就可以毫不犹豫地离开,他可以安心地另娶。 她这样睁着眼睛,听着背后顾钧的说话声越来越低,也越来越困,最后终于忍不出睡着了过去。 顾钧听到依然的呼吸声从急促到平稳,也终于停下了说话声,站起身子扶着窗台弯腰去看她的脸,将她脸上的泪水轻轻抹去,又在她的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低声说了一句“傻丫头……” 随后从床上拿过来一条薄被,盖在她的身上,这才放轻了脚步出门。 他早就看到徐猛到了院子里,只是碍于身份没有靠近。 顾钧出了门后徐猛大步迎上,只叫了一声“大哥”便被他蹙眉抬手止住的声音,随即扭头看了看窗子的位置,对着徐猛挥了挥手低声说:“出去说。” 徐猛急忙闭了嘴,也朝窗子的方向看了看,却什么也没看到,急忙快步跟着顾钧往外走。 到了院门外,顾钧停下脚步偏头问道:“查到了什么?” 徐猛忙道:“时间太急,北边的兄弟们查到的东西也不多,只是知道威远侯府新回来的二爷,也就是夫人的亲弟,之前是……”他抬头打量了一眼顾钧,又继续道,“之前是摄政王府的一名公子。” 这公子的说法,自然是含蓄的,但顾钧当然能明白这个公子说的是什么意思,不由地蹙起了眉头,沉声说:“还有吗?” 徐猛又道:“另外还打听到了一些关于夫人母亲的事情,不过也是些过去的事情,无关紧要。” 顾钧相信徐猛的能力,既然他说了无关紧要,那自然是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而杜若瑜之前在赫连慕手里,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可是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徐猛打量着顾钧的脸色,迟疑了一下才道:“大哥既然对夫人关心,何不亲口去问?或许夫人只是最近心绪不好,是大哥多想了?” 顾钧轻轻摇头,眉头依旧没有松开,“不会,她必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之前虽然我只是有所怀疑,但今日我能更加肯定,她有些事情不想让我知道,和杜若瑜有关的。” 第196章 甜腻 “而且……”顾钧拧着眉头犹豫着开口,“我之前做的事情有些伤了她,不想让她误会我是对她有所怀疑,我既然娶了她。便不愿她再受委屈……” 说完之后,顾钧才惊觉竟然在徐猛的面前说了这些,轻轻吐了口气对着他摆了摆手,语气一变道:“你回去吧,将这事重视起来,抓紧了盯着,一旦有什么线索立马报给我,你亲自监视这件事,一点也不能松懈。” 徐猛本来听着顾钧在他面前说着这么缠绵悱恻的话,觉得浑身不自在,随即又听他语气一变,立马神色一懍,抱拳称喏。 依然这一觉一直睡到阿夏将她推醒了,鼻端闻到一股药味。她才蓦然清醒。 阿夏将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站在榻旁看着她,脸上带着些纠结地说:“小姐,你真要这么做吗?” 依然没有说话。坐起身子示意她将药端过来。 阿夏无奈。只好将药送到她的手边。 依然一手端着药碗放到了脸前,闻着碗里弥漫出来的苦涩药味,盯着冒着热气的黑色药水,另一只手摸着小腹。小说呆愣了良久。 哪个女人不愿意给给自己心爱的男人生孩子?她也想,但是不能…… 将药碗送到嘴边,阿夏在旁边看着她说:“小姐,要不这药不喝了吧?”说着就要来夺走她的药碗。 依然推开她的手,扭过身子,一口气将药喝了下去,又把空碗递给她,用袖子抹着嘴笑着说:“若有人问你我喝药是做什么的,你就说是补药,顾钧说我身上太瘦,想来我喝点补药他也不会怀疑。” 阿夏盯着空碗看了一会儿,终是接过了药碗放到托盘上。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走了出去。女厅布血。 晚饭顾钧没有回屋来和她一起吃,只让他身边的贴身侍卫见临来告诉她,都督晚上有点事情,晚饭不用等他。 下午的时候依然发了半天呆,只怕自己这会儿的目光都变得呆滞了,再被顾钧看出来不对劲,那会儿顾钧看她的眼神后来一直让她有些不安,生怕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此时听他说不回屋吃饭了,倒是让她有些放心,有足够的时间来将情绪调节好了。 倒是阿夏在旁边有些不满地嘟囔了两句,这刚刚成婚呢,有什么可忙的,连个饭也顾不得回来吃! 依然也没搭理她,随便吃了两口,沐浴之后就上了床。好看的全本小说因为睡前吃的那两口菜有些咸,她半夜是被渴醒的,醒来之后迷迷糊糊地想要起身下床去喝水,坐起来后却是按到了硬邦邦的胸膛上。 长时间一个人睡习惯了,身边突然多了个人她还真是没适应过来,昨晚太累了,一夜睡到天明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也没有觉得什么不妥,只是此时摸到身边还有一个人之后,一下子就清醒了,忙将手从男人身上缩了回来。 顾钧因为常年在军营生活,极其警觉,睡眠很浅,被依然一按就醒了过来,睁眼见她坐了起来,便伸手揽着她,声音里带着几分没有睡醒的沙哑,“怎么醒了?” 依然见他醒了,也就不说喝水了,又躺下来缩回被子里,背对着他闷闷地说:“没什么,白天睡得多了,突然就醒了,我吵醒你了,快点睡吧。” 顾钧“唔……”了一声,声音含糊地说:“既然是睡饱了,那就干些别的吧?” 依然“啊?”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身边的男人将身子扯进怀里,大掌顺着衣领滑了进去,另一只手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正对着他。 依然还没来得及开口发表意见,便被他喊住了嘴唇,将她要说的话都吞了下去,试探着进去越吻越燥热,粗粝的大手也不停着,将她身上的亵衣剥开,顺着小腹往下滑,一阵急乱的抚弄。 依然被他弄得有些无措,睁大了眼睛微微挣扎,却被他将手脚锁在了身下动弹不得,只能“呜呜”了两声表示反抗,但明显只是徒劳。 没过多久,她身上也热了起来,被他吻得晕头转向,恍惚间被扯开了腿,重重地撞了进去。 那里还疼着,被他这样不知轻重地闯入,依然不由地“哎呦”了一声,顾钧立马放轻了动作,一边细细地吻着她,一边缓缓地动着。 只是他也终究没能忍太久,没过多久就控制不住大力挞伐起来,依然受不住地细声哀求着,只是他听着身下之人这柔媚的声音,更是有些兴奋和失控,最后依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低低地呜咽着。 依然也不知道他到底弄了多久,她中间似乎是昏过去一阵,只是等到醒来的时候,身上的人还没有停下来,依旧在卖力,听着他在自己耳边喘着的粗气,她却连哼哼的力气都没有了,一条腿无力地搭在男人的臂弯上,只能躺在那里任人宰割…… 第二日依然醒过来的时辰,甚至比第一天还夸张,睁开眼的时候顾钧正坐在床沿上,见到她醒了过来,不由地松了一口气,“你若是再不醒,我就要去叫大夫来看看你了。” 依然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说:“现在什么时候了?” 顾钧明显不怀好意地笑着说:“不晚,才酉时一刻。” 依然脑子里还是一盆浆糊,她来到这里四年的时间,也没有拥有在短时间里将这十二天干迅速转化为二十四个小时的能力,心里子丑寅卯地算着,第一遍数完之后她不由一愣,以为自己数错了,便又在心里细细地算了一遍,这才缓缓地抬眼看着顾钧,“这么说,现在是下午了?” 而且还是下午五六点的时候,她立马脸上通红,结巴着说:“都这个时候了,还不晚?” 顾钧扶着床框歪着身子看着她笑道:“起来洗漱一下,正好赶得上吃晚饭。” 依然尖叫一声,猛地将被子掀起来盖到头上,整个人缩在里面,瓮声瓮气地说:“我以后算是不用出去见人了。” 顾钧笑歪了身子,“那样也好,你就一直在床上不下来好了。” 第197章 回门 依然从被子里伸出一条腿去踹顾钧,却被他一手抓住了白嫩的脚丫。 顾钧顺着她光裸的白腿往上抹,笑着说:“你若是不起来也行,那就接着睡。” 他这般说着。作势就要脱衣上床。 依然急忙从他手里将腿缩回去,被子却还是蒙着头上,嗡嗡地说:“你出去,我穿衣起来。” 顾钧笑道:“该看的该摸的一样不落,还害什么羞?” 依然急得都要哭出来了,“你出去,出去!” 顾钧忙道:“好了好了,我出去,叫下人进来服侍你穿衣洗漱。” “别了,衣服我自己穿,别让人进来!” 顾钧声音带着笑意,“好,那我出去了,穿好了叫我陪你吃饭。” 依然听着关门开门声。迟疑了一下,从被子里探出头往门口看,确定屋子里确实是没人了,才支着身子起来。 身上带着沐浴后的清爽。没有丝毫黏腻。想来是顾钧趁着她睡着的时候替她洗了澡。 穿了中衣后抬腿下床,双脚落地刚要站起来,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依然自己有些哭笑不得,在心里臭骂了顾钧几句。扶着床就要站起来,门突然就从外面推开。 顾钧见到她跪在地上这副模样,忙大步走过来一把将她捞起来放到床上。 依然捶着他说:“饿死了,快点备饭。” 顾钧伸手在她的鼻子上碰了碰,笑着说:“等着。” 依然现在真是虚弱地拿着筷子手都发抖,顾钧接过她的碗亲手喂她,一旁站着的下人纷纷低下头去。 她也不想去反抗了,就着他的手喝下了两碗粥,才终于找回了一点力气。 一顿饭吃完,天色又黑了。 这时阿夏端着一碗药进来,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顾钧的背影,又看了看依然。 依然没有去关注顾钧的脸色。对着阿夏招了招手,表情自然地说:“药端过来。”她还真不确定这药过了这么长时间才喝下去还有没有效果。小说顾钧看了看那碗药,挑了挑眉说:“身体不舒服?” 依然轻轻一哼,对着他翻了个白眼,“补药!你喝吗?” 顾钧嗤笑一声,没有任何怀疑,“我若是再补,你受得了吗?” 依然脸上轰地一下又红了,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脚,赶紧将药喝了下去,让阿夏出去。 下人们将饭菜撤下去,依然漱口之后却坐着不动了,看着那张床不敢去靠近。 顾钧见她这副模样,朗声大笑,抱着她原地转了一圈,将她轻轻放在床上,看着她青丝撒满锦被,一脸瑟缩的模样,喉咙动了动,最后却只是在她的鼻子上蹭了蹭,笑着说:“我今晚有些公事要办,就不陪你了,别蹬了被子,明日还要回门,自己早点休息。” 等到顾钧出了门,依然还觉得有些诧异,今晚竟然这么善解人意? 但是她自然乐得如此,起码今晚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第二日醒来,依然觉得神清气爽,两人一起吃了早饭,一起坐了车回了威远侯府。 依兰带着小郡王丈夫也回来了,黄氏打扮得精神奕奕,一顿饭吃下来也算是和乐。 饭后依兰拉着依然去屋子说了好一会儿话,一直到顾钧派人来叫她,依兰才依依不舍地放她离开。 如今依兰已经是孩子妈了,去年的这个时候生下了一个男孩儿,所以如今在公主府还有些分量,婆婆喜欢,丈夫疼爱,小日子过得也挺滋润。女厅丸弟。 临出门的时候依兰笑着对依然说:“姐姐比依兰还长几岁,之前我还为姐姐忧心,如今姐姐也终于嫁了人,看今天姐夫对姐姐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肯定是极为疼爱姐姐的,所以姐姐可要赶紧给姐夫生个大胖小子,但若是女孩儿的话也别便宜了外人,就给我做儿媳妇好了。” 依然闻言,只是勉强笑了笑没有回答,今天这话她听到的已经不止一遍了,她如今已经二十一,年龄是不小了,拜这古代可恶的早婚早育所赐,别人这个年龄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更何况如今顾钧的身份地位在那里摆着,不知道有多少王公贵女都上杆子往他身上贴呢,她自然是应该抓紧了。 而事实上,她嘴里的苦水只能自己往肚子里咽。 到了前厅,杜若瑜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这些日子他的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走路已经不用别人的扶持了,见到她出来,对着她笑了笑,喊了一声“姐”。 顾钧咳了一声说:“你不是说要若瑜跟着你一起住吗?这次就直接带他过去吧?” 依然抿嘴轻笑,“我也正有此意。” 孙锦莹抚掌而笑,对依然笑道:“之前我和你大哥还在担忧妹夫会不会对妹妹不好,如今看你们夫妻和睦,我们也就放心了,只盼着早日能有个一儿半女,我和你大哥也就放心了。” 顾钧看着依然轻笑不语,依然装作害羞地扭过头去,却正好撞上若瑜的视线,两人目光一碰,便转开一边。 侯府大门外,顾钧上车之前,扭头看了一眼后面杜若瑜马车车辕上坐着的车夫,上了车后随口问道:“给若瑜赶车的车夫是侯府上的人?” 依然语气一窒,瞟了一眼他的脸色,奥了一声说:“那个人?他是跟着我回来的,路上遇到的一个逃难的,我给了他两口吃的,他为了报恩,就留下来给我当车夫了。” 顾钧也没表示什么怀疑,轻笑着说:“没想到夫人心肠这么好,那人也是个实诚的。” 依然以为他还会说什么,等了一会儿却没听到声音,扭头去看,便见他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她便将之前已经编好的话又咽了下去。 刚才她说的那些,都是和车夫在回兴庆城的路上对好口供的,不知道顾钧这是随口问的,还是发现了什么不妥,想来现在也没什么破绽。 回了都督府,将若瑜安顿好之后,天色已经不早了,依然本来是想着和顾钧说说话,试探一下他对那个车夫的态度,只是两句话没说完,他便又猴急地扑了上来。 第198章 若是再来一次? 依然这次做好了准备,使劲裹着被子没让他扒开,将整个脑袋都缩在里面,就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全集完结带着点撒娇的语气说:“我想跟你说说话,咱就好好躺着说行吗?” 顾钧收回手,躺着她旁边一手支着脑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笑着说:“那你说吧。” 依然又支支吾吾地说:“那你还得答应我,今天晚上咱们就别干别的了,就说说话好好睡吧?我实在是累得慌!” 顾钧拉过被子盖在身上,脸上带着笑意,“晚上不睡觉还能干什么?” 依然知他是装傻,红着脸小声哀求着喊道:“都督大人……好相公……守诺……您就大人大量就饶了小女子吧,我真的是不行了,就让我好好睡一觉吧行吗?” 顾钧眼睛一亮,凑到她脸前低声说:“你刚才第二声叫的什么?再叫一句听听?” 依然往后缩了缩,摇着头说:“没喊什么。” “真的没喊什么?”顾钧作势又要去掀她的被子,依然这才又软软地喊了一声“好相公……” 这一句软软糯糯的叫声。小说直让顾钧酥到心底去,按着依然的脑袋猛地吻下去,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这才松了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说:“好了。说吧,看在这一声相公的份上,今晚就先放了你。” 依然见他当真进了另外一条被子里躺下,这才有些放心。将整个脑袋露出来,想了一会儿才说:“我以前也没有人教我管家,即便是在薛府的时候也是自己一个人一个小院子,就我和阿夏两个人,如今突然这么大一个府邸,我真的是没那么大的本事,管不了。” 顾钧“嗯”了一声说:“没关系,你若是不愿意管,就全部交给下面的人去管,你这两天没怎么出门,所以也没见到林伯,他如今也跟着我过来了。他虽然表面上看着有些糊涂,实际上心里清楚得很,将事情交给他和他儿子管就好,你就不用操心,只管做好你的都督夫人就行了。” 依然又道:“这样就好,省得我什么也不懂,又把府里的事情弄得乱七八糟的,又叫人笑话了。” 顾钧哼了一声,“你是我娶回来的夫人,这府里谁敢笑话你?我娶你是让你享福的,不是来受累的,有些事情你愿意去做就做,不愿意就不做。下载此外如今你的身份摆在这里,以后可能还经常会收到一些请帖,邀你去赴宴,你若是不想去就推了,这些事儿,你去了是给她们面子,不去了她们得来巴结你,用不着往心里去。” 依然双眼亮晶晶的,“我现在这么有面子?” 顾钧笑道:“除了皇家的那些妇人还有师母,以后你见了谁都不必在乎。”他目光一闪,“便是平南侯府的那些女人你也不必放在眼里,她们若是下了帖来,不愿意去推了便是。” 顾钧身子动了动,盯着依然的脸看了一会儿,直看得依然有些不自在的时候才开口说:“你……这三年来可是去了燕京?” 依然顿了顿,看着顾钧的深沉的眼睛,被子里的双手悄悄攥紧了,“嗯,之前我无意间知道我娘是北燕人,便想去她的家乡看一看,所以就去了。” 顾钧轻轻“唔……”了一声,有些随意地问道:“你是自己一个人去的?” 依然心中一紧,突然就明白顾钧是怀疑什么了,只是不知他知道了多少,现在只是在试探她还是有什么其他目的,她垂下眼睛沉默了一会儿才淡淡道:“之前在这里偶尔认识了赫连慕,得知他是北燕人,正好他要回燕京,我便搭了顺风车跟着他一起去了,他对我很客气,后来在他的府上和若瑜重逢,在燕京生活三年,若瑜想要回故乡看看,我便带着他回来了。” 顾钧看着依然的表情,知道她是有些不高兴了,忙换了语气说:“我就是关心你,在公主府重新见到你,瘦弱成那样,看着让人心疼。”说着伸手就要揽着她。 依然伸手抵住他的胸前,抬眼看着他淡淡道:“你若是有什么想问的就直说好了,不必拐弯抹角的,我都会直接回答你,所以你也不用再试探我,我没有去问你的过去,还有你的前妻和你的女儿,希望你也可以给我留一点私人的空间。” 顾钧动作一顿,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下颌紧绷,哑声问道:“你是在怨我?”女在杂划。 依然垂眸扯了扯嘴角,“你若是这样想,那也就是吧,反正我妒妇的名声在京城里也挺出名的,你这样想也没有什么不对,”随即她又抬眼对上顾钧的视线,“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如今可有后悔过娶了……凌霜华?” 顾钧缓缓收回目光,沉默良久,就在依然以为她不想回答,准备转身睡去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低哑着声音说:“没有,我没有后悔,若是重新来一次,我还是那样的选择……” “好了你不要说了!”依然猛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说,“明日你还要早朝吧?时辰也不早了,早点睡吧。” 顾钧看着她的背影,手臂伸出一半又缩了回来,将她背后的被子掖好了,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将床边的蜡烛熄灭了,屋子里瞬间暗了下来。 依然背对着他,黑暗中睁大了眼睛,双手抓住胸前的寝衣,她其实是故意突然转变态度的,顾钧确实是察觉出了她的不对劲,但应该只是猜测,并不肯定,她问出后面的问题,也是在转移他的注意力,但是当她真的听到答案的时候,却还是觉得心里难受。 她抚着胸口,感受着里面的心跳,对自己默默地说:既然如此,自己背叛他一次,那就是扯平了,这些日子就当是自己偷来的,他越对我好,我就越舍不得下手,还是快刀斩乱麻的好。 顾钧听着依然逐渐平静的呼吸,双眼盯着头顶,却是睡不着了,若是再来一次?他没有说谎,即便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娶凌霜华。 第199章 威胁 顾钧恢复了作息时间,白日里去上朝,便不会腻到依然的身边,而且昨晚后来的不欢而散。 今日早上起来后没有见到也比较好,免得尴尬。 和若瑜一起吃过早饭,依然拉着他一起坐肩舆在都督府里转悠,嫁过来三日,前两天几乎都是在寝屋内度过,还没有好好研究过这个大宅子,如今再来参观这都督府里的壮阔,不由地吃了一惊。 若瑜虽然少年老成,但也毕竟是个十三岁的孩子,见到这样宏伟的宅子,也不免有些惊讶,“姐夫的家可真大!” 依然听着若瑜这一声姐夫喊得顺溜,只是挑了挑眉,也没有说什么。 都督府太大。两人坐着肩舆转悠了两个时辰也没有将整个宅子看完,眼看时辰已经不早了,小人已经来叫饭了,只好转回去。改日再继续参观。 回到后厅。没想到顾钧已经回来了,已经换下了一身朝服,穿了便装,见她进屋。招呼她坐到身边来,“今日张大人送来了一篮子大虾,我让厨子做了,你来尝尝如何?”语气中的亲昵自然流畅,好似昨晚的不愉快没有发生过一样。 依然见若瑜顿了下脚步,便伸手拉着他也进了门,她走到顾钧身边坐下,让若瑜坐到自己的另一侧。 若瑜却是知礼地对着顾钧腼腆地喊了一声:“姐夫……” 顾钧似乎很是受用,难得对着依然以外的人和颜悦色,淡淡一笑说:“坐吧,都是自己人,不必拘谨。” 本来依然以为因着昨天晚上的事情。并且若瑜如今在旁边坐着他会有所收敛,只是他依旧是旁若无人,亲自动手将通红的大虾剥掉外面的硬壳,放到依然的碗里说:“快点吃,下次就让厨子直接将皮剥了,省得麻烦。” 依然瞥了若瑜一眼,见他只是安静地吃着自己碗里的米饭和眼前的菜样,便也给他夹了一个虾。 若瑜抬头对着她笑笑,“姐,你不用照顾我,我自己来。” 顾钧顺着杆子往上爬,又剥好了一个放到她碗里,“快点吃,凉了不好。” 依然感受着顾钧的态度,自己又在纠结了,若是顾钧对她没这么好,她还能心安理得,可是如今看来,想让他对自己不好,似乎是有些困难,他似乎是想要对她补偿,将之前欠她的全部给补回来。 饭毕,顾钧当着满屋子下人和杜若瑜的面,在依然的脸色亲了一口,凑到她耳边说:“我去书房处理公务,想看园子的话就继续看,有事派人叫我”,随即他就起身离开,只是跨出了房门之后,脸上的表情就又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和高高在上。 下人们麻利地将饭菜扯了下去,依然还在捂着脸发呆。 杜若瑜两只手掩在袖子下纠缠在一起,看着依然脸上的表情,一咬牙就要开口说话。 这时厅外传来一个低哑的声音,叫了一声“夫人……” 依然蓦地回过神来,扭头往门外看去,就看到那个面目模糊的车夫站在门口,一脸恭谨地低着头。 若瑜看了看那人,又看了看依然,紧紧地攥住拳头,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依然看着那个人,感觉周围的温度一瞬间就冷了下去,刚才的温馨甜蜜瞬间消散。 车夫低着头弓着腰站在门槛外,语气卑微地说:“主子让小的给夫人传话,他说,时间不等人,有些久了……” 依然死死地盯着车夫的脑门,屋内屋外一片凝固,车夫也一直弓着身子没有起身。 过了良久,依然终于冷声开口说:“告诉你主子,我人还没傻,也记得时间,将来会把东西交给他,让他将心放到肚子里去!” 车夫声音带着些木讷地接着说:“夫人记得就好,话会为夫人传回去,这是下个月的药,”他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放到门槛上,又道,“主子还让小的带话,噬心蛊每月痛苦翻倍,请夫人把握好时间,这个月是四条,下个月就是八条,再下个月就是十六条……” “滚----”依然猛地站起来厉声喝道,目龇俱裂。 车夫平静地说:“是,小的这就退下,不打扰夫人了,只是这噬心蛊药如其名,时间久了,就真的噬心了……” 等到那人离开好久,依然一直站在原地盯着门槛上放着的瓶子,一动不动。 若瑜走到门口,将药瓶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见到下人走过来,便走到依然身边,牵着她的袖子,轻轻叫了一声“姐……”女在住号。 依然缓缓扭头,将视线落在若瑜的脸上,伸手抚着他的头轻轻笑了笑说:“没事的,你不用担心,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离开了。” 若瑜咬着红唇,“姐,你告诉姐夫吧,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依然看着下人走近,放低了声音说:“他虽然有办法,但赫连慕也不是普通人,我不能拿你的性命去冒险,我如今除了你再没有其他亲人了,我……我赌不起……” 她见屋子里进来几个下人,便牵着若瑜走了出去,整个宅子上午没参观完,此时便接着去参观。 整个园子逛完,又用去了一个时辰,若瑜回到自己园子之前,依然拉着他,看了看他的袖子说:“今日已经二十九了,初四之前若有不适,就把药吃了。” 若瑜也顺着依然的视线看去,过了一会儿才抿着嘴轻轻“嗯”了一声。 依然这才放下心,刚回到屋子准备想一些事情,阿夏却送来一张帖子。 她打开一看,是平南侯府老夫人的邀约,依然脑海里不由地就回想起当初在平南侯府里见到的那位侯夫人,淡笑着对她说,“既然如此,杜娘子就保孩子吧……” 便是那一句话,就让人明白了这妇人的薄凉,只是不知那个二少夫人如今如何了。 顾钧没有将婚礼办在侯府,想必是下了她的面子的,她能忍了这么长时间不动作,也算是有耐性了,只是如今这帖子…… 依然看着上面的字迹,顾钧虽然说她可以不用在乎,但有些礼节不能废,他再如何恨平南侯府里的人,还是姓顾。 第200章 阿夏 依然本意第二天便去平南侯府赴约,只是接连几日天上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而且若瑜虽然提前吃了那药,但是依旧脸色苍白。他虽然嘴里没说,她也能看出他身体还是不适,虽然没有上次那样凶猛。 随后的几日一直下雨,依然便只能呆在屋子里,夜里经常被某人拉着做体力劳动,白日那人去上朝办公,她就在床上补觉。 这场雨一直持续了七八日,期间依然一直睡眠不足,脑子里想不了太多事情,直到天气晴好,依然才有空去看平南候府老夫人。 只是她本来还准备好了是不是要做一些战斗,可是没想到,半日下来,整张脸都要笑僵了。那府上的人实在是太客气,她不想笑都难。女史叨号。 晚上顾钧回房,吃了饭后他不经意地说:“今日老夫人邀你赴约?” 依然随口应了。 顾钧沉吟片刻,“不是说了你不必去理会吗?那些妇人们可有为难你?” 依然坐在梳妆台前拆头发。从镜面里看着顾钧说:“没有。热情得我都有些受不住了,不过一顿饭下来,我一张脸也没有记住,就认出了那个太夫人。也是因为曾经见过她,不过话说回来,我曾经在侯府里接生过一个孩子,那母女二人你可知道?不知如今怎样了。” 顾钧淡淡地“嗯”了一下,随即冷笑一声,“你说的那个,早就香消玉殒了,即便你将她救活了,可是身上留了那样一道疤,就老二那德性,还会再要她?第二年就被屋子里的小妾挤兑得上吊了。” 依然手上一顿,有些不可思议地说:“上吊?怎会?” 顾钧讥讽一笑。“那一家子人,什么事做不出来,不过就是将没有生出来儿子又不受宠爱的儿媳妇逼死了,再娶一个就是啊。” 依然看他的表情,想来又是勾起了他的什么回忆,只是她也有些疑惑,八岁之前,那也是二十年前了,那个时候他应该也记不得多少事情,怎会对侯府怨恨到这样的程度? 顾钧看到她的表情,也差不多明白她在想些什么,但也并没有解释,有些事情确实很荒诞,他也不愿意多给她增加什么心理负担。 于是便转了话题,语气淡淡地说:“老夫人对你笑脸相迎,自然是有原因的,前些日子老三街头纵马伤了十多个百姓,还导致一人双腿残废,那家人想要求些补偿,老三便仗势欺人,那家人实在是被逼急了,便到了兴庆府衙门击鼓鸣冤,如今的兴庆城府尹是个被取了个绰号杨黑脸,两袖清风,忠肝义胆,最不怕得罪权贵,便一封折子将这事直接戳到了皇上面前,于是皇上下旨斥责侯府,如今老大正在家里思过呢!” 顾钧见依然扭头对着他挑眉的样子,轻笑一声说:“这里面自然少不了我在后面推一把,可他们有了把柄,不捉住岂不是可惜了?她们现在不过是在巴结你,想要让你给我吹吹耳边风,让我在陛下面前给侯府说两句好话,所以你她们下次若是再邀请你的话,就是要跟你挑明了。” 依然歪着头说:“那你会不会听我的耳边风?” 顾钧看着她似笑非笑,“那要看这个耳边风怎么吹,你若是肯下功夫,我耳根子一软,说不定就听了。” 依然哼了一声,转过身子继续梳头,“她们的事情,我干嘛要下功夫?下次再让我去,我就推了好了,这次也不过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去的,你若是不乐意就算了。” 顾钧走上前从后面搂着依然,下巴在她的头顶上蹭了蹭,从镜子里看着她说:“我和侯府里的事情不是一句两句话可以说得清楚的,之前多少恩怨,早就是恩断义绝了,他们是在我这里碰了壁,所以想要从你这里下手,以后他们若是再有什么事情,你也不用去理会,他们难道还敢冲进我这宅子里来质问你?我养的那些护院不是白养的。” 依然点头说好,这时阿夏和两个丫鬟进来服侍两人洗漱,等她们出去了,依然突然道:“你手下那个叫徐达的小伙可有婚配了?” 顾钧一怔,“是没有婚配,只是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我是想着,那小伙应该也有二十多了,一直跟在你身边做事,不是耽误了终身大事?他既然是你的手下,你若是不操心下属,我就得替你关心一二了。” 顾钧笑道:“你这是想要做红娘了?” 依然点了点头,“阿夏跟着我那么多年,跟我情同姐妹,也是我把她给耽误了,前几日我看到徐达往她怀里塞东西,这事说大不大,只是若让一些喜欢嚼舌根的下人们看见了,又要传什么流言蜚语,他们两个人脸上都不好看,我就想着给他们两个撮合撮合,若他们真的有意,也是成就了一桩美事。” 顾钧的神态有一瞬间的怪异,但只是转瞬即逝,“你看着办就好,徐达这小子性子跳脱,但是心底善良,做事也可靠,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依然也没有察觉他的神态,只是笑着说:“既然你应承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第二日一早,依然醒来之后,顾钧早就离开了。 她依旧是软着胳膊端着阿夏送来的药喝了,这才穿衣下床。 阿夏扶着她的胳膊,一脸忧愁地说:“小姐,你这药喝得太频繁,我那日悄悄问过何大夫,他说这药女子喝多了,会坏了身子,以后……子嗣会得来不易。” 依然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将双脚塞到鞋子里站起身子走到梳妆台前,什么也没有说。 那种药她自然知道喝多了的后遗症,只是现在她没有其他办法,若是不能为他生孩子,她也没打算再和别人生。 饭后阿夏正准备离开,依然想起昨晚和顾钧商量好的事情,便开口叫住她。 阿夏停下脚步转身子,“小姐还有什么事情?” 依然笑着说:“如今可有了心上人?” 阿夏听到她这般说,突然有一瞬间的脸红,但转瞬即逝,立马摇头说:“没有。” 依然歪着头看着她说:“真的没有?若没有的话那也没事,你在我身边这么长时间,自然应该替你找好归属,那我就替你找一个好的,能够真心待你的……” 阿夏突然跪了下来,脸色有些发白,“小姐,阿夏不想嫁人,只愿意一辈子跟在您的身边!” 第201章 布阵 依然诧异,忙去扶她起来,“一个女子一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找一个如意郎君,我之前跟你提这件事的时候。热门你说我都没有嫁人,你也不愿意离开,如今我已经有了归属,你还有什么地方不放心的?” 阿夏一双大眼看着她,泪水闪动,咬着嘴唇说:“小姐,你是不是嫌弃阿夏笨手笨脚的,在你身边什么也不会做?” 依然忙道:“你怎么这样想?我从来没有将你当做下人看待,只是姐妹,你一直跟在我身边,其他女孩子在你这个年龄早就嫁人生子了,若真要算起来,还是我耽误了你,这三年以来你不在我身边。我本想着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家了,没想到这么久你还是孤零零一个人,我自然该为你找一个好归宿。” “而且你之前好几次为了我连自己都不顾及,算起来还是我欠了你的。” 阿夏只是低着头。带着些倔强地说:“我不嫁。只愿意留在小姐身边。” 依然拉着她语重心长地说:“我实话跟你说吧,前几日我见到那个徐达对你不错,若是你愿意,我就做了这个媒。也了却了我一桩心事,徐达在都督跟前做事,也是这府里的人,你若是愿意继续在我身边,我就在附近给你们安排一座小宅子,白日的时候过来就行。” 阿夏却还是摇头,声音中已经带着哭腔,“小姐,你就让我留在你身边吧好不好?” 依然见她已经哭出声了,便急忙道:“好好好,我不说了,你若是什么时候回心转意。就直接跟我说好了,我自然会替你做主。” 等到阿夏离开好久了,依然还在屋子里坐着想事情,却是想不明白为什么。 中午顾钧回来,依然将这事说给他听,“我才刚说要给她找归宿,她就立马跪下来求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顾钧端着茶喝了一口,沉默片刻才说:“说不定是你这丫头心大了,在外面有了什么别的心思。” 依然有些不以为然,一手负后一手扶着下巴,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着说:“应该不会,以前阿夏对我是无话不谈的,没有什么事情会瞒我,而且这丫头也是个实心眼的,我就是怕她有什么难处不肯跟我说,自己憋在心里头憋出病来了。小说” 顾钧淡淡道:“你对别人掏心掏肺,别人不一定也会这样想,说不定你这个丫头是想另攀高枝呢?而且你们之间已经三年未见,人总是会变的。” 依然睁大了眼睛,“应该不会吧,她又没什么机会见到什么贵公子,若真的是有了,她若好好对我说,我还能怪她不成,感情这种事情,又不能勉强,有时候喜欢了一个人就是不由自主的,谁也没有办法。” 顾钧叹了口气,轻轻一笑,将她拉到怀里坐到他的腿上,伸手揽着她的腰,轻轻摩挲着,有些漫不经心地说:“确实如此,不过话说回来,假如你这丫头若真的是生了什么别的心思,你会怎么着?” 依然捏着顾钧的大手,想着自己的心里不能说的秘密,叹了口气说:“我能有什么办法?毕竟每个人都有难处,她若是愿意说出来,我若能帮的话,就尽量帮着点吧。” 顾钧默然不语。 下午顾钧又去了外书房,外书房在前院,一般后院的丫鬟下人们很少去,那里也是平日里顾钧会见幕僚和朝臣的地方,重要的东西都是在哪里放着,周围都是他从军营里调来的亲卫把守,没有他的允许,一般人都不能进去。 依然也是注意了这些日子才摸清了门道,有些时候顾钧也会去后院里的内书房办公,表面说是办公,其实也不过是依然低声下气地求着他了,他才偶尔晚上在那里将就一两次,好让她睡个好觉。 所以下午顾钧去了前院之后,依然便亲自下厨煲了鸡汤,又细心地撇了油,去了腻,这才用食盒装了,谁也没让跟着,自己去了书房。 到了书房外,并没有人拦着她,依然径直推开书房门走了进去。 书房内只有顾钧一人,她刚踏进来,他头也没抬地说:“来了。” 依然自然知道他们习武之人都有听人脚步声的能力,是以也没有什么诧异,笑着走到他的跟前说:“今日忙不忙?这几日我看你处理公务的时间挺多的,就给你熬了个汤。” 顾钧这才抬头,看到她手里提着的食盒,挑了挑眉说:“什么汤?” 依然将食盒放到他的书桌上,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小罐子和一个碗,将碗盛满了递到他的面前说:“你尝尝,我已经去了油了,补身子还不腻。” 顾钧嗤笑一声,看着她笑道:“还要补?看来是我晚上不够卖力,夫人这是不满意?” 依然又闹了个大红脸,踢了他一脚说:“你这人怎么这样?整天脑子里就装的那些事情?就不会想些别的,我对你说,这种事情得徐徐渐进,太急了也不好。” 顾钧接过她递过来的汤,放到桌子,勾着她的腰拉近了,将大手放在她的小腹上轻轻摩挲,低笑着说:“我这不是急着想当爹吗?而且说不定前些日子我的卖力,你这里已经怀了孩子了呢,要不过两日我叫个大夫过来给你把把脉,别到时候有了孩子了你还不知道。” 依然扯着嘴角笑道:“哪里有那么快,况且你不是早就已经当爹了吗?” 顾钧搂着她轻声说:“那不一样,我想要的是我们两个的孩子。” 依然伸手推开他,又将桌子上的汤端起来塞到他的手里,“先喝了吧,这才多久呢,你若是真把大夫叫来了,我不是要羞死了!” 她转身之间,突然看到顾钧面前摊着一张图,她匆匆一瞥,不由心头一跳,她看到那上面有“河北道”三个大字。 她强自镇定了片刻,随即装作好奇地探过头去看那张图,“这是什么东西?画得挺复杂的。” 顾钧端着她塞给他的汤,对她丝毫没有避讳,“河北一带的布阵图。”女史刚才。 第202章 避子汤 依然又走近了两步,站到顾钧旁边正面看着那张锦布上画着的地图,心中咚咚直跳。最新章节全文阅读若是这个东西到手了,若瑜就有救了。只是顾钧就必须承担下布阵图丢失的罪责,那个时候他将会迎接皇帝的怒火,帝王之怒,伏尸百万,即便他曾经和皇帝有着过命的交情,但是他夺来了土地是应做的,丢了疆土就是罪过。 顾钧没有注意到依然的表情,将手里的鸡汤喝了一口,见她还在盯着这张图,挑眉道:“你能看懂吗?” 依然忙抬起眼睛往别处看,正准备说点什么岔开话题,门上突然响起敲门声,外面那人叫了一声“大哥”。女史役亡。 “进”,顾钧开口后放下手里的碗。将身前的锦布折起。 依然见进来的是徐猛,这个人她也经常见到他到后院来找顾钧,知道他是徐达的兄长,只是并不熟悉。但他每次来找。顾钧都不会不见,应该是他身边很重要的人,她识趣地对顾钧说:“你既然有正事要说,我就不打扰你了。只是这鸡汤可是我亲手下厨熬好的,剩下的这些要全部喝完了!” 顾钧笑着说:“谨遵夫人之命!” 依然抿嘴笑着,见徐猛对着她行礼,便点头回了半礼,只是不经意间看到他手里拿着一个布包,徐猛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便将手往身侧放了放。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依然也没有在意,只是淡淡笑着,转身出了门。 书房里,顾钧又端起碗浅啜,耳中却听着依然的脚步声走远了,这才将喝干净的碗放下。瞟了徐猛一眼,淡淡地说:“说吧,有什么发现?” 徐猛看了一眼书桌上放置的食盒,犹豫了一下,才将手里的布包拿出来,在一旁的八仙桌上放下,将布角摊开了,露出的是药熬好之后本该倒掉的药渣。 顾钧凝眉,“这是何意?” 徐猛对着他拱手,“这些药渣是属下刚刚从夫人的贴身婢女阿夏那里发现的,属下这些日子一直留意夫人身边的人,今日发现那个婢女阿夏有些偷偷摸摸的,属下便悄然尾随其后,然后就发现了她是在倒这些药渣,属下当时只是奇怪,倒药渣何必要偷偷摸摸的?于是她离开之后,属下就将到了她倒药的地方,发现那个隐蔽的角落里已经倒了不少,便只拿来了这些,只是属下于药理不通,只是觉得奇怪,不敢擅自下定论,也不敢轻易去找外面的人去问,毕竟这是大哥的私事,所以还请大哥来定夺。好看的全本小说” 顾钧听徐猛说着来龙去脉,眉头越拧越紧,随即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徐猛的身边。 徐猛让开一边,好让他能够看得清楚。 顾钧捏起一小片根茎,放在鼻端闻了闻,只是他虽然粗略懂得脉象,但是于药理也是不通,只是他心中有个可怕的猜想,手上一颤,那一小片药材落在了地上。 他盯着面前摊着的药渣,神情有些恍惚。 良久,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去将白先生叫来。” 徐猛应声出门。 书房里寂静一片,他依旧站在八仙桌旁,想着这些日子见到依然当着他的面喝下的一碗碗药,想着每当他提到孩子,她脸上流露出来的不自然的表情,他本来还以为她是在害羞,甚至刚才他还在抚着她的小腹,傻傻地想象着那里会不会有一个属于他们两个的孩子…… 他脑子里有些乱,就算当初他带着两千步兵被北燕一万人围困在溺水滩的时候也没有像现在这样乱,他难以想象,若是他的猜想被证实了,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他也不知道。 明明徐猛出去没多长时间,可是他却觉得好像已经过去了好久。 直到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他才惊觉,这一次竟然没有注意到有人靠近。 一个下巴上绪着一缕白胡子,白白胖胖的红鼻子老头走进来,后面跟着徐猛,这就是白先生,如今是顾钧身边的幕僚,也是智囊,身兼医术。 顾钧终于回过神来,将心底的情绪压下,双手缓缓负后,往后退了两步。 白先生先是对着顾钧拱了拱手,看到桌子上放着的一堆药渣,砸了咂嘴问顾钧:“就是这些玩意?” 只是顾钧却好似没有听到他说话一般,只是盯着那些药材,徐猛急忙在后面开口,“正是这些东西,还请白先生看看,这些到底是些什么药材?” 白先生也没有伸手,而是弯下腰用自己的红鼻子对着那堆药嗅了嗅。 顾钧背着身后的双手不自觉地缓缓攥紧。 白先生只是闻了一下,便挥了挥手说:“这还用得上老夫来看?不过是最常见的避子汤,这个是谁喝的?”他砸了咂嘴,摇头晃脑地说,“这开药人的水平一般,这个方子喝多了伤身,若是要我来开,就会用更温和的药材,不过就是去一味……” 徐猛见顾钧的脸色瞬间变了,急忙打断白先生的话,推着他往外走边走边说:“白先生,我记得上次您和我的一盘棋还没下完,要不咱们接着去下那个残局……” 白先生还想要继续说什么,却被徐猛拧了一把胳膊上的肉,急忙将他推了出去,顺便将房门带上。 顾钧脑海里却不断重复着白先生说出的那三个字,“避子汤……避子汤……避子汤……” 良久他才自嘲一笑,后退了两步,一转身看到书桌上放着的食盒,脸色瞬间铁青,一把将食盒扫落在地,厉声叫道:“徐猛!” 门外的徐猛将白先生打发走后,也没敢离开,他从听到避子汤的时候就胆战心惊,生怕都督一怒之下殃及池鱼,只是门内却一直一片寂静,他反而更加担心,直到听到一声巨响,顾钧厉声喊出他的名字,他才一个激灵急忙进了房间。 徐猛推开门进去,一眼对上顾钧的视线,双腿一软就跪了下来,突然就怀疑自己带来这个东西,到底是对是错? 此刻顾钧双眸中的墨色剧烈翻滚沸腾,越发深邃不见底,只是浑身上下散发出来那种不怒自威,让人感觉这整个屋子里的空气都有些凝固了。 如今顾钧给徐猛的感觉,让他觉得甚至比在战场是遇到敌军主将时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更加有压迫力。 顾钧坐在书桌后,身体后倾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腹部,面无表情,声音阴沉,“去将阿夏叫过来,不要让夫人知道……” 第203章 依然从书房出来之后,就一直觉得有些不安,不知是不是因为在书房里看到了那张地图的缘故。 一边是弟弟,一边是丈夫…… 依然回房后阿夏一直没出现。身边的丫鬟都不知道她的行踪,依然一直感觉有些心慌,便也没有在意,直接到床上躺下,交代了晚饭不要叫她,便心绪不安地睡了过去。 只是这一觉却并不安稳,一会儿梦到若瑜痛苦地在地上翻滚,身上皮肤下游走着让人惊悚的小细黑虫,有的虫子破开皮肤,直接爬到了地上,在地上不断蠕动,没多久若瑜就浑身是血,睁着一双大大的褐色眼睛,带血的手伸向她。她的双脚却是钉在地上,一动也动不了。 没过多久,画面一转,顾钧目光凄凉地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她。眼神中的柔情再也没有。只剩下满满的失望,他声音沙哑惨淡地开口,“你一直都在骗我,从来没有爱过我……” 依然抱住脑袋。使劲地摇着头哭着说:“没有,没有……”她说不出其他话来,翻来覆去只有这两个字。 随即她睁开眼,看到顾钧身后不远处立着一身明黄的龙袍,接着一把大刀对着顾钧的脖子砍过来,一颗头颅骨碌碌滚落在地,一直滚到她的脚边,而顾钧的身体还在原地立着,脖子上的鲜血喷薄而出…… 她猛地尖叫一声,终于睁开眼睛,抓住领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大汗淋漓。小说如同从水里洗过一样。 此时已经是深夜,床帐放下后大床上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依然喘着粗气,黑暗中睁大了双眼,想着刚才的梦境,浑身都颤抖个不停。 “做噩梦了?” 顾钧沙哑的声音突然传来,依然一下子从梦靥里清醒过来,止住了喘气,屏住呼吸,过了一会儿才咽了一口唾液,湿润了一下嗓子,“嗯”了一声。 她有些忐忑,不知道刚才噩梦中有没有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黑暗中顾钧支起身子看向依然,看着她满脸泪痕,目光惊恐的模样,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滋味,他原本是应该生气愤怒失望的,可是听着她睡梦中惊慌失措地叫着他的名字,面对着她闪动的泪水,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俯身吻上她脸颊上的泪水,入口咸涩,本来他的吻没有夹杂任何欲念,只是耳边突然响起依然低哑缠绵的声音,“守诺,抱紧我……” 顾钧一怔,自然明白了依然这句话中包含的深意,只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们成婚这些日子以来,床笫之事上她从来都是被动承受,这还是第一次主动求欢。小说依然伸出双手摸索着露出顾钧的脖子,献上自己的双唇,落在顾钧的脖颈间,细碎地轻啄。 此时她别的什么也不想去想,只想要离他更近一些,梦中的场景让她止不住地恐惧颤抖,她高估了自己的无情,低估了顾钧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她不敢形象,早已习惯了顾钧的温柔宠溺,没有他的日子,她该怎么办。 依然一只手摸索着扯开男人的衣服,小手抚上他微糙坚硬的胸膛,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滚烫温度,好似要将她的整只手烧化。 顾钧只是呆愣片刻,感受到她的热情,随即立马反客为主…… 只是没多久,她的体力便跟不上了,只能软在床上,轻轻哼着。 顾钧却不愿停下,拿起一个枕头塞在她的后腰下,继续红着眼睛大力揉搓。 不知又过了多久,顾钧揽着她起身,让她背对着他跪在床上,扶着她的双臂让她自己支着身体。 依然哆嗦着胳膊,几乎要哭出来,抖着嗓子破碎地说:“不行……不行了……” 顾钧握住她的腰,伏在她的后背上喘着气低声笑道:“你点的火,要自己灭了才行……” 次日一早,依然睁开眼睛,伸手往旁边一摸,身旁却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她自己的心里也觉得空荡荡的。 伸手拿衣服的时候,牵动着背后肩头一阵生疼,她不由地“嘶----”了一声,想要扭过头去看,却什么也看不到。 阿夏听到动静进了屋子,依然转过身子说:“你看看我这里怎么了?” 阿夏闻言忙走过来,撩开她的头发一看,不由一愣。 依然余光看到她的表情,顺着她的视线往后看,“怎么了?” 阿夏抿着嘴什么也不说,转身到梳妆台上拿了个小镜子过来,举起来对着那一片地方让她看。 依然往镜子里一看,也不由愣住了,白嫩的皮肤上布满青紫的印记,旧痕未散,又添新痕,只是靠近肩头的地方,却有一圈牙印,不知是什么时候咬上去的。 她只是盯着那圈牙印看了一会儿,没有什么表示,便让阿夏将镜子收起来,自己将衣服理好了,盖住了肩头的牙印。 阿夏又往她那里看了一下,迟疑地说:“那里……需不需要上药?” 依然穿好下床,淡淡地说:“不用了,都督上朝去了?” 阿夏咬了咬唇,偷偷看了她一眼才道:“都督今日没去上朝,去了京郊大营,都督说……他说接下来几日需要练兵,就直接住在军营,不回来了。” 依然身子一顿,才又点了点头,淡淡地“嗯”了一声,“药熬好了吗?” 阿夏闻言,转身出去,没一会儿又端了一碗药进来。女投岛号。 依然看着这碗黑漆漆的药水,眼前突然就浮现出昨夜梦里顾钧望着她的眼神。 悲伤,失望,最后那颗头颅滚到她的脚边时,她甚至还看到他的一双眼睛在死死地盯着她,好像依旧在说,“你从来没有爱过我……” 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又去看向那碗药,红着眼睛伸手从阿夏手里接过,只是右手却忍不住地开始发抖。 他说,给我生个孩子。 他抚着她的腹部说,这里说不定已经有了我们两个的骨肉…… 他那样期待,她却如此残忍,甚至早就将自己原本的身份抛到脑后,她本该是白衣天使,将一个个可爱的生命迎接到这个世上,可是如今她却在将可能出现的生命亲手扼杀…… 药已经洒到了手上她却不自知,浑身抖得厉害…… 第204章 药汁顺着白皙的手腕洒到地上,牵动着依然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阿夏见她神色不对,急忙上前扶着她。 依然手上一松,连碗带药都砸落在地上。“哗啦----”一声摔得粉碎。 阿夏看着落在地上的药,脸色莫名,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依然双手捧着脸,双肩抽动着,弓着身子颤声说:“阿夏,我不想这样的,我也想给他生孩子,有个流着我们两个人血脉的骨肉,想要有个家,我的愿望从来都很简单,可是老天总是喜欢和我开玩笑,我似乎已经被老天抛弃,幸福总是和我擦肩而过……我到底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阿夏也不知道怎么办。她只是搂着自己的小姐,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如同安抚受伤的孩子一般,轻轻拍着她的肩头。看着地上的碎瓷片。默默不语…… 顾钧离开的第八日,车夫又一次忍不住来催她了,依然看着那张模糊的面孔,觉得已经有些麻木了。 这次她没有发怒。只是淡淡地说:“我知道了,三天之后我给你答复。” 车夫诧异地抬头,看着面前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但是依旧淡然的女子,突然觉得心中有些没底。 依然抬眼淡笑,“我的把柄不是攥在你们的手里吗?你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车夫没有说什么,对着她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开了。 只是在他走出院子之前,院外一个拐角处一个黑影快速往墙后一缩,谁也没有发现。 顾钧离开的第九日,天上淅淅沥沥地飘起了小雨,依然躺在窗前矮榻上,对着窗外已经呈现败落之态的月季发了一整天的呆。阿夏也在她的旁边陪了她一整天。 傍晚的时候,雨势渐停,依然看着屋檐下滴落下来的水珠,对阿夏轻声说:“他不是说只住几日吗?怎么还不回来?” 阿夏为难地说:“阿夏也不知,要不我出去到前院里问问吧?昨日我还看到那个白先生在前院里晃荡,没有跟着都督一起离开。” 阿夏说着就要站起来出去,依然急忙坐起来拉着她,神色有些慌乱地小声说:“别,还是别问了,他在军营里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忙,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阿夏回头看着她苍白的脸色,鼻子一酸,转身走到桌边,端起还泛着余温的白粥走到她跟前哀求着说:“小姐,你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了,不管小姐有什么烦心事,什么苦衷,都不要和身体过不去啊,阿夏虽然是有些笨,但是也知道都督对小姐的真心,若是都督知道了小姐这样,岂不心疼?” 依然看着碗里的粥,惨淡一笑,轻轻说:“也没关系,过两日他就该恨我了。” 她此时虽然没有食欲,但看着阿夏一脸泫然若泣的表情,笑了笑还是将碗接过来,把粥喝了,随即下了塌往床边走去。 到了床边,脚步趔趄了一下,阿夏急忙上前扶着,依然推开阿夏的手低声说:“我没事,你也回去睡吧。” 第二日,依然第二次来到外书房门前,门外的两个护卫见到她来,只是目不斜视地对着她抱了抱拳,一句话也没问,随即就站直了身子目视前方。 依然推开房门进屋,书房里十来日没人,也是一尘不染,想来是每日有人进来打扫。 她走到书桌前,书桌下的抽屉上却是上了锁,她盯着几把锁,钥匙他不可能会随身携带,应该还在屋子里。 环视四周,目光定在墙上挂着的一幅画上,那幅画年代有些久,表面发黄,她走过去将画拉开,露出后面的墙洞,以及墙洞里的一个小盒子。 直到依然将那副地图拿到手里,还觉得有些不现实,似乎有些太顺利了,顺利地有些不真实。 顾钧对她没有任何防备,她进他的书房,门口的护卫连问也不问,就直接放她进来。 依然将那张锦布交到车夫的手里时,脑子里还是有些恍惚,直到那人离开好远了,她还是站在原地发愣。女投帅巴。 突然有人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她转过身去,就看到若瑜站在她的身后。 自从若瑜来到都督府之后,就一直很少出来走动,甚至让她对他有些忽视了。 依然对着他笑得有些恍惚,“要不了多久,你就可以拿到解药了,只是……”她凉凉一笑,“若瑜,我不想离开了,既然我已经嫁给了他,就是他的女人,如今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不管他对我发怎样的怒火,或者就算是他要了我的命,我也不会有一丝怨言,我有些累了,走不动了……” 她说着,泪水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 若瑜看着姐姐的表情,心中难过,嘴边的话几乎脱口而出,只是想到姐夫对他的交代,他又默默地咽了下去。 若瑜伸手将依然的泪水擦掉,安慰地笑着说:“没关系姐,你在哪我也在哪,我们不去蜀地了,留在这里也好,姐夫那么疼你,他若是知道了我们的苦衷,也不会怪你的。” 依然摇头,默然流泪,“那张图既然让赫连慕算计了这么久都要得到,必然十分重要,一旦泄露,他必定要承担后果,那时我也只能陪着他了……” 若瑜默然。 依然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便什么都放下了,心思也放开了,不再考虑以后的什么后果,只想着顾钧若是回来了,她便将一切都跟他坦诚,不管他是什么态度,她都会承受。 只是顾钧自那日离开之后,却一直没有回来,至今已经二十多日,他竟然连一个口信也没有捎回来。 而车夫离开之后也没有再出现,只留下了两粒白色药丸,并没有将彻底解除蛊毒的解药拿出来。 依然让阿夏请来白先生,看着这个白胡子红鼻子的的老头子,踟蹰了一下道:“先生,不知都督为何这么长时间没有回来?” 白先生吹胡子瞪眼,上下打量着她咂了咂嘴,有些阴阳怪气地说:“夫人难道不知,北境又起战事,六日之前都督已经启程北上了!” 第205章 依然脸色瞬间惨白,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她觉得身子有些软,目光无措地想要找到一个落点。却根本无法聚起焦点,她抬起双手想要扶住脑袋,只是抬到一半,又放了下来。 身子往后退了两步,整个脑子里都是混沌一片,耳边都是那反复的一句话:六日前都督已经启程北上了……六日前……启程北上…… 直到阿夏扶着她的身子担忧地叫了一声“小姐……”才将她从那般茫然的状态中拉了出来。 她看了看阿夏,又看了看白先生,又往后退了两步,颤抖地伸出胳膊扶着身后的椅子坐了下来,思维混乱,一时是想到那幅图到了赫连慕的手里,他发起了反击,另一方面又担忧顾钧的安危,又想到那晚的噩梦。若瑜浑身的鲜血,顾钧掉落的头颅…… 坐下来之后,双手紧紧攥住椅子两侧的扶手,指节发白。神情呆滞。 白先生那日后来已经从徐猛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缘由。今日见到依然本来是准备开口讽刺两句,只是此时见到她这样的状态,也有些心里没底,瞪着眼睛吹了两下胡子。顾钧临走之前可是将夫人托付给他的,若是有了个什么好歹,他可是脱不了干系。全集完结白先生知道顾钧此次北上是已经计划好了的,但是明显这个夫人不知道。 依然以为自己瞒得很好的事情,顾钧早就已经从蛛丝马迹中查出了前因后果,已经提前计划好了对策,只是他的对策却没有将杜若瑜考虑在内,他如今也正在想办法,在对杜若瑜身体内的毒素没有绝对把握之前,他也不敢将事实说出,是以如今依然身边的人都已经知道她心中的秘密,却只有她自己蒙在鼓里。 白先生正在吹胡子瞪眼。杜若瑜从门外走进来,见到依然的模样,好看的眉头轻轻皱起,走到依然身边,看了白先生一眼,抿了抿嘴轻声说:“先生还是先回去吧,姐姐这里有若瑜照顾就好,若是还要麻烦先生的话,若瑜再派人请先生过来。” 白先生巴不得此时有人对他说这句话,闻言立马风风火火离开。 顾钧能够短时间内将事情查得这般清楚,也少不了杜若瑜的功劳。女讽农划。热门小说顾钧离开府邸前往军营的那天早上,杜若瑜直接找到顾钧将所有的事情一丝不瞒全部坦诚,当时他对顾钧说,自己只有一个条件,希望他不要怪罪姐姐。 那日清早,顾钧在院子外听到杜若瑜说出那句话之后,立马嗤笑出声,“小子,我们之间的事情,你不懂……” 杜若瑜确实不懂,但是他却明白姐姐对顾钧的感情,他看到姐姐为了他苦了自己,倒宁愿自己死在了北燕好一些,但是他也明白,自己是姐姐的一个精神支柱,他在北燕时见到过依然神情恍惚的模样,那段日子她的整个人几乎如同一个空壳,除了有事情忙碌的时候之外,剩余的所有时间除了吃饭睡觉几乎都只是茫然发呆,直到两人相认之后,她的精神状态才逐渐好转。 他现在自然不愿意让当初的状况重现,更何况姐姐也有了姐夫,即便姐夫的计划脱失了他的这个环节那也没关系,就算没了他,姐夫也会将她照顾得很好。 杜若瑜轻轻叫了也是“姐……” 依然呆滞地抬头,看到他的脸的时候,视线才终于聚焦,脸色惨白地抓住若瑜的手臂喃喃地说:“是不是我会害了他?” 杜若瑜轻笑着安慰她说:“姐姐放心吧,姐夫那么厉害,上过那么多次战场,经历过多少战事,岂会因为这一次就出事?姐姐这几日消瘦了不少,等姐夫凯旋归来的时候,若是见到姐姐这样瘦弱,肯定得心疼了,你舍得他再劳心吗?” 依然不安地看着他低语道:“会吗?他真的不会有事吗?可是这次不一样,这次……” “姐!” 杜若瑜打断她的胡思乱想,蹲下身子认真地看着她声音轻轻却语气坚定地说:“姐,你要相信姐夫,他……要不了多久他一定会回来,他不会弃你不顾的!” 依然终于安定了下来,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一丝血色,轻轻一笑说:“对啊,他不会弃我不顾的……” 依然这段日子以来忧思过重,骤然听到顾钧北上,精神便有些恍惚,茫然无措。 杜若瑜扶着依然上床,在一旁看着她终于睡着了,才重重地呼了一口气,扭头看向北方的天空,轻声说:“顾钧,快点回来吧……” 而此时的顾钧刚将一切事情安排,又奔波到了河北境内,和辅国大将军林恒一在河北府衙门后院里聚首。 后院的一间屋子里,顾钧风尘仆仆地进了门后,从身后跟着的徐猛手里接过一卷锦布,在桌子上摊开了,指着其中一处对林恒一说:“如今赫连慕手里的地图上,禹州兵力只有实际兵力的五成不到,他在其他几处要塞试探之后,确定所有的防守都和图上无异,便不会有所怀疑,那他就必然会从禹州进攻,到时候师父只要来个瓮中捉鳖就好。” 林恒一凝眉道:“你的意思是此次你不准备参战?” 顾钧迟疑了一下,才对着林恒一拱手,“希望师父可以原谅徒儿擅自做主,出发之前守诺已经给陛下说明了情况,直接便是让师父任命主帅,杨将军做副帅,京城中另有北燕余孽尚未铲除,弟子还要赶回去善后,请师父恕弟子鲁莽。” 林恒一头发灰白,盯着顾钧看了好一会儿才摆了摆手淡淡开口说:“你自己的私事随你,但也不能拿着用兵之事开玩笑,确实鲁莽。” 顾钧默然不语,心中却是有些焦虑。 只是林恒一似乎并不打算让他立刻回去,过了一会儿又开口道:“余孽之事不急,即便你为避嫌不愿意再居功,有些事情还是必须你去不可。” 顾钧耳中听着,却有些心不在焉地隔着窗户看向南边的天空…… 第206章 顾钧想着昨日收到的急信,是杜若瑜的来信,希望他快点回去,依然情绪有些不稳定。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他此时归心似箭。但是也知道心急办不了事情,他只有将这里的事情全部办完了,所有的后顾之忧都安排妥当了,才能回去相聚,赫连慕的威胁还未解除,她若是知道只会徒增担忧。 “守诺!”林恒一见自己在这里说着顾钧没有丝毫反应,有些不悦地皱眉看着他说,“想什么呢!” 顾钧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低头,看着面前的地图沉吟片刻道:“那弟子就领两千兵在西路给杨将军殿后,师父觉得如何?” 林恒一指头敲打着桌面,迫人的视线盯着他的脸上沉默了片刻才大手一挥,“你先回去,把杨力。江淮,柳文柱叫来!” 顾钧对着林恒一躬身拱手,这才退了出去。 这些日子杜若瑜和阿夏总是变着法子逗依然开心,终于将她的心绪打开了一些。饭也能多吃一点。但只要是闲着的时候总是喜欢发呆。 这日白先生突然自己来了后院,身上背着一个药箱,径直进了依然的院子里,见到依然正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睡着晒太阳。 他走过去到跟前,却发现依然是睡着了。 阿夏从屋子里端着一壶茶出来,看到白先生,对着他微微屈膝,将茶盘放到躺椅旁的小几上,轻声对白先生说:“先生可要喝茶?” 白先生摆了摆手,打量着睡着了的依然,眯着眼捋了几下胡子,对着阿夏招了招手让她走近了,从药箱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她,又走到依然身边的小木墩上坐下,让阿夏将依然的手腕拿出来用垫枕垫上。伸出手指开始把脉。 他眯着眼睛摸了一会儿脉,看了看依然的脸色,又让阿夏换了一只手,中间一句话也没说。 阿夏看白先生表情有些奇怪,不由有些焦虑,凑到他跟前小声问道:“先生,小姐可是有什么不妥?” 白先生并不回答,只是摇了摇头,指着依然悄声问道:“这几天嗜睡吗?” 阿夏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些难为情地说:“不过小姐嫁给都督之后,一直都喜欢睡觉,白日里总是精神不济,睡不够的样子。” 白先生手上一抖,差点把下巴上的胡子拽下来,红鼻子喷了两下,白了阿夏一眼,嘟囔着说:“你这小丫头片子,我是问你这几日,这几日都督可不在家!” 阿夏傻傻地“奥”了一声,脸蛋上有些发红,“这几日小姐是挺喜欢睡觉的。” 白先生拍了拍袖子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让阿夏领着他进屋,写了一个方子递给她说:“这个药先给夫人喝着,过两日我再来看看。” 阿夏仔细看着那药方,吃惊地说:“安胎药?” 白先生的红鼻子皱了两下,带着些诧异,“你这丫头还真懂点的,不过却是一知半解,这学医术的最怕一瓶子不满半瓶晃荡,上次你弄得那个什么破药方,若是那药继续让夫人再喝一段时间,丫头你的皮恐怕就要被都督给剥下来了!” 阿夏脸色瞬间变了,白着脸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白先生摆了摆手,将药箱背在身上,临走前又道:“就给夫人说这个是老夫给开的安神药,不要说太多了,日子还短,不能确定,免得到时空欢喜一场。” 阿夏忙不迭地点头,将白先生送到门口,回到院子里看了看依然,又看了看手里的药方,脸上有些开心激动,也带着一丝几不可见的羡慕。 下午依然吃过饭后,又坐在院子里开始发呆,只是没一会儿,院外传来一阵小孩儿铃铛般清脆的笑声。 依然闻声抬头往门外看去,就见到顾灵珊跑到了院门口,扶着门框歪着小小的脑袋往里面看,大大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个不停,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进来。 依然本来也是喜欢孩子的,但那日心绪不佳,而且这个小女孩儿是顾钧和其他女人的孩子,她只要想到这个关节,就觉得心里有个疙瘩。 但是这些日子以来,她独自发呆的时候也想了很多,或许一直只是她在作茧自缚,当初两人说好了要两不相干,顾钧和自己的妻子生孩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若不是后来出现了梁梅儿一家的破事,如今她可能也已经嫁给别人了,或许就那样和蒋云瑞过一辈子,或许在婚后梁梅儿才出现,那样的话,说不定她还会成为一个三手货,不知道那个时候顾钧还会不会再要她。 她这样想着,自己不由地笑了出来。 凌霜华病逝的时候,顾灵珊只有两岁,根本不可能记得什么事情,之后一直都是奶娘和下人们伺候着,而自己的亲爹,她估计除了知道那个人她应该喊爹爹之外,在她的认知中,估计应该和都督府里的管家没什么区别。 小小的灵珊如今趴在门上,看着院子里坐着的女子对着她笑,到底小孩子心性,立马也咯咯地笑出声来,完全将平日里奶娘对她交代的事情抛到脑后,只觉得院里的人对她和善,便迈着小短腿跨过门槛,进了院子里,笑着朝依然跑过去。 依然只是自己在跑神,转瞬间却发现自己腿上趴着一个小人儿,穿着精致漂亮的鹅黄色裙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双髫上缠着同色的羽毛,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她,让人一颗心瞬间都酥了。女讽以扛。 小灵珊咯咯地笑着,将白白软软的小胖手放到依然的手心,抓住她的大拇指,轻轻地摇啊摇。 依然看着这么可爱的孩子,心中母性膨胀,将小女孩儿抱起来放到自己的腿上,和她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会儿,自己也不由地笑了出来,轻轻捏了捏她圆圆的脸蛋笑着说:“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儿忽闪着眼睛,似乎是在想着怎么回答,食指想要往嘴里塞,只是伸到一半却被依然拦住了,她似乎觉得有些委屈,嘴巴撇了撇,但是也没哭出来,奶声奶气地小声说:“我叫灵珊……” 第207章 依然见小灵珊说话的语气可爱,忍不住又笑着问道:“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顾灵珊眨巴着眼睛,又想将手往嘴里放,见依然对着她瞪眼睛。小说又急忙放下来,她歪着脑袋想了想,软软糯糯的声音说:“奶娘说……不让我来这里……她说……说你不喜欢我……” 依然听她这样说,也没什么诧异的,她也能想象到。 灵珊的奶娘应该是凌霜华曾经从相府里带来的下人,都是和凌霜华一条心的,如今她嫁了进来,那就是灵珊的后娘,哪个后娘会真的对丈夫前妻的女儿好?自然就叮嘱小女孩儿不要往她这里来,况且顾钧曾经应该是格外交代过了,不让小灵珊到她的跟前来给她添堵。 她觉得这样的教育方法不对,正准备开口向这个小女孩儿传达自己的善意,顾灵珊的奶娘却已经找了过来,在门口看到小灵珊正坐在依然的腿上。瞬间魂飞魄散,急忙跑进来,在距离依然三四步远的地方停下来,膝盖一软跪趴在地上。 奶娘白着脸对着她磕了个头。偷偷抬眼去看灵珊。哆嗦着声音说:“小小姐不懂事,还请夫人不要怪罪……”随即她看向小女孩儿,对着她招手,声音中带着焦虑。“小小姐,快下来,别累着夫人了……” 顾灵珊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奶娘,又看了看依然,短小的手指又一次伸到了嘴里。 依然这一次没有拦着,脸上的笑意慢慢敛下,将顾灵珊放下地,没有说什么,重新躺了下去。 奶娘急忙起来将顾灵珊拉到自己的怀里,甚至还扯着她的衣服检查有没有伤痕,直到感觉到了依然看着她的眼神,她才收敛了动作。又对着依然跪了下去磕了个头,这才抱着灵珊匆匆往外走。 依然躺在椅子上,看着小灵珊安安静静地将下巴搁在奶娘的肩膀上,一手搂着奶娘的脖子,一只手捂着嘴巴对着她悄悄地笑,又对着她摆了摆手。 依然这才又露出笑脸,也对着她挥了挥手。 阿夏从屋子里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急忙走到她身边说:“那个小小姐来了?” 依然笑着“嗯”了一声,“小女孩儿挺可爱,只是那奶娘很不可爱。” 阿夏不赞同地说:“小姐还是离那小丫头远点,万一她在你的身边磕着碰着了,那可就是咱们的罪过了,那毕竟是前面那位夫人留下的孩子,小姐还是避嫌的好!” 依然叹了口气,没有反驳,人们都是趋利避害,这样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她没有害人之心,却禁不住别人的怀疑。 扭头看到阿夏手里攥着的信,抬了抬下巴说:“你手里拿着的那是什么?” 阿夏急忙将手里的信递过来,“上午的时候白先生送过来的,应该是都督送回来的信,当时你在睡觉,我随手放在了屋子里,倒也忘了提醒你了。” 依然心头一跳,急忙坐起来,一把拿过她手里的信封,看到上面铁画银钩般的四个字,“依然亲启”。 依然眼里一热,眼泪就要夺眶而出,已经将近一月,他已经离开这么久了,她丝毫不怀疑顾钧已经知道了自己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她这些日子一直在害怕,害怕他是真的不要她了。 不过是二十来天的时间,她就已经习惯了每天早上被他吻醒,每天吃饭有人陪着,习惯了每晚有人搂着她入睡,半夜渴醒了立马有人递过来一杯温水…… 可是他不在的这些日子,每日吃饭只有她一个人,夜半醒来身边冷冰冰空荡荡的,空旷的屋子里没有一丝人气,她发出任何声音好像都能在屋子里形成回声,她只能自己裹着被子悄悄念着他的名字,又默默流泪。 如今突然看到他的亲笔字,她忍不住就捂住了嘴,呜咽声从嘴边溢出。 阿夏忙在身边扶着她的身子,“小姐别哭,快看看都督说的什么。” 依然忙伸手去撕开信封,只是撕了两下,哆嗦着手却怎么也撕不开,阿夏急忙来帮忙,将信掏出来展开,放到依然的手里。 上面只有一行字,“六月十七归来,一切平安,勿念。守诺字。”女岁私技。 泪水一滴滴砸下来,将信纸砸湿,几个墨字都被模糊了。 她哽咽着,声音有些不确定地说:“他的意思,是不是不怪我?” 阿夏狠狠地点头,“都督这么爱护小姐,怎么会怪你呢?” 依然用袖子去擦眼泪,却是越擦越多,最后终于忍不住伏在阿夏的肩头上恸哭出声。 杜若瑜本来是要跨进院子,听到这主仆两人的对话,终于是没有跨进门内,如今看来所有的一切都是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可是要不了几日,赫连慕就会发现那张图是假的,到那个时候等待着他的会是什么,他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如今最后的希望就寄托在顾钧身上,若是能够找到解药,那就万事大吉,若是找不到,那也是他的命,他苟延残喘于世,最后还能见到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还能得到从未感受过的亲情,也算是值了。 今日是初十,初五刚过,他又挨过一次,那药还剩下一颗,他甚至可以看到自己皮肤下游走的黑色虫子,那种被恐怖包裹的感觉简直无法形容。 若是顾钧没有办法,或许他就只剩下一个月的寿命,顾钧能这样对姐姐,他也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了,没了他,她或许会伤心一阵子,只是顾钧在她的身边,要不了多久她的生活就会重新回到正常的轨迹上去。 六月十七转眼就到,这日清晨依然在梳妆台前让阿夏给自己好好梳妆打扮一番,及腰的长发被盘了上去,甚至隆重地插了一根步摇。 可是她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都觉得不满意,阿夏在后面看了看说:“小姐,你脸色有些苍白,搽点胭脂吧?” 依然便让阿夏给她涂了点胭脂,这样看起来整个人才显得精神些了。 她对着镜子努力摆出一个笑容,想着盼了一个多月,今日终于就要见到了,心中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不像是夫妻重逢,倒有些像是懵懂情事的小丫头。 第208章 只是眼看着太阳升起又落下,依然派阿夏往门外看了好几次,也没有见到顾钧的影子,她不由就又开始胡思乱想。 一直到了黄昏时分。大门外终于响起了马蹄声和车轮滚动声,依然听到下人来抱,急忙起身往外跑。 阿夏见到跑得那样快,却是一阵提心吊胆,急忙追了上去,生怕她一不小心摔着了。 前院里灯火通明,乱哄哄一片,依然进了院子,下人们见到她来,急忙低着头让开路。 依然已经看到院子里停着的马车,按捺住心头的激动,欢喜地迎上去,只是还未到跟前,脸色突然僵住。脚步钉在地上。 她看到两个人从马车上抬下来一个担架,上面躺着一个人。 依然觉得心头有一瞬间停了下来,整个人有些眩晕,脚步踉跄了一下。幸好身旁的下人扶了她一把。她才没有歪在地上。 那下人有些结巴地说:“夫……夫人,没事吧?” 依然对着他勉强一笑,就着他的力道站直了身子,说了一声“谢谢”。就往担架的方向走去。 阿夏这时正好赶了上来,也看到了前面的担架,脸色有些白,急忙上前扶着依然的身子,生怕她出个什么意外。 徐猛走在担架前面,朝着依然走过来,到了她跟前的时候站定,抬了抬手抱拳点头叫了一声“夫人”,只是脸上面无表情,看不到丝毫恭敬的模样。 依然没有注意到这些,只走到徐猛的身后,这才终于见到了担架上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这一个月来每日夜里她都在身旁虚无中描摹,如今终于重新见到,可是那双深沉漆黑的眼睛却没有睁开看她。 她脑子里有片刻的恍惚,过了一会儿才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声音沙哑艰涩,“他……怎么了?” 前面的徐猛好似没有听到一般,只是平视着前方,紧紧闭着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 跟在担架旁,顾钧平日里的随身侍卫见临见状忙开口说:“路上遇到了刺客,都督身受重伤,不过如今伤势已经稳住了,请夫人放心,您看是将都督安置在卧房还是其他地方?” 依然伸手虚扶着担架,看着顾钧安静苍白的睡颜,轻声说:“他要在我身边。小说” 依然跟着担架回到后院,看着他被安置在床上,眼睛连眨一下也不敢,生怕自己一不留神,他又没有了。 等到将顾钧安置好了,所有人都离开,见临这才开口说:“都督从北燕军营里抢出来了一个大夫,只是在归途中又被北燕刺客拦截,都督为了护着那个大夫,便被刺客伤了,伤口距离心脏极近,幸好被救下的那个大夫医术高明,这才……本来文大夫是交代了要慢点走,都督的伤口颠簸不得,只是都督中途醒来一次,便吩咐六月十七必须赶回京城,这才让马车加快了速度,但也令伤势加重。” 依然怔怔地看着顾钧的脸,双手抓住他有些粗粝的大手,轻轻摩挲着,“他为什么要救那个大夫?” 见临迟疑了一下,心中只是稍稍权衡,便开口道:“都督说,那个文大夫或许能治好杜二公子的病。”女岁叨亡。 依然一愣,心中不知该是怎样的滋味,她想要伸手去摸顾钧的脸,却又有些不敢,原来他真的是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瞒着她。 她觉得嗓子里很堵,有什么东西想要从胸口涌出来,她努力忍住,头也不回地对着见临摆了摆手让他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依然的眼泪终于落下来,砸在顾钧的手背上,她急忙去手忙脚乱地擦掉,另外一滴却又落了下来。 她急忙将脸别过去,随后趴在被子上呜呜地哭出来,一边抽噎着一边含糊地小声哭喊道:“骗子!大骗子……顾钧,你是个混蛋!” 她哭了好久,好像要将这些日子的所有担惊受怕和委屈全部都哭出来,等她哭得有些累了,才终于止住了哭声,将脸埋在顾钧的手心里,肩头不停地抽动着。 这时她突然感觉到头顶上落了一只手,随即她听到顾钧有些虚弱的声音轻轻笑着说:“对,我是个大骗子,那你就是个大傻瓜……” 依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不可思议地缓缓抬头,就看到顾钧一双沉静漆黑的眸子,正在静静地望着她。 依然的眼里立马就哗啦啦地往下流,止也止不住。 顾钧抬起右手,有些粗粝的手指为她轻轻擦拭眼泪,低声说:“别哭了,你都要把我的心给哭碎了!” 依然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红着眼睛说:“伤口还疼不疼?” 顾钧轻笑着摇了摇头:“不疼了,只要见到你,所有的伤口都不疼了。” 依然鼻子一酸,又差一点就哭了出来,慌忙忍住了,这才又接着问:“你早就知道了我要偷你的东西是不是?” 顾钧笑着伸手碰了碰她微红的鼻子,“别说的那么难听,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便是我的命,你若愿意要,我也愿意给。” 依然听着他的话,虽然是情话,但她却明白,他说的话或许就是真的,顾钧,字守诺,从不骗她。 她本来还想问的话,看着顾钧苍白失血的脸色,再也开不了口了,将他的手放到薄毯下,“虽然是夏天,但是夜里还是有些冷,你盖好了,别再着凉了。” 她说着就站了起来,顾钧却一把拉住她,有些不高兴地说:“你要去哪儿?” “我到外面的矮榻上将就一夜,你身上的伤那么严重,我怕晚上睡着了不小心碰到你,万一伤口再开裂了怎么办?” 顾钧却拉着她不松手,“我的伤口没事,床这么宽怎么会让你伤着了?上来睡。” 依然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下,便跟着上了床。 睡到顾钧的右侧,枕着他那条没有受伤的肩膀,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她才终于觉得自己整个人似乎又活了过来,就又想哭。 她在顾钧的肩头蹭了蹭,小心避开他胸口的伤口,轻轻搂住他的腰,在他耳边轻声说:“明天早上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第209章 有孕 次日一早,依然醒来的时候顾钧还没睁眼,一夜都没有翻身,半边身子都有些发麻。热门小说她支起胳膊去看顾钧的脸,比昨晚看起来多了一丝血色,但依旧很是苍白虚弱。 这是依然唯一一次比顾钧醒的早的日子,看着他有些憔悴的面孔,忍不住伸手去抚摸他脸上的轮廓。 虽然恋恋不舍,她还是悄悄起床,到外间叫了下人进来伺候洗漱,又让人将早饭送进来,她才又进屋去看顾钧,正好看到他一双漆黑的眸子在盯着她。 “醒了……” 依然见他似乎是要起来,忙走上前去扶着他,身后的两个丫鬟也急忙来帮忙,七手八脚地将他小心翼翼地扶起来,背后垫了厚厚的枕头。让他靠坐着,又让人端来了漱口水漱口。 “饿不饿?熬了白粥,喝点吧?” 依然将薄毯在他的腰间搭着,在床边坐下。从丫鬟手中接过一碗粥。笑吟吟地看着他。 顾钧突然伸出手将她耳边的一缕碎发顺到耳后,有些沙哑地沉声说:“你瘦了……” 依然弯了弯唇角,勺子递到他的嘴边,“只是瘦了一点点而已。” 顾钧却并不理会她递到嘴边的粥。依旧盯着她说:“白先生说你精神恍惚,不肯吃饭。” 依然将勺子收回来,在碗里轻轻搅动着,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开口,“我害怕……我害怕你不要我了……” 顾钧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是我不好,让你一个人将事情都闷在心里。” 依然轻轻摇头,“这不是你的缘故,是我的错,我不该瞒着你的。” “没能让你足够相信我可以将事情都解决了,是我的不足,答应我。以后无论有什么事情都告诉我好吗?” 依然看着他真挚的眼神,不由地点了点头,又将粥送到他嘴边去。 顾钧唇角一勾,张口含住了,突然想起昨晚临睡前的话,“你昨晚说告诉我一个好消息,是什么?” 依然手上的动作一顿,脸上微红,咬着唇抬眼看他,只是笑着不说话。 顾钧见她这副模样,有些不解。 依然却继续给他喂饭,笑着说:“先把饭吃完了再说。” 顾钧自己直接端过碗来,对着碗将粥一口气喝了下去。 依然生怕他动作幅度过大,还好他知道分寸,左边的肩膀没有动弹。 喝完之后将空碗递到她的手里,顾钧盯着她的眼睛有些闪动。 依然将空碗递给身后的丫鬟,犹豫了一下,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就又坐了回去。 顾钧身子一僵,脸上的表情不知该如何形容。 依然轻轻咬着嘴唇,抓住他的大手,这才发现他的手竟然有些颤抖,不由抬眼看着他的表情,“我只是猜测,并不敢肯定……” 过了好一会儿,顾钧似乎才终于从初听到她那句话的震撼中缓过神来,视线的焦点终于聚在她的脸上,唇角的弧度逐渐放大,最后终于忍不住朗声大笑,一把将依然搂在怀里,大笑着说:“我要当爹了?你是说我要当爹了?” 依然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想到他身上的伤,就想要伸手去推他,又害怕推到他的伤口,急忙说:“快松手!松手!伤口要裂开了!” 顾钧却没有在乎她的话,依旧用有些不可思议的语调说:“依然,你没有骗我吧?我要当爹了?” 依然终于挣开了他的双臂,急忙扯着他胸前的单衣要去看他身上的伤,掀开衣服就看到他胸前缠着纱布的地方已经有血迹渗出,急得几乎要哭出来了,忙对身后的丫鬟们说:“快去将白先生叫来!” 顾钧却没有在乎这点伤,只是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依然,头也不回地开口说:“白先生另有要事,去将文大夫请来!” 文胤被见临匆匆忙忙叫来的时候,就看到依然在床前盯着顾钧胸前的纱布抹眼泪,顾钧靠在床上,一边替她擦眼泪,一边轻轻笑着哄她。 依然见一个年轻男子被见临领着进来了,急忙伸手擦掉眼泪,站起来将床边的位置让出来,对着这个年轻的大夫轻轻一礼,“文大夫快给都督看看,伤口恐怕又裂开了。” 文胤还未开口,顾钧却是将下巴一抬,声音不高却很坚定地对着他道,“我不急,先给夫人把脉。” 依然心中虽急,最终却拗不过他,只好在一旁坐下,让文胤给她扶脉。 她自己就是产科医生,自己身体的变化自然能注意到,前些日子她一直心神恍惚,一直到这几天她才觉察到身体的不对劲,她月事一向比较准,这次却是推迟了七八天,但是日子太短,她也不敢确定,她之前一直喝的避子汤,若真的有了,那就是她将汤药摔到地上的那一日,但她也不敢相信事情真的有这么巧。 此时感受着这个大夫的指腹放在她的手腕上,她也觉得心脏有些紧张,若不是的话,岂不是让他空欢喜一场? 依然抬眼看向顾钧,见他也正看着自己,她明白他此刻心中应该也是紧张的。 直到两只手都把完之后,文大夫才收了手,对着顾钧微微拱手道:“恭喜顾都督,夫人确实是有了身孕,只是日子还浅,不易察觉,夫人身子弱,日后还要多加调养。” 依然见到顾钧一激动,就又要起身干什么,被他的举动吓得也忘了高兴了,急忙上前按住他,央求着说:“先让大夫看看你的伤口好吗?” 顾钧只是不停地笑,但也依言躺回去,文大夫上前用剪刀将他胸前裹着的纱布剪开,就露出了里面一道狰狞的伤口,鲜血已经流出,身子一动,就顺着胸口往下流。 文大夫眉头轻轻一皱,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便动手给他换药重新包扎。 依然也看着那伤口,眼睛立马红了,见顾钧又要抬手来给她擦眼泪,赶紧按住他,“你就消停一会儿吧,让大夫先将药换了,你这是要让我急死吗?”女岁厅血。 顾钧闻言,笑着放下手,“看你这已经是要当娘的人了,怎么还是动不动就流眼泪?” 第210章 小女子锦雀 文大夫交代了一些事情就离开了,依然看着他胸前裹着的厚厚纱布,鼻子一酸就又想落泪,“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我会担心!” 顾钧只是看着她平坦的小腹,自己傻傻地笑,依然见他这副模样,自己也噗嗤一声笑出来,“若是你的属下们看到你现在这样子,估计得笑死了!” 顾钧轻轻一哼,“他们敢?” 依然没想到顾钧还有这样有些幼稚的一面,一下子被他逗乐了。 顾钧身体素质好,伤势恢复很快,不到半月伤口就长好了,除了左臂不敢太过用力,其他一切都还好。 而他这些日子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将依然抱在怀里试试重量,以此来确定孩子有没有长大,其中有一次正好被阿夏看到了。阿夏也表现良好,只是微微一怔,便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将东西放下就往外走。 但依然心中的另外一桩心事却让她忧心不已。那就是若瑜身上被下的蛊毒。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这个文大夫就是钟太医的小师弟,当初钟太医带着蒋云瑞去登州寻的人就是他,而那个时候还是顾钧帮着蒋云瑞将这人找来,治好了他的眼睛。 之前文大夫不知怎地跑到了北燕的军营里了。顾钧知道后就派人悄悄将他弄了出来,这中间的波折顾钧没说,依然也不知道,顾钧将他找出来就是为了给杜若瑜解毒。 但是这半个月以来,文大夫并没有研究出来若瑜身上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但他可以确定,若瑜身上的蛊毒绝对无解,也就是说,当初赫连慕是骗她的。 依然听到文大夫的说法之后,身子一软就要往一旁歪去。 顾钧急忙扶着她的身子,皱着眉看着文胤说:“真的就没有任何办法?” 文胤不动声色,“世人都知道。毒药有解,但蛊无解,我也听夫人描述过杜公子毒性发作时的症状,像这种皮肤下游走虫子这般邪恶的蛊术,其实当初杜公子服下的应该是虫卵,那虫卵在身体内筑巢孵化,一生二,二生四,将无限绵延下去,若是不加遏制,杜公子的五脏六腑将成为那些长大的虫子的腹中之物,皮囊下的血肉被掏空,便只剩下一张皮了。” 文胤仿佛没有看到面前两人的表情,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不妥,接着道,“只有云贵地区蛮夷之人才会养这种东西,那些地方在下没去过,但是在下的师侄却是去过的,或许他会见过这种蛊,会有办法根除。” 说到最后,依然不由一怔,文胤的师侄,那就是钟太医的徒弟,而他的两个徒弟有谁去过云贵地区,不用说就知道了,她不由扭头看向顾钧。 顾钧也低头看她,视线正好对在一起,看着依然带着哀求的目光,他嘴里那个“不”字自然不能吐出口,即便现在他已经得到了自己爱着的人,但每每想到依然之前的经历,他竟不自觉地觉得有些庆幸,他当初确实是想要放手的,只要她过得好,他在背后默默守着就行,只希望偶尔能在她的背后悄悄看她两眼,也就知足了。 所以他让杜若瑾给她张罗婚事,甚至伸手帮助蒋云瑞,当时他是下定决心不再扰乱她的生活了,可是直到后来他才觉得庆幸,幸好她和蒋云瑞的婚事未成,否则如今他如何才能光明正大地抱着怀中之人? 此时对上依然有些闪烁的目光,顾钧轻轻地叹了口气,便吩咐见临立马去将蒋大夫请来。 依然听到顾钧开口,一颗心却并没有放下来,蒋云瑞这个名字,听起来熟悉又陌生,三年前发生的一切,如今她甚至觉得好像已经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就像是上一世的经历,如今再回头,只觉得那时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场戏,后来戏落幕了,演员一个个都散了,各奔东西。 蒋云瑞留给她最后的印象就是他抱着梁梅儿匆匆离开的背影,当时只觉得乱糟糟的闹剧就好像是响亮的巴掌打在脸上,让她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而如今回想,也不过就是一笑而过,有些东西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该是你的,抢也抢不到。 或许也该谢谢梁梅儿,让她及时止步,没有成为三手货。 接下来就是坐等,顾钧看了一眼依然的表情,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袖子遮掩下的手却是泄露了此时的情绪。 他此时心情复杂,一方面带着点感激,毕竟蒋云瑞在他没有在依然身边的时候,一直在照顾她,另一方面还有点嫉妒,嫉妒那些日子他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依然的身边,甚至两人已经谈婚论嫁,只差最后一步,两人就该结为夫妻了,还有一方面是愤怒,他既然要娶依然,却没有一个男人该有的担当,让自己的什么姨妈表妹的跑到依然的面前给她添堵。 文大夫老神在在地坐在一旁等着,不知道到底是知不知道面前他们这些人之间的微妙关系。 徐猛出去也没多久就回来了,但身后跟着进来的却是两个人。 依然看着逆光而入的两人,不自觉地站了起来。女序帅血。 顾钧也跟着她站起身,眯着眼睛往蒋云瑞的脸上看去。 三年未见,蒋云瑞整个人比之前看着有些瘦了,但是却显得更结实,原本白皙的面庞变得微黑,一双眼睛沉静,好像是经历了诸多事情之后的沉淀,再也不像依然初见时的那样清澈见底。 依然往前走了两步,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嘴唇动了动,最后低低地喊出了两个字,“润之……” 蒋云瑞对着她勾了勾唇角,朝着她拱手躬身,淡然地叫了一声:“杜夫人……”随即又朝着顾钧喊了一声,“见过顾都督。” 顾钧往前走了两步,抓住依然的小手,居高临下地看着蒋云瑞,淡淡地回了一句,“这次是顾某对蒋大夫有所求,蒋大夫不必多礼。” 依然看着蒋云瑞一身淡然的模样,心中也为他觉得高兴,只是抬眼之间看到蒋云瑞身后跟着的女子,十六七岁的样子,皮肤白皙,吹弹可破,五官精致小巧,一身翠绿色的裙子,腰间缠了两圈七彩的丝线。 见到依然看她,那女子咯咯一笑,对着依然行了一礼,“小女子锦雀,久闻姐姐大名……” 第211章 再见 女子声音软糯,带着南方人的柔软,却丝毫不让人觉得反感,笑声清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让人听着也添了几分喜意。 依然只是一愣,怔怔地看了一眼蒋云瑞,见他也不开口说话,也不介绍,只能对着自称锦雀的女子笑了笑,却不知该如何称呼。 她虽然早就知道蒋云瑞从南疆带回来了一个女子,但这也是第一次见,而且也不知道他们到底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关系。 蒋云瑞丝毫没有要介绍的意思,那个锦雀也不在意,只是嘻嘻地笑了两声,看蒋云瑞没有转身看她,俏皮地对着他的背后做了个鬼脸,又偷偷笑着对着依然耸了耸肩。 依然也回以一笑,请蒋云瑞坐下来。才将杜若瑜的状况给蒋云瑞说了。 蒋云瑞一直静静地听着,中间没有发表任何看法,一直等到依然说完了,才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又垂下眸子。淡淡地说:“请恕蒋某短见,夫人说的那种蛊毒,在下并没有见过。” 依然神色一瞬间变得惨白,最后的一点希望也没有了。难道若瑜真的只能等着被一堆虫子吃了?她不由想到曾经做的那个噩梦,梦里若瑜浑身的虫子破体而出,而他滚在地上浑身是血地对着她伸手…… 一想到那个画面,她就觉得脑子里一阵阵眩晕,胃里沸腾翻滚,猛地伸手捂住嘴巴,立马站起来往门外冲去。 顾钧匆匆瞥了蒋云瑞一眼,绷着下颌,忙大步跟了上去。 依然冲出厅外,扶着门外的树干对着地下不停地干呕,呕得眼泪都出来了,浑身都在发抖。却只是吐出来一小片酸水。 顾钧扶着她的身子,一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双眸深沉,紧紧地抿着两片嘴唇,一句话也不说。 身后的下人早就已经站在后面端着水杯候着,等到她终于停止了呕吐,顾钧接过水杯,送到她的嘴边让她漱口,等她漱完了,又递过来一个茶杯让她喝了两口。 依然终于缓过劲来,却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吐出来了,轻轻地靠在顾钧的怀里,有些茫然地说:“若瑜是不是真的没救了?是我害了他……”女序在划。 顾钧眉头蹙起,往身后看了一眼,又扶着依然回到厅内。 文大夫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端着自己手边的茶浅浅地抿着。 蒋云瑞站了起来,看到顾钧进来,想要走上前去,脚步还未迈出,便又停了下来,一双拳头在袖子下紧紧攥住,背后的汗顺着肩胛流了下去,汗湿了里面穿着的单衣。 那个锦雀却没有那么多的顾忌,急忙上前,脸上露出担忧的表情,“姐姐这是怎么了?病了吗?” 顾钧扶着她在原处坐下,依然对着锦雀虚弱地笑了笑说:“没什么,不是病。” 锦雀却是孩子气地疑惑,“怎么会不是病,杜姐姐你现在的脸色很差,肯定是病了,要不让蒋大哥给你看看?” 顾钧看了锦雀一眼,便又低头看着依然,沉声说:“多谢锦雀姑娘的好意,内子只是怀了身子,并非生病,姑娘不必担心。” 锦雀的眼睛却是立马亮了起来,有些高兴地将视线投在依然依旧平坦的小腹,嘻嘻一笑,却也没说什么,转身走到蒋云瑞身边又坐了下来,对着他努了努嘴,做了个莫名其妙的表情。 蒋云瑞却并没有搭理她,只是将视线落在依然的身上,在顾钧露出不悦的表情之前,移开了目光,扭头看着锦雀说:“你不是会蛊术吗?杜公子的蛊毒你可能解?” 依然听他这样说,立马用期待的眼神看向锦雀。 锦雀顺着耳畔垂下来的两条小辫子,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看了看蒋云瑞又看了看依然,撅了一下嘴巴,这才吞吞吐吐地开口说:“我听到杜姐姐刚才说那噬心蛊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是什么东西了,但是那蛊毒……” 锦雀又看了蒋云瑞一眼,随即摇了摇头,“我结不了,噬心蛊在我们苗疆是用来惩罚罪大恶极的叛徒才用的蛊,这蛊虫的培育极难,所以并不常见,若是我爷爷的话,或许还有办法,只是我爷爷现在在南疆,离这里那么远,到那里需要好几个月呢,杜公子现在只有一颗药,那蛊虫一旦没有了那颗药作为食物,就会开始吞噬寄主的内脏,到时候你们还没有找到我爷爷呢,他就已经死了……” 锦雀说着还摊了摊手,表示自己的无奈,“而且你们中原人不是有句俗话吗?人死灯灭本来就是常理,每个人早晚都要死的,若之前有什么令人伤心的经历,早死了还能早些超脱,忘了前尘不高兴的事情,岂不是更好?” 锦雀说完这句话之后,见屋内所有人都看着她,她缩了缩脖子,眨巴着一双眼睛,有些不确定地说:“难道我说错话了吗?可是蒋……” “锦雀!”蒋云瑞有些不悦地打断她的话,“你跟来就是要来知道杜公子的蛊毒,如今既然知道了,你也没办法解蛊,那就先回去吧!” 锦雀听蒋云瑞的语气冷硬,明显地愣了一下,眼眶有些微红,嘴巴包了几下,似乎是想要哭出来,最后却是忍了忍,垂眸低头,双手的指头搅着腰间垂下的七彩丝线,轻轻嘟囔着说:“那我不说好了,你以为谁稀罕管你的破事啊!” 蒋云瑞却装作没有听见,眉头都没皱,对着上座的两人拱手,带着些歉意说:“锦雀小孩子心性,还望都督和夫人莫怪。” 顾钧摆了摆手,看了一眼怀里的依然,又去看垂着头不说话的锦雀,皱着眉头说:“锦雀姑娘真的没有丝毫办法?或许只是可以制出延缓疼痛的药也行。” 锦雀抬头看着顾钧说:“你们说的那个白色药丸,只是给寄主体内蛊虫的食物,给他吃那些东西不过是去喂养那些蛊虫,而杜公子的身体就是那些蛊虫的巢穴,就像是饮鸩止渴,总有一天会彻底爆发,到时候就真的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 第212章 解蛊 顾钧眉头一动,将手搭在太师椅的扶手上,往后靠了靠,微微勾唇。“那锦雀姑娘的意思也就是说,杜公子现在还有救?” 锦雀蓦地睁大眼睛,脸上有些紧张,摆着手说:“没有,我没有办法……” 她这般一动作,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出来她是在说谎。 锦雀看了看蒋云瑞有些不悦的脸色,又看到依然期待的目光,满脸的不安,眼睛急得有些发红,随即猛地站起来往外跑去。 屋子里也没有人说要拦着她,文大夫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此时锦雀离开,他便放下茶盏,对顾钧拱手告辞。 蒋云瑞看着锦雀离开的方向蹙眉。片刻之后也站起身来,没有去看顾钧和依然的目光,只是道,“在下会从锦雀口中问出解蛊的方法。请二位放心。” 顾钧站起来对着他拱手。“有劳蒋大夫了。” 蒋云瑞微微侧身,避开他的行礼,静静地看着他身边站着的依然,轻轻勾唇。“这是我欠你的……” 顾钧攥着依然的手猛地一紧,脑门一跳,差点就要发飙,不过他到底是忍了下来,但一双眼睛却几乎要将蒋云瑞的身体洞穿。 依然怔怔地看着蒋云瑞对着她微微点头,随即转身离开。 直到厅内只剩下两人,顾钧才开口说:“别看了,走远了!” 依然却依旧看着门外,没有听出顾钧语气中的不对,有些疑惑地说:“刚才润之的脸色很不对劲,他转身的时候我看到他背后的衣服都湿了,脑门上也是汗珠。小说他以前并非畏热的体质,现在屋内还放着冰块,并没有那么热,他却出了那么多汗……” 她还没说完,顾钧太阳穴跳动了两下,手上不由地用了力气。 依然忍不住“哎呦”一声,缩着手说:“你抓疼我了!”她苦着脸抬头去看向顾钧,却发现他的整张脸都黑了。 她疑惑地说:“怎么了?” 顾钧没有看她,偏过脸去,声音冷冷地说:“我吃醋了!” 他说完之后,松开依然的手转身就往后堂去了。 依然还怔在原地,直到顾钧走远了,她才不由地失笑。 刚才锦雀的表现,明显就是可以治好若瑜,但不知什么原因她并不愿意,不过现在至少知道了努力的方向,不会像之前一样如同无头苍蝇一样没有丝毫头绪,而且蒋云瑞既然那样说,那就应该有让锦雀出手的办法。 她看了看顾钧离开的方向,轻轻一笑,并没有跟上去,而是去了杜若瑜的院子。 第二日蒋云瑞登门拜访,不过这次直接找到了顾钧,不知对顾钧说了什么,两人直接进了书房谈话,一直到中午的时候蒋云瑞才告辞离开,中间依然想要进去,竟然被门外的见临拦住了不让进,这是史无前例的事情。 依然也没有强求,知道蒋云瑞离开了,她才进了书房,见顾钧在书桌后坐着垂眸沉思,听到她的脚步声才抬起头来。 依然疑惑地说:“你们谈的什么?还神神秘秘的?” 顾钧随手将面前的文书整理了一下,淡淡地说:“没什么,就是来自我检讨一下以前如何对不起你,表达自己的歉意。免费小说下载” 依然虽然直觉两人谈的不止是这些,却也猜不到昨天顾钧还在赌气,今天为何就能心平气和地和蒋云瑞坐下来谈事情。 “你昨天不是还吃醋吗?”昨天顾钧耍脾气,一直到晚上都没和她说话。 顾钧手上动作顿住,抬眼看着她,挑眉道,“我明知道他样样不如我,我吃他的醋干嘛?”女乐巨才。 依然好笑地看着顾钧脸上的表情,觉得他有时候还真有些幼稚。 顾钧又道:“蒋云瑞说,他已经从锦雀口中问出了若瑜身上蛊毒的解救方法,不过需要等到下一次发作的时候,前两日刚发作过一次吧?也就是需要等到一个月之后,到时需要文大夫的银针术配合两次拔蛊,一共需要两月时间,蛊虫才能彻底从体内拔除。” 依然点头,前两日若瑜的最后一颗药也已经吃了,幸好方法来的及时,否则她都不敢想象若瑜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之后依然一直数着日子过,八月初四晚上的时候便将文胤、蒋云瑞和锦雀三人一起请到了都督府,杜若瑜的蛊毒虽然已经稳定在初五发作,但是时间却并不确定,只能提前准备着,有备无患。 依然肚里的孩子已经两个半月,正是怀孕初期妊娠反应最厉害的时候,身子并不显怀,东西却几乎一点都吃不下去,吃了就吐,但是为了胎儿营养跟得上,吐了还得吃,身体却是有消瘦了下去,顾钧心疼得不得了,几乎恨不得将文大夫时刻提溜在身边,却依旧没什么效果。 杜若瑜被提前安排进了一间干净的厢房,一张被改装的病床放在中间,杜若瑜躺上去等着身体里的虫子出来作祟的那一刻。 依然在若瑜身边抓住他的手,脸色发白,看着床上躺着的少年红了眼眶。 正如锦雀所说的,那个白色药丸不过就是饮鸩止渴,若瑜明显的苍白了下去,眼窝发青,刚回到京城时那个唇红齿白的少年看着苍白病态。 身体里面住了那么多虫子,随时都可能吞噬他的内脏,只要想象一下就觉得惊悚恐怖。 杜若瑜却微微笑着,反握住依然的手轻声安慰说:“姐,没事的,你放心吧,我能忍住的,我们说好了以后要好好的,若瑜就不会食言。” 文大夫已经将银针摆上,上百根细小的银针密密麻麻排在锦布上,每一根都泛着幽光。 屋子里燃烧着炉子,蒋云瑞将细小的手术刀从沸水中捞出来,用干净的棉布擦干净,一切都准备就绪。 文大夫看了看床边站着的依然,又看了一眼一旁坐着没有说话的顾钧,开口道:“杜夫人还是回去休息吧?你是有身子的人,万一操劳过度,对孩子不好。” 依然闻言扭头看向顾钧,顾钧自然明白她心中想的是什么,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没关系,我在这里陪着她,若是坚持不住了,我再送她回去。” 依然看着顾钧,满是感激,只有他明白她此刻的心情。 文大夫看了一眼顾钧,又看向依然,“我只怕待会儿的场面夫人受不了……” 依然诧异,抬头看向文胤,“什么样的场面?”她只知道是要将蛊毒拔出,却并不知是用什么方法。 文胤还未回答,床上的若瑜身上突然抽搐了起来,脸上瞬间青气弥漫。 蒋云瑞和文胤只是对视了一眼,就立马动手,将若瑜身上的衣服扒了下来,只剩下一条亵裤,又用布条将他的手脚固定在床上。 文胤头也不抬地说:“药呢?” 蒋云瑞转身就快步往外走,“我去看看。” 只是他刚走到门口,锦雀就端着一碗药推门而入,快步走到杜若瑜的身边,扶着他的脑袋将药灌下去。 蒋云瑞看了看床上赤裸的杜若瑜,又看了一眼锦雀,“你先出去吧,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锦雀一声不吭地转身走了出去。 顾钧扶着依然在旁边坐着,默然地看着蒋云瑞和锦雀,又看向怀里满脸担忧,目不转睛看着杜若瑜的依然,轻轻抿了抿嘴。 蒋云瑞将一条毛巾塞到杜若瑜的嘴里,生怕他忍不住自残,然后盯着他白皙瘦弱的身体,没多久就看到皮肤下黑色的小虫子游走,若依然此时来看,就可以发现这虫子的速度比她当初见到的要慢了许多。 眼看浮出表面的虫子越来越多,蒋云瑞开口说:“可以了……” 文胤手起针落,一根银针落下,就扎到了一条小虫子的身体,虫子被扎住之后,躯体扭曲着团成一团,转瞬就在皮肤下冒出一个黑色的小疙瘩。 蒋云瑞手中持刀,对着银针下的小黑疙瘩一挑,便挑出一条小虫子,而若瑜身上的伤口便迸出一小滩血。 蒋云瑞将刀子上挑出的虫子甩到炉子里,虫子躯体燃烧,发出一阵兹兹的声音,接着就散发出一股让人欲呕的烧焦的肉味。 随着挑出的虫子越来越多,屋子里的味道越来越浓,若瑜的整个身子几乎被他的血染红。 依然脸色越来越白,最后终于忍不住冲了出去,扶着门外的墙面呕了出来…… 第213章 顾钧立马也奔了出去,就像上次一样,轻轻拍打着依然的后背,给她端水漱口递毛巾。小说下载过了好一会儿。依然缓过劲儿来直起身子,顾钧擦着她脑门上冒出来的冷汗,迟疑了一下才说:“还要不要回去了?” 依然顿了一下,扭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屋子,轻轻摇了摇头,“回去吧,我相信蒋大夫的能力,我们继续留在这里也不过是碍手碍脚。” 而且刚才那样的画面,想着杜若瑜身上浮现出来的黑色小疙瘩,她就觉得万分惊悚,从若瑜被种下那个蛊毒开始到现在,即便真的只是每个月虫子的条数翻一倍,那他的身体里也会有六十四条,更何况锦雀之前已经给她解释过。噬心蛊并不是只翻一倍,那个白色的药丸服用越多,虫子的数量也就越多,所以现在没有人能知道他的身体里到底藏了多少小虫子。以至于这一次如果除不尽的话。还要等到下个月再拔一次。 顾钧点了点头说也好,随后扶着依然转身,就看到院子里阴影处站着的锦雀。 依然愣了一下,开口说:“锦雀。你怎么站在这里?” 锦雀站在院子里灯光的死角里,脸上的表情都隐藏在黑暗里,也看不到她的神色,依然问完之后,锦雀的脚步挪动了一下,似乎是朝着厢房的方向看了一眼,“蒋大哥不想让我待在他身边,我就只能在这里等着他了啊……” 依然也大致看出来这两个人的相处模式,蒋云瑞是冷冷淡淡,锦雀是不折不挠,如今她毕竟和蒋云瑞没什么关系,而且他们当初还有些尴尬的过往。热门小说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她也不好置喙,于是只是点了点头,就跟着顾钧往院外走。 她刚走出两步,锦雀却突然从在身后叫住了她。 依然扭头朝着锦雀的方向看去,就看到锦雀从阴影中走出来,眼睛有些红,似乎是刚才哭过,她咬着嘴唇,眼中水汽氤氲地看着依然,“杜姐姐,如果方便,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安慰一下蒋大哥,他的苦只有我知道,三年前的事情我都知道,他一直觉得对不起你,这三年来时时刻刻都在自责,你如今已经这样幸福了,我希望你能够原谅他……” 依然没想到锦雀会对她说这些,只是略微诧异了一下,才勾了勾唇,“我从来没有怪过他,又何谈原谅一说?有些事情强求不得……” 锦雀急得直摇头,却还是不敢将声音放大,压抑着声音生怕屋里的人听到,“杜姐姐,就算我求求你了,你就亲口对他说一句,你不怪他,你原谅他了,他真的很需要你这句话,否则他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依然惊讶地看着锦雀的表情,垂眸沉吟片刻,最后还是说了个“好”。免费小说下载锦雀欢喜落泪,“杜姐姐你是个好人,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依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好人,但是她知道蒋云瑞是个好人,他们只是没有缘分罢了。 她这样想着,跟着顾钧慢慢往他们的院子里去,一直进了屋子,沉默了一路的顾钧才终于开口说:“蒋云瑞的性格,注定你们没有缘分。” 依然顿住脚步,抬头去看他。 顾钧视线盯着屋内燃烧的蜡烛,沉声开口说:“当初你在他身边那么长时间,他却没有抓住机会,明明知道有一个薛凤举在背后作祟,却一点男人的担当都没有,几个月的时间被他生生拖了过去,最后却出现了什么姨妈表妹的,将他那一家子弄得一团糟。”女乐欢血。 他说着摇了摇头,低头看着依然轻轻笑着说:“不过我也得感谢他,幸好他那么墨迹,才让我有了机会。” 依然想着今年初见顾钧时的场面,不由也笑了出来,他做事确实是雷厉风行的,说要成婚,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便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直接将她娶进了门,那日在公主府里相见,自己还真的被他凶神恶煞的模样给吓住了,只是没想到他后来语气一转,直接来了个怀柔政策,她立马就缴械投降了。 不过顾钧提到薛凤举,却让依然想到薛凤举给她道别的那天晚上,不知道如今他身在何处,她对薛凤举的感觉有些说不出来的奇怪,最开始的时候是厌恶,一个男人三心二意妻妾成群,对自己的妻儿不管不顾,任由一个刁蛮千金去害自己的孩子却不管。 直到薛凤举突然对她的来历怀疑,让她觉察到了薛凤举的危险,只想离他越来越远,后来他将她送到城外的庄子上,那个时候只巴不得赶紧和他脱离关系,从此各不相干,老死不相往来。 再后来薛璟给了她和离书,在兴庆城府的衙门里,薛凤举亲手将和离书撕毁的时候,说实话,那时她是有些心惊的,也是从那时开始,她隐隐觉得似乎薛凤举有些变化,感情出现了变化,但他的纠缠也只是让她觉得麻烦和苦恼。 但他虽然做事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却也并没有真的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情来,甚至还肯帮她的忙。 在那场拍卖会上,薛凤举花了八千两银子买下一对耳坠,戏台子上咿咿呀呀的欢唱下,他亲手为她带上那副冰凉的耳坠,一直到后来很久,她还记得嘴唇上留下的那点温度。 她不能否认,或许那一刻,真如薛凤举说的那样,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动,在顾钧的离开,蒋云瑞的推拒之下,薛凤举那个时候的温柔,在她的心头上留下重重一击,但也只是那么一瞬间,随即就被他砸到她脑后的首饰盒砸得灰飞烟灭,那个男人是惊艳的,满腹才华,钦点探花,风流倜傥,对女人有手段。 但同时也是危险的,感情太过炽热,却也让人不敢靠近,在他身边的感觉就好像身旁放了一颗定时炸弹,只让人提心吊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将你炸得渣滓都不剩。 顾钧见依然出神的表情,轻轻挑眉说:“在想什么呢?” 依然回神,掩饰性地一笑说:“没什么,就是在想若瑜,不知这一次能不能彻底治好了。” 顾钧明显感觉到依然口是心非,但是也没有再多问,有时候自己装一装糊涂,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若瑜身上的蛊毒这一次并没有彻底驱尽,因为虫子太多,耗费的时间有些长,药效有些散了,那些虫子自动消失在皮肤之下,可能会继续产卵,还需要等到下个月再来一次。 第214章 依然虽然心疼弟弟受的苦楚,但也不能不继续治疗。小说若瑜身上的蛊虫一直清理了两个月,才彻底干净了。 此时依然腹中孩子已经四个多月,早过了最辛苦的那段日子。她自己也注重饮食,胎儿一切都很稳定。 北边的战事渐歇,这一场仗毫无悬念林恒一大胜,日子平稳滑过,一切都朝着最理想的方向发展。 这日晚上,顾钧临睡前搂着依然,自己的脑袋在她的肩头不住地磨蹭,把北边的事情和依然说了,赫连慕大败,这一场战事中残了两条腿,以后恐怕就得消停了。 依然握住他环到身前的粗粝大手轻轻摩挲,背后靠着他的胸膛,低声说:“你后悔吗?” 顾钧愣了愣,不解地问道:“后悔什么?” 依然摸着他手上的薄茧。“后悔这场仗你没有参加啊,这场战争本来就是你设计来的,最后却托给了林将军,虽说他是你师父。但是你若是直接担了主帅。功劳绝对不小吧?” 顾钧闻言,低低一笑说:“傻丫头,你想多了,这场仗就算是皇上下旨让我参战。我也给想办法推了,殊不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我本就和陛下有些私下的交情,当初陛下在西北旧邸的时候,我便是他府上的常客,这些事情别人不知,我与陛下却是心知肚明,只是如今毕竟君臣有别,他做了皇帝,自然和以前不同,心思也会变,即便他不妨着我。我也得想办法不那么引人注目。” “如今我身上的头衔已经不少,若再立下什么大功,难道还让陛下直接给我封王不成?我大梁有史以来,还没出过一个异姓王,我可不想做那个出头鸟,况且树大招风,我虽然已经尽力低调做事,但也禁不住有人心生嫉恨,一旦被抓住了什么把柄送到皇上面前,也让他难做。” 依然对这些政事不懂,但看的电视剧多了,也明白顾钧说的这个,应该也是皇帝制衡的手段,不过如今被顾钧提前自己给做了,也省得皇帝亲自开口。 她想到这里,不由扭头说道:“你现在极少去大将军府,可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顾钧点了点头,“如今我和师父两人都掌重兵,即便陛下表面不说,但心里必然也不放心,汉时霍去病为了武帝不对卫青猜忌,便主动和卫青疏离,如今我的处境也是这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依然虽然没问,但也知道他后面的话要说什么,她不由又往后靠了靠,将脑袋窝到顾钧的胸口,她对政治没什么见地,帮不了他什么,便只能尽量在心灵上多多体贴了。 顾钧按着依然的脑袋笑着说:“早点睡吧,明日一早可不能睡懒觉了,得早点起来。” “为何?” 顾钧挑着她的头发,放到鼻端轻嗅,“你男人为你请了个诰命,明日就有人来宣旨,到时候听着就是了,那就是弄来闹着玩的,脸上好看些,没什么作用,也不用当真。” 依然一听,有些发懵,忙转过身子去,有些结巴地说:“你说什么?诰……诰命?” 顾钧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一下,轻轻一笑,“看你这德性,不就是个诰命吗?有什么值得激动的?”女央刚圾。 依然想着电视剧里听到的一品夫人什么的,很厉害的样子,想象着这很厉害的玩意就要砸到她的头上了,一时有些激动,抓住顾钧的手傻乐着说:“几……几品的?” 顾钧嗤笑,“说你这德性,还真一点不亏,一品的,比你夫君还高,可高兴?这可是要当娘的人了,还这副模样?” 依然眼中开始冒星星,顾钧再说什么就没有再去在意,一直激动到大半夜才入睡。 次日一早起床,就顶着一双黑眼圈。 顾钧被丫鬟们伺候穿衣,看着依然的模样好一阵嘲笑。 依然却是没有精神去反驳她,自己也确实是太没德性,坐在梳妆台前一看,那模样还有点像是纵欲过度的后果,只好让阿夏把脂粉使劲往脸上扑,又擦了胭脂,这才让整个人看着精神了一点。 今日依然难得地陪着顾钧吃了早饭,这在婚后还真是很少见,依然贪睡,每天早上起床之后,顾钧就已经上朝离开了,这府里没个长辈的,顾钧也不要求她管家,还没有什么小妾之类的玩意来骚扰,除了她的庸人自扰之外,没一点不自在的,每日就是吃吃睡睡养好胎就好。 上午睡到日上三竿,日子过得安逸,她甚至还做出了一副扑克牌,没事了拉着若瑜,阿夏和经常来溜达的徐达四个人凑一桌,教他们三个斗地主,刚开始的时候是她力压群雄,只是其余的三个人脑子都够使,没两天就熟练了,三个人合伙来斗她。 顾钧今日也并不上朝,饭后就让屋里的丫鬟将正装拿出来,服侍着两人装扮好了。 依然穿好后走到外间,顾钧扭头对着她上下打量,一身正红牡丹缠枝锦绣华服,五凤朝阳的头钗,头发两侧插满了步摇,走两步就叮咚作响,看起来端庄大气,而且衣服宽大,也将她微凸的肚子遮住了,整个人衬得看着格外沉稳。 顾钧挑了挑眉,摇了摇头,上前将她头上的步摇拔下来两支扔到一旁,“就是传个旨意,来了个太监而已,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的,累着咱儿子了,可不是他一个太监赔得起的。” 依然朝着他吐了吐舌头,也去看顾钧身上穿的衣服,朱红色麒麟刺绣袍服,下摆是金丝蝙蝠团花,腰间系一条三指宽的嵌玉腰带,整个人器宇轩昂。 这还是依然头一次认认真真地看到顾钧穿着朝服的样子,不由地多看了两眼,越看越觉得自己的丈夫一表人才。 辰时,顾钧吩咐了人在穿堂间摆上香案,准备接旨,见依然还在不停地打量着他,不由眉目含情,笑着凑到她耳边低声开口说:“是不是觉得你的夫君仪表堂堂?” 这时鸣锣宣旨的太监宫卫已经到了门口,依然在前厅里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急着往外走,顾钧却一把拉着她,不慌不忙地“嗯?”了一声。 依然这是第一次接旨,不免就有些紧张,而顾钧还在不依不饶,她见周围无人注意,便垫着脚尖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小声说着:“我的好相公,自然是器宇轩昂一表人才,咱们还是先办正事,随后我再好好夸你!” 顾钧感受着脸颊上的湿意,看着自己妻子因为激动而红扑扑的脸蛋,只想抱到怀里好好揉捏一番,但碍于场合只好作罢,便凑到她的耳边说:“小东西,晚上在算账!” 第215章 大结局 整个宣旨的过程没什么特殊,宣旨的太监好像新闻联播播音员,但极其客气,念完圣旨便急忙躬身上前对着二人虚扶一把。字里行间流露出对着顾钧的巴结。 顾钧只是淡淡笑着,阿夏急忙上前将一个小袋子塞到那太监的袖子里,双方都其乐融融。 将太监送走了,顾钧便牵着依然进屋,让下人服侍着她将衣服换了常服,头上的首饰全都摘下,将发髻放下来,还在问她累不累。 依然觉得他平日里太过小心了,根本没那么娇气,只是她看着还在身后丫鬟手里捧着的那张圣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顾钧只是淡淡地撩了一眼,“库房里放起来”,他又看着依然淡笑,“那东西屋子里放了一堆。没什么要紧,若是我们继续留在京城里,以后这些还多着呢,难道你还准备没接一次圣旨就要摆香炉供着吗?” 依然吐了吐舌头。不过却注意到了顾钧话中的一个细节。“什么叫若是我们留在京城?” 顾钧弹了弹衣袖,瞟了她一眼,眼神中带着点莫名的神采,“我已经上了折子。请调蜀地。” 依然愕然,猛地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顾钧。 顾钧伸手摸了摸她散下来的头发,轻笑着说:“怎么了?不想去?你不是跟若瑜说的以后要和他一起去蜀地吗?山清水秀,人杰地灵,。” 依然不知该怎么表达此时的心情,突然听到他这个说法,心中的冲击不可谓不大,玩政治的男人哪个不是想要留在帝都,距离天子近点,近水楼台先得月,而且他现在前途偏袒。小说免费下载以后定然是平步青云,如今蜀地的水再清,也跑不掉人们口中的一个蛮夷之地,发展肯定落后,什么都比不上繁华的帝都,但这个时候他却主动提出了离开京城。 依然心中激荡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让自己能开口说话,“你是从若瑜那里知道的?” 顾钧点头,叹了口气,脸上还露出些伤心的神色,“你之前竟然一直存着离开我的心思。” 依然急忙摆手,连连说对不起,“我那个时候心里一团糟,只想着我会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一怒之下即便不杀了我,也必然不会继续留我在身边,我便只能自己找个地方了却余生了……对不起……” 顾钧又叹了口气,这次的语气却是不一样,“我都知道,傻瓜,跟你开玩笑的。” 依然还想到之前自己还一直在喝避子汤,这件事她还一直瞒着顾钧没有告诉他,她只是犹豫了一下,便直接跟他坦白了,但她没想到顾钧只是淡淡地“奥”了一声,不由有些诧异。 顾钧将她揽在怀里坐在他的腿上,轻轻抚着她微凸的肚皮,“我还知道最后那次你将那药砸在了地上,才有了我们如今这个骨肉……” 依然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双眼微红,喃喃地说:“你竟然都知道……” 顾钧将她的脑袋按到肩头上,轻声说:“嗯,我都知道,不过最后那次汤即便你喝了这孩子照样会有,我已经将那汤换成了补药,但那碗药你若是真的喝了下去,我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面对你,当我知道你将药摔了之后,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在你心里占得分量还不轻呢……” 依然窝在他的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前,觉得眼睛发热,嗓子很堵,好一会儿才闷闷地喊了一声“守诺……” 顾钧“嗯”了一声说,“我在……” “此生遇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收获!” 顾钧轻轻牵唇,“我也是,得妻若此,夫复何求?” 顾钧真的要离开京城了,这个消息一从皇宫里传出,立马在整个京城里炸开了锅。小说下载如今的顾钧在朝堂上可以说是一个孤臣,不拉帮结派,也不参加任何党派争斗,只是站着皇帝的一方,平日里上门巴结送礼的不少,但也没什么政友。 所以朝中各方想方设法来打听的时候,但府中之人都事先下了命令,谁若是多嘴多舌,直接赶府去。 而府里已经开始收拾东西打包包裹准备启程,各方亲戚好友也都交代好了,两人趁着天还不太冷尽早出发,晚了路上还要受罪。 最初依然也不明白顾钧为何会这么着急,等到来年开春之后再走,到时候孩子也生出来了,天气也暖和了,岂不是更好? 但那日顾钧目光流转,只解释了一句,“帝心难测……” 她只是一想,也就明白了,即便顾钧曾经和皇帝关系多好,这人一旦有了权力,肯定都得变,尤其是这天下权势最大的那个人,生怕自己屁股下面的龙椅不稳,更何况当今皇帝的能坐上这个位子,是他前面的兄长和父亲的血染过的,即便表面不说,他心里也不稳妥。 而顾钧这些年在军中声势不小,在皇帝眼里,他一旦离京,就是脱了缰绳的野马,不知道能不能再拴住了,那么皇帝就会想着在这匹野马身上上个套,而这个最好的套,无疑就是依然腹中的孩子。 若真的等到来年开春再走,一旦生了个儿子,那孩子能不能跟着他们一起离开,还真得看皇帝高兴不高兴了,所以皇帝的折子一批下来,顾钧立马着手准备。 其实他从北边回来就已经提前派了人进蜀地做准备,一路上已经提前安排妥当了,一切都已经备好,只等他们过去,如今两人只用带足够的护卫,轻装简行,从淮州直接坐船往西,而都督府上需要带上的行李,他会让徐猛和徐达兄弟收拾了慢慢护送跟上,至于府上的下人,若是愿意跟着走的就跟着,不愿意的也将身契还了放他们离开。 离开之前,依然想到锦雀对她的请求,却也没有再想着去和蒋云瑞当面去说什么,即便他们之间真的已经没有什么了,她如今既然是顾钧的妻子,就不应该再和其他男子有什么牵扯,所以她便写了一封信给了阿夏,让她送去给蒋云瑞。 十月底,依然挺着肚子被顾钧护着,带着三百护卫和若干仆妇,从淮州乘双层大船往西,而船上还有顾钧邀请的一个贵客,文胤文大夫,就是怕依然在路上会出什么意外。 坐船速度快也不颠簸,经常到甲板上走动走动也不觉得很闷,傍晚路过码头也会让船靠岸休息,有时是在床上住,有时到了地面上住进提前已经安排好的驿站,文大夫后面的那条船里很少出来,他们也基本不会碰面。 这日午后顾钧陪着依然在二层的甲板上晒太阳,依然靠在他的怀里眯着眼睛,突然就开始流泪了。 却把顾钧吓得手忙脚乱,一阵宝贝的乱喊,哄了好一阵她才好些了。 顾钧皱着眉头说:“到底怎么了,从京城出发我就发现你有些不对劲。” 依然靠着他的肩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你说我是不是很自私?” “谁说的?” 依然眼泪又开始往外流,“我们离开前一天,阿夏说自己已经找好了归宿,要嫁给徐达,以后就不跟着我了,要自己留在京城,我甚至没有说一句挽留的话,就将她自己抛下了。” “我知道……自从我重新回到京城之后,我就知道阿夏她……她对你有心思,我只是装作不知道,还故意问她到底是怎么了……她是我的好姐妹,之前一直照顾我,她想要什么我都会给她,可是唯独你不可以,我曾经对梁梅儿说过,我的爱是霸占,我的丈夫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不会和其他任何人分享,即便她是我的好姐妹,也绝对不行,所以在她提出来要自己留下来的时候,我没想到之前她对我的照顾,只是觉得松了一口气,不用继续担心若是有一天她跟我挑明了我该怎么办,是不是我们的姐妹情分就到头了……” 顾钧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用手指擦掉她眼角的泪痕,听到她继续说,“守诺,你答应我,以后你若是厌倦我了,就直接对我说,我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但我不想我的丈夫和我亲热的同时还和另外的女人上床,我会觉得恶心,即便是逢场作戏也不行!” 顾钧将手紧了紧,轻声说:“不会的,此生只有你一个女人……” 两人静静坐着,谁也没有开口,都不愿意破坏此时的宁静。 这时见临匆匆从下面跑上来,一脸为难地看着两人。 顾钧皱眉,见临犹豫了一下,才微微让开了身子。女央亚巴。 见临身后走出来两个人,浑身湿透,很是狼狈,只是当先那人率先拱手,丝毫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不妥,对着依然和顾钧微微眯着一双桃花眼,带着依旧欠揍的笑意说:“二位故人,别来无恙啊……” 最后一个字语调上扬,语气轻飘。 依然逐渐睁大了双眼,吃惊地喊出那人的名字,“薛凤举?” (全文完) 番外 篇 (一) 顾钧出轨了? 顾钧心里有别人了,那女的还是个有夫之妇…… 这是依然听到金桔绘声绘色的描述后,脑中出现的第一反应。 一岁的小宝被奶娘抱着到她面前晃悠,她也没有什么表示。独自在屋子里呆呆地坐了一整天。 顾钧晚上从外面回来,先到了儿子的屋里,从奶娘手里接过小宝,抱到怀里用胡子扎他娇嫩的小脸蛋。 小宝被扎得咯咯直笑,口齿不清地叫着“爹爹……爹爹……” 跟儿子闹着玩了一会儿,顾钧随口问奶娘,“夫人在屋里?” 奶娘脸色有些不对,小心翼翼地看着对面的方向,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些什么。 顾钧心中疑惑,眉头微凝,将有些累了的儿子交到奶娘的手里,便出了门往卧房而去。 刚进门,迎面就看到金桔从屋子里出来。 他正准备开口问话,金桔却是对着她哼了一声。下巴一抬便从他的身边走出了门外。 金桔是依然来到蜀地之后在这里买的丫鬟,性子直来直去,脑子有些一根筋,直接点的说法就是人有点二。只听依然一个人的。谁的帐也不买。 因着她的性格,虽然在府里得罪了不少人,但是依然一直护着,曾经有人甚至用过栽赃陷害的招数往金桔身上泼脏水。下场就是被依然直接赶出了府去,几次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敢惹这位祖宗了。 顾钧却是明白,因为金桔的性格像阿夏。 但金桔平日在府里也不会因为依然的宠爱而目中无人,只不过是没有弯弯肠子而已,像现在这样的情况还是头次见。 他的眉头蹙得更紧,大步进了屋子。 屋内依然坐在桌旁,桌子上摆了几样菜品,但是她却并没有动,背对着门口,盯着床头的一支蜡烛。 顾钧脚步一顿,随即像没事人一样走到桌前。拿起筷子夹了一个丸子放到依然的碗里,“怎么不吃?再不吃就凉了。” 依然似乎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看碗里的丸子,又看了看顾钧,鼻端嗅到一股子淡淡的酒味,积压了一天的怒火遇到酒精,一瞬间被点燃。 “你今日喝酒了?” “嗯”,顾钧似乎没听出来她话里的不对劲,喝了一口粥。 依然盯着他的脸,“和谁一起?” 顾钧淡淡地回答,“京城里来的朋友……” “男的女的?”依然声调突然提高了,一下子打断了他的话,而她此时的语气听起来,很是无理取闹。 果然,顾钧手上动作一顿,将筷子放了下来,抬眼看着她说:“到底怎么了?下面的人说你今天一天没吃东西?” 依然双眼一瞬间就红了,她急忙别过眼去,在肚子里暗暗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深吸一口气,勉强放缓了语气,但依旧不依不挠地继续问道:“男的女的?” 顾钧盯着她的双眼,顿了顿,说了两个字,“男的……” 依然一把抓住自己手边放着的水杯,往顾钧的身上砸去。 顾钧身子一侧,水杯砸在地上,四分五裂,但因为距离太近,躲闪不及,溅出的开水撒到了肩头上,令他的眉心猛地一跳,脸色顿时有些黑了。 两人都不说话,屋内逼仄凝固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好一会儿,依然的情绪似乎是有些平静了,站起来一句话不说,直接走到床边,背对着外面拉过被子和衣躺下,胸中却一阵阵翻腾。 她听着背后有好一会儿没有动静,本来以为顾钧已经离开了,不由扭头往后看,这一看正好看到顾钧站在床边,眉头紧拧,黑着脸盯着她。 见她扭过来,沉声说:“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要绕来绕去的!” 依然一听,刚消停下来的怒火蹭地一下又冒了上来,猛地掀开被子从床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顾钧,指着他的鼻子大声质问,“我绕来绕去?你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了?你还算不算是个男人!” 顾钧嘴角突然露出一丝邪笑,“我是不是男人,难道你不知道?我若不是男人,小宝是从哪里来的?是谁晚上让你欲仙欲死的?” 他一连串问句一口气说出来,中间不带丝毫停顿的,尤其是最后一句话,说得依然一口气没上来,脸上憋得通红。 她又气又羞,细软的手指指着他的鼻子,直呼其名,“顾钧!你还要不要脸!” 顾钧眼一翻,那表情似乎觉得她很是无趣,转身走回桌前,重新拿起筷子夹菜。 “顾钧!”依然光着脚下床,噔噔噔跑到他的跟前,抢过他的筷子猛地拍到桌子上,震得桌子上的碗跳了跳,她厉声说,“今天晚上若是话不说清楚了,你就别想吃饭,别想睡觉!”女丰尤巴。 顾钧低头看着她光着的脚丫子,站起身子上前一步。 依然还以为这家伙要动手,急忙后退一步,双手做着预备动作。 顾钧看着她的姿势,很是轻蔑地嗤笑一声,一把将她抱起来往床边走,“要下地先把鞋子穿上,天气还没彻底暖和,小心着凉……” 依然捶着他的后背,“顾钧,你别想就这样糊弄过去,我在家给你养儿子,给你管家,等着变成一个在后院里等你回家的怨妇,你却在外面逍遥快活,甚至还背叛我,你当初说过的……你说过只会有我一个女人的……”她说到最后,眼睛一热,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滑。 顾钧将她放到床上,叹了口气,蹲到床前望着她,伸手要去抹她的眼泪,却被依然一把给拍掉了。 她吸了吸鼻子说,“你不用狡辩,金桔都看到了,也听到了,你连人家有夫之妇都要觊觎,也是,你当初看上我不也是因为我是个有夫之妇吗?如今这是一回生二回熟了!” 顾钧简直哭笑不得,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他拉过被子盖住依然的双脚,又将她的双手攥到手心,感觉到她要挣脱,只好用了点力,一只手将她的双手紧紧禁锢,另一只手去将她的眼泪擦掉。 “你说的是芸娘吧?” 依然控诉道,“你看你看!都叫的这么亲热了,还说没什么?我一说你就知道是谁了,看来是没有冤枉你!那个女人跟你非亲非故的,你干什么要去伸手救济?之前也没见你对谁这么好心!” 顾钧笑着摇了摇头,“有些事情我本来是不想告诉你的,既然你要追究,我只好把事情都跟你解释了。” 依然闻言,却是哼了一声,将头别过一边去,不想理她。 顾钧松了她的手,轻轻捏着她的手心,幽幽开口说:“你不是曾经疑惑,我为什么要对平南侯府里的人那样厌恶痛恨吗?一个八岁的孩子,之前再多的经历,经过时间的磨灭,最后也不会剩下多少……” 依然听到顾钧的语气突然变得沉重,不由地放轻了呼吸,也忘了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心里抽出来。 顾钧唇边露出一丝讥讽来,“依然,你相信死而复生吗?” 依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出这句话,但是她想到自己身上的经历,最后吐出一个字,“信!” 顾钧眼中流露出诧异,随即又轻轻一笑,摸了摸她的脑袋,“若我说,我是死而复生的,你信吗?” 依然双眼大睁,如果这会儿有镜子,她就可以看到自己的嘴巴已经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顾钧又笑了一声,接着道,“很不可思议吗?可是这样的事情就发生在我身上……” 接着,顾钧叙述了自己从八岁到二十五岁的另外一场别样命运。 八岁那年,顾钧生母身亡,而他被侯夫人养着。但因为他是庶长子,侯夫人自然免不了在背后打算盘,她不能让人看出来自己是亏待了这个庶长子,但是自然也不能将他教养成才,这样一合计,就合计出来了一个计策,大户人家的贵妇们几乎都会这一招,那叫捧杀。 他做错事被父亲打骂的时候,侯夫人就装模作样地在前面拦着,十三四岁的时候,侯夫人就私下里让府里的小厮引着他去逛花楼,类似的事情还有许多,这般养出来的性格就是仗势欺人,欺软怕硬,满肚子酒肉女人,别的什么也不会去想,还整日里觉得侯夫人真是世上少有的好后娘。 他这样的性格一直持续到他死前,那一世的顾钧死在了瑞王被静王逼出京城之后的反扑战中,平南侯府将他推出去做了替罪羊,断头台上被砍下脑袋的那一瞬间,他清晰地看到了自己脖子里的鲜血喷出来的情景,还有自己的一颗头颅在地上滚动的样子。 顾钧描述的时候语气很平淡,但是依然明白他的经历,绝对不止这些。 他抬眼看着她,“你信我说的吗?” 依然重重点头,“我信!” 顾钧顿了顿,又道,“芸娘……她是我那一世的妻子……” 依然沉默了下去,看着顾钧还在攥着自己的手心,反手将他的手抓在自己的手里,身子一歪,靠在了他的胸前。 “芸娘贤惠善良,嫁给我之后却一直跟着我受苦,她给我生了个儿子,但在我被处斩之前,夭折了,我被关在大牢里,儿子生病了,她大雪天里去求平南侯府救命,求了一夜,孩子烧了一夜,最后没了。” 依然听着他说的一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些事情似乎是发生了,但似乎又是没有,她不知道是该心疼,还是心痛。 “曾经在京城的时候,我私下里帮助过她,并且对她说,若是以后有麻烦可以来找我,我也说不出来对芸娘是什么感觉,但是那十多年的经历好像只是一场梦,梦醒了,你出现在我的身边,可是那又不是梦,梦里不会那样清晰,我在这两世里所处的地位,我自己也说不清楚,这两日芸娘随她丈夫到蜀地赴任,遇到了些麻烦,求我帮忙,我就帮了。对于芸娘,曾经是责任,我曾经没有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如今这样的作为说不上是弥补,因为芸娘根本没有经历过我经历的那一番变故,但是……” 顾钧似乎是说不下去了,眉头皱的更紧,依然却明白面对两世交错的复杂心情,明明对方没有经历过,但是他却有一种辜负了芸娘的感觉,明明这一世平南侯府的人没机会对他做什么,但是他已经经历过那一切,便将那一世的愤怒带到了这里,因为他若是不主动改变自己的命运,那最后的下场,就还是看着自己的头颅滚到地上。 “你曾经问过我,若是让我重新选择一次,我会不会去娶凌霜华,我的答案是会,我知道凌霜华身体不好,要不了多久就会香消玉殒,但我依旧能从她父亲那里得到我想要的东西,我努力地往上爬,在战场上拼杀,拿命来换取军功得到权势,那样我才有能力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所以我会娶,我没有选择,我不敢再冒险了,你……明白吗?” 依然怔怔地抬头看着他,想着他身上那些深浅不一新旧不同的伤痕,原来竟然是这样的原因。 她双手紧紧缠着顾钧的腰,深吸一口气,压下眼中的泪意,重重地点着头,“我明白!我都明白了……” 番外 篇 (二) 那是我欠她的 细碎的阳光从头顶上洒下来,闷热,潮湿,周围有不知名的生物在爬,窸窸窣窣,听着让人惊恐。 蒋云瑞静静地躺在地上,眯着眼睛看着头顶落下来的光芒,脑子开始眩晕,但依旧能够感受到从左腿逐渐开始往上蔓延的麻木。 他不用去看,也知道自己的左腿此时一定已经乌黑,黑色的瘴气也逐渐往上弥漫。 但他不想动,身上有什么动物爬过,他想,或许这会儿那条蛇再来咬他一口,那他就彻底什么也不用忧虑了。 老天并不遂他愿,他听到叮叮当当的铃铛声,从不远处往这边来,还有一跳一跳的脚步声,踩在常见积压的腐朽叶子上,是个女子,还在哼着小曲。 他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眼前开始发黑,脑子里却出现了母亲苍老的面容,或许他确实不应该死。 蒋云瑞再次醒来是在一间竹屋里,摆设陈旧,看着有些年代了,眼前好像蒙了一层纱布,朦朦胧胧看不清楚,他攥了攥手心,指头还能动,但是却明显地感觉到僵直。 铃铛声又响了,脸前出现一个女子的脸,他依旧看不清楚,眯着眼睛想要努力辨析,那女子却是后退几步站到他的身前,居高临下地嘻嘻笑着说:“你醒了?算你命大,碰到了我!我叫锦雀,就是那个会飞的锦雀!” 他想要开口说话,嗓子却艰涩地发不出任何声音。下载他看不清锦雀的面目,但是却知道她穿了一身花花绿绿的衣服,和他在南疆见到的所有女子一样。 锦雀在屋子里跳了两下,铃铛叮叮当当,她说:“七步蛇毒性很烈,虽然不会真的走七步就死了,但是被它咬了没有人还能活命,不过算你命大,还好你遇到了我,要不然你此刻已经去见阎王了!”她说话清清脆脆,真像一只锦雀在唧唧喳喳,但一句话结尾,却总是带着一点软糯的尾音,听着很特别。 她接着说,“只是我现在也不过是控制住了你身上的毒性不会蔓延,但你现在五官被毒性侵蚀受损,所以什么感觉都没了,我现在呢,虽然是有办法救你,但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呢……” 蒋云瑞心想,这女子的思维似乎不对劲,哪里会有人不愿意别人救自己呢?他虽然有过就那样死了好的念头,只是如今被人救了,那还是活下去吧。 锦雀突然趴到床头,一张脸距离他很近,轻轻叹了口气说:“刚才我一直听到你在叫依然,依然,那是你的小情人吧?所以呢,现在就会有些麻烦了,我若是要救你的话,一般的药是不可能解毒的,我只能用蛊,不过你别怕,我这蛊是治病的,不是伤人的,绝情蛊是一切毒物和蛊虫的克星,但是一旦用了之后,就再不能动七情六欲,否则,痛不欲生的。但是你已经有了小情人了呀,你一定很喜欢她吧?我若是要救你的话,你可就要惨啦……” 女子的声音带着很是遗憾的语调,每一句结尾,总是带着个呀,呢,啦的,听着很是有趣。 “唉……”锦雀叹了口气,“你说,我要不要救你呢?若是要的话,那你就眨三下眼睛吧!” 蒋云瑞静静地听着,听到她说自己一直在叫依然的名字,心中只是起了些微的波澜,随即却是自嘲一笑,他不配,他真的是不配…… 他坚定地看向锦雀,用力眨了三下眼睛。 锦雀又是失望又遗憾地长长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蛊是如何种入体内的,身体已经麻木,没有丝毫痛感,后来锦雀给他喂了一碗药,他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绝情蛊,绝情弃爱,喜怒哀乐皆不能有,一旦动了什么念头,体内如同千万只小虫在不停啃咬,几欲触墙而死。 蒋云瑞想,或许这就是老天对他的惩罚吧,这是他应得的。 南疆没有四季,一年到头都是闷热多雨,林间大树都有合抱粗,树枝上的藤蔓垂下来落到地上,又会入泥生根。 他在南疆待了一年,访遍大山,忍过最初的痛苦之后,他学着控制自己的情绪,弃绝喜怒哀乐,锦雀在他的身边叽喳了一年,他很少理会。 他没见过锦雀的家人,不知她的来历,只听到她提起过自己的爷爷,她爷爷是用蛊高手,其余一概不知。 第二年,蒋云瑞要启程回京,前一日锦雀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第二日也背着个小包裹,跟着他回了京城。 他没有再去打听关于依然的任何消息,也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所以他也没想过再次见到她,但见到的时候,她已经换了个身份。 都督府里,依然依在顾钧的身边,他见过依然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常常自己不自觉地抚着胸口戴着的一个东西,那东西是一个翠绿色的貔貅扳指,那扳指一定就是他的,而他当初还帮助他治眼睛,那对她是真的爱护吧,为她排忧解难。 顾钧笑着对锦雀说:“多谢锦雀姑娘的好意,内子只是怀了身子……” 他以为自己可以将情绪控制得很好,可是听到她有了身孕,许久没有的感觉突然涌了上来,甚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甚,体内的虫子开始作祟,他只恨不得一头撞死了,但是他只是忍着了,汗水顺着脊背留下,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跳动,脸色疼得发白,但是他掩饰地很好,没有人看出来,只有锦雀往他的身上瞄了两眼。 顾钧问锦雀是否能解蛊的时候,她说慌了,他们相处一年,他自然知道她的许多小动作,锦雀说谎的时候喜欢去摸耳侧的两条小辫子,偷偷拿眼瞄他。 他记得锦雀说过,绝情蛊能解百毒,克百蛊,他相信她一定有办法,顾钧也发现了。 他回家之后,逼着锦雀说出能救治杜若瑜的办法。 锦雀突然哭了,“你对自己那样狠,杜姐姐根本就不知道,你何必苦你自己?” 蒋云瑞沉默片刻,然后轻轻勾唇,“那是我欠她的……” 能救杜若瑜的药引是他的血,绝情蛊太烈,但他已经与体内的蛊虫磨合,他的血是绝佳良药。 噬心蛊遇到绝情蛊,行动的速度就会变慢,蛊虫就能有机会被抓住,更何况如今用针如神的师叔也在。 每天一碗药,一直持续了一个月,再后来他失血过多躺在床上起不了,便只让锦雀每日将药送去。 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回想曾经,只觉得一切都是一场镜花水月,但毕竟曾经拥有过。 依然要离开京城了,锦雀带回了她的亲笔信。 她最后一句话说:“……无需自责,我从未怪过你。杜依然留字。” 第218章 番外 篇 (三) 薛凤举 平桂听罢薛凤举的吩咐,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二爷,现在咱们几乎所有的人手都在京城分有要事,静王方面得大力提防,没那么多人手派往洛阳,而且如今瑞王盘踞洛阳城内,城内重兵把守,进去不易,咱们的兄弟们没必要为了打听一个无足轻重的消息去折损。” 薛凤举坐在书桌后,中指轻轻敲着桌面,淡淡地撩了他一眼,勾了勾唇说:“平桂,你的废话有些多,让你去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忤逆我的意思了?” 平桂抿嘴垂头,“属下不敢忤逆二爷,只是希望二爷能够分得清轻重缓急,蒋云瑞的生死和我们的计划没丝毫关系,属下只是觉得,二爷这次的这个决定,有些不太理智……” “平桂……”蒋云瑞语调微微上扬,“需要我再重复一遍我的要求吗?” 平桂咬了咬牙,又静了一会儿,才对着薛凤举抬手抱拳,随即什么话也不说,转身出门。 关门声之后,薛凤举重重地靠在椅背上,蹙着眉头,手指轻轻揉着眉心,脑子里浮现出昨日依然在拍卖会上趴在他怀里熟睡的那一幕,随即浅浅一笑,也有点明白了周幽王为何点烽火只为博得美人一笑…… 他在听到平桂说,拦截景王的弟兄们失手暴露身份的时候,也没有太多的惊讶,他和顾钧暗地里较劲多次,虽说互有胜负,但他自己也明白和顾钧还差一点。 新太子即将回京,既然已经暴露了,那京城就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了,但他依旧小看了顾钧对他的杀心,顾钧没有给他任何机会做准备,毫不犹豫地从老皇帝那里领了命令,竟然还带了禁宫暗卫来杀他,也确实是看得起他,他还真是觉得受宠若惊啊。 逃离京城那晚,他冒着危险去和依然告别,看着她对他戒备的态度,薛凤举心中一阵苦涩。 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觉得做什么事情后悔过,他认为只有懦夫才不能承担自己选择的后果,父亲总是不停地对他说什么因果报应,此时面对和依然之间的万丈鸿沟,他也终于开始相信报应一说,种了什么样的因,便得什么样的果。 父亲做了背叛朋友的亏心事,即便没有人来找他报仇索命,他也要独自一人受下半辈子的良心煎熬。 如今他终于彻底失去了杜依然,他似乎才开始明白,自己的因果报应到底是什么,他选了权,便没了情。 逃命的日子,开始确实是不怎么好,最开始是为了躲避背后顾钧的穷追不舍,只是到了后来,顾钧自己放弃了,他却是开始喜欢上了这种四处游荡的日子。 将近四年的时间,他跑遍了大江南北,出兴庆城往西入蜀地,又往北到河西走廊,入北燕,进草原,东达辽东,又从连州坐船南下直达泉州,还去过云贵,四年时间兜了整整一圈,草原戈壁,大漠海洋他都见过了,最后在江南道落脚定了下来。 但或许确实是造化,宜昌城外的江面上,小船触礁直接翻了个底朝天,却让他遇到了顾钧的船。 他带着平桂一身狼狈地上了船,不过却丝毫不影响那一张好脸蛋,见到依然看他时惊讶的眼神,一瞬间心中充斥着满足感。 薛凤举浑身湿透,笑眯眯地对着面前的两人说:“两位故人,别来无恙啊……” 顾钧一瞬间眯了眼,眼神中露出危险的信号。 薛凤举却好似没有看到他的眼神一般,用力拧了拧袖子,上面滴滴答答地往下落水,啧啧了两声,又弯下腰去拧衣摆,随即对着两人摊了摊手,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顾大都督,难道您竟吝啬到连一身衣服都舍不得的地步吗?” 只是他虽然话是对顾钧说的,眼睛却是一直黏在依然的身上。 依然似乎这才从惊讶中缓过神来,对上薛凤举的视线,看着他眼中的光芒,只是微微一怔,才轻轻点了点头致意。 顾钧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那人却没有丝毫感觉,将站的地方拧了一地的水,又抬起头对顾钧挑了挑眉。 顾钧看了一眼怀里的依然,见她没有什么反应,便对着见临摆了摆手,没什么表情地说:“带他去换身衣服。” 薛凤举轻佻地说了一句“谢啦!”便跟着见临往下去。 只是他下去之前又突然扭过头看向依然,对着她挤了一下右眼,嬉笑着开口说:“若是一会儿我被丢下船去喂鱼了,也不用奇怪,你这孩儿他爹可是什么都能办得出来的……”说完之后不等顾钧有什么反应,便噔噔噔地下了楼。 顾钧到底层船找他,薛凤举丝毫没有觉得意外。 他和平桂凑到一个箱子支成的桌旁,坐在一个小木墩上,抱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吸溜溜地吃着,看到顾钧来了也没什么反应,直到将一碗面吃完了,身上暖和了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摸了摸肚子对着顾钧笑着说:“顾大都督快坐,这里可是您的地盘,还要我来让你吗?” 顾钧在一旁的箱子上坐下了,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会儿才道:“你一个通缉犯,我这会儿便是光明正大地杀了你,你也是自找的!” 薛凤举拍了拍身旁平桂的肩膀,让他放松了身体,眯着眼莫测地笑着说:“不要紧张,他不敢!” 顾钧讥讽一笑,似乎是对他那句不敢的嘲讽。 薛凤举不以为意,双手叠在一起,搁在脑后撑着,仰着脑袋,突然就变了话题,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姐临终前让我问问你,你的心到底是黑的还是红的……你说我若是直接去问了你的夫人,她会是什么反应?” 顾钧绷着下颌,双眼阴森地盯着他,沉声说:“你不会!” 他又对着顾钧挤了一下眼,轻笑着说:“要不要赌一把?” 顾钧只是沉沉地看着他,抿着嘴不再说话。 薛凤举弹了弹衣服站起身来,打了个饱嗝,又笑着挥了挥手,“我不过就是路过来讨一身衣服穿,都督可别紧张,我一个无权无势的逃犯,还能跟您抢东西不成?我这就立马离开,不过还得麻烦都督增一条船,我们两人刚才坐的船翻了,您若是不送,我估计就得在您的穿上赖上几天了……” 顾钧轻哼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薛凤举下了小船,对着大船笑着挥手,看着上面的人影逐渐缩小,才终于敛了笑意。 平桂撑船,扭头看了一眼说:“二爷,那姓顾的会不会来追啊?” 薛凤举躺倒在船上,看着空中飘荡的白云,闭着眼哼哼了两声,“不会……” “为什么?” 薛凤举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说:“如今我在他眼里就是个小鱼小虾,他才顾不过来。” 平桂奥了一声,又道,“那咱们这会儿回家吗?” 薛凤举“嗯”了一声,闭着眼睛声音逐渐轻了,“小静和还在家里等着他爹回去呢……” 小说下载尽在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